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不可思议游戏]痴缠 作者:叶虔 文案 呐,心宿,倘若时间能更久一点,你会让我住进你心里吗? 倘若时间能更久一点,在你心里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P.S本文HE,应该??? 慢热?绝对!是超级慢热! 谁叫男主不懂少女心呢?唉~拍死这个得瑟的!! 本文恢复更新,名字会有变动,请不要介意哟~! 不可思议同人,青龙篇,没办法,对心宿这家伙有爱 PS.本文更名《痴缠》,暂定~!看文的小盆友表慌张,只是换了个马甲 观看指南: 1.本文慢热,女主白莲花,貌似会有黑化时期,不喜女主的勿喷,那是人物设定 2.结局暂定,也许是HE,也许是BE,也许是出乎意料的埋下悬念,看作者心情而定 3.喜欢就看,不喜欢就点X,喜欢教育作者的请止步 4.再次谢绝任何对作者的教育,作者写得不好,您不爱看点个X很容易 5.剧情已经拟定好,不会因不分读者意见而改变,若是中肯,会稍作修改 以上! 请大家放心食用,无毒无地沟油无三聚氰胺~! 这是不同于其他几本女主角的性情,算是个挑战,也许会有把人物写崩的地方,敬请谅解,但个人是用心去创作,完全没有贬低你心中的主角,有稚嫩的地方多多包涵 最后的最后,据说点击这里会嫁给自己的男神~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温暖 ┃ 配角:心宿,亢宿,鬼宿 ┃ 其它:同人 ================ ☆、第一章:喧闹   周五的傍晚,霞光映染了半个天际,火烧云呈鱼鳞状绵延开去,将天空之下的整座城都照得通红通红的。夕阳的光芒披在匆匆回家的行人的身上,冲淡了因工作而带来的烦躁,倒是多了分下班释放的欢愉。   “哇啊——终于考完了!”   冷饮店中,坐在靠窗位置的短发少女发出一记喟叹,她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在她的下眼睑处,蕴着一圈淡淡的黑色,显然是为了应付考试而熬夜造成的。此刻,轻松下来后,她一反疲态,拿着面前的柠檬汁大口大口吸着。   穿过玻璃窗的霞光照在她缩进沙发是身子上,她眯着眼,满脸的享受,像只乖巧的猫,惹得周围的人忍不住想去逗弄她,揉乱她蓬松的短发。   “看你这个样子,估计接下来你打算睡上个三天三夜吧?温暖,你不怕被你家那个兄长大人捉去当苦力?”坐在她面对的长发女生单手托腮,调笑着看她,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闻言,被称作温暖的她摇摇头,一双水润润的大眼弯起,眼底熠熠生辉。   “静姝,有你这么笨的吗?”坐在长发少女身边,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的少女翻了个白眼,道,“她家的兄长大人是那种把她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变态恋妹癖,他舍得会把她捉去当苦力?晒晒太阳都唯恐她会晒黑什么的,他呀,只会把她当做公主或者女皇供着。”   “张静妤,你这是红果果的羡慕嫉妒恨么?”坐温暖身边的卷发女生调笑。   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下,张静妤咬牙切齿,“小璇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只是这句话不够有魄力,换来的只是对方的鬼脸。于是,她只能哭丧着脸,向身边那位认真看书的少女求助,对方只是摸摸她的脑袋算作为安慰,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书本。   张静妤绝望了,只能拿吸管当李璇,愤愤咬着来发泄。   叶温暖、张静妤、张静姝、李璇和穆丽雅,高二(7)班的五朵金花,虽然理科班女生本来就少,但这五个风格迥然不同的女生凑到一起,不管走到哪里依然能成为众人眼中的风景线。也理所当然的,成了7班的形象代言人,加之这五个人成绩都是优异的,常常有护花使者伴随在她们左右。   这不,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刚考完的她们不过是来这里休息、放松心情,在她们周围就坐满了隔壁学校的男生,虽然是过来喝饮料的,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几个还大声喧哗,想以此来引起注目,只可惜,这招往往令女生们反感。当然,最后的结局也是被店主“请”出去,谁让他们妨碍到他的生意了呢?   “温暖,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我家老爹都给我安排好了,我不想听他的,要不我跟你混吧。”李璇撅着嘴看她,眼底满是祈求。   张静妤笑得奸诈,落井下石,“怎么,你家那位恨嫁的老爹又逼你去相亲了?”   李璇白了她一眼,“你才恨嫁呢!我不过不想被他摆布命运而已,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岂能由得他人来干涉?”   张静姝托着腮,“我觉得不错,英国贵公子啊,光是那种贵族生活就让人向往了。”   “去去去!你没看电视上,贵族生活多无聊吗?除了宴会还是宴会,说白了人生除了睡之外就只有饭局!还是温暖好,有哥哥宠,还不□□涉人生。”   叶温暖笑笑,不可否认。   “温暖,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不怎么开口的叶温暖终是放下柠檬汁对着李璇神秘一笑,食指放在唇边,缓缓开口:“这可是秘密,不能诉说。”   “嘘——什么秘密呀那么神秘?”   “是秘密当然就不能说了,说了就不再是秘密了。”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柠檬汁喝完,她把头转向窗外。   “切——稀罕了!”   六月中旬,天气已转入夏至,南方闷热的天气让店门前的那棵巨大槐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街道上的男男女女早已换上了轻薄的夏衫,顶着炎日行走。面对那些神色匆忙的上班族,坐在店里头喝着冷饮吹着空调的学生来说,是一种享受了,何况,他们还有寒暑假。   “唉唉唉,温暖。”张静妤用胳膊肘撞她,“那个傻小子一直盯着你看呢,好歹你给点反应啊。”   听到她这么调笑,另几个人笑作一团。她们自然知道张静妤嘴上的傻小子是谁。   阿哲,蓝天冷饮店的店员,是个不苟言笑的男孩子,专门负责制作冷饮与甜点的。据店主说,阿哲第一次见到温暖,就被她那明媚的笑靥给征服了,自此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生。   只是偏偏就有人不愿意调笑了。   因为,这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她的心早已所属。   “温暖……”见她都没怎么说话,善解人意的穆丽雅看着她,不多说什么,目光里也流露着深切的关怀。   她能体会她的心情,被不喜欢的人喜欢着,并不是件好事,相反只是一种负担。这样的感受,她再也熟悉不过了。   “我没事,”转向穆丽雅,叶温暖笑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她的话才出口,立马就引来其他四位的惊呼与侧目,一时间气氛炸开了锅,怎么收也收不回来。   “温暖你怎么回事?竟然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太不够义气了你!”张静妤大着嗓门,瞬间把店内的焦点全部聚拢了过来。   “笨蛋,”李璇白了张静姝一眼,说,“我估计啊她又是被漫画中的某个男性角色给迷得神魂颠倒了,如果这丫头真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会不知道?何况她家的兄长大人那么宝贝她,他能得宝贝妹妹那么快被人抢走?”   到底是人小鬼大的李璇,简简单单却精辟至极的几句话便化解了众人心头的疑惑。其他三个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不过我说啊,你也是该从画中的世界走出来的时候了,”张静姝拿指尖戳了戳叶温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漫画中的男人再怎么完美,也不过是张纸而已,最终,你还是要回到现实,恋爱并且成家的,所以,快点醒醒吧。”   对着好朋友那张无奈的脸,温暖笑而不语。她再次把目光转到窗外,不去与那双从柜台处射过来的目光接触。   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那种名为喜欢的感觉,早已被一位名叫“心宿”的男人给俘虏了。   因为她,阿哲的眼里容不下其他的人;同样的,也因为心宿,她的心里再没有空闲的地方。   哪怕,心宿……只是纸上的人物,她也心甘情愿。   +++++++++++++++++++++++++++++++++++分割线++++++++++++++++++++++++++++++++++   最近不常上,也不常更新,有事请假微信号   13216105759或Hi_LoveJane ☆、第二章:鬼星   晚餐过后,叶温暖回到房间。   在回房间的那会儿,叶温淮就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给她,还神神秘秘说必须要到房间里才能打开看。她不以为然,反正他送的,都是奇葩型的。   从书桌的最底层抽出一本泛黄了的封面的书。手指从书皮上划过,黄色的书皮上,用楷体写成的“四神天地书”五个字赫然展现在眼前。   这书是她在动漫展上得到的,本来最后一本仿“四神”书应该是她买到的,但因实在看不过排在她后面的那个买不到书而泫然欲泣的女孩,于是她便狠下心把买来的书送给了那女孩。   虽然很心痛,但只要看到对方破涕为笑,她就觉得值得了。   也许在舍了之后的得到,她竟然从一位婆婆手中得到了这本书,直到现在,她还一直记得婆婆那双如鹰似的眼和那句令人困惑的话,她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好似真有一番玄机在里面,只不过,她再怎么迷恋漫画,也知道迷恋不过是迷恋,至终成不了现实。   把书重新放回抽屉里,她合上抽屉,坐到书桌前写起了日记。   【梦幻终究是梦幻,它再怎么引人入胜,也不过是虚构的而已……】   窗外,日影疏斜,金橘色的光芒印染了整片天空。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望着别墅的那扇敞开着的窗户,眼神闪烁。   “差不多该是时候了……希望,你能创造出不一样的结局……”她自言自语了声,背起双手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向夕阳的方向。   夜半,梦醒时分,温暖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大口喘息着盯着滑到肚子上的被子发呆。   胸口还在砰砰砰跳着,仿佛随时要跳出来那般,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一遍遍的呼唤,那么的深情而撕心裂肺。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击在她的心房上。   他唤“温暖……”   房间里,只有床头柜的闹钟发出滴答声。月光穿过没有拉严实的落地窗,倾洒在地板上。屋内一片安静,倒是她的喘息声,有点突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已睡下,宠物小可也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打着轻微的呼噜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突出。   “唰——”抽屉突然被打开,温暖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敞开着的抽屉。只见一团青色的光从里面发出,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显得极其诡异。   按捺着莫名的恐惧,她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每走一步,她就觉得呼吸困难一分。好不容易走到书桌前,见到那发光的物体,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在发光的竟然是……四神天地书!   温暖惊呼了记,随即用手捂住嘴巴,把余下的惊呼都吞进肚子里。   心跳骤然加快,比之前的更快,那么的激烈那么的澎湃,仿佛要从胸膛蹦出来一般。   该不会是……   把发光的书捧在手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然,真的是书在发光,也就是说……   难以言喻的喜悦爬上了眉梢,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只见一道明亮的光芒从书中照射了出来,直射得她睁不开双眼。眼睛刺痛,她只觉得她的周身被一团明亮的光芒所包围,地动而山摇。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进了书里。书飘浮在空中,停留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才掉落在地板上。   夜风从窗户里偷偷溜了进来,将书翻开了几页,空白的页面上,一行行的字慢慢浮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   【……少女终于打开传说中的异世之门,故事就此展开!】   被一阵颠簸给吵醒,叶温暖幽幽睁开双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净的蔚蓝的天空,那么的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仿佛是被漂洗过的绸缎。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也只是美丽的点缀。   “这里是……”她按着欲裂的脑门,坐直身体。耳边是车轮轱辘声,扬起的黄尘稍稍遮挡住了视野。   在她周围,除了她所坐的货车外,还跟着一帮骑着驴的男男女女,驴子后面无一不是驮着货物,用麻布包了起来。这群人神色匆匆,像是在逃亡。   对了!温暖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么。当时她在自己房间发现了正在发光的“四神天地书”,在她打开的那一刹那,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吸了进去,之后再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等到醒来时,已是身处这地了。   该不会是……到了书里面了吧?!   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但她确确实实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不可控制的喜悦将她的心脏填塞得满满的,那种快满溢出来的心情,怎么挡也挡不了,以至于叶温暖一直保持着这个笑容到达一座用红石砌成的城门前。   “哇——好壮观……”望着那幢城门,温暖惊呼了声。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她不敢置信。   伸手在脸上狠狠捏了把,通得她大叫。随即又跟傻子一样,裂开嘴笑。   “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她乐得转起了圈圈,见到一个人就拉起对方的手,也不顾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拉着他一起转圈。   “竟然跟漫画里是一模一样的,真是不可思议……太神奇了!”   尾随着那群人进去,见到里面的繁华景色,她不禁傻了眼。   虽然这样的场面在电视里见得很多,可对于荧屏来说,还是不如身临其境来得更真实而壮观。温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兴奋过,这种感觉比她坐过山车还要兴奋刺激上百倍,特别是想到在这里,她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等等!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她望着周围,脸上一片迷茫。但是,如果按照漫画里的剧情,她所抵达的是红南国,而不是她所要去的俱东国。这么说,若想要去俱东国,她还是要有途径才行。   在她自顾自地思考问题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也纷纷朝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栗色而利落的短发,迷茫的眼神,奇怪的衣着,见她忽然停了下来,本来尾随在她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而在她环顾四周时,人们也跟着她环顾四周……即便,他们不曾见到什么不一样的事物,当然,除了这个奇怪的少女。   “驾——驾——”   灰尘扬起,远远地驶来两批载着车厢的骏马,坐在马车上的车夫挥舞着鞭子奋力赶着,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等着他。路过的人见这情况,纷纷朝两边让开,好给这前进的马车让出一条道来。   “危险!”   一记尖叫声传到了温暖的耳朵里,循着声音望去,但见一个不过两三岁的小男孩正追逐着一颗滚向路中央的球。他的注意力全部专注在球上,浑然不知正在临近的危险。   马车越来越近,而面对突发状况,车夫一下子乱了阵脚,手持着缰绳不知道该拉还是该放。   眼看着那小男孩即将命丧马蹄之下,却见一抹极为迅速的娇小影子如闪电般飞奔了过来,一把抱起被惊吓而呆住的男孩。   “吁——”马的前蹄高高扬起,日光在头顶闪烁,令她想到进入书本里的那一刻,也是这一点光芒,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的光是太阳所发出来的。   会死!叶温暖扬起手臂,不敢去面对即将临到她身上的灾难。   然……灾难迟迟没有落下,身体反而落入了一具温暖的胸怀。她迟疑着挪开手臂,目光从对方的胸口往上移。   日光依旧很刺眼,照得她面前的少年帅气逼人。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彩,风吹过,刮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他前额的那个字。两匹马被他以惊人的臂力给阻挡住,车夫傻了眼,呆愣如木鸡。   这个少年,只是用单手,就将她从死神的镰下拯救了出来!   “你没事吧?”他笑着问。“有没有受伤。”   见她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自己看,少年被那两道目光看的不自在,禁不住错开了视线。“你没事吗?是不是……”   “鬼宿?!你是鬼宿?” ☆、第三章:骚乱   愣愣望着这个满脸惊讶的少女,少年在稍微的呆滞后回过神来,还没等他开口,只觉得领口一紧,被她拽了过去。   “你是鬼宿对不对?”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看到他额头上那个闪闪发亮的字后,温暖更加兴奋了。“你是鬼宿,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的字,和你一样,也在这里……”   少女明艳的容颜洋溢了满满的喜乐,鬼宿在呼吸不顺畅的同时,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她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目光一直粘在他额前的字上。   一抹淡淡的粉色即刻爬上了他的俊颜。   “咳咳!”他轻咳了几声,“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啊?!”温暖回过神,又见到怀中的小男孩憋气的难受样,干笑着后退了几步,“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谢谢你救了我,而且……竟然能在这儿遇见你。”   竟然能在这儿遇见你?   一句轻轻的话却在他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将目光再次放在那个娇小的、正将救下来的小男孩还给他母亲的少女身上,鬼宿不解地望着她。   修长的四肢,明明是个女孩却剪了头发,只是不见奇怪,反而多了一丝干净与清爽。笑容很明媚,好似脑顶的那轮日头,灿烂的让人不能直视。   “你认识我?”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顿了会儿,他恢复平静,很风骚地撩了下刘海,单手支着下巴,“想不到……原、来——我那么优秀出名啊!即便我英俊、强壮,外表亲切……但可惜的是,我现在只爱钱,所以……”朝她摊手,他笑得奸诈,“不管你认不认识我,要谢请先给钱。”   给钱?温暖眨了眨眼,然后懊恼地咬着嘴唇。   真是的!她怎么忘了鬼宿其实是个视财如命的男人呢?不管认不认识,只要是他帮过忙的人,哪怕对方是个绝世大美女,他也会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对方要钱。   她查看了下自己,才发现进来的时候因为是刚醒的,所以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下,哪来的钱呢?   “对不起,”她吐了吐舌,娇憨道,“出门太急了,忘了拿钱。”   “什么?!一文钱也没有?”换上难看的表情,鬼宿很不满地嘟起了嘴——他不吃这套!“这位大姐,世间是有钱就能走遍天下的,一文钱都没有还让我救了你,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一连说了三个“太过分了”,一张脸臭到不行。   “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你是故意的!下次就算看到你有难,我也不会出手相救了!”说着,他转过身往前走。   “等等!”上前一步,她紧紧拽住他的衣袖,“等……等我有钱了,我一定给你。”   “等你有钱?”回头望着猛点头的少女,鬼宿皱眉,“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有钱?万一你这是援兵之计,那我不就亏大了?”   闻言,叶温暖慌忙摇头,“不会的,我会信守诺言,你若信不过我,我先把这个给你抵押,”说着,她摘下手腕上的串珠手链塞到他手里,“但是现在,我想先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带我去俱东国?”   本来看到质地不错,手感极佳,还心里揣测得了大便宜的某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猛地一顿,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冷,“俱东国?”   他没听错?   “是的,俱东国!”   哗——此语一出,立刻引来骚乱,人群中有些散开的,有些聚拢的,或惊恐或愤怒,神色不一。唯一让温暖明白的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里是红南国,与俱东国本来就是敌对两国,加上俱东国本意要想吞并红南国,在红南国的周边地区也常常攻打,因此对于红南国的百姓来说,只要是俱东国的人,都是国仇家恨的。   只是话已出,难收回。   看着越来越多聚集在她周围,面色不善的人,她感到一阵恐慌席卷而来。   “是俱东国的奸细!抓住她!”   不知谁喊了句,随即一只手背长毛的手一把抓住温暖纤细的手臂,大力扯着她。   温暖呼痛,双眉皱的紧紧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骚乱的她忘了呼救,等回过神时,身上的睡衣已被撕扯掉,露出大片的肌肤,更有许多双手来抓她的衣服、手臂。   “住手!”恐惧盈溢,她用力打掉揪着衣领的大手,大声吼,“我不是奸细!我不是!”   被激怒的群众早已听不见她的呐喊,眼里只被仇恨所蒙蔽的愤怒,狠不能将眼前的少女给拆了才好。   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温暖下意识地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却见他在人群外一脸的迷茫。   “救我——!”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然后感到后脑勺一痛,眼前的人影晃了晃,她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傍晚。   装扮华丽的房间里燃着熏香,灰色的烟从紫金香炉里冉冉而起。花雕床上,少女静静躺着,脸色苍白。她的脸上还留着被指甲抓过的淡淡的痕迹,她双眉紧蹙,嘴里呓语着,极其不安的样子。   一个穿着官服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人,正凝神替睡在床上的少女把脉。   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红袍的男人。   狭长的双眼,樱色的唇,一根蓝色带子随意帮着那头乌黑的长发,身上披着斗篷,第一眼见到这人,只能以漂亮来形容。若不是因为那突出的喉结,这样漂亮的人还真让人误以为是绝世的女子。   一块热乎乎的帕子擦着床上的人儿的脸,叶温暖动了动眼皮,觉得她好像处在一个火窑子当中,周身的温度烫的难受,同时又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冷得她瑟瑟发抖。   这一热一冷的感觉让她想咬舌自尽,却又奈何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望着那个一脸苍白,羸弱的如同瓷娃娃的少女,站在门口的鬼宿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站在床边的男人,同样也是一脸的担忧,但不同的是,他的眉宇间有股威严的皇者风范。   “她醒了没?”他问,声音低沉,伴着好闻的兰芝香味,让人顿觉安心。   “回殿下,还没有。”说话的是抹苍老的声音,似乎上了年纪的。   “是吗?”男人顿了会儿,似在思忖什么。“好好照顾她,不得有半点闪失。”   “是,殿下。”   跟着是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又有人走进来了,也有人出去了。   “谢谢了。”在男人与自己错开的那一刻,鬼宿低低道了声谢。   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男人微微抬起下颔,目光望向远方,“等她醒来了,你自己处理。”   垂在身侧的手圈起了拳头,好一会儿,鬼宿才点点头。 ☆、第四章:美男   天色渐渐暗沉,一天就这么过去。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愈是傍晚的时候,天色就愈发的阴沉了。在距离温暖来书中的世界,已经是第二天了。   雨夜,天色漆黑。   豆大的雨点从夜幕中降下,落在房屋的琉璃瓦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雨顺着瓦片流下,在空中交织成一幕雨帘。   夜风吹过,带着泥土的湿气,迎面而来。   双手环胸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少年抬头望着琉璃瓦处,他头顶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微弱的光照在他俊逸的脸上,忽明忽暗的,让人辨不清是什么神色。   房内的少女还昏迷着,现下除了他之外,那男人还派了几个兵丁把守在房门前,以防万一。   男人是红南国当今的殿下,他说他叫“星宿”,是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   那次,当他在骚乱中将这位短发少女救下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被一群士兵带到了皇宫里。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她,他求男人救她。   他记得那个时候,整个殿堂都鸦雀无声。外面的夕阳光照射进来,将男人的眼眸映照得无比明亮犀利。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高高在上,低头俯视着他,问他,“你明知这女孩是俱东国的人,为何还要救她?”   你明知这女孩是俱东国的人,为何还要救她?这句话,他自己也一遍遍在心底反复问着自己,他想得到原因,只是脑子里只有少女那对过分纯粹干净的眸子,再无其他。然后,他脱口而出,她不是俱东国的人。   不是俱东国的人?   是的,不是。即使这个答案让人看来是谎言,他也选择去相信,她不是。   也许,只是被她那双坚定而纯净的眼给震慑了,所以选择相信她吧。但……若她是俱东国的人,也不会出手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何况,那是将生命都差点赔上的蠢事;更何况,若真是俱东国的人,会笨到出卖自己的身份吗?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穿着奇怪的服饰,一见到他就没有女孩子家的拘谨和忸怩,除非是……   在他愣神间,屋里传来中午落地的声音,紧跟着是一记“哎哟”。   当机立断,少年冲进房间,准备好随时作战。等了一会儿也未见敌人,见到的却是趴在地板上,小脸扭成一朵菊花的少女。   “对、对不起……”被对方瞧见自己的糗样,叶温暖微窘,“我不小心摔下来了……”   她只是觉得口干,想找点水喝,却不想从床上掉了下来,然后就是被他看见了她的丑态。   忽略她脸上的表情,鬼宿走过去,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抱回床上。   浓眉禁不住地一拢——似乎,比之前轻了点,也瘦了许多。   脸红成一坨,叶温暖别过脸不敢看他,“谢谢……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点水?我很口渴。”   起身走到桌子旁边,倒上了满满一杯的水,他又拿到她面前。   “喝吧。”   接过水杯,她大口大口喝着,因喝得太急而剧烈咳嗽起来。   “没人跟你抢,慢点喝。”见她咳得整张脸都红了,鼻尖还红红的,鬼宿莞尔。从一开始见到她,她都是那么的冒冒失失,没有一般女子该有的温婉,做什么事都是毛毛躁躁不计后果,这样的人,怎么叫人放得下心?   “还要吗?”从她手里接过水杯,他问。   温暖猛摇头,鼻子到现在还因为被水呛到而刺痛。“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闹笑话。”   “你一直都是怎么冒冒失失的吗?”   抬起头,她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你差点命丧马蹄,然后又因为你一句话害得我也受牵连,被关在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就带来麻烦的?”   “这里是……”   “皇宫。”   皇宫?红南国的?这么说,星宿也见过她了?那么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她低头看了看崭新的,布料柔软的衣裳,脸更加红了。   “放心,是宫女帮你换下的。”瞧见她的想法,鬼宿替她解释。“男女授受不亲。”   愣愣看着鬼宿,一丝微笑慢慢爬上她的唇角,连着眼底的笑意,仿若要满溢出来那般。房间里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笑容如一点火星,划亮了黑暗的雨夜,又如正盛开的睡莲,干净而纯粹。   别开视线,他换上平静的面貌,低沉着开口:“等你身体好一点去见见殿下吧,他有事要对你说。”   听到“殿下”二字,叶温暖心口一紧。   殿下,星宿。   那个以美貌称着的男人,在漫画中被夕城美朱误认为是漂亮姐姐,而且还袭胸,又差点贞洁不保的那位。   想不到在这里,她不但见到了鬼宿,也见到了星宿。   她还真的挺想见见那个美丽,又极其自恋的男人。而且,这位最美的男人,是除了鬼宿之外,深爱着夕城美朱的另一位美男,加上良好的身世、背景和外貌,可以说是现代版的钻石王老五了……   如果他不那么自恋的话,堪称完美。   “没事,我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见他。”   想到能够见到最美的男人,让她难以按耐了点。   “但是你的身子……”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啊?半粒米都没进,还敢说没事?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鬼宿的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没事,真的没事,看我,身体健康的很。”说着,她做了几个动作,好以此来显示自己确实没事,却听到“咔嚓”一声,脖子错了位。   鬼宿:“……”   叶温暖:“……”   苍天,能不带这么玩她的吗?这是第几次出丑了?再这样下去,她都没有面子可言了!   又次日。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照得整个殿堂亮堂堂的。   天才亮,穿着朝服的官员们就分左右在两边跪着,黑色的乌纱帽盖住他们的脸,只能从那些毕恭毕敬的跪姿中看出,他们对于坐在高座上的男人的恭敬。那威严肃穆的气氛让叶温暖每一下的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抬眸,她偷偷瞥了眼坐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即便他穿着很正式的黄袍,也难以掩盖他惊人的美。   果然是个美丽的人,真人比纸上更美,只是一眼,就能让人深深牢记而难以忘怀。   “抬起头来。”低沉的声音从那张饱满的嘴里逸出,星宿闭着眼,屈起的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扶手,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跪在地下的那一帮人。   叶温暖纤细的肩膀僵硬了下,缓缓抬起头。   和漫画里不一样,也确实不一样,因为,她不是夕城美朱,所以他的温柔只在夕城美朱面前才流露,对待她,只如陌生人那般生硬而冰冷。   “名字。”   “姓叶,名温暖,温暖的温,温暖的暖,叶温暖。”   殿堂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状态。   温暖眨巴了几下眼,暗忖着是不是她的介绍方式有点突兀,随即快速把之前的场景倒带了下,嘴巴成了O型……这个,那个……她不是等同于白说吗?但是,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自我介绍方式,还从来没有什么不妥,如今才发现。   脸瞬间爆红,她的双眼四下乱飘,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叶温暖……”   “哟!”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即刻挺直了脊梁骨。   “挺好听的名字,温暖、叶温暖……”轻轻反复着这名字,星宿屋子点头,“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是吗?”温暖搔搔脸颊,不好意思道,“妈妈给取的名,她就想让我能成为温暖别人的人。”   “温暖别人的人……首先就要自己被温暖啊。”   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只感到有光芒笼罩在他周身,那对金色的眼是那么的出彩而璀璨,即使是天上的那轮金日,也不能比拟。   “你来自……”   “我的世界不属于这里。”恢复平静,叶温暖落落大方回答。淡淡的笑靥浮现在她脸上,与刚刚那个手足无措的完全判若两人。 ☆、第五章:囚牢   “我的世界不属于这里。”恢复平静,叶温暖落落大方回答。淡淡的笑靥浮现在她脸上,与刚刚那个呆愣的完全判若两人。   望着那张平静的小脸,星宿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手指曲张了下,他又恢复帝王的尊荣,闭着眼,不去看她。   “如此,你说你想去俱东国,是想成为俱东国的巫女吗?”   温暖一愣,即刻明白过来星宿话里的意思。   想必,星宿是知道她来自异世这件事了。   异世的少女。   对于这地方的人来说,来自异世的少女就是他们的盼望,红南国、俱东国,都在盼着来自异世的巫女。而漫画中,朱雀和青龙的两位巫女同时出现,俱东国本来就有意想吞并红南国,不止是红南国,北甲国、西廊国也想一并占据。   那么,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戮……   是的,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的和睦相处,即便这听起来很荒唐可笑。   既然原本的《四神天地书》里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既然夕城美朱也没有办法改变,那么,就由她来!即使她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只要有一丝希望。她相信她能进入到书里,也绝非偶然,也许命运中早已冥冥注定,只是等待着她进入的时机而已。   殿堂之上一片安静,静得连穿堂的风吹过的呼呼声都能听得见。   环视了那一帮以不同神色盯着她看的人们,温暖闭了闭眼,思绪在脑海中沉淀,等到睁开之后,便是一片清澈的明亮。她说:“如果我说,我想成为青龙巫女,那么,你们是不是会把我杀了?”   “那是当然!”跪着的人中不知谁喊了句,那顶乌纱帽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摇晃着,“难不成还把你放回去吗?俱东国与我国本来就势不两立,他们的野心早已令周边的人憎恶,把你放回去不就是放虎归山,助长他们的野心吗?所以,微臣请求陛下,为了夜长梦多,请将青龙巫女处以极刑。”   那人的话立刻引来众人的呼应,并且一声高过一声,无非是想把她处死而已,以绝后患。   担忧地望着站在中央,一脸平静的少女,鬼宿担忧地望着她,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丝怀疑。他怀疑自己之前的举动是不是错了。   星宿摆了摆手,殿堂马上安静了下来。他望着温暖,目光犀利,“告诉我,为什么想成为青龙巫女?你出现的是在红南国这片土地上,而不是,俱东国。”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其实……成不成为巫女并不重要,只是,我有比成为巫女更重要的事而已,所以……”她弯起了双眼,巧笑嫣兮,“我必须得去俱东国,不是为了什么巫女,而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亲人?”   她笑着摇摇头,目光坚定,“这是秘密,不得不去俱东国的秘密。”   “你可知,从异世来的女孩必须成为巫女,不管是哪国的。”   必须成为巫女?这个,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巫女不但要召唤出神兽,而且还要和兽成为一体,若她的意志能战胜肉体的痛苦,那么便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否则,只有被吞噬的结局,那么,也就是回不到现世的世界,回不到叶温淮那里。   她来到这里,在她昏迷的期间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当然有了决定。   “你可想好了?”见她神情变化,星宿再次提醒了下。   众人一同屏息,紧张地等待着少女的回答。而她的回答,也成为了她命运的关键。   若是红南国的巫女,活;若是俱东国的巫女,死。生死只在她的一句话之间,而选择权在于她。   “如果……”视线开始聚焦,叶温暖直直望进星宿那对金色的眼眸中,不闪不避,“如果我说,我想成为,俱东国的巫女呢?”   殿堂上一片哗然,众人震惊地望着那个不卑不亢的少女,议论纷纷。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明知这样是死,却偏偏要如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捏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无奈划过心头。而真正不要命的人是他才对吧?明知她是俱东国的人,却还苦苦求星宿救她,现在,人救活了,却是比死了还痛苦。   “那么,对不起了。”叹息一声,星宿一扬手,不再看她。   瞬时,一大队的官兵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地押住温暖,不让她动弹半分。   “拉下去,关进大牢。”   “是!”   夜幕降临,橘色的霞光占据了整片天空,大雁们拍打着翅膀高声叫着从头顶飞过,只有些许霞光从窗户里照射了进来,把狭小的牢房照得光亮些。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温暖双手抱膝,听着外边的声音。她从一次知道,风声是有频率,耶稣有感情的。   吹得急了,是高亢的激情;缓和了,是柔和的低喃。   刚刚是几个送饭的宫女离开,脚步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当然也听到了她们关于她的交谈。   明天午时,她就要被押赴刑场处以极刑了。   不知道侩子手够不够利索,万一他一刀下去没有砍掉她的脖子,那岂不是还要再死一次吗?那如果不是砍头,而是五马分尸,更或者是火焚呢?   “喂,吃饭了!”   粗哑的声音从牢门外响起,接着是一只装着丰盛菜肴的瓷碗给推了进来,碗里有鸡腿、青菜,还有一些扁豆。   瞅了那瓷碗一眼,温暖没有动。   看得出,红南国对待囚犯是抱着尊重的态度,而不像古装剧里放的那样,地上潮湿,还会有蟑螂、老鼠等东西爬过,更不会害怕有跳蚤。加上走廊两边焚着驱蚊的香料,蚊子也难得有几只,也不过是被香给熏得晕倒在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人道的国家。   如果……她成为的是朱雀巫女,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加轻松一点?   “快点吃吧,明天未必有那么好的饭菜了。”凉凉的声音透过牢门传过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被处极刑了呢?看你双十都不到吧?”   “嗯,是的。”过去把碗捧在手里,低头趴了口饭,她回应道。看来,对于她要成为青龙巫女这件事,星宿并没有大肆宣扬出去。真不亏是一代明君,若不是英年早逝的话……   “哎!你是杀了人吗?还是偷了东西?按理说,偷东西是不会处极刑的。”   搁下碗筷,温暖兀自摇摇头,望着窗外发怔,“可能……是说错了话吧。”找不到理由,只能胡乱编一个来搪塞。现在的青龙巫女,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可怜虫。她叶温暖再不明白,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好不容易有了饭吃,不能因为这而没了饭,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真是奇怪!连说错话都会处极刑吗?”外头的官兵大哥来了兴致,同时又有很大的疑惑,“红南国的国法还没有残暴到那种程度,还是……你犯了欺君之罪?”   嘴角一挑,她不可置否。现在,多说无益,而且,说了,也只会破坏这难得的平静而已。难得有人愿意同她说说话,她就少说为妙。   “若是欺君之罪,极刑可以理解……哎,你不会是殿下的爱人吧?但是,我听闻殿下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啊,他一向很洁身自好的。” ☆、第六章:交谈   “若是欺君之罪,极刑可以理解……哎,你不会是殿下的爱人吧?但是,我听闻殿下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啊,他一向很洁身自好的。”   “噗——咳咳咳!”被刚吞进去的饭卡住了喉咙,温暖涨红了脸,拼命敲打胸脯。   “不是吧?真的是这样?”官兵大哥愣住了,显然他很想不通,可以说是对这事极度的匪夷所思。   绿帽子啊,一顶很大的绿帽子啊,而且不是盖在别人头上,而是盖在殿下那颗尊头之上!   殿下呀,那么好那么完美的一个男子,连同性都会被吸引过去的美男子……咳咳!官兵大哥咳嗽几声,黝黑的脸变得油光光的。他瞥了眼牢房里的少女,摇摇头。   也就那样的货色,连殿下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怎么会搞出墙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有相貌,要背景有背景,要钱财有钱财,多少女子拼了命的想要攀附的对象,却被……   官兵大哥再次唉声叹气了下。只能说,养尊处优之人的思维,不是他这些平民百姓可以理解的!   温暖看着那张跟便秘似的黑脸,知道对方心里思绪千万,为了制止他有这样的想法,她便以口渴为理由来打断他的臆想。官兵大哥“哦”了声,却是哦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和时不时传来的叹息声,温暖无力地靠在墙上。   得,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话说回来,洁身自好啊,好像这一点星宿确实做到了,只是为了等待他的朱雀巫女——夕城美朱。   身在皇宫大院,身边有那么多侍寝的绝色女子,而他却一个也看不上,甚至抑制了少年人的冲动,将纯洁之身存留到朱雀巫女来的时刻。   她有点羡慕夕城美朱这个女孩了。   大胃王、冒失鬼,大大咧咧又很冲动,骨子里却是要命的坚强,也正是因为她这种坚强,漫画的最后,红南国才取得了胜利,小唯也才能得救,甚至,她自己还收获了真爱。   如果,夕城美朱也来到这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即将是敌人?   看守的官兵大哥回来了,把水杯递给她后,还在牢门外叨叨絮絮着,温暖索性闭上眼不去在意他话里的内容。   “什么人?!”官兵的话突然一转,带着浓浓的警惕,“噌”的一声拔出了刀。烛光流淌过刀身,反光在来者的面庞上一闪而过。“啊!是……”   “嘘——我要见里面的人。”   这个声音,她认得。温暖耳朵动了动,却不急着睁开眼。   “但是,上头有令……”   “我也正是经过了上头的同意才来的,难道以我身为朱雀七星士的身份担保,你还不相信?”   一阵沉默,官兵大哥在沉默了后,才举步朝着温暖所在的牢房过来。   “咔嚓咔嚓”两下,牢门被打开,然后是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一直到叶温暖的面前才消失。望了眼只被吃了没几口的饭,鬼宿将目光放在头埋进双膝间的少女身上。   “喂,你最好快一点,此地不宜久留,何况罪人还是殿下的爱人,虽然是被废的妃子,但怎么着也是身份有别的,男女授受不亲,别让其他人看到了,我在外面替你放风,你赶紧的。”   温暖:“……”   在牢门被关上后,她微微掀开一点眼皮看站在面前的少年。果然,在烛光的映照之下,那张俊颜给黑了个彻底。   于是,她很不厚道地爆笑了。   嘴角一抽,望着笑得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人儿,鬼宿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无奈。   这是演的哪出?死到临头了还能这般欢脱,她到底有没有觉悟?   “抱歉,误会,都是、都是误会……”擦了把眼角,温暖抑制不住笑意。   最终,他还是深呼吸了口,大骂:“浪费粮食可耻,知道不知道啊?外面有多少不能解决温饱的人在忍受饥饿,你倒好,不想吃就把饭放在一边,这样子会挨天谴的!而且,你这样的一碗饭,到外面起码可以买十五文钱,你这不仅是糟蹋粮食,更是看钱为粪土!早晚有一天,你会……你会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的!”   “噗——”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温暖又一次笑了出来,“鬼宿,你三句话离不开钱,不说一下钱你会死吗?要命了,再、再笑下去,肚子都要抽了……哈哈!”   “会!”鬼宿认真而斩钉截铁,“我是出了名的爱钱,不谈钱谈什么?谈女人吗?谈女人多无聊,还不如谈钱来得实际。”   闻言,她看了眼他那双一提起钱就会闪闪发光的眼,摇摇头,有些无奈,“是啊,钱是个好东西,除了能买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它还不会背叛你。”   看到她忽然沉默了下去,鬼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却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你,为什么那么想去俱东国?看得出,你心地并不坏。”话语才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俩嘴巴子,这是在说什么呀?   心地不坏?温暖看他,眼里闪着光芒。   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鬼宿别过脑袋,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了下,说:“至少你救了那个孩子,还差点赔上自己的生命,难道不是吗?”   她笑笑,笑意未达眼底。“鬼宿,太过轻易相信一个人会惹祸上身的……”   “其实,我之所以想去俱东国,是因为有一个非常想见的人,在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就喜欢上了他,即便他不曾知道我的存在。”   “我觉得这很荒唐,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但事实是,我真的喜欢上他了,一发而不可收拾,以至于其他的人,都不能进入我的视线。”   望向抱着双膝自言自语的少女,鬼宿静静等待着她说下去。   “所以,我要见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见他,哪怕只是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但是现在……”环视了下这囚牢,她笑得无奈,“好像不可能了呢。”   “你,真的那么想见他吗?为了见他,宁愿当青龙巫女?”   “嘻!你还真以为我要当什么巫女吗?我才不乐意呢!”站起身,她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巫女算什么?不过是身不由己的身份而已,与其当巫女,我更希望成为平民百姓,和最爱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稳稳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即便没有大起大落、轰轰烈烈的人生,只要有心爱的人陪伴着,就足够了。”   “很普通的愿望对不对?”转过头,她对着他笑,眉眼弯起,弯弯的如天上的弦月。   鬼宿摇摇头,微笑看着她,目光真诚道:“不是,很真实,也很幸福。”   温暖一愣,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笑意蔓延到整张脸,明媚得让人不能直视。“谢谢……我相信,鬼宿你也能遇见你喜欢的人的,你们也会很爱很爱对方。” ☆、第七章:出逃   喜欢的人?心跳蓦地加快了下,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他怔怔望着面前少女的脸庞发呆。   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呢。他一直都是为了家人而活,只要他们能幸福,哪怕是舍弃他自己的愿望也在所不惜……因此,对于女孩子的事,他毫不留情。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说他会遇见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人……第一次直视这个问题,竟然有种莫名的情绪。有惊慌、有期待,也有不安。   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视线逐渐焦距,那张带着笑容的脸清晰了起来。   呸呸呸!他干嘛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在他的生命里,只有钱最重要!什么爱情啊、感情啊,那都是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就两个字——无缘!   可是,他也老大不小了,老爹来信也催他是时候带个媳妇儿回去……但是,娶媳妇儿好伤钱的,他现在还没那么多的私房钱啊。   “鬼宿?鬼宿?”见他盯着自己发呆,温暖走过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俊颜猛地一红,鬼宿别过脸,眼神闪烁,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而已。”   见他回答的躲躲闪闪,她也就不多问,调转了话题 ,道:“谢谢你能来看我,虽然在这里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但,你却像我的亲人,而且还救了我的命。这份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你。”   “你想不想去见他?”   “哎?什么?”温暖呆呆道。   “问你想不想去见他?其实……逃出这里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啦……”还没等温暖回答,他扭着头极不自然道,“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带着犯人出逃这种事我才不会……”   眼底的光芒汇聚,她仰起脸,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笑容璀璨如画。“谢谢。”   一匹马,两个人,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包袱,包袱里是被补过的睡衣,据鬼宿的说法,是宫里的侍女缝的,到底是谁缝补的,估计也只有他才知道。   在他把包袱甩过来那会儿,看到里面所装的东西时,她还调侃说他其实早就有预谋了,不过既然这人打死也不承认,那她也就不继续开玩笑了。   在恩人面前,面子还是要给足的,不然他若反悔大带她去俱东国,就得不偿失了。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皇城已越来越远,马儿跑出朱雀城墙,一直往东北方向前进。半个时辰,马儿跑进树林里,树枝从眼前快速划过,那尖锐的枝桠让温暖以为要划到她的脸,吓得她都不敢抬起头来。   后面是一大群的追兵,在鬼宿带着她出逃时,因为她大意,不小心被官兵发现了出逃的踪迹。于是他们在后面骑着马,拿着火把拼命追赶,她和鬼宿拼命逃亡。   趁着空隙,温暖回头看了眼,在距离城门的一千米处,排成一排的火把犹如一条火龙,朝着他们的方向本来。   一声“驾”,鬼宿问了温暖尖锐的东西,然后拿着那尖锐的东西往马屁股上一刺。   马儿狂怒地嘶叫,扬起四蹄在树林里横冲直撞,一路往前狂奔。片刻的功夫,就把后面那些带着火把的人远远甩掉。   鬼宿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护住温暖的脑袋,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防止两人被颠簸下去。树干的枝桠擦过他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他也毫不在意,而是快马加鞭往前奔。   “呼——看来是甩开他们了。”等到再也不见那群人的踪影后,鬼宿用牵缰绳的手擦了擦额头,深深吐出口气。“真吓人,差点以为没命了!”   快速奔跑的骏马开始放慢了速度,“得得”的马蹄声在这静谧的树林里显得尤为刺耳。得知那帮红南国官兵已经追赶不上了,温暖这才抬起头,大口呼吸了下新鲜空气。   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苍白,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动不止。   第一次骑马,第一次被追,第一次经历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若是回去,她都能写成一本书了吧。   慢慢的,待心情平复下来后,里面更多了一丝愧疚,对鬼宿的愧疚。   来到书中的世界,就马上闯祸,还连累了别人。而这个别人恰恰是红南国的朱雀七星士的鬼宿,可以说是朱雀七星的灵魂人物,而她,却将他变成逃亡者。   倘若他能平安回去,面对的也是严厉的国法。   “啊!对不起……”见自己的手臂还紧紧环着怀中少女的细腰,鬼宿脸一红,急忙放开。“冒、冒犯了。”   “不,谢谢你。”低下头,她有些难过。   倘若,让他现在回去,或者带着她回去负荆请罪,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可若真的这样做,她就不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男子。   前不能、退不得,这样的心情,搁得慌。   视线接触到她短发下修长的脖子,美女在怀,而且二人还是同坐一骑,鬼宿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事态的严重,这孤男寡女的,太容易发生那什么了吧?   这么想着,他的脸红了个通透,就连耳朵也染上了绯色。好在此刻是黑夜,幕一样的黑色遮住了他的窘态,即使天上有星子,也不能照出他此刻的尴尬。   “其实,你不必帮我的……这样,你太不值得了。”   温暖的声音打断了鬼宿混乱的思路,望着怀中,头压得越来越低的少女,他皱起了眉。   “鬼宿,你回去吧,我自己去俱东国就好了,你是朱雀七星,到了那儿也不安全,而且你已经帮我逃出来了,我不能再连累了你。你回去好好同星宿说,是我威胁你让你带我出来的,这样,也许星宿会网开一面,何况以你的身份,他也不会太大为难你。”   无限愧疚的音调带着懊恼的语气,显示了怀中少女的不安和歉意。他伸出手,想去安抚她,最后生生顿在了空中。   好一会儿,他边哈哈大笑边拍着她的头,说:“瞎说什么呢!你还真以为我在帮助你?我不过是在可怜一个相思成病的少女罢了,而且你别忘了,之前你还没付我救你一命的钱呢!就算回去,也要连本带利讨了钱回来才能走啊,还是说你想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我说叶温暖,做人不能这么丧尽天良啊!有债有还,才能在世上混呐!”   “……”盯着那颗没动静的头颅,鬼宿悲催了。   该不会这一番话把这妮子给吓着了吧?哎哟!他无非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点嘛!   “嘻嘻……哈哈……啊哈哈——”笑声越来越大,温暖笑倒在马背上,抱着马儿的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鬼宿眨眼,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女。   又是怎么了?刚刚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却笑得这副德行。女孩子,还真是难对付的存在。   “谢谢你鬼宿。”她抱着马儿,任由眼泪恣意流出。   谢谢你的出手相助,谢谢你的信任…… ☆、第八章:狐面   “我们先休息下吧,看样子,那群人暂时是找不到我们了,而且现在这么黑,要找两个人也不是件容易事。”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鬼宿牵着马,把它引到一棵有着二人粗的树旁边,把缰绳系在树干上。   等马儿站定后,温暖正欲翻身下马,一双手臂就穿过她的腋下,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在出逃那会儿,他还是笨手笨脚地把她带上马背的,现在已经是熟练了。意识到怀中的少女僵硬了身体,鬼宿嘴角一挑,调侃,“放心,就你那干瘪豆芽菜的身材,引不起我多大的兴趣。”   “鬼宿!”温暖懊恼地白了他一眼,惹得对方吃吃的笑。   真是的!太伤自尊了,好歹她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她?过分!   “好了好了,快点过来睡吧,明天天一早我们就赶路。”趁着她生气的空当,鬼宿快速用一些衣物铺在地上,又用包袱当做枕头拍了拍,然后自己靠在马儿拴着的那棵树干,闭目休息。   不出几秒,低低的鼾声从他的鼻尖传出。温暖看着迅速入睡的少年,知道这一路确实累着他了,也不再耍小性子,躺在他为她铺好的简陋地铺。   “晚安。”   眼皮掀开,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已经躺下的少女,一抹淡淡的微笑爬上他的脸庞。嘴唇开阖,他无言说了句“晚安”,将周围的虫鸣当做纯天然乐曲,陷入梦乡。   破晓的日光从云层里穿透出来,照在靠着树干的少年身上。少年抱着双臂,脑袋歪在一边,透明的液体从他微张的嘴角流出。一只松鼠从树干上跳下来,试探了几下见他没醒,就撞着胆子过去,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着他的嘴角。   “唔……我还没数完有多少钱呢,别吵。”他一把抓过松鼠,刚想翻身,却身体一空,往旁边栽倒。   “哎哟!”额头撞出了一个包,疼得他龇牙咧嘴。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发现天亮了,而那只松鼠正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坐起身,愤愤地等着它,“好家伙,原来是你打搅了大爷的清梦!知不知道大爷正数钱数得欢呢?都是被你。”   松鼠哧溜一声逃回树干上,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   “你给我下来!”鬼宿在树下气急败坏。而小家伙则一溜烟从他面前逃走了,临走前还扔了颗松果给他。   接住松果,鬼宿撇撇嘴,“算你有良心。小葵,看看,松果哦。你别睡了,我们差不多要赶路了。”身后没有声音,他回过头,往四周一看,空无一人。   衣服和包袱还静静躺在原地,马儿还在,低头吃着草,人却不见了。   手中的松果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他脚边。   “温暖?温暖?叶温暖——!”   树林的另一端。   少女的身影穿梭在树林间,日头淡淡的光芒穿过稀疏的枝丫,一点点落在她脸上,映照出她那张溢满了哀伤的小脸。她一直往前跑,越跑越远也越来越往深处去。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奔跑的脚步反而更加加快了。   她必须一个人去俱东国,出狱这件事已经够连累鬼宿的了,她不能再牵连于他。加上俱东国与红南国本来就是敌对的国家,如若被他知道她所要见的那个人……她不敢想象那时的场景,也许……他会因此而对她失望,甚至有被欺骗的感觉吧。   所以,她必须得离开他,不能让他受牵连!   温暖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按着胸大口大口喘息。往后看了眼,她深呼吸了下,然后又抬起发沉的脚继续往前走。   “嗨哟——太阳太阳出来嘞——”   远远地传来嘹亮粗犷的歌声,一抹逆着日光的身影逐渐往她这边走来。叶温暖眯细了双眼,好可以看得更仔细一些。来者是个男人,背着锄头,显然刚干完农活回来。   “请问,去俱东国的方向怎么走?”   “俱东国?”男人打量了下面前的短发少女,然后指了指西北的方向,“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穿过森林是近路。”   “谢谢!对了,如果一会儿你见到一个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少年的话,你就和他说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安全的。”说完,温暖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跑去。   在鬼宿发现以前,得离他远一点!   “等等!”望着那抹已经跑远的娇小身影,男人面色苍白,“……完了,树林里很危险的。”   越往里走就越暗,周围就越荒芜,枯木杂草,凌乱了一地,乱石横立,错综复杂。有些地方,还有刚褪下不久的蛇皮。   “哗啦啦——”   “啊!”双手护着头,温暖尖叫了声。伴着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树枝上飞走。   “原来是乌鸦啊……”擦了把吓出冷汗的额头,她兀自笑了笑,“叶温暖啊叶温暖,胆子这么小,还怎么去俱东国啊?勇敢点,给我打起精神来!”自己给自己鼓励后,她举步继续往前走。   “唰唰——”   听到轻微的沙沙声,她转过头。   有什么在慢慢靠近,很轻微的呼吸声。空气的流动中带来腐肉的味道,温暖觉得她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直觉告诉她,正在靠近的并非善类。她不禁后退了步,脚底猜到了一根枯树枝,树枝碎裂,发出“咔嚓”声。   黑影在巨石上游移,渐渐明晰起来,等看清那东西后,恐惧将她慢慢的包围。   在她面前的那处高地上,一头成年老虎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那对闪着精光的眼睛锁着她的身体,好似锁着它的猎物,凶光毕露。   双腿无力,温暖吓得瘫坐在地上,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怎、怎么办?谁来救救她?太恐怖了!   鬼宿?!不、不行!不能再麻烦鬼宿了,已经够给他添麻烦,绝对不能再去麻烦他!   手触到一节比拳头还大的木棍,她赶忙把它拿在手中,直对着老虎。   “来吧!到底谁是谁的猎物还不一定呢!”   “嗷——”老虎吼了声,一下子跃起朝着温暖扑过来。   “哇呀!”温暖惊叫,一把将手里的木棍丢了出去,木棍好巧不巧地刚好落入老虎大张的嘴里。   “叶温暖?!”骏马越过叶温暖的头顶,马蹄重重踏在老虎的背部。   老虎怒吼了声,身体即刻瘫软成一堆水一样。   从马背上跳下来,鬼宿跑到她面前,紧张地看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受伤了吗?”   “我……”温暖张了张嘴,望着满脸紧张的鬼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面对鬼宿紧张的脸,她嘴巴一瘪,“哇”地一声扑到他怀里。   被她撞得跌坐在地上,鬼宿束手无策地双手挥舞,“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你快说啊。”   环着他腰的手越收越拢,她一边哭一边吼:“为、为什么要来管我啊?难道不知道和我牵扯上,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吗?难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一个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人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不过是个逃亡的囚犯吗?!拜托你,不要再来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好不好啊!”   “你在说什么呢?”望着失态了的温暖,他按着她的肩,让她看着他,说,“如果不管你,难道放你一个人……一个人被野兽吃掉吗?而且我也答应过你要带你去见他,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   “但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吞了下去,泪水还挂在脸上。鼻子红彤彤的,身体还在颤抖着,俨然被吓得不轻。   鬼宿心一软,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乖,没事了,有我呢。”   情绪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深呼吸了口,待吐出时,却见到悄然无声出现在鬼宿身后的危险。她想也不想就把鬼宿推到了一边。   垂危的老虎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它的利爪,直直袭向娇弱的少女。   瞳仁忽的收缩,惧意笼罩住他。   “温暖——!”   明亮的光芒划过一道弧度,高高扬起的虎爪在空中顿了几秒之后,它低鸣了记,然后庞大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一边。有殷红的液体从它的鼻子嘴巴里流出,一时间,空气里尽是铁锈的味道。   在老虎的后方,衣袂飞扬,男子颀长的身躯逆着日光而站,日光流淌在他手里的铜戟上,最后汇聚到铜戟的顶端,化作一点刺眼的光芒。   他抬起头,在鬼宿做好备战状态时,一张带笑的狐面展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锵锵——”   “井、井宿?!”温暖惊讶道。 作者有话要说:  囧……八章了,主要人物还没出现 记得有谁说过,前三章很重要,该出场的人物也差不多都出来了 而我……对手指…… 但是,剧情安排就是这样,所以,主要人物会在后面一个个慢慢出现 其实话说回来,鬼宿也算是重要人物啦,咩哈哈~! ☆、第九章:前往   “井、井宿?!”怔怔望着面前的狐面人,温暖惊讶道。   “你认识我?”狐面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歪了脑袋,“我们……才见过一面吧?”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温暖一惊,慌乱中瞥见他被划破的裤管,急中生智:“你的膝盖。”   井宿低头看了眼,果然裤管不知何时被划破了,膝盖上的字正暴露在外边,“嘿嘿,原来是这样。”   “你也是朱雀七星吗?”愣愣看着他,鬼宿呐呐。   “是的。在下井宿。”对着温暖二人鞠了个躬,他继续说,“我这次来是这样的,我知道陛下正在寻二位,既然身为朱雀七星中的一员,我有义务和责任带二位回去,所以,二位请随我……”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随你回去,”温暖后退了步,警惕地看着他,“我想先去见一个人,等见到那个人,我再随你回去,要杀要剐任凭陛下处置。”   “那么,既然如此,就多有得罪。”井宿说完,纵身一跃,跳了下来。他出手成爪,迅速朝着温暖袭去。   “啪”地一声,手背被狠狠拍打了下。少年将少女护在身后,目光锐利而充满杀气。   井宿皱眉,“你……”   “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手这般狠,是不是太没礼貌了?”鬼宿冷着声音,脸色阴沉。   “她是追缉的囚犯,我有权把她带回去。”面对鬼宿的敌意,井宿不敢大意,“身为朱雀七星的你怎么能保护青龙巫女?岂不知你这是放虎归山?”   瞥了眼身后的人,他正眼看着他,沉声道:“我答应了她要平安带她到俱东国,男子汉言而无信做什么真男人?不管你怎么阻挠,我都不会让你带她回去的。”   “鬼宿……”   “我以我身为朱雀七星士的人格担保。”鬼宿的眼神坚定执着,语气更是坚决。   穿过鬼宿的肩膀,温暖望着对面的井宿,又看看做母鸡状保护着她的鬼宿,心里一阵难受。   “你别想着让我回去。”   “哎?”她一惊。他竟然知道她的想法?   “我不会回去的,我会保护你一直到那里。”   心头涌出难以言喻的感动,她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深呼吸了口,她把眼泪逼回去,笑着点点头。   够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即便不能见到,她也认了。她叶温暖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相助?对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个外人。   “既然如此……”挠挠脸颊,井宿的语气有些为难。他看着那两个人,说,“那么,就带上我一起吧!我这辈子都没去俱东国玩过,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那边看看瞧瞧,指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救济什么的。”   温暖膝盖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井宿……”鬼宿望天很是无语。   他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想去。”井宿不知何时出现在温暖身边,把狐面凑到她面前,有些无辜。“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做点什么吧,多有得罪啦!”   在鬼宿还没回过神来,井宿右手并指,念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下一刻,温暖只觉得手腕一紧,然后是一股无形的力道将她的双腕紧紧束缚在一起。   “井宿!”鬼宿急了。   井宿摊手,“我也是公事公办,而且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不能再让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温暖怎么样的,必要时也会给她松绑。”   “但是!”   “鬼宿,没有关系,”温暖摇摇头,笑得坦然。转过头,她又对着井宿灿烂一笑,道,“谢谢,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望进那双干净无暇的双眸,井宿叹了口气,“我们必须赶在明天午时前回去,不然的话……我也很难做事。”   “嗯。我知道。”   一匹马,三个人,俩男加一女。   因为马儿驮三个人跑得气喘吁吁,所以就改为走路了,但是即便是走路,它还是呼哧呼哧地喘气,喘得跟老式的拉风箱似的,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都可以用来浇花了。   除了马儿喘气,鬼宿也累得喘气。他那英俊的脸早已变得扭曲,一张脸狰狞地跟受了极刑一样。   “我说井宿……你能不能下去?我好累。”他气若游丝地说。   “嗯?”趴在他背上的井宿迟疑了一下,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他想了半天才解释,“不是我不想下去,而是不能下去啊,我下去了,万一马儿觉得轻松一下子跑了起来怎么办?我还要负责照看你们两个呢。”   “但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这马非得被我们累死不可!”   “那也是没办法啊……”凑过去,井宿非常的委屈,“要不这样,你下去吧,你走路总比让马累死的好。”   手骨被捏得咯咯作响,鬼宿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装无辜的老家伙!正要发飙时,突然觉得胸前一暖,少女馥郁着芬芳的柔软身体靠了过来。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至少不像之前见到的那么不安了。   看她平稳地呼吸着,没有防备地靠在他怀里,鬼宿蓦然觉得心头一软,就连消失的力气也慢慢凝聚了回来。   日光照在她那张清丽的脸上,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有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美。她的美不张扬,不刺目也不轰轰烈烈,而是如一朵白莲,安安静静地盛开着。越看越有味道,特别是笑起来时,好像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她应该不知道,她身上那致人的吸引力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这么坚定一定要去见那个人?难道,这就是爱情吗?爱情的伟大吗?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为的只是见那人一面?   视线接触到她微启的红唇,他记得这唇瓣因为爱笑的缘故老是会翘起。加上下嘴唇比上嘴唇要厚很多,从侧面看起来像是嘟起来的,很……可爱。   “喂!你背僵硬了,硌得我疼。”井宿戳了戳鬼宿的脸。   “哇!你干嘛?!”被这么毫无预兆地一戳,鬼宿大叫起来。   井宿皱眉,“说你的背太僵硬了,硌得我疼!”   “男人的背本来就很硬的啊,又不是女人!傻瓜!”   “但是,不光你的背很僵硬,鬼宿你的脸也好红哦,你在想什么吗?” ☆、第十章:抵达   “但是,不光你的背很僵硬,鬼宿你的脸也好红哦,你在想什么吗?”   井宿的语气很傻很天真,却让被戳中心事的某男人的脸更红了,不仅仅是脸,连脖子也红了起来。   “我哪里在想什么啊?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有看到我在想什么吗?”   “没有,”他很诚实地摇摇头,“但是,我有看到你一直盯着她的嘴巴看……”   请原谅井宿的真实,有些时候,他对一些事会特别的较真。   “你这是想亲她吗?”   “噗——”   某人被气得差点得内伤。   “井宿,闭上你的嘴,别吵着别人睡觉。”   “好吧……但是,你真的盯着她的嘴巴看了很久嘛……”井宿有点不高兴了。   “井宿!”   “好啦,你再这么大嗓门,温暖真的要被你吵醒了。”   像是验证了他话语的准确性,温暖在鬼宿的怀里蹭了蹭脑袋,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嘴里哼哼唧唧了声。也很成功的让鬼宿正襟危坐,不再大吼大叫。   “看来刚刚那只老虎把她给吓得累坏了。”看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过去的少女,井宿淡淡道。   “嗯,是的……”低头凝望着温暖,鬼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却在见到他和温暖中间忽然多出来的狐面而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马背上翻下去。“井宿!你在干吗?!”   伸出双手,井宿开始扮可爱,“我也要抱抱……”   心底升起一股恶寒,鬼宿冷哼,拎起他毫不留情地往后一丢。“要恶心给我去别处恶心,不要恶心到我头上来,我不吃这一套。”   “鬼宿你偏心……”变成三头身的井宿泫然欲泣。   “错,这叫差别待遇,谁让你是男的,男的就不需要怜香惜玉!”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耳边鸟儿的啾啾声也变得模模糊糊的。阵阵浓郁的飘香窜进鼻子,让人垂涎三尺。   缓缓睁开双眼,温暖被眼前的光明给刺得想掉眼泪。等视线能适应光线后,她朝着光源的地方看过去。   一堆火,几根木柴,搭起的木架子。一根木棍刺穿了只动物,火苗舔着那肉,发出呲呲的响声。鬼宿蹲在火堆旁,专注地烤着兔肉。火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柔化了他的硬朗,多了抹柔情。   听到身后的响声,他转过头,眼底光辉明灭,裂开嘴笑,“你醒了?我刚抓了几只兔子,都是新鲜的,快烤好了,水我也打来了,一会儿你洗漱完后过来吃吧。”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温暖这才发现在距离她一米外的地方,有装着水的破木盆。   真的是个细心的人呢。看着他,她微微笑着。   被那两道目光看得不自在,鬼宿转过脸,咳嗽了下,“别看着我了,再看下去,这兔肉都快被我烤焦了。”   温暖“扑哧”笑出声,“谢谢你,你真的很温柔。”   “唰——”鬼宿觉得他的脸是真的红了,不仅是脸,心估计也红了,而且是不可抑制的。少女的笑容明媚得如同那轮即将破云而出的日头,晃得人心一阵激荡。   “鬼宿……”温暖皱眉,“肉,好像烤焦了……”   “啊——!我的肉——”   吃过兔肉大餐后,鬼宿三个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躺在地上,井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狗尾巴草,正用它来剔牙呢。他还不时地吧唧下嘴,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回味一下残留在唇齿间的美味。   温暖已经被松了绑,躺在他们俩中间,双眼微微眯着,如饱足了餐的猫咪。   “呃——”井宿打了打大大的饱嗝。   “呃——呃——”   “唔、呃——”   “井宿!能不能收敛点不要再打嗝了?!”鬼宿抓狂。   井宿瘪嘴,“这回不是我……”   “是我,”温暖挥挥手,不好意思,“你做的晚餐实在太好吃了,吃了很多,太饱,所以就不由自主……”   “啊,没事没事,打嗝是对我所作的晚餐最高的评价。”   “……鬼宿,你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差别待遇!”井宿指控道。   “今晚的星星真漂亮啊……”鬼宿讪笑着转移话题。   夜幕之下,星光闪烁,大的小的、明的暗的,数也数不过来的星子就像镶嵌在黑鹅绒上的钻石,璀璨而美丽。   “真好,这样的星空,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呢。”温暖喃喃,神情慢慢恍惚。   她的不辞而别,不知道被叶温淮发现后会怎么样。哪天她若是回去了,他会把她抓起来打她的屁股的吧。   “小葵,你那里是怎么样的呢?”井宿翻了个身,看着温暖问。   “我们那儿?”她眨眨眼,嘴角扬起,“我们那儿的空气没有这里的新鲜,人们也没有这里朴实,每个人为了生活都在拼命干活拼命干活,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很少,而每个孩子也要天天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   “补习班是什么?”   “补习班就是……就像这里的夫子院一样的。孩子都要背着很重的包去上课,再大一点的还要应付许许多多的考试,更大一点的是为了养家糊口拼命做事,总之就是……”   少女叨叨絮絮地描述着她之前所处的生活环境,也不顾身边那两位听不听得懂。   月儿偏斜,草丛里的蝈蝈的鸣叫声渐渐低了下去,这一夜,难得的好眠。   清晨,温暖是被一阵颠簸给颠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趴在马背上,身边两侧跟着鬼宿和井宿。   “哎呀,温暖你醒啦?”见到她睁开眼,井宿笑眯眯。   “嗯……我们这是到哪了?”坐起身,温暖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问。   “刚走出森林呢,看看前面那座城门。”指着前方的高大城墙,井宿说,“那里就是俱东国了。本来我想等你醒了再启程的,可是因为时间的缘故,也就顾不得什么了,但是你放心哦,抱你上马的不是我,是鬼宿。”   井宿说了一大堆的话,温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直起腰,直愣愣地望着那座气势辉煌的城墙,嘴巴张了又张。   俱东国?那是俱东国?!想不到她真的来到了这里。   越是走进一步,温暖就越觉得她的心跳加快一分。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心愿,一直以为都是遥不可及的心愿,现在看来距离她却是那么的近,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就能够得到。   心宿,心宿就在这个城墙之后。那个她一直心仪的男人,离她不过是一墙之隔,一想到能够见到他,温暖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快点,更快一点。而这样的心情也促使她行动了起来,双腿一夹马肚,也顾不得缰绳还牵在鬼宿的手里,骑着马朝着那城门疾驶过去。 ☆、第十一章:急切   “温暖!”缰绳从手里脱落,鬼宿心头一紧,赶紧追了上去。   “鬼宿!温暖!”   马儿一路狂奔,而温暖到底是没训练过的人,加上手腕被束缚住,不消一会儿身子就东倒西歪了。半个身子倾斜在外,她吓得连连尖叫,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尽量压低身体,却还是抵不了这巨大的冲击力。   骏马跃过一块巨石,身子忽然腾了空,往旁边飞了出去。   “救命——”温暖闭上了眼,无力面对接下去的一切。   身体没有撞到石头上,反而被接入了一具宽厚的胸膛里。粗重湿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拂开她额前凌乱的刘海。   睁开眼,见到胸膛的主人那张溢满紧张的脸,她颤抖着嗓音,“鬼、鬼宿?”   “你疯了么?!还想不想活了?如果不想活,我可以成全你。”鬼宿气急败坏,神色甚是慌张,脸色都惨白了。   “我,我……”   “我什么?你嫌命太长了吗?!”   “对不起……”温暖低下头,不安地咬着下嘴唇“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心急了,一想到能见到他,我真的是太兴奋了,以至于把你们给忘了……给你添了麻烦,还害得你担心,我真的很抱歉……”   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下,见她那张不知是因为吓得还是懊悔而惨白的脸蛋,他觉得心里莫名的堵,堵得他很难受很难受。   放下她,他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有些硬,“笨蛋,知不知道进去是需要通行证的啊?”   “通行证?”摸了摸被弹过的地方,温暖木讷地重复了遍。“哦!是这个!”   她想起来了,漫画里夕城美朱在进到俱东国时,看门的卫兵确实有向她要过通行证。这通行证,说的明白点就像现代的护照,如果你从一个国家去到另一个国家,这小东西绝对不能少,少了你就不能去你想去的国家了。   但问题是她现在没有这证件,而身为红南国的鬼宿也没有,井宿更不用说,这样看来,她只能远远观望一下,却不能进去。   明明能够见到心爱的人,却只能停伫在这城墙之外。   心底刚升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给狠狠浇灭,一时间,她就像是个迷路的孩子,双眼一下子变得迷茫起来。   “那怎么办?我们都没有通行证,该怎么进去?难道……难道要在这里停止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好不容易的,难道就这样了吗?”   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是那么的渴望能见到心宿,然而上天却给她拦住了去路。   见到她迷茫无助的样子,鬼宿莫名的感到有些难过有些苦涩。   她应该适合开怀大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迷茫无助的。   行动快一步大脑,他的手像是有自主意识那般伸了出去,将她揽入怀中,另一手安抚着她的背。“没事的,我们一定会进去的,放心,我们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还差那么一步吗?”   “鬼宿……”抓紧了他的衣服,温暖的心猛地挑动了下。   这个男人,太过温柔,温柔到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可以很放肆。   “温暖,我拿到通行证了。”变回三头身的井宿远远地飞了过来,然后献宝似的把三张通行证拿到鬼宿面前。   通行证?温暖一惊,直起身子。   “嗷呜——”下巴被狠狠撞击到,鬼宿后退了步捂着下巴一阵揉。这一撞还真是痛得他要掉眼泪,她的头是铁做的吗?   而眼里只有通行证的温暖早已跑到井宿面前了,全然不知被她“伤害”到的某少年。   “这是通行证?”看着井宿手里三张印有青龙图案的证件,她问。   井宿点点头,有点小得瑟,“如假包换!”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呃……”他迟疑了下,“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要我们有这就好啦,反正你也不是急着要见心爱的人吗?还不快点。”他可不想告诉她,这是抢来的,不然会倒面子的,何况他也只是为了满足她而使了一些小手段罢了,所以也不为过吧。   “啊!是的,谢谢你,井宿。”破涕为笑,温暖俯身在他脸上亲了口。   “……”井宿脸红了。   “……”鬼宿僵硬了,也脸红了。   这就是异世的女孩子吗?刚刚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这会儿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又哭又笑,真是的!女人果真很麻烦!   拥有了通行证后,温暖三个人加一匹马很顺利地通过了关卡,进到俱东国里面。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和红南国的很像,却又不是太像,街道上人们的着装相对红南国的人来说,衣袖短了点,布料也少了点,而且最大的不同是,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不像红南国的人,不管是对谁都是微笑的。   “感觉跟吊丧的一样!”鬼宿嗤了声,面有轻蔑之色。   “传闻俱东国的国王是个荒淫无度、残暴的老头,苛捐杂税、强抢民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作不到的。”   听着井宿的讲解,温暖在脑海里大致浏览了下俱东国的国王。   的确,俱东国的国王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既老也很色,后宫妃嫔多得不计其数,关键是没有治国之策,所以俱东国是个不安的国家。   她叹了口气,虽然这个老皇帝最后是被心宿杀死的,也死有余辜,但是……一国若没了君主,也会造成更大的动荡不安,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而她若真执意留在这里,要做的事很多很多。   但,凭她一个人,她能做得到吗? ☆、第十二章:初见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见她心不在焉,鬼宿上前一步关切道。   她摇摇头,笑容有点僵硬,“不,没事,走吧。”   街道上,除了平民百姓,还有穿着铠甲的卫兵在巡逻着。在卫兵的前头,是一批高大的黑色骏马,骏马上坐着个穿着银甲,戴着头盔蒙面的男人。见到这群人,百姓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看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呢。鬼宿暗自悱恻着。   见到这样打的排场,温暖眯细了双眼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男人,当男人对人群中的她投来轻轻的一瞥时,她觉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身边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眼睛里满满的就只有那对蓝色的眼睛。   那对蓝色的眼睛,她认识这对眼,也知道这对眼的主人,那个让她梦回萦绕的男人。   他威风凛凛地坐在良驹上,身上那件银色的铠甲让他看起来英俊而威严,日光在他的铠甲上流淌,那光晃得人都睁不开眼。   “井、井宿,我没看错吧?那是,那是银子哎……”望着男人身上的铠甲,鬼宿的眼睛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银两。“那家伙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是不是?”   “鬼、鬼宿,温暖不见了。”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井宿说。   鬼宿大惊,“什么?!那她……”   “心宿、心宿!心宿——”推开那些挡在前面的人,温暖直直朝着男人跑过去。“心宿,心宿!”   见到他了,终于见到他了,她一直做梦都想梦见的男人,这一定是上天听了她的祈祷。   “什么人?不得过去!”两个拿长戟的卫兵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对不起,我必须得过去,他是我非常想见的人,我……我是青龙巫女!”   “青龙巫女?”其中一个卫兵看了另一个卫兵一眼,随即大笑出声,“如果你是青龙巫女的话,那我就是皇上了,是吧?”   另一个卫兵笑得更大声,“你是皇上,那我就是太上皇了,看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啊?”说着,他做了个举手的姿势,又惹来同伴的哄笑。   并指放在唇边,井宿默念了句,一时间,那两个卫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定住,而同时温暖感到她手腕的束缚已经被解开。   “嗯?怎么回事?不、不能动了……”   井宿?转过头望向人群之后的狐面人,她对着他点点头。   “谢谢。”她以唇形对他道谢。   察觉到周围有不一样的气息,男人循着那气息望过去,他轻微夹了下马肚,骑着马来到那两个卫兵面前,“怎么回事?”   “将、将军……我们,不能动了……”   蓝眸里划过一丝了然,轻轻一句话,即刻破除了井宿的法术。   “怎么了?”见到井宿的异样,鬼宿问。   “没什么。”摇摇头,井宿盯着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但愿……他心底的那股不好预感是他直觉出错了。   见到一旁的短发少女,男人问:“那个女孩子是谁?”   “啊!她说她是青龙巫女。”其中一个士兵叫到,语言里透着恨意,又流露着些许恐惧。想必,他认为给他施法术的是她了。   “青龙巫女?”细细打量了下叶温暖,男人点点头,“我确实有风闻,说在红南国出现了一个来自异世的短发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却自称为青龙巫女,莫非就是你吗?”   “我……”温暖张了张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你的随同和你一起来的吧?红南国的……朱雀七星士?”   “哎?”温暖一愣,“你怎么……”不好的意念划过脑海,等她想要出声警告时,已经晚一步了。   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鬼宿和井宿两个人一同往旁边一闪,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原本他们站着的位置被锤出两个深深的坑。   见到那印子,鬼宿大叫:“这是要干嘛?想把我们砸成肉饼吗?这一下下来,都脑袋开花啦!”   温暖默然——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说笑……   “抓住他们两个。”   男人一声令下,十几个卫兵团团围住鬼宿二人,亮出各自手里的兵器。一时间,看出势头不对的人们早已躲到了一边,免得自己被卷进这场打斗中。   “鬼宿……井宿……”担忧地望着被包围住的二人,温暖担忧道。   鬼宿撸起袖子。“井宿,看来,是该大干一场了。”   “嗯……”井宿点点头,“其实,我不想惹是生非,能不引起冲突就不引起冲突,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客观而言对他们还是不利的,何况那个蒙着面的神秘男人……”   “既然如此,”鬼宿活络了下筋骨,“能就让我来稍微试试看吧!”   直拳、侧踢,防卫、出击,鬼宿的攻击简单而不拖泥带水,一招一式都开合得当、行云流水,不过是几分钟的工夫,十几个官兵被打得瘫倒在地上直□□。   “太漂亮了……”温暖傻了眼。   虽然以前经常会看一些打斗片,但是跟那些认为的特技比较起来,果然没有真人秀来得令人震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中国功夫,太不可思议了。   “……咦?”鬼宿眨眨眼,“全部,干掉了吗?”   “哼!不错嘛,有两下子。”男人从鼻尖哼了声,蓝眸里闪着不屑。   心宿……望着自始至终都做在马背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温暖咬着下嘴唇。   对于敌对的两国来说,鬼宿与心宿势必要成为敌人,而如今,鬼宿还不是心宿的对手,若他们俩打起来,绝对是……   “唰——”一把扯下肩上的披风,心宿从马背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睥睨着鬼宿。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竟能让人感觉到有火花在碰撞。风刮过地面,扬起街道上的沙尘。   绷紧了神经,鬼宿紧紧锁住马背上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好对付。   “……鬼?”   什么?温暖嘴角抽搐了下。鬼?   “你是一只鬼。”心宿平静地把话说完。   鬼?鬼鬼鬼?她忽然想起,鬼宿额头上这个字的存在,让他自小就受到同龄人的嘲讽,以至于对于这个字,他一直存在着自卑感。直到夕城美朱的出现,他才明白这个字存在的意义价值。   这个字,是他为了她存在……而生的证明。   如果没有夕城美朱,那么,他额上的字也就没有意义了。   而被戳中的鬼宿一下子跳了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嗷嗷直叫。   “你说谁是鬼呢?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久等了 万众期待的男主!强大到逆天原作者爱死了的男主!同时也是本作者最爱的男主——!! 收藏! 分分!! 留言!!! 一样都不能少!!!! ☆、第十三章:计谋   “你说谁是鬼呢?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温暖囧囧看了鬼宿一眼,默默地蹲在一旁刨墙,泪流满面。   心宿淡笑,“谢谢夸奖。”   “我才不是夸奖你呢!少自以为是!肌肉男!接招吧——”从地上腾跃而起,鬼宿直直朝着心宿踢去。脚尖聚了惊人的力量,任何被踢到的人就算不是丧命也会被踢断骨头。   直起手臂,心宿只是以轻微的力道化解了鬼宿狠绝的攻击。受到反击,鬼宿转变了方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后落在距离心宿五米开外的地方。他正要站起身进行下一番攻击,膝盖一软又马上跪下。脚踝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在提醒着他,他这一击失策了。   心宿颔首,“这个礼,很大呢,鬼。”   “你?!”鬼宿皱眉。受到这样大的攻击都能纹风不动,这个铠甲男不简单,是个强敌。   “身手不错,挺灵敏的,就是还不到火候。”   暗啐了声,鬼宿站起来,“承蒙夸奖!不敢当!”   “鬼宿,快走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躲在角落的井宿用意念传达给鬼宿,同时并指放在唇边,对着心宿施了个定身术。   感到身体被定住,心宿在快速的惊讶后恢复平静,“咒语……还有其他的朱雀七星吗?”   “呵,雕虫小技而已。”闭眼,心宿集中意念,只是微微一动,就把束缚住自己的咒语给解开,同时又转动心神,以同样的咒语让鬼宿动弹不得!   “哇!”受到反噬力的井宿被远远弹开。   “朱雀七星……很可爱嘛!”他嗤笑,眼底一片冰冷,“带走他们!”   “不!住手!你们不能抓走他们!”见到青龙士兵架起鬼宿和井宿,温暖冲过去挡在心宿面前,“我以青龙巫女的身份命令你放走他们,不许伤他们一根寒毛!”   坐回到马背上的心宿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瘦弱肮脏的少女,见到她双眼里的坚定,薄唇一撇,说:“你有什么资格证明你就说青龙巫女?这个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   “我当然知道!不仅除了俱东国,红南国也在寻找来自异世的巫女,好以她的能力召唤出神兽来保护国家,满足三个愿望,甚至达到强国统治世界的目的,不是吗?若要召唤出神兽,必须要聚齐本国的七星士,不然神兽就不能出现。”   俊眉紧蹙,他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温暖下巴一扬,抬高了头颅,毫不畏惧地迎向他的眼,神情流露着骄傲,“我说过我是来自异世的,并且是成为俱东国的巫女,难道我就不能知道这些?”   何况,我是为了见你才跑到这里来的,我比任何人都想要见你,也都要认识你。即使你在我眼前,我还是不能控制住我的心跳。   定定望着那张俊美的容颜,她的目光流露着柔情,好似要把他的容貌刻画在脑海中。   心宿厌恶地敛眉。这样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倘若是以前,就算对方不至死,他也会赏那人一个残废,但是现在……他再次打量着少女。   一张不服输的倔强的小脸,虽然沾上了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但就那样不卑不亢地站着,腰板挺直,骄傲得如同一只孔雀。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的表情,特别是那对眼,太过执着也太过明亮。   思索良久,心宿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到温暖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如果你真是青龙巫女,请随我去见一个人。”   “可以,”温暖点点头,“但是在这之前,请放开他们,因为这一路上,是他们护送到我这里来的,如果不是他们的话……”   “将他们押入天牢!还有这个女孩也一同带下去!”还未等温暖说完,心宿一挥手,对着他身旁的卫兵下达了命令。   双臂被紧紧两个穿着铠甲的男人给压住,温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他。   以指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心宿俯下身,望进她眼底,“小姑娘,你以为我那么好欺骗吗?红南国的七星士会那么傻地把青龙巫女平安无事带到俱东国来?那等于是放虎归山,难道连这道理他们都不懂吗?”   “喂!笨蛋!我之所以送她回来,是因为在这里有她非常想要见的人!知不知道她为了要成为青龙巫女,今天午时就要被处以极刑啊?!”鬼宿哇哇大叫,也担心温暖的细皮嫩肉会被那群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给弄伤。   “哦,是吗?这位小姐,请问真的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你为了要成为青龙巫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那么请告诉我,既然你出现在红南国,为何想要成为青龙巫女?”   “我……”温暖张了张嘴,见他那对没有半点情绪流淌的蓝色眼眸,她敛下眼睑,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开口,“为了想要见你。”   心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呵呵……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好听,你的意思是,那个你非常想见的人,就是我?俱东国的将军,青龙七星士之一心宿?”   什么?!   鬼宿不敢置信地望着温暖,希冀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而井宿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更是了然地点点头。   见到鬼宿的眼神,温暖觉得心里一刺,泛着无言的疼痛。她咬着下嘴唇,直到泛白了都说不出任何的话。她分明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他汹涌的愤怒和哀伤。   心脏上像是有一把锯子,在拉着,让她不敢直视回去。   “对不起……”她只能道歉,除了道歉,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语。   潮湿阴暗的牢房,虽然地板上铺了干草,但还是免不了那股刺鼻到令人作呕的霉味。   牢房顶上,偶尔有几只肥大的老鼠吱吱叫着跑过,囚犯的□□声从其他牢房里传过来,让整个天牢都呈现一种死气。牢房外,两个看守的正围在桌边喝酒吃肉,因为喝醉的缘故,他们的脸都是红红的,特别是鼻尖,像草莓鼻。   她开始有点怀念红南国的牢房了,同样是牢房,那里的却远比这里干净。光线充足,空气也新鲜,而且,也更有人情味儿。到底还是大城市里出生的人,受不了这样的低劣环境,甚至……她还懦弱地想哭。   鬼宿他们被关在左边第三间牢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第一次来书中,竟然一下子被关了两次,原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红南国,她身为巫女是被当做敌人;而在这里,她身为巫女则是当作奸细,也是敌人而已,只是,不同的是,那个关她的人,是她所爱的那一位。   叶温暖,你的人生丰富多彩了,连牢房都进过。   自嘲地笑了笑,她寻了处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难道,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吗?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她不甘心就只见了他一面,不再有后续;她不甘心连累了鬼宿和井宿;她不甘心在这里不见天日。   也许,她该放手一搏。 ☆、第十四章:拯救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牢房的另一边,鬼宿拼命敲着牢门喊,“一群混蛋,快放我出去!”   托着腮坐在地上,井宿一边用稻草逗弄着蟑螂,一边叹了口气,说:“别叫了鬼宿,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理你的。”   “可恶!”他愤愤地打了下牢门,下一秒又发出震天的嚎叫。一根木刺扎进他掌心,痛得他直跳脚。“这该死的肮脏的牢房,痛死我了!就没有一个人来清理下吗?又臭又脏,哪里是人待的地方!鬼都不要待着!”   也不知道温暖怎么样了……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一个女孩子家家一定受不了吧……望着还扎在肉里的木刺,他担忧着,然后他又拿拳头狠狠敲打了下脑袋,暗骂自己被别人骗了还要替对方数钱,就更加瞧不起自己了。   “鬼宿,你怎么了?又是叹气又是打自己的,哪里不舒服吗?”井宿蹦到他面前,戳戳他的脸,“难道你在担心温暖?”   “谁会担心她啊?欺骗我感情,害得我冒着生命危险护送她到这里,她倒好,见到了想见的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没心没肺没良心的女人,算我琮鬼宿从没认识过她!”鬼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但是……她也被关了起来,不是吗?”   “……”   “所以,温暖也是受害者,你是这样想的。”井宿点头替他下了结论。   鬼宿气急,“井宿,别随随便便窥探别人的心事,那是犯规的!还有啊,你不是擅长法术吗?就不能……对!我记得你会法术,所以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井宿难为地摊摊手,语气很无奈,“对不起,我的法术被那个男人给封住了,现在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   “那个男人?”想到之前和他交过手的那个男人,鬼宿陷入沉思。   那个强大的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到底是……   “他说他是青龙七星士之一的心宿,我记得俱东国有一个很骁勇善战的年轻将军,长得也很俊美,估计就是他了。”井宿再度叹了口气,“想不到,温暖想要见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看来,我们真不该趟这趟浑水。”   听见他这么说,鬼宿扯了扯嘴角,笑得无奈——这一步,他确实走错了,但若不这么做,他还是会良心过意不去。也许……他还是相信她的吧,即便这相信,目前正在一点点瓦解。   而在牢房的另一边。   墙壁上,火光闪烁,给整个牢房带来了一丝光明。听着那两个还在划拳喝酒的守门人,一个念头闪过温暖的脑海。   “喂……卫兵哥哥——”   正在划拳的两个男人一愣,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卫兵哥哥?是你在叫我吗?”其中一个醉醺醺地指了指另一个,喷着酒气问。   “鬼才叫你呢,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你肯定是这样叫我……”说着,他细声细气地学着刚刚所听见的语气喊了两声,“卫兵哥哥——卫兵哥——”还没说完,后脑勺被重重挨了一拳,他晃了晃,说了句“为什么我会看到鸟儿在飞?”就一头栽在桌子上。   “叫你恶心叫你恶心!”另一个男人说,“都说了你喝醉了还不承认,现在承认了吧?”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卫兵哥哥——卫兵哥哥——”   “咦?真的有人在喊哎。”男人站起身,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牢房里,少女衣衫半褪,红色的火光照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地一撩头发,说:“我的后背不知沾了什么东西,好痒,但是我抓不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抓几下?”   “哎?我我我?”男人大着舌头,一连说了好几个“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有些犹豫,又有些难耐。   美女在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只觉得有粉色的泡泡在飞,但是想到临走前将军的交代,他还是甩了甩发晕的脑袋,想用仅剩的薄弱意志力去抵抗。   “快点嘛!人家痒死了!”温暖一再催促,顺便抛了个极致魅惑的媚眼过去。   “唰——”男人浑身一个激灵,头脑一热,视线里只有少女半遮半掩的美丽胴体。什么军令如山,什么国法,都没有美人儿的勾魂小眼神来得重要,还是统统滚边去!   他粗喘了几口气,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了牢房门进去。   “嘿嘿,小、小美人,哥哥……哥哥我来啦——”当短粗的手指抚上那片凝脂般细腻的肌肤时,他觉得这才是人间美味,比起他吃过的山珍海味都不知道美味多少倍!   “是这里吗?”手指一点点往上爬。   “不、不是,再往上一点,肩膀的地方。”忍受着涌上来的恶心和想要把这咸猪手剁下来的冲动,温暖耐心说道。   当那只粗手在她的指示下摸到指定位置时,温暖看准了时机,一手抓过那人的手,运用腰部的柔韧性将男人甩了出去。男人还没来得及愤青状况,后背就受到重创,跟着胸口一阵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标准的过肩摔。   看着被摔晕的守卫,温暖快速整理好衣服,从他身上搜出一大把牢门的钥匙。   “色字头上一把刀,笨蛋!”对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再次踹了几脚,温暖这才快速锁上牢门逃离开。   找到正在闭目养神的鬼宿二人,她轻轻敲了敲木桩,说:“鬼宿,鬼宿……”   “温暖?!你逃出来了?”鬼宿大喜,随即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的眼底一片冰冷,“你来做什么?青龙巫女。”   你来做什么?   冰冷的话语,冰冷而陌生的称呼。眼前的少年,前一秒还是对着她笑的,此刻正用看待陌生人的眼光看她。那神情,那目光,分明将她和他的立场拉开。   心凉了大半截,她咬着嘴唇,迎向那双冰冷的眼眸,忍着心底的难受深呼吸了口,缓缓道:“先不要说什么,一会儿我再向你解释……如果,你给我机会的话……但现在唯一要紧的是逃出去。”   好不容易从一堆的钥匙中找到与锁相匹配的那一把,温暖也顾不得满头大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咔哒”一声,锁被打开。 ☆、第十五章:痴迷   好不容易从一堆的钥匙中找到与锁相匹配的那一把,温暖也顾不得满头大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咔哒”一声,锁被打开。   她跑过去,抓过鬼宿的手,“事不宜迟,我们快离开这里,一会儿换班的人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青龙巫女,请问这又是你的手段吗?你明知我们的朱雀七星士,势不两立,你这么做居心何用?”   温暖嘴巴张了张,抓着他手腕的手滑了下去。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她苦涩道:“事到如今,看来我是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他,但是……”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诚恳,带着哀求,“不管你怎么看我,怎么拒绝我,我还是当你是我的朋友,你护送我到这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关在这里,难道你忘了身为朱雀七星士的你有重任在身吗?!所以,拜托你,请离开这里吧!不然,等到官兵来的话就真的很难再逃出去了!”   鬼宿嗤笑,“呵,你不觉得这样说很可笑吗?谁知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不!琮鬼宿,你见到她能平安无事明明是很高兴的,为什么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鬼宿的话如一柄柄锋利的匕首,扎进她的心房。指尖轻颤,心底的哀伤如滔滔洪水恣意泛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勉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抬起头,温暖望向他,故作坚强地笑笑,“如果……这样你都不信的话,那……”   少女泫然欲泣,脸上依旧挂着笑,不是那种明媚的阳光般的笑容,是苦涩无奈、令人揪心的笑靥。心里一阵刺痛,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心口不一,痛恨自己的语出伤人,想说些什么,却被外头的声音给打断。   “快!牢门被打开了!快点过来!”   牢房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温暖一惊,抓住鬼宿的手臂,急道:“快点走,再不走你们真的来不及了!谢谢你能带我来这里并且见到了他,我能回报的不多,所以快点离开,这里我来对付就够了!”   “但是……”   “快一点!快!”听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温暖急得快哭了。   “鬼宿,法术被我解开了,我们走吧!”破了法术的井宿说。   “找到了!”牢房外突然变得通亮,为首的拿着火把的中年男人笑得得意,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臭小子,竟然想逃跑?看我不抓住你!”   见他要扑过来,温暖急中生智,一个二段侧踢瞬间将他撂倒在地,又以身体去挡从后头上来的人,边挡边喊:“鬼宿,快走!”   “温暖——”   “鬼宿,走吧!”抓着鬼宿的手臂,井宿默念了记咒文,带着他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见消失的二人,一帮人顿时混乱了起来。“人呢?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而被他们包围起来的温暖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幸好……幸好他们离开了,那么她也能放心一点。   保重,鬼宿,后会有期。   如果,有机会……   “臭□□,竟然敢放走他们!看我怎么收拾你!”之前挨了温暖一脚的男人见逃了两个,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把。   温暖后退了几步,脚底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污水弄脏了她的衣裳,掌心被尖锐的石子磨破,痛得她皱起了眉。她咬着牙,把呼痛声给吞了回去,抬眸不卑不亢地望向男人。   “还敢这样盯着我?看我不把你给撕碎了!”男人揪着她的头发,正欲给她两嘴巴子。却被眼前的一股青色刺眼的光芒给照得睁不开眼,而高高扬起的手臂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挡住。他闷哼了声,身体弹开,重重地撞到墙壁上,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   “哪里来的青光?”   “不知道啊——”   “难道说……”   视线纷纷集中到牢房中那位狼狈地坐在地上,还处在茫然中的少女。   少女渐渐回神,目光望向那群围着她的士兵,有些不知所措。她呆呆望着自己的双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将军!”   不知谁喊了声,让原本嘈杂的牢房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闻讯赶来的心宿进到牢房,此刻的他摘掉了头盔,那头漂亮的金发在一群人中显得尤为醒目。火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染上了层淡淡的橘色。   一干人支支吾吾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开口。   “说。”简单的一个字,却让那帮噤若寒蝉的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是……是她放走了那两个朱雀七星士,还打伤了铁虎。”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的士兵站了出来,指着温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简略说了下。   “哦,”心宿转头,目光打量着温暖,嗤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能把你们吓成这样,看来这段时间你们都很懂得偷懒啊。”   “将军!不是的!我们的的确确看到她把铁虎踢倒,而且还从她身上发出青光,把铁虎给撞到墙壁上。”   “是的,将军,我们亲眼所见!”众士兵异口同声。   “果真有这回事吗?”心宿扫视了下那群手下,然后走到温暖面前,弯着上半身看着她的眼睛,道“是你把铁虎打伤了?”   温暖看着他,不说话。   捏着她的下巴,心宿眯着眼,以胁迫的语气说:“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虽然我不打女人,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来对付你。”   不为他的强大气场所慑,温暖细细地痴迷地看着他,从眉到眼,到鼻尖再到嘴唇。温柔的笑意浮现她的脸,她对着他柔柔笑着。   真漂亮,是不同于星宿的漂亮。   星宿的漂亮是带有女性的柔美,而面前这男人,是标准的异国风情。冷漠、高贵,像天上的月亮,即便就在你眼前,也让人不觉得真实。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美?是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的美?”注视着他的眼,温暖如实说。   心宿微微一震,开始赞赏她的临危不惧。同时,他又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直起腰俯看着她,目光里溢满了不屑与轻蔑。他说:“谢谢,但我不喜欢别人一直这样盯着我看,会让我觉得……很恶心!” ☆、第十六章:自信   这会让我觉得很恶心……   心宿的眼神带着无尽的厌恶,看她像是看最下贱的人一样。   她知道他看不起不只是她一个,可以说每一个和他有交集的人,他都不曾把对方放在眼里,即便是俱东国的皇帝。   这样的话,他也并不只对她一个人说过,也许十几个,也许几十个,也许还要更多。但是,这样的话,从喜欢的人口中讲出来,杀伤力是无形的大的。她忽然想起在现世的时候,她对阿哲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不若心宿这般的明显,而那种不咸不淡亦是一种无言的伤害。   她觉得她开始能够理解那个少年,在那双黯淡的眼眸之后所隐藏的悲伤了。也许,人只有在经历了别人正在经历的事情后,才能体会对方的苦楚,也才能在自己走出悲伤后理直气壮地安慰他。   深呼吸了口,温暖整理好情绪,抬起头笑看着他,“对不起,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在夸赞你。心宿,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美得惊心动魄。”   “心宿?”他冷然,目光阴狠,“这是你能叫的?”   “我是青龙巫女,难道我不能这般叫你?”   “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   温暖叹了口气,幽幽开口:“心宿,你乱了心了……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来自异世的穿着奇异服饰的少女这件事吧?”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很冷静的吗?为什么到了这节骨眼上,反而认不清方向了?还是说……现在的状况与你心所想的有出入?”她还是在笑,笑得坦然而无所畏惧。墙壁上火盆里的火光照进她眼底,因着她的笑容瞬间迸发出绚烂的光彩,如划过天空的流星,美丽不可方物。   肩膀猛地一颤,他看着她,眼里眸光闪烁。   墙壁上的红烛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火苗跳动,把牢房照得忽明忽暗。   “将、将军……其实,我们刚刚有看到从她身上发出青光来。”靠后的士兵小小声了句,他刚说完,其他的士兵也点头附和。这个说这个,那个说那个,本来还安安静静的牢房变得嘈杂起来。   “安静!”心宿大臂一挥,“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倒是你们,一个个都白吃饭了,连个人都看守不好,这给人给我带下去,严加看守了,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就当心你们的脑袋!”   “是!”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牢房。   “另外,吩咐人关上城门,那两人其中一个腿受了伤,应该跑不远。”   “是!将军!”   将军府外的郊野。   弯月挂在树梢,凉风习习,吹过树枝间,发出呼呼的响声。   俱东国的城门口,一大批拿着火把的卫兵们四处巡游着。火把的光照在他们的青铜铠甲上,刺目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那边找过没?”领队的一个卫兵问迎面而来的另一小队的人。   “找了,但是没发现什么。”为首的士兵如实道。   “混蛋!都是一群饭桶!养你们有什么用?!”领队狠狠揍了那士兵一拳,“难道就这样被逃走了吗?这样我们怎么回去跟将军交代?!”   士兵忍着疼痛,呲着牙说:“城门早已被封住了,照理说他们俩是插翅难飞的,但看守的说没见着那个额头上有字的家伙。”   “难不成,红南国的人真这么厉害?”领队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见到身边手下呆愣的眼神,他又给了对方一记板栗,“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去找!找不到我要你好看!”   “是——!”   人群四面八方地纷纷散开,地面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使得眼前的事物看的不真切。   树枝间发出一记轻微的呼气声,然后伴着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几片树叶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呼——终于走了。”说话的主人顶着张笑脸。那张笑脸乍看之下很怪异,细看后才知,那是一张□□。他擦了把额际的汗,放松身体说,“俱东国的人真难缠,幸亏温暖帮助了我们逃脱,不然,光是对付那个叫心宿的将军就够呛的了。”   转过头,他见一旁不吭声的同伴,过去凑到他面前,“你怎么那么兴奋的表情啊?鬼宿!”   “什么叫那么兴奋的表情?我在生气啊!生气啊!”鬼宿气得大叫,“我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温暖不管?这样太不道德了!”   井宿很为难的样子,“但是……我们不是心宿的对手……”   说到心宿,鬼宿即刻安静了下来。   的确,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是个强敌,他非但轻松化解了自己的招式,还利用冲击力反过来攻击。这样的人,恐怕若真的较量起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们先回红南国报告陛下吧,同时也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鬼宿迷茫,“是要……背着荆棘去见他吗?”   井宿:“……”   没有文化很可怕啊,鬼宿……   “我不去,我要去救温暖!我、我还误会了她,伤害了她,我……”鬼宿悔不当初。   “这些事,我们等见到陛下后再说,现在单凭我们两个都自身难保,温暖是救不出来的。不过我肯定,那个男人不会伤害她,也许待在这里,她会比较安全。”   鬼宿还想说什么,就已经被井宿拉住手腕,在他的咒语中一同消失。   就如井宿说的那样,心宿确实没有把温暖怎么样。   翌日,在鸡叫的第三声后,本来就睡得不深的温暖被大牢里的一阵脚步声吵醒,她竖起耳朵,从声音听来,起码有□□个人。   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为首的站在牢房外的男子器宇轩昂,那双蓝色的眼眸里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傲气而不可一世,似乎天地万物在他眼里不过是沧海桑田,转眼间灰飞烟灭。   几乎从不外露一丝一毫内心的情绪、感情和想法,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揣摩不定的性子,将几乎所有人都当成他的棋子,似乎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要怎么走。强大到逆天,又不懂少女心。   这样的男子,本该是避而远之的,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被他伤到,又是伤得如何之深,但是……她却爱他的淡漠,爱他的疏离,爱他的不可一世,即便明白,这个男人,是冷到骨子里的绝情。   是她自作贱?就算吧,可她就是爱,也许……在现世,她所得到的爱太多了。他缺爱,而她又多爱,加上对他的情有独钟,她又梦想成真得以进入到书中的世界,所以就注定了这段看不到希望的情感吧。   只是,她无怨无悔,也心甘情愿。 ☆、第十七章:真实   “陛下有令,今日早朝时要见你,所以,请更衣洗漱。”开口的不是心宿,而是一身太监装的男人,标准的光下巴,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势利眼的角色。   温暖点点头,正想站起身,却因双脚如针扎般刺痛难当,身体一晃往前扑。   一夜的蜷缩身体睡觉,早已让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此刻的站起身,脑部的血液没有得到及时的供应而缺氧,眼睛一阵黑暗,头脑也好像被敲了一棍那样晕眩。   眼看着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她索性闭上了眼,来个眼不见为净,大不了装晕过去,省得到最后下不了台面。   身体没有料想中撞上冰凉的地面,而是被一只有力的膀臂给紧紧揽住,然后对方稍加施礼,她被带进一具怀抱。铠甲上的寒冷气息传递了过来,让她情不自禁地颤了下。   手臂的主人没有放开,却轻轻将她扶正,蓝眸直直望进她眼底。   “没事吧?”低醇暗哑的声音从对方的薄唇里逸出,带着些许关切之意。   温暖一愣,不敢相信这温柔的声音是出自面前这个男人。她抬眸,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那速度,快的让她一度以为是否看花了眼。   不过聪慧如她,也立马猜出这其中的一二分缘由了。   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选择了暂时的相信她是青龙巫女,所以才温柔相待。一会儿在殿堂上,她的身份是真是假立刻见分晓,到那时候,什么温柔就统统滚边去了。   说到底,他这般对她,还是只因她那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的特殊身份而已。   垂眼,她望着身上那件肮脏的衣服,说:“谢谢。”   环在她腰部的手松开,背到身后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心宿继续说:“一会儿随我们出去后,会有侍女过来迎接你,等你梳洗完毕,我自然会来接你觐见陛下。”   “那有劳了。”她低垂着首道谢。   随着心宿等人走到牢房外,果然在外边,已有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站着了。见到从牢房里走出来的温暖,她们俩对视了一眼后,一同走到她面前,说了句“请随我来”,便带着她朝东南方向走去。   她没有忽略掉那飞速的对视,充满了疑惑和鄙夷。   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何况,最终到底是马还是骡子也不晓得。   明媚的阳光穿过木窗格子倾洒了进来,宽敞的房间内,少女坐在青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人儿发呆。   第一次从水面看自己时,她看到她肮脏的脸,黑乎乎的还有污水的印子,当时连她都不敢承认那就是她。也难怪在心宿碰触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里会闪过厌恶了。   而此刻,她早已梳洗过,就和电视剧里放的那样,用漱口水漱口。用习惯了牙膏,第一次用这个还有点不习惯。   身上的那件衣裳,还是从现世穿过来时所穿的睡衣,从红南国逃出来时是鬼宿帮忙带着的。比起侍女身上的衣服,她还是习惯穿自己的。   脏是脏了点,但总比什么都不穿的好,而且,也许……这还能成为她的护身符也未为可知。   也不知道鬼宿怎么样了,是等着星宿的审判还是……但愿他一切都安好。叹了口气,她揉揉发酸的太阳穴。   “姑娘,将军在外等候多时了。”侍女在一旁提醒道。   “告诉他,我这就出来。”   站起身走到门口,温暖望着面前的木门,手伸了几次,就是没有力量推开。   那个她一直梦想的男人,就站在门外,不知为何,她开始有点害怕接下去所要面临的,不管是人或事。她到底是害怕因为她不是真正的青龙巫女而带来杀身之祸,可是如今的状况,已是容不得她退了。   前进是未知的危险,后退是死,倒不如就此前进,放手一搏吧!能活着来到这里,相信她也能活着回去。   深呼吸了口,她默默给自己打了下气,手搭上冰凉的门,用力一推。   刺目的阳光冲了进来,让她不得不用手去挡,好让视线也去适应些。透过指缝,那抹逆光而站的高大背影缓缓转了过来,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反射着更耀眼的光彩。他的目光依然平静,即使看到她身上的那件不同于这里的衣服,也不皱一下眉。   是否没有什么能让他有情绪变化?不,好像有那么一个女人,在她以生命护住他的生命时,他被打动了,那个女人,叫房宿,青龙七星士之一,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伙伴。   那个时候,在她看漫画时,总觉得以死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一件极愚蠢的事,但是现在看看,能够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留下一个不能忘却的记忆,是千金都买不来的。房宿很聪明,也很执着。   她的执着,让她至死相随,也成功地让他对她有了不一样的眼光。   有点……羡慕呢……   “温暖小姐,请随我来。”见温暖还站在门口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心宿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她猛地惊醒,怔怔望着面前的大手看了半晌。从早上开始,她就因着巫女这一身份,与他之间有曾经让她向往的亲密互动,而如今真的实现,她倒觉得不切实际而无所适从了。他是她喜欢的人,与自己喜欢的人有互动,是再幸福不过的事。然她犹豫了,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境,昙花一现的短暂。   “温暖小姐?”心宿再次把手往前伸了些。   这是真的,叶温暖,这是实实在在的。   看着他掌心错综的纹路,她缓缓伸出手,把手放在那只冰冷的大掌里,然后,她以最温暖的笑靥面对他那笑意未达眼底的笑容,一起前往俱东国的皇宫。 ☆、第十八章:觐见   跨过青龙殿的门槛,殿里,一大群穿着官服的官员们早已齐齐站着了。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以至于温暖每走一步都要非常的小心翼翼,生怕脚步过重而扰乱了这里的秩序。   大殿上,拿着大型羽扇的侍女们侍立左右,两个人垂着头,也看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温暖抬头,那个长满了黑色胡子的老男人就坐在大殿上头。   小眼、浓眉、苍老的容颜,还……肥头大耳以及奸诈的笑容。这就是俱东国的皇帝,虽然在漫画中他就比星宿差了一截,但想不到在真实中,还不止一截那么简单。   每走一步就能看清皇帝老头脸上如同她所见过的怪叔叔的恶心笑容,温暖很有想逃离的冲动,若不是身边的男人紧紧拽着她的手,她想她绝对会被吓跑的。   在心宿的带领下,她走到殿前,从她进殿的那一刻,没有人抬头看她,也没有人交头接耳。   “陛下。”微微屈身,心宿对着坐在高位上的男人行礼。   “嗯。”男人挥了挥手。   心宿很自觉地站到了一边。   男人上下打量着站在下面的叶温暖,不说话也不表态,只是静静打量着,让人揣摩不到他的心思。   被那两道目光盯得不自在,加之心宿退到了旁边,这样一来,她更觉得难受了。   “你就说那个说自己是青龙巫女的少女吗?”良久,男人才开了尊口,是那句“嗯”之后的第一句话。   还好还好,至少他会说话,至少不会让她觉得,她就是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猩猩……   “怎么不说话呢?嗯?!”见她不说话,男人继续说,音调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温暖回过神,看向男人,略微一思考,说:“陛下,至于是不是青龙巫女,要证实了才可以,不是吗?何况,您对我也存着许多的疑问吧?与其不能确定我的身份,倒不如等到真正确定了再判断也不迟。”   俱东国的皇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这一笑,整个殿堂的官员们也跟着他一起笑。   乌合之众!温暖心里划过这样一个成语。   “胆量不错,”皇帝赞赏地点点头,“也很有成为巫女的潜质,不过朕听说,你是出现在红南国,既然出现在红南国,怎么会想成为我们俱东国的巫女?你不怕被红南国的给杀掉吗?”   闻言,温暖莞尔,笑得从容,“但现在,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至于我想成为俱东国的巫女,是因为……”她顿了顿,看向心宿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眷恋,唇微启,“因为,我在这里,有我爱的人。”   面对她毫不掩盖的告白,底下的官员中已有几个沉不住气而倒抽了口;有的则偷偷抬起头来瞟一眼那个所谓的青龙巫女,看看她到底长了几个胆子,竟然能在公众场合如此恬不知耻地表白;而有的则投以赞扬的一瞥。   与温暖的目光接触,心宿只是对她抱以礼貌性的微笑。   这个告白,彻底投进深海里了。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收回目光,望向大殿之上的皇帝。   对于温暖无所畏惧的表白,男人也同样是愣了下,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什么形形□□的场景都见过,也就立刻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胡须,笑呵呵道:“想不到,我们的青龙巫女还有这般勇气,异世的女孩子果然大胆而主动。”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青龙巫女就由将军你来负责照看了,这下子,红南国就不足为惧了。朕要红南国那小子跪着求饶!哈哈哈哈——”   “吾皇英明——青龙巫女吉祥——我俱东国威武——”齐刷刷地,近百个官员异口同声高呼着,震得头顶的天花板都为之颤抖,也就是……俗称的共振。   “谁说红南国不足为惧了?”伴着几声哀嚎,殿门前的几个卫兵被打倒在地。青衣少年英姿飒飒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他额上那个正在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的字。“我说老头子,说大话也得打下草稿啊,当心被人笑话!”   鬼宿?!温暖大骇。他怎么回到这里了?他不是应该和井宿回去了吗?   “温暖呢,她在哪里?”他说,目光灼灼,神情严肃。   在他周围欲围攻他的那几个卫兵被他强大的气场所压倒,举着□□不敢向前一步。   “果然,你还是回来了。”望着那张年轻气盛的脸,心宿以一种自信的口吻说道,“是……‘鬼’吧?”   “你骂谁是鬼呢?!”鬼宿大吼,他生平最痛恨别人这样说他了,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他绝对会记住他的!一会儿,他绝对要把他的脸揍得面目全非、爹娘不认!   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是疯狗放屁,救人要紧!   不再去理会心宿,快速找到殿前的那抹正欲闪躲的纤细身影,鬼宿的眼睛一亮,“温暖!”   背脊僵住,温暖咬咬牙,装作故意没听见鬼宿的叫唤。   “温暖,你干什么要跑?我来找你回红南国去啊!”鬼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肩膀,“你在生我的气吗?”   “你……为什么要回来?不是说了让你回去的吗?!”   “什么为什么要回来?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喜悦,鬼宿沉下声音,“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为我的不信任向你表示道歉,我不应该那样子凶恶对待你的……另外,跟我回去吧,反正人你也见到了。”   嘴角挑起一丝冷然,温暖冷眼看着他,“你让我回去我就会回去吗?琮鬼宿,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我是青龙巫女,怎么会跟着你回红南国?我去那里,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抓着她肩膀的手一紧,他看着她,抿着唇。   是啊,就算她跟着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而在这里,还有机会活着有不一定。不,是绝对可以活着的,她若真当了青龙巫女,会活得很好。   但是……   “温暖,这里不适合你,和我回去吧,我保护你,像对待妹妹一样保护你。”鬼宿看进她眼底,目光真挚。   温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心宿抢先了一步。   拉过温暖把她护在身后,他以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上前几步,高傲地望着鬼宿,轻蔑地说:“回红南国?呵,请搞清楚了鬼,你所要接回去的女孩可不是你们的朱雀巫女,她是我们的,青龙巫女,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温暖,跟我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真的,那里才是你的家。”忽略心宿的存在感,鬼宿直直望向温暖,对着她笑着伸出手,“来,跟我一起回家。何况,你还没有决定你的身份,不是吗?”   回家? ☆、第十九章:奇葩   回家?被这两个字眼触动,温暖按着胸口。   她真正的家,既不是俱东国,也不是红南国,她的家,在书本之外啊。   她的哥哥,她的养父母,她的朋友……那里才是她的家,而她要回的,也是那里的世界才对。可是……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她伸出手揪着对方的衣角。   “温暖小姐?”心宿微微偏过头,看着身后的少女。   “心宿。”   我好不容易来了这里,为的就是见你一面,如今见到了,我最初的愿望都变了。   想留在你身边,想好好爱你,让你知道你并不是缺爱的;想给你温暖,甚至是软弱的依靠;想陪着你走出你的记忆,让你的记忆不再只是黑色和惨淡。   “温暖……”鬼宿不死心,再次柔声呼唤。   温暖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朱雀巫女,我已经是青龙巫女了,早在红南国的那会儿,你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鬼宿,这里留不得你。   你留,便是死;不留,还可以回到红南国,回到你的家。   “……温暖。”   “把他给我抓起来!”一直被忽略的心宿开始了他的大将风范,他大掌一挥,转眼间几十个卫兵将鬼宿团团包围,“捉活的!届时尚白银五十两!”   “是!将军!”得令后的俱东国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冲着那五十两白银,冲向鬼宿。   “我是来带温暖回去的,与你们何干?!”语落,鬼宿三下五除二,将那帮人轻松解决。“还有,你那五十两白银是不是太少了点?我的命竟然只值五十两?你也太不会算了吧?怎么着也得多加一两!”   “要不这样吧?”他看着心宿,掰着指头算计道,“我自己把自己给绑起来,你那五十一两就归我了,如何?刚好最近我赚了四十九两,这样一来就可以凑成一白两了。”   众人倒地——   心宿绷着张脸,自始至终都看不出他的情绪。   “哎?不乐意?”鬼宿急了,抓了抓头发,“那少一点,五十两加一文钱,反正不久我回去有生意可以做,还是能凑成一白两的。”   温暖泪流满面了。暗自悱恻:这个傻小子,能在这样无人道的世界活得逍遥,真是奇迹了!   “接下去,还有谁?”说话的语气忽然一转,鬼宿的额前那个字的光芒愈来愈亮了,照得他那双眼正气浩然。   衣袂猎猎,银色的铠甲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心宿站到鬼宿对面,脸上是不羁的笑容。   “呵呵,有意思。明明处在这种不利的环境中,还能说笑,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不过这次,我就不会像之前那次放你走了,大鱼进了网,该收网了。”   嘴角一掀,鬼宿反唇相讥:“我也是!”   风从两人中间穿过,还没开始交手,就让人感受到非比寻常的强大气场。原本还明媚的天,突然暗了下来。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大有暴风雨来的趋势。   望着争锋相对的两个男人,温暖深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正面交锋的话,鬼宿绝对不是心宿的对手。心宿太过强大,不但强大,而且还很有计谋。   一个男人,如果只有力量,那么充其量就不过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听从别人被别人支使的份;一个男人,若只有头脑却没有力量,也不过是老虎上的爪子,一旦离了老虎,也不过是被当作废品丢在一边;而男人,若既有力量又有头脑,那么他便是强者中的强者了。   心宿就是属于后者。   因而,现在这局面,无论从哪方面,对鬼宿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那么她能做的便是——   “住手!我以青龙巫女的身份命令你们,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他一根寒毛!”   少女纤细的身躯挡在那两人中间,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倔强。雨点忽然从天空坠落,落在她的短发和衣服上。   “温暖?”   “温暖小姐?”   二人同时看向她。   “鬼宿,你回去,不要再浪费力气了。”   “我怎么能回去?我不回去,要回去也要带着你一起回去!”鬼宿鉴定道。   “哎呀,朱雀七星,你还真是死心不改呢,温暖小姐是我们的青龙巫女,她自己也愿意做青龙巫女,不是你们的朱雀巫女,你这样心心念念地想把她带回家,太过自作多情了吧?哦,我差点忘了,和你一起回来的,应该还有一个同伴的。”说着,心宿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三五个卫兵押着一个穿着袈裟的男人上来。   温暖一愣,是井宿!   “井宿?!你怎么……”   本来还皱眉的狐面在见到温暖后一下子喜逐颜开,下一秒,三头人的井宿一蹦,轻轻挣脱开那群人的压制,蹦到她面前,说:“温暖——我是故意被抓住的,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可以安心带着鬼宿回去啦!”   鬼宿:“……”   心宿:“……”   众人:“……”   “怎么回事?”温暖皱眉问。   一个超级爱财,一个故意被抓,朱雀七星,名不虚传,一群奇葩的生物……   井宿凑上前,一脸的可爱,“其实是这样啦,鬼宿一直很担心你,本来我是想带着他回红南国的,但是中间的时候被他咬了口,我的法术被他给破了,然后他就硬逼着我要回来救你,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带你回去并向你道歉,就这样我们回来了,看看,我这里还有被他咬过的痕迹呢……”他撸起袖子,指着上头还血迹斑斑的一块地方,“温暖,鬼宿对你很上心哦,嗯?古五,噗开五!(鬼宿,放开我!)唔唔唔!”   鬼宿捂住井宿的嘴,脸色不自然道:“温暖,别、别听他胡说!我只是……”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这两个人给我抓起来!”俱东国皇帝气急败坏,“你们都把朕当隐形人了吗?给我抓起来!”   “等等!”   浓眉拢紧,大有龙颜大怒的趋势。“巫女,你是我俱东国的人,难道要替这两个红南国的人求情吗?”   “如果我说,我确实是替他们求情呢?” ☆、第二十章:家人   “如果我说,我确实是替他们求情呢?”   天色变暗,龙颜大怒。   老皇帝一挥袖,顿时,上百个官员齐刷刷跪下,有几个甚至还夸张地浑身颤抖。   “虽然你是青龙巫女,但也别因为这身份而胡为。”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温暖叹了口气,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陛下,别忘了,如果不是他们俩,我也不可能会来到这里,更别说成为青龙巫女了。相信陛下也深知巫女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而如今我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全凭这两位勇士。由此可见,俱东国还是欠红南国一个很大的人情,不是吗?如若现在陛下就把这二人处决的话,邻国的人只会说陛下您是忘恩负义之人,继而帮助红南国,这对俱东国来说,也是一件极其不利的事。”   雨,仍然在下着,狠狠砸在地上,溅起千千万万的水花。   少女身上的那件修补过的兔子睡衣早已被雨点淋得湿透,紧紧贴住她玲珑的身段。那双眼,依旧是那么的倔强。   她在害怕。望着她抿紧了嘴的表情,心宿上前。   身上一暖,温暖抬头,是那对干净的蓝眸。“小心着凉。”   她想说一声谢谢,但是脑袋却晕晕的,有什么从身体深处窜了出来,有些痛有些麻,又有些热。   “温暖!”鬼宿大喊。   怎么了吗?为什么这些人都是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她?   “温暖!”   鬼宿的手伸了过来,而她看到的却是他的手穿过她的身体。   低下头,她惊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了,一股青光笼罩着她,若隐若现的。   意识逐渐飘散,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她进入书中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是……青龙之光!”一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官员喊道,“真的是青龙之光!青龙巫女,她是真的青龙巫女!”   “但是,怎么感觉不对劲啊?”他身边的那个年轻点的人说。   “是啊,我也觉得……”   “等等!巫女这是要消失了吗?!”山羊胡老官员大骇。   被他这么一喊,一群人才从那片淡青色的光芒中如梦初醒,一时间,朝廷上下全部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说要赶快阻止;有的则跑过去要抓住温暖,却到了关键时刻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又怕冒犯巫女的神圣;有的则叫来了更多的卫兵保护巫女。   “温暖小姐!”   指尖从那只白皙的手中穿过,面前的少女一下子变得像空气一样,抓不到。   “温暖小姐……”   抵不住那股力量,她还来不及说话,意识就被抽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极混乱的场面,慌乱的卫兵,慌乱的皇帝,慌乱的朱雀七星。除了那抹身影,依然镇定,在这群慌乱中,成了独特的存在。   对着他,她露出了极致温柔的笑容,眼前景物一闪,时空在变幻莫测中错乱。   没了青鸾殿,没了豆大的雨点,没了穿着官服的上百名官员,也没了朱雀七星和青龙七星。窗外,天色渐亮,曙光一点点穿过云层直射而出,照亮了她的卧室。书桌上的那面镜子,映照出她苍白的容颜,那本《四神天地》书安好地躺在地板上,泛黄的书面比普通的书还要破旧一些。   黄粱一梦,在书中的那几天,放到现实,竟只是如睡了一觉那般短暂。   望着那轮即将破云而出的日头,她将《四神天地》书紧紧抱在胸口。   六月末,气温骤然上升了许多,只是江南的天,阴雨连绵,这一下便是好几天。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有点潮湿,有点粘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明媚的天气,盼来了太阳,便是乐坏了一大群被关在家里的孩子们。   天还蒙蒙亮,那些起得比公鸡还早的邻家儿童撒欢在小区前面的游乐设施那里戏耍着,晨起的老人们也结伴在公园里舞剑、打太极。沉闷了一周多的城市,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早上七点,厨房里飘来香菇鸡肉粥的浓郁味道,围着碎花围裙的男人笑眯眯地把刚煎好的煎蛋放进瓷盘里,随即又用筷子把炸好的油条夹出来,与煎蛋一起摆成一个图形。   香菇鸡肉粥、煎蛋、油条,美味的早餐在七点半的闹铃中准时响起。   男人倒数三秒,家门被打开,穿着运动服脖子上还挂着毛巾的短发少女喘息着进来。汗水还挂在她清纯亮丽的小脸上,小脸蛋因为跑步的缘故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   啊……这便是他家的小妹,可爱到很想把她抱在怀里□□一番。   解下围裙,男人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温暖,吃饭了哦。”   “哥,我身上都是汗,很脏。”少女往旁边挪移了几步。   “没事没事,哥哥觉得你干净就好了。”叶温淮笑得开怀,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沾上了些汗水。   房门“啪”地一声被打开,走出个光着上半身,发型凌乱还留着胡渣的男人。他瞥了眼叶温淮那张还笑得跟菊花似的俊颜,从鼻尖里哼了声:“我说温淮啊,你都快奔三的人了,能不那么妹控吗?别的像你妹妹这个年龄的高中生,都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子黏着她,还让不让男生与她交往啊?以后她嫁不出去可是要怨你的啊。”   叶温淮白了他一眼,“周俊扬,要你管,天天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用我家的电霸占我的床,还敢在我这里指手画脚?信不信今天我就把你赶出去?!”   “你以为我愿意睡你的床?房间那么干净,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要不是为了我下部小说的灵感,我才不要和你这绣花男人待在一个房间呢!”周俊扬反唇相讥。   额角青筋突出,叶温淮撩起袖子,“你真以为我是绣花男人吗?”   “可以打一架啊。”   眼看着即将硝烟弥漫的客厅,叶温暖叹了口气,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叶温淮,男,27岁,她叶温暖的亲哥哥,据叶妈妈说,在她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叶温淮就比妈妈还要担心她了。每天放学回家总要对着肚子里的她说上好一会儿,叶妈妈好说歹说让他先写作业,他就是不肯,直到叶妈妈拿出鸡毛掸了,他才会乖乖去写作业。   所以,叶温淮是出了名的妹控,只要是关系到妹妹的事,他总是第一个出现。   小学二年级,叶温暖第一次在学校从一个长相腼腆的男生手里收到情书,然后到了第二天,那男生见到她直接绕道走了。   初二那年,那个一直跟踪叶温暖回家的偷窥狂,被叶温淮一个侧踢,直接断了三根肋骨,送进医院时还昏迷不醒。   高一,得知她发高烧住院,他取消了那天最重要的面试,连夜赶到她所在的医院,彻夜陪伴在她身边,一直到她烧退下去。   也因此,从小学开始,即便有再胆大的男生喜欢着叶温暖,也不敢接近她半步,只因在她身边,有那个叫叶温淮的妹控男人存在。   她倒也不在意,同龄的男生到底是孩子气了点,做朋友还可以,更深一步发展,她没考虑过。有了叶温淮的存在,她就省了拒绝别人这一繁琐而尴尬的过程。   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叶温淮对她是百般的宠溺,套用周俊扬的话来说,如今,她是他唯一的家人,他全部的爱不给她给谁?   至于现在那个住在她家的颓废男人,是叶温淮从小到大的死党兼合作伙伴周俊扬,一个是作家,一个是游戏软件开发者。而这次周俊扬的到来,主要为了逃避编辑的夺命催稿。也正如叶温淮那样说的,周俊扬吃他家的住他家的,又因为他的房间豪华舒适,所以就大大咧咧地搬了进来,这一住就是十天。   也正好,是她从《四神天地》书里回来的天数。 ☆、第二十一章:答应   洗完澡,叶温暖用浴巾裹住身子,抬手擦掉镜子上的水汽,望着镜子里的人发愣。   被水打湿的头发贴着她的脸,使她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小,双眼耷拉着,有些没精打采。这几天,她一直翻开《四神天地》书看,但是书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也不再发出青色的光芒,仿若那天晚上的事,不过是一个梦。   只是,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刚回到现实的时候,她还同穆丽雅说了这事,对方在喝了一口柠檬汁后以拍拍她的脑袋作为回应。即便对方什么都没有表态,她也知道在穆丽雅已经在无言告诉她现实和梦境的不同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开始变得的模糊不清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怀疑,也许那段遭遇真的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   “温暖,快一点出来吃早餐哦。”叶温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秒是他气急败坏呵斥周俊扬的声音,似乎是周俊扬偷吃了早餐,然后又是两个人的吵闹声。   她摇摇头,两个都是27的大男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也不知道成立家室,也难怪会让双方父母头疼。   当然,其中的原因不在他们的性取向问题,而是他们不喜欢被“家”这个字给束缚着。   浴室的门被推开,客厅里还在吵闹的二人在见到门口的少女时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健康紧致的小麦色肌肤,纤长的四肢,性感的锁骨。说不上瘦,却很匀称;说不上漂亮,可一旦笑起来却总能吸引人的视线,特别是那对会说话的眼,盯着你看总会让人感到心脏一阵悸动。   “淮,我们的温暖是不是长大了?”良久,周俊扬才呐呐道,还用手在自己的腰间比了比,“我明明记得那会儿,她才到我这里的……”   眼睛被一把捂住,视线完全被阻隔,然后是脑顶一阵痛。   “色狼,谁让你看我家温暖的?你想要对她负责吗?”叶温淮急得大叫。   “……其实,我正有这个打算,我想等她到……”周俊扬的话还没讲完,脑顶再次被狠狠挨了一记,比之前那次还要痛,痛得他嗷嗷直叫,“干嘛又打我?!”   “笨蛋!我家温暖不是你这种男人能染指的!想娶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我先去换身衣服。”无视吵吵闹闹的那两只,温暖很淡然地说。   暑假第二个星期周二的早上,还是那么的闹腾,也还是那么的……无力。   “什么?!大作家周俊扬住在你家?!”大嗓门张静妤瞪大了眼,嘴巴张得老大。   “静妤,拜托你擦擦嘴巴吧,果汁都流出来了……”穆丽雅抽了张纸巾给她,另外三个人则带着嫌弃的表情退开了些,生怕被她嘴里的标点符号殃及到。   擦了把嘴,张静妤凑到叶温暖面前,漾着星星眼,开始使尽浑身的解数装萌卖可爱和卖乖,“温暖、温暖……”   本来以为在这里至少要比家里稍微安静点,所以才应了张静姝的要求出来小聚一下的,想不到张静妤知道了着名青年网络写手周俊扬住在她家,就让她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然后在这里比家里更嘈杂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叶温暖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我一定会找机会帮你把他的签名要过来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堵住张静妤的嘴,这妞一旦谈论有关周俊扬的话题,嘴巴就停不下来。   脖子被一把勒住,那力道大的差点让她呼吸不过来。张静妤重重“啵”了下温暖,满足地回去了。   “张静妤,拜托能不能请你安静点?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不怕这里有周俊扬的粉丝么?”啜饮了口草莓酸奶,李璇换了个坐姿,风情万种。   李璇算是这五个人中最冷艳的一个。高挑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直发,齐刘海下的那双黑白分明的冷漠大眼。IQ200,牛津保送生,家里有个开公司的老爹,因此也是个高傲的大小姐。   追她的人无数,但是成为炮灰的也无数,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也正是因为她的沉着冷静,成了这五个人中的背后策划者。在别人眼里,她是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上不可亵玩的白莲,而在其余四个人中,她是……   “闷骚女,别说我,你敢说深更半夜的时候你没读过他的书?”   没错,闷骚女是四个人对她的称呼,因为她的底牌,也只有她们才知道。   李璇白了张静妤一眼,从鼻尖哼了声不说话。   “喂!温暖,那边那边!”张静妤朝着温暖的身后怒了努嘴。   她转过头,刚好与柜台那边阿哲的目光撞上。后者赶紧收回视线,低头擦着手里的玻璃杯,柔和的灯光下,清晰可见他泛红的耳骨。   “哈哈哈哈!”张静妤拍着桌子,笑得张扬,“你都不知道,他对着你盯着看好久了,如果不是偶然被我发现,我估计啊他会一直盯着你看下去。看得出他有话要对你说,我说啊,要不要主动点?阿哲这个人真的蛮不错的,长得好看,身材高,又有正经事业,可以说是好男人一枚啊。这样的好男人,不好好抓住的话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哦。”说着她用肩膀撞了下温暖,脸上尽是暧昧的神色。   “静妤,既然有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就不抓住机会呢?”穆丽雅用小勺子搅着雪顶咖啡,说。   对着穆丽雅眨眨眼,张静妤双手捧着脸,娇羞道:“人家已经有周俊扬了,所以要一心一意而不能见异思迁。”   此言一出,其他三个人立马作翻白眼呕吐状。叶温暖也被她的表情逗笑,心里的那股烦躁消散了些。   张静妤就是这样一等一的活宝,她的搞怪总能让人瞬间忘记不快。   面前忽然出现了双干净的黑皮鞋,叶温暖止住笑,抬头向来者看去。   少年的脸被穿过窗户的日光照得柔和万分,睫毛很长,阴影覆盖着整个下眼睑。他的眼,真的很漂亮。   “温暖,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参观动漫展。”   还没等她有所回应,张静妤一把夺过阿哲手里的票,当着他的面晃悠了几下。   “哦——动漫展的票喏!50元一张哎!不过阿哲啊,你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怎么就请了温暖一个啊?我们这四个人呢?难道你打算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张静妤一番带笑的话让阿哲的脸红了个通透,也引来几个女生们下一波的起哄。   “你们的我也有准备啊,这里总共有六张,一人一张。”   “哎呦,阿哲,你这是算贿赂我们吗?我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哦。”   张静姝搭着张静妤的肩膀,憋着笑,说:“好了,姐,你就别再得寸进尺了,不然人家就被会你吓跑的。”   面对两位少女的调笑,阿哲只是笑而不语,温柔的笑容,无声息地击溃了她们的嬉笑。日光倾泻了他一身,白色的工作服,黑色的长裤,柔顺服帖的头发,是个越看越有味道的美少年。   “咳!那么……”张静妤不自在地轻咳了记,头转看向叶温暖,“温暖,我们一起去看吧,从初中那次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一起去过了,一起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望着好友那张充满了期盼的脸,拒绝的话在嘴边悠转了圈,最终还是被吞咽了回去。无奈地点点头,温暖觉得连笑容都有点牵强。脸颊再次被重重亲了口,还被沾上了些甜腻腻的果汁。   “就知道温暖你最好了!”   于是,两天后的动漫展,地点在市体育场。 ☆、第二十二章:地震   周六的早晨,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市体育场外人满为患,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移。五彩缤纷的氢气球飘扬在天蓝之下,点缀了城市的上空。多辆名牌轿车停在户外停车场,米奇米妮和唐老鸭公仔在门口微笑着招揽顾客,引得小朋友们与他们一起拍照留念。   体育场门口的大喇叭里正播放着节奏感超强的《火影》OP乐曲,一群穿着嘻哈风格的少年们合着乐曲的节奏跳起舞来。   “看来,这毒辣辣的天气也阻挡不住人们的满腔火热啊。”摘下墨镜,张静妤感慨道。她今天穿了白色T恤加洗得泛白的背带牛仔短裤,丸子发型和□□的额头让她看起来俏皮而可爱。   见后面几个打着伞的人,她大掌一挥,以气吞山河的豪迈气势吼:“后面的,快点跟上!慢吞吞地像什么?乌龟都比你们快了!”   她这一嗓子,引得周围的几个人都纷纷侧目过来,眼里尽是惊讶之色。毕竟,这么个瘦瘦长长的小姑娘能有这样大的嗓门,还是挺稀奇的。而对于叶温暖几个人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了,谁让她自小就跟男孩子一样疯疯癫癫,所以嗓门儿大也不是件新鲜事了。   等到另外那四个女生外加……两个男生到达,不,一个男生加一个男人。至于那个男人,自然是超级妹控叶温淮啦。   今日的他依旧一件纯白棉质短袖衬衫外加一条浅褐色长裤,配搭那副无框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浅的高雅气质。虽然天气炎热无比,但在这个清爽的男人面前,似乎只剩下沁凉了。至于他的加入,原因无它,“防偷防拐防色狼”,即使温暖和几个女生一起,但他一听说有一个男生存在,当机立断用最新款的PSP从隔壁家小胖手里诱骗来了动漫展的票。   俊男靓女的组合往往能引起别人的关注,何况这是一队而不是两三个的组合,回头率自然是呈直线上升的阶段。   “热不热?”见温暖的脸蛋红扑扑的,阿哲体贴地递过去一张湿巾,然后,在半路中,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拦截了去。   “谢谢你的好意。”叶温淮笑得温和,笑意却未达眼底。一阵热风吹过,他“哎呀”了声,手里的湿巾被风“吹”走。   叶温暖囧。   “……这是第几次了?”说话的是心直口快的张静妤。   听她这么说,温暖更囧了,有种想抓人的冲动。本来这次动漫展有阿哲的加入,她就有点不自在,现在又多了个叶温淮这个捣蛋的。这一路上凡是阿哲递过来的东西,不是被他不小心“手滑”,就是被这应景的风给吹走,算算看也有三次了吧?   好在阿哲倒也不怎么生气,自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一比较下,叶温淮就显得比较幼稚了,哪怕他的举动是“护妹心切”。   狠狠剜了叶温淮一眼,对方却露出很无辜的表情。叹了口气,温暖抱歉地对着阿哲笑了笑表示道歉。   “走吧,再不走检票时间过了就不好了。”张静妤一把抓过叶温淮的胳膊,亲热地贴了过去,“淮哥哥,一起走吧,你好久没有陪人家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陪着人家。”   她一口一个“人家”,叫得是叶温淮鸡皮疙瘩直冒。因为她每每这般温婉可人时,必定会在算计着什么。   静妤、静姝俩姊妹和温暖自小一起长大,所以和叶温淮也走得相对近些,叶温淮倒不介意多出了两个妹妹,还很高兴她们经常来窜门。但是久而久之,发现静妤这妮子是个十足的捣蛋破坏分子,而且鬼精灵的她一肚子的坏水,只是那时他年少,还觉得扎着羊角辫的妮子可爱到爆,等到被捉弄了才发现为时晚矣。   虽然发誓要对这妮子敬而远之,但是只要这家伙摆出一脸的无辜样,然后对着你猛眨几下大眼,不出几秒就算是再强的汉子也会被她这萌样给击得弃甲曳兵直接投降。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妹妹当道,其他什么的都先一边去!管你什么卖萌扮可爱,也抵不过自家妹妹的一颦一笑!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七个人进到检票口。   检票的人是个穿着橙黄色工作服的小姑娘,虽然站在阴影出,但还是被这股热给熏得直冒汗。   “对不起,您的票是去年的。”在温暖进去时,身后传来小姑娘极有礼貌的说话声。   “什么?!去年的?怎么可能!”叶温淮很是惊讶,把票夺了过来看了下日期,俊颜即刻黑了。   臭小胖死小胖,竟然敢拿去年的票唬他,回去一定得好好修理这小子!虽然他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把之前从阿哲那里抢过来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对不起,我知道你工作很累,来,先喝口水……小姑娘啊,这次的动漫展对我来说很重要,能不能麻烦你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先?”   面对那张过分帅气的脸,小姑娘在片刻的失神后回过神,然后坚定摇摇头,“对不起,这是我的工作,我若失职的话,上面会责怪下来的。”   “没事没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人会……”   “温暖,你们先进去吧,你哥哥交给我好了。”张静妤边推着她的肩膀边说,顺便得了空还朝着阿哲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温暖面有难色道:“但是,哥哥他……”   “放心,有我呢!”张静妤把胸部拍得“啪啪”响,看得一旁的李璇一阵心惊肉跳。心想着,张静妤啊张静妤,你也就那么点起伏,你这一拍,不怕被你拍成马里亚纳海沟了吗?也亏得她没说出来,不然下一个被拍的是她了。   见她这么说,温暖也就放心了。也许,叶温淮的性子也就只有张静妤能降得住。   动漫馆里人很多,特别是四神馆里,可以说是挤爆了人。   她也很惊讶,本来她想去展馆签字的,因为来了几个着名的国内漫画家,而且武内直子也来了。只可惜人太多,排成了长龙,从头望不到尾,从尾看不见头。于是就决定去其他的地方转转,反正馆子很大,也不急于一时。只是想不到,荡着荡着就和穆丽雅她们几个走散了,身边只剩下阿哲一个跟着。   她心底了然,那几个家伙,明着暗着想撮合她和阿哲,而穆丽雅一人抵不过李璇和张静姝两个人的力量,就被拖走了。虽然她们是出于一片好心,只不过过分的好心却只会办错事,也会把事情弄得愈加的复杂。   既然如此,那么趁着还有机会,她及早理清关系吧。与其这样子的逃避,倒不如一刀两断来得清清白白、干脆点。何况,她也是为了这事才出来的。   和阿哲一起走进四神馆,温暖望着墙壁上的那一幅幅话,眼底的光渐渐亮起来。据说这里的布置是参照《不可思议游戏》第三部里的场景布置的。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都到齐了。被栩栩如生地刻画在了墙壁上,神色各异,气势逼人。   真像啊……她修长的手指划过那些线条。   指尖触到青龙的眼珠,她细细描摹着。朱雀君是在最后夕城美朱和鬼宿的爱中复活过来,把天罡给封印的,那么青龙君呢?   她有点想知道能有什么唤醒青龙君了。   身边有人在照相,温暖往旁边站了点过去,好给那人腾出位置来。直退到墙角,背部撞上冰冷的墙壁。   “轰轰轰——”脚下一阵震动,她一惊,下意识地扶住身后的墙壁,只觉得掌心碰到一块突起。她转过头,那突起刚好是青龙的眼睛。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地震?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一时间馆里变得混乱起来。   “温暖?!”阿哲的声音离她很远,有些飘渺,有些模糊。   “青龙巫女,请你回来——”   “青龙巫女——请你回来——” ☆、第二十三章:拒绝   谁?是谁在耳边那么低沉的呼唤?温暖有点懵,那声音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萦绕在她的周身,久久不散。   “温暖!”手臂被扯了下,她猛地回神,眼前是阿哲那双担忧的眼。“你怎么了?脸色很苍白啊,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出去下?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讲,我会担心的。”   一向少言寡语的阿哲一下子说了很多的话,他的担忧那么真实,不掺杂着一丝的虚假。   周围的人还是好好地看着壁画或者拍照,完全没有刚才失控的一幕。   温暖皱了皱眉。   那刚刚她为何会看到失控的场面?难道真的是这里的人太多空气太闷的缘故?   “温暖,你没事吧?”见她不说话,阿哲又担忧道。   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对了,你有没有感到刚才的地震?”   “地震?”阿哲皱了下眉,“没有啊,没有地震,倒是你,之前你一直都看着这壁画发呆,我叫你你都不回应我,脸色又那么白,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有吗?难道是她的错觉?错觉里不但有地震还有呼唤她的声音?   “谢谢你阿哲,我真的很好,让你担心了。”把心底的疑问暂时放在一边,她道谢。   望着面前的少女,阿哲张了张嘴,垂在身侧的手屈起,慢慢捏成拳头。   “温暖,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   面前的大男孩,目光真诚而炙热,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虚假。   他是认真的,认真到让人有点为难。   但是……   “对不起……”收回目光,温暖垂眼不去看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即便那个人不在这里。   “还有,之前我一直对你很冷漠,在无形当中伤害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请你原谅,我虽然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你,但是……”她顿了顿,望着墙壁上的画,“当我经历了一些事后,才能明白你的感受,我非常的抱歉。”   “不,不是你的错,倒是我,给你带来了困扰……”他抓抓后脑勺,说,“那,那个人,对你好吗?”   温暖一怔,良久才呐呐:“爱情,并不是一定要对方对你好你才会对他好的,不是吗?既然爱了,注定不能计较得失……何况,一方有付出,另一方总会有所回报,如果只是一味地想要对方只对自己好,爱情还能维持下去吗?”   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懵,又有些似懂非懂。阿哲隐隐觉得他抓到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又不知道到底抓住了什么,模糊不清的。面前的少女还是那样的笑着,明媚真诚的笑靥,不掺杂其他杂色的笑靥。心弦荡漾,一想到这样的笑容并不独属于他一人,悲伤慢慢在心底恣意泛滥。   两人走出四神馆,温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孟庭苇婉转的声线在这个嘈杂的体育场里显得尤为突出,那一口一个“妹妹”唱得是那么的动听而缠绵悱恻。   叶温淮……温暖脸色一暗。   这个铃声,是之前叶温淮拿她的手机下载的,说什么这歌好听,一定要设为他的来电铃音,之前已经被她改掉了,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被他给偷偷改了回去。   接起电话,她还没开口,对方焦急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温暖,你在哪?那色狼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进来了,但是被静妤这家伙调虎离山,说什么带我来和你汇合,竟然忽悠我,带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的腿都酸了。小暖,快到哥哥这里来,这边有Cosplay演出,没几分钟就要开始啦!”   温暖叹了口气,问:“你在哪?”   “在D区这里,一会儿你看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了,哥哥已经帮你占好位置了,快过来了……”他后面的话被一阵巨大的尖叫声给掩盖了过去。   合上手机盖,温暖看向阿哲。“哥哥他们在D区,我们也过去吧。”   来到D区时,那里已经人潮人海了。远远望去,只有黑压压的一片。这样的里三层外三层,想进去也是件麻烦事。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欢叫了起来。   “温暖,你在哪?怎么还没过来?快要开始了。”叶温淮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在他身边传来一记能穿破耳膜的尖叫声,似乎是张静妤的。“啊!对了,帮哥哥买瓶水来,你知道我要什么类型的,快点啊。哥哥在左侧靠前的位置,一会儿你自己过来。”   温暖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快开始了,现在却又要让她去买水,这人……   等到她买完水过来,台上已经有乐队在演出了。温暖惊讶发现那个弹贝司的竟然是自家老哥。白色棉衬衫被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他白皙的肌肤,蝴蝶谷性感地张扬着,头发被抓得乱糟糟,却透出颓废慵懒的气质。   主唱是个二十左右的萌妹子,白色无袖衫、明黄色短裤、白色板鞋,头发歪歪斜斜地扎了个马尾,走清纯可爱路线,正唱着轻音少女的那首《轻飘飘的时间》。   叶温暖也才发现,当鼓手激昂地打起了鼓点时,贝司的低音响彻在耳边,即刻台下的观众热烈地跟着音乐的节拍拍起掌来,场面的气氛一下子High到爆,更别说身旁那些女生们一波接一波的尖叫声了。   回过神,温暖边说着“抱歉”边从人群中挤到前端,李璇那几个人已经投入到音乐当中去了,那几颗头颅跟着节拍一点一点的,一个个都陶醉在其中。   “温暖!”感到身边的动静,张静妤对着她挥挥手。然后快速把她拉到身边,指着台上的叶温淮说,“淮哥哥不赖嘛!他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手?看不出来他这么厉害。那个贝斯手临时出了问题,好像是肠胃不好,也幸好是淮哥哥在节骨眼上过去,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找茬呢,后来等试音了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高手!”   望着张静妤那因激动而闪亮的双眸,叶温暖淡淡一笑。   其实对于叶温淮,她知道他对音乐有着天生的敏锐,还在他大学那会儿,他就参加过学校的乐队,甚至想一直发展下去。她还记得在那时她不过是初二生,暑假被叶温淮接到他所在的大学城里去玩,在他和他乐队的演出中,总会吸引一大批的粉丝。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会长、外联部主席、乐队主唱兼贝斯手,也自然而然地,因她是他的妹妹,那个暑假她受到不少女生的贿赂。   后来为了家里的缘故,他与他的队友道别,再之后是接管老爸的公司,一直到现在。   叶温淮是个人才,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总能做得有模有样。而这个人才,是她的老哥。   开场曲结束,Coser们已经换好了服装进行表演。温暖看得兴致缺缺,倒是另外几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个都挂着惊奇。   和前年一样,《网王》、《火影》、《Bleach》,这些大牌动漫都在,看得多了,所以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趣。   脑袋被拍了记,她抬头,见叶温淮一脸的得意。“怎么样,你老哥我刚刚帅吧?”   “是啊,很厉害。”她如实说,“我家老哥是世界第一嘛!”   这一番话说得叶温淮是心花怒放,他朝叶温暖身边的阿哲使了个眼神,三分挑衅七分得瑟。 ☆、第二十四章:不宁   夕阳西下。   黑色雷克萨斯车厢里播放着劲爆的音乐,送走张氏姊妹花,车子朝着小区的另一头驶去。开到地下停车场,叶温淮将车子熄了火,却不急于下车。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要用打火机点上,就被一只纤细的手给夺了去。然后,迎面送来的是一记带有警告意义的白眼。   他耸耸肩,不以为然。   “你不是戒烟了吗?”叶温暖挑眉看他。   叶温淮低低笑了,手伸过去把她那头短发给揉乱,“温暖,哥哥觉得……阿哲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长得人模人样,性格也温顺,你跟着他,应该不会吃苦。”   温暖惊讶地望着他,不说话。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哥哥我也是为了你好,看着你一天天长大,都从小不点变成大姑娘了,也总有一天,你会嫁出去的。哥哥也不愿意你那么早就有男朋友啊,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谁知道你的眼光如何,倒不如我帮你看了……而且我看阿哲那小子挺顺眼的……”   温暖囧。   之前你一路上不是处处针对他的吗?怎么到这会儿反而帮着人家说话了呢?难道之前的那番折腾都是在试探人家?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琢磨,她倒觉得是男人的心思才难琢磨呢!至少现在就有这么一只。而且什么叫“谁知道你的眼光”如何?敢情他怀疑她看人的能力?   “哥哥,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我早恋的吗?”她斜眼看他,眼里尽是鄙视。   听她这么说,叶温淮咧开嘴嘿嘿一笑,说:“你老哥我也并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头儿,能有一个贴心的男生对妹妹好,哥哥我心满意足了!”   “但是很抱歉,”她摊手,“刚在动漫展,我拒绝他了。”   “啊——”叶温淮大叫,“你不会是为了老哥着想才拒绝他的吧?那我岂不是……”   推开那张凑过来的脸,她嫌弃地后退几分,“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高,我只是对他没感觉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叶温淮顺着胸膛,“若是被天上的那两位知道,他们非打搅我的生活不可!你亲自拒绝他的话我就安心了。”   这个人,即便她已经有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能力,他也依然把她当作长不大的孩子,处处宠着、惯着。从父母离开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他都以她的事情为先,而把自己的事放在后面。   这些年,他的付出远超过他的责任,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如果可以,她想鱼和熊掌兼得。   “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红烧排骨。”温暖回答得迅速。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吃完晚饭,她主动去厨房洗碗,而叶温淮则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水从水龙头里哗啦啦地流出,冲入水池中。水池里积满了白色的泡沫,此刻,月色静好,星子闪耀。   不知道在那边,他们是否也是看着这样的一片星空呢。   洗碗的手一顿,她暗自笑了笑。   回来了之后,没人相信她的遭遇,如今连她自己都开始回忆了,也许,就如穆丽雅无言告诉她的那样,她所经历的终究也不过是做了一场过分真实的梦,梦醒了,徒留的只是她的偏执而已。   但是……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她倒宁愿她不曾醒来过,让这梦一直延续下去啊……   她想见他,不是每天对着漫画里的画像,是见到真实的他。   面前的玻璃窗上,浮现出那张俊美的脸庞。蓝色的眼眸,金发,宽肩。他对着她,默然不言。   “温暖!你这是怎么了?!”   叶温淮慌慌张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跟着她觉得身体被扯着拉到一边。   温暖回过神,这才发现水池里的水满溢出来了,泡沫像是被充气了一样膨胀着。地面上有从水池里落下来的泡沫,也幸好叶温淮发现得早,不至于那么的糟糕。   “你在发什么呆呢?如果不是因为我忘记拿东西过来看看你,你是不是会一直这样浪费水下去?现在水费也涨价了,一分钱都是钱呐。”嘴上教训归教训,叶温淮还是好脾气地刷碗。“你去温习功课吧,这里有我呢,接下去你就是高三了,关键时刻不要松懈了。”   见一旁的人一直不搭话,叶温淮直起身侧过脸看她。   灯光下,少女瘦弱的身躯隐藏在阴影中,眼神直直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一副失神落魄的表情。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直到她的严重有他的存在。   “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谁惹你不高兴了吗?说出来,哥哥替你出头去!”   “不是,”她摇摇头,把情绪隐藏了起来,“只是有点累了。”   叹了口气,他把双手往毛巾上一擦,搭在她肩膀上将她往外推,说:“那就去休息,别在这里碍事!”   “但是,你的工作……”   “放心啦!你哥哥我是超人,一下子就完成了。”   厨房门被关上,里面传来叶温淮的歌声,恣眷的低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光棍节快乐 ☆、第二十五章:梦寐   回房间,她打开空调,把自己扔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愣。   空调的风吹走了夏天的燥热,带来丝丝凉爽。抬眸望向床头,那是一张心宿的海报。深邃的五官和不羁的笑容,每一个地方都波动她的心弦。手指细细描摹着画的轮廓,一寸寸往下滑。   “你说,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只是做梦,那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再梦见你呢?如果是真的,那又为什么我去不了你那边?”温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目光涣散着。不知不觉,连她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青龙巫女……青龙巫女……”   周围一片迷茫的景色,辨不清哪里是哪里。树影幢幢,如鬼魅,让人心惶惶。   “青龙巫女——恳请您回来——”   那声音远远地传来,传进耳朵。温暖停住脚步,私下张望,却不见一人。这个声音……就跟她今天在四神馆那里听到的一样。   “巫女……青龙巫女……恳请您回来——”   “谁?!”她对着空气喊,“谁在说话?哪个人?出来!快出来!”   对方却没有回答她,除了那句“请你回来”,再没有其他的话。   画面一转,等视线清晰时,入眼的是一片不堪。到处都是尸体,殷红的鲜血浸染了铠甲,断臂残肢、青灰的面庞,地上还倒着一些旗帜,同样的也染了血。   还有厮杀声在响彻着,温暖转过身,长戟反射着冷冽的光芒,碰在一起发出“叮”的声音。许许多多的人朝向她跑过来,一个个都是手握兵器,视死如归的表情。   一场厮杀就这样在眼前展开,更多的人倒下,更多的血浸染了脚下的土地,更多的兵器被折断。马的嘶叫声是那么的凄厉,场面混乱不堪。   这里是……   “心宿,纳命来——”   听到这句话,她的心突突直跳。   心宿?!是心宿吗?还是那个星宿?   循着声音望去,但见那头漂亮的金发在人群显得尤为突出。   真的是他?!   她迈开腿,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只想能快点到达他的身边,告诉他她对他的思念。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往前重重摔倒,距离那身影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冷光一闪,她分明看见一柄锋利的长剑刺向他的胸口。浑身的血液倒流,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心宿——!”冲破那层恐惧,她大喊。   “青龙巫女——恳请您回来——”   “嗷——”温暖呻.吟了记,只觉得痛楚传遍了全身。接着,一片白茫茫的光照进了眼睛,令她觉得双眼酸痛而想流眼泪。好不容易适应了那光芒,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上半身掉在了地上,双腿却还挂在床上。   脑袋晕眩,整个房间都好像在打转。   神志稍微清醒了后,她深深叹息。原来是梦啊……真是真实,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存在的一样。   等等……这情节好像是……   顾不着身上的疼痛,她手忙脚乱地爬起身,从书桌里抽出《不可思议游戏》的漫画书,翻到其中一页。   是了,就是这里了!温她眼睛一亮。   她所梦到的情节,正是红南国与俱东国争战的时候,本来星宿的剑可以刺中心宿的,但却被房宿替心宿挡了去。房宿死在他怀中,而这也是她能向他表露心意的唯一却最后的机会。   这一场争战,房宿死了,星宿死了,轸宿也死了。归根结底,谁都没有得着好处。   再次翻出那本《四神天地》书,瞧见上头那一张张空白的纸面,她心底有说不出的失望。   “是不是真的太过于妄想了?”盯着纸面,她自言自语。“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作那么真实的梦啊!也更不要让我沉湎在里面……”   眼眶渐渐濡湿,失落感冲击着她最脆弱的神经。捧着书,她跪坐在地板上,眼泪滑过眼角,滴在纸上,洇出一朵暗色的水花。   “拜托你,做梦也好、夜游也好、神经失常也好……请让我再回去一次吧……想回去,我想回到那里去,拜托……”   更多的眼泪溅在了上面,瞬间,纸面被打湿。跟着,一行行黑色的字体慢慢浮现,书页发出了青色的光芒。   感受到怀里异常的烫,温暖低下头,惊讶见到《四神天地》书在发光。   【当马的前蹄高高扬起时,额头拥有“鬼”字的少年只用单手,就将少女从马腿下了救出……】   身体猛地一颤,温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不是……她之前在梦境中所遇到的场景吗?为什么会记载在书里?还是说……真的是……   突然,从书里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书也越来越烫,她“啊”了声,不得不放开书。眼看着书本要掉在地上,她伸出手欲接,却感觉浑身似有电流穿过,痛得她意识模糊不清。房间剧烈地抖动,书桌上的水杯发出“磕磕”的撞击声,地面动得就像地震一样。   “哥哥——”被惧怕包围的她喊叫出声,而再一次的,耳边传来那悠远的声音。   “青龙巫女——巫女!恳请您回来——”   待一切安静下来之后,叶温暖觉着没事了,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想来,她也是最惧怕地震的,以前在四川的时候是有叶温淮护着她,她才不至于太出洋相,而现在就只她一人,恐惧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荒芜的山野,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几棵树。天色有点阴霾,乌鸦呱呱叫着在头顶盘旋,偶尔掉落几片黑色的羽毛。   这里是……温暖眨眨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呜呜——”   一条湿漉漉的东西滑过她的小腿肚,她“哇”了声,后退数丈。   “小可?!”等看清那团舔她的白绒绒的小东西后,她惊讶出声,过去把它抱在怀中,点了下它的鼻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想起来了,之前她痛得难以呼吸的时候,感觉有什么白白的一团东西瞬间窜了过来,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它。   小可“嗷嗷”叫了几声,凑过去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温暖的脸,惹得对方一阵娇笑。   跟着,它忽然停止与她嬉耍,探直了脖子警惕望着周围,从温暖怀里跳出来,朝着左边的方向狂吠着。   “小可你怎么了?”见它这个样子,温暖心下一紧。   动物的直觉是很灵敏的,往往它朝着一个方向狂吠的时候,就意味着从那里正有危险的事物靠近着。   但是,这里是哪里?刚刚她不是在自己房间的吗?为什么地震了后她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哥哥呢?他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漏掉的。。。补回来了 万分抱歉,面壁思过去。。。 ☆、第一章:少年   “哟!大哥,这里有一个好货色!”一记戏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来者一袭青衣,头上还戴着同色系的布帽,浓浓的一字眉,加上下巴上的胡渣显得这人的猥琐。   温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出现了个装扮奇怪的男人,眼前的事物一晃,她已被人抗到了他的肩膀上。   “嘿,是上等货色呢!”另一名更老一点的男人走过来,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说。   从他嘴里出来的口气喷在她脸上,臭得她只想呕吐。   “是的呢!一定能卖几个好价钱!看看这细腰细腿还有这细皮嫩肉的,光是这身奇怪的衣服,估计就有好几两银子了。”说着,青衣男往温暖的翘.臀上拍了几下。   喂!你拍哪呢?!温暖满脸燥红,脑海中划过“人口贩子”四个字,条件反射下张开嘴猛地咬住对方的肩膀。   对方痛得大叫一声,肩膀一缩,她就滚了下来。   “嗷——好痛!这个死小孩,竟然咬本大爷,想死?!”说着,青衣男人抡起胳膊就要掴她两个耳光。   “小可——”温暖急得大喊一声,随着“嗷呜”一声,小可如闪电一样窜了出去,利牙一口紧咬住他的脚踝。尖锐的牙齿刺破衣服,扎进皮肤里,男人痛得哇哇乱叫,抬起腿想甩掉,却怎么甩都甩不掉。   “臭小孩,找死!”另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扑过来。   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男人的手腕被一把捉住,下一秒又被扭到了背后。   “啊啊啊——好痛!哪个混蛋敢坏本大爷的好事?!”话音刚落,后背就被狠狠踢了下。身体往前冲,他栽倒在地上,鼻子一阵疼痛。挣扎着想爬起身,脑袋却被一只脚给重重踩住。对方一用力,脸再一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呢?”声音从土黄色披风之下传来,三分戏谑七分冷然。   男人挣扎了下,未果,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说:“你算哪根葱?敢管我们的事,不想死的就给我滚远点!”   冷哼从那人的鼻尖逸出,他说:“该滚的是你们才是吧?要知道,现在危险的,可是你啊……”   “可恶!”   二人谈话间,男人的同僚已悄然无声地来到他的身后。高高扬起的手中冷光闪烁,竟是一柄锋利的短剑。   温暖的心脏突地跳了下,她喊了句“小心”,利用学过的女子摔跤抬腿横扫过去。   那人闷哼了声,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余两个人震慑住,他们没料到在少女这具小小的身躯之下,竟会藏着这么强大的力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映衬此时此刻的氛围。   黑色短发,灵动的双眼和奇怪的服装。这样的形象似乎……   “你是青龙巫女?!”惊讶的声音从披风之下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披风滑下,露出一张颇为稚气的脸庞,“你是青龙巫女是不是?我听心宿说过,如果见到穿着奇怪服装的短发少女,就要把她带回去,都好几个月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穿奇怪服装的短发少女,还以为他骗我呢!想不到今天让我遇见你了。”   面对少年的激动,温暖则是慢慢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其实最开始,她也只是隐隐猜测是不是回到书里,但怎么也不能确定,生怕不过是黄粱一梦,可在听到“心宿”二字时,她心底腾地涌上一股心悸。   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光彩,她转向少年,双眼放光地说:“我回来了,对不对?我回来了,不对!如果这是我的幻想呢?麻烦你捏一下我的脸,重一点,让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回来?”少年疑惑地皱眉头,“什么……回不回来?”   “你先别管这个,你捏一下,让我清醒清醒。”   “但是……”这不好吧?望着少女凑过来的脸蛋,少年皱眉。   她可是青龙巫女,而他不过是她的一个手下而已哎,这样做越界了不说,若是被心宿知道的话定会将他大卸八块的!想到这儿,他不禁缩了下脑袋,好似在这不远处,就有一双眼在偷窥着他。   叶温暖摆手,有些不耐烦道:“别可是不可是了,我让你捏你就捏,这是命令,懂不懂?”   少年叹了口气。好么……既然巫女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他还能说什么?倘若心宿怪罪下来,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去解释。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他一边念着“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一边伸过手去。   当指尖触到那片细腻柔滑的肌肤时,他的心脏莫名地一颤。   指下的皮肤过分好了点,没有男人一样的疙疙瘩瘩,也没有油腻腻的触感,而且也不像那些擦了粉的姑娘,反而像高档丝绸,让人有些爱不释手。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些,等听到那句清脆的“哎呀”的惊呼时,他才回过神来。   入眼的,是一片淡淡的粉色,他竟然真的捏下去了,而且还用了不小的力道。   “对、对不起……”少年双手绞在一起,有些局促不安道。   而对方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道歉一般,自己又捏了几下脸。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我回来了!”她兴奋地大喊大叫,全然没有把刚刚那件事放在心上。“谢谢你!”   望着那对晶晶亮的眼眸,他一愣,“谢我?为、为什么?”   侵犯了巫女,可是大不敬啊!可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谢他,这是什么状况?这个奇怪的少女……真的是心宿口中的那个青龙巫女吗?   “对了,你是青龙七星士对不对?麻烦你带我去见心宿。”   “哦、哦……好、好的。”他无意识地回应着,往旁边看去,这才发现那个被踢晕的家伙和他的同伴都不见了,“哎?!人呢?”   “跑了。”   “跑了?!”少年大吼,“该死的!敢逃走?下次被我遇见我非扒了他们的不皮可!”   “算了啦,跑了也就跑了,我们现在赶路要紧,总不至于露宿在外面吧?这里很恐怖哎!”她搓搓手臂,皱皱鼻子道。   “啊?对!我现在就带你去心宿那儿。你不知道自从那天你消失之后,那帮官员都吓破胆了,好在心宿安慰了老皇帝一番,最后也没什么事。”少年边走边说着些事儿。   温暖跟在他身后,望着四围,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可,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   真好,回来了,真的太好了。 ☆、第二章:再遇   身后跟着的是亦步亦趋的少女,利落的短发,弯弯的眼睛。   从开始到现在,她脸上的笑容都未曾退去过,安安静静的,让人一度以为她是否会走丢。那条名叫小可的狗在她怀里安安分分的,其实在这之前,它还对他凶过,被她呵斥了几句,大抵是说他们是朋友,不准欺负之类的,它也就不再对他凶了。   其实他很想说,他一个人还斗不过一只狗么?而且还是那么小的。   一路上,两人无言,默默赶着路。最终,少年轻咳了声,率先打破沉默。   他说:“那个……”   “什么?”温暖抬头,望着他。   他再度咳了几下,却觉得嗓子干涩。咽了口口水,他道:“既然你是来自异世的巫女,那么你的世界肯定和我的世界不一样了。”   望着走在前头的背影,温暖莞尔,“确实不一样呢……空气、水质什么的都被污染了,天空也没有这边的清澈。虽然生活得比较富裕,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挺淡漠的,没有什么沟通可言,大部分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一个团体,大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   “但是……”但是,那里有疼她、爱她的亲人存在,还有那帮不为利益、嬉笑打闹、没心没肺却同甘共苦的闺蜜存在。   “怎么不说话了?”   撞上对方询问的眼神,她微微一笑,“但是,我爱那个地方。”   少年的心头一跳,对她话语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爱”字有种别样的情绪。   明明那个地方在她的形容之下是那么的糟糕,而她却说她爱那个地方,这到底该是怎样的心情?在他的观念里,他觉得好的就爱,可若是不好的,他就不爱;同样的,有人爱他,他也会爱那人,那人不爱他,那么他也不会去爱对方。   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不都是这样的吗?   狗舔舔她的手背,在她怀里摇头摆尾的。   “小可,你也认同我的说法?嘻嘻!不愧是小可。对了我叫叶温暖,你呢?”少女向他伸出手,笑意盈盈。   “角宿。这是……”望着那白皙修长的手,他不解。   “在我们那里,两个人握手是一种见面的友好礼。”   “啊?哦!”   角宿把手递了过去,还没碰到时对方就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他一惊,下意识地想缩回来,却发现被她握得更紧了。   “那么,我们算认识了哦。”   少女的笑容明媚,眼角弯弯,令人觉得舒心。虽没有他所见过的女子的温婉、柔情,但和她在一起,却不会有隔阂,很舒服,更不用思考着讲完了这句接下去该说什么。   就这样,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前往俱东国。   “那边就是了。”指了指前方的高大城门,角宿说。   因为是青龙七星士,所以守卫的直接让他们进去了。尾随着角宿再一次踏进城门,脚踩在这块土地上,温暖的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   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快看!那儿!”   “好奇怪的装扮啊……”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吗?”   “但是……她长得挺漂亮的呢……”   对着走在大街上的短发少女指指点点,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哎!我听说啊,好几个月前皇城不是发生了件大事吗?”   “你也听说了?我也是,好像说是来自异世的少女离奇消失了!消失的时候还有青色的光把她包围了。”   “来自异世的少女?你们是不是说她穿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衣服,短头发的?”   “对啊对啊……穿着不一样的衣服……短头发的……”   那不是……   “青龙巫女?!”   “是青龙巫女,真的是青龙巫女!”   “青龙巫女!”   伴着一记记高亢的呼唤声,聚集的百姓也越聚越多,本来还只是十几个人的尾随,一下子扩张到上百人的庞大队伍,并且人数还呈现上升的趋势,一下子发展到人山人海的地步。   “怎、怎么回事?”望着这壮观的景象,角宿略微不安。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没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难免会有惊慌。好在那也只是暂时的。意识到突发的情况之后,他一手将温暖护在身后,严肃道:“待在我身后,哪里也不要去,我来应付这里。”   见到这样的状况,小可也意识到不对劲,从温暖怀里跳出来,站在她面前冲着那些聚拢的人汪汪直叫。   “但是……”见到他坚定的目光,温暖说,“不要伤害无辜。”   角宿微愣,才点点头。   不一会儿,百姓如失了控的火车,悉数涌向温暖那边。人群推搡着前进,有人呼喊,有人闹,有人哭……场面开始变得有些失控。一人的力量到底难抵众人的力量,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会被人钻了空隙去。   角宿忿得咬牙,手按在腰间的流星锤上,正欲施力发动,温暖的话却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手停顿,他嗤了声,放弃这一想法。   “啊!放开我!”衣角突然被人拽住,温暖大叫。“放开我!角宿!救命!就我!”   听见她的呼救声,角宿一口气提了上来,无奈在他们中间有太多的人隔着。“温暖——!”   “吁——”马的嘶叫声远远传来,一群骑着马的人正朝向人群冲过。马蹄扬起千万的尘沙,遮挡住了视线。   深知那个骑在马背上冲在最前头的男人的厉害,有些人停止熙攘,自觉地往两旁退,让出一条道来;而有些人则还处在疯狂当中,全然没有察觉到那一队的人马。   “闪开!快闪开——”马背上的士兵大吼。   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眼前就要被围堵个水泄不通,温暖觉得腰部被一只强有力的膀臂抱住,下一秒脚离开地面,身体也跟着悬空。   等到看清眼前事物时,她已经坐到了马背上。后背是一具带着冷凉气息的胸膛,腰间还环着对方的手臂。她猛地转头,视线撞进那对如蓝天般清澈漂亮的眼眸里。   心宿?!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对不起,温暖小姐,属下来迟了。”   醇厚的嗓音是独特的魅力,他的每一个字都一下下撞击在她的心房上。   “……心宿。”她呼唤着,为着身后的这个男人。   “是。”   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她的眼底蕴满了无言的温柔。   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每个人都给我停下——” ☆、第三章:动乱   心宿扯住缰绳,骏马停住,马头调转了过来。他目光炯炯,注视着那群骚乱的还大声喊着“青龙巫女”的群众,大掌一挥,道:“把那些叛乱的人给我抓起来!”   “是——”几十个穿着青铜铠甲的士兵手持着长戟,齐刷刷地对准了百姓。   而更混乱的是,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百姓显然没有放在眼里,而是跟打了鸡血一样,奋不顾身地向前冲。   局面愈来愈混乱,眼看着就要到达无法控制甚至随时都会发生流血、出人命的地步,温暖急中生智,对身后的心宿说了句“护着我”,便一把夺过身边一个士兵手里的旗帜,忍着惧怕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她环视了下周围的状况,高高举起旗帜。   “每个人都给我停下——”   高亢尖锐的声音响彻在大道上,人们开始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她。少女目光如炬,站在马背上的身子虽娇小,却迸发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气势。   “各人听令,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去!不得把路堵住,违抗者……”顿了顿,脑海中闪过几个字,她喊,“违抗者,还要上交五两银子!”   此言一出,有没反应过来的继续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则快速跑回自己的岗位,摆摊的摆摊、开酒楼的继续招揽客人、买东西的装模作样地买东西,而眼睛还是时不时地望这边瞟。   五两银子啊……不是五文钱那么的小数目。五两银子可以够吃几顿美味佳肴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和自己的钱过不去!   扯了扯心宿的衣角,温暖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心宿心领神会,皮鞭抽在马儿的大腿上,马嘶叫了声,撒开腿就绝尘而去。其他的手下面面相觑了会儿,见状,也一夹马肚追了上去。   皇城。   此刻,早已过了早朝时刻。大道上,除了守门的侍卫和偶尔匆匆过的宫女太监,也不见其他的人。   心宿率先翻身下马,温暖也想跟着下去,却见面前多出了一只宽大的手。   她抬头,不解望着他。   “我扶你下来。”他说,眼底还带着点点光芒。   脸微微一红,心跳很快,她很羞涩,最后她还是把手递了出去。   他宽厚的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的,让她觉得在他面前,她是那么的娇小。正要下去,他的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将她托举了起来。   “哇啊——”温暖吓得扑过去抱住心宿的脖子。而后者顺势把她搂抱在怀里。   公主抱哎!她咋舌了。   十七年来第一次被除了哥哥叶温淮之外的男人这样抱,关键是,那人还是她喜欢的。   这可怎么办?如此近距离看他,真是越看越喜欢了。而且这样近距离的看,比远距离更加的俊美,完全是上天完美的杰作。   脚刚踩到地面,她就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脸蛋红红,都不敢去看他。   “属下唐突了。”心宿风轻云淡,眼眸里却凝着光芒。   “不,没有的事,谢谢你。”风吹过耳边,吹起她的鬓发。她勾着小指,把头发勾到耳后,娇俏笑着。   “温暖——”后头追上来的角宿还没等马停下来,就借助它奔跑的力道,一个凌空落在温暖的面前。接着,一团白色的东西瞅准了时机从他怀里蹦出,投进她的怀抱。   “臭狗!到底是谁救你的?那么快就忘恩负义了?”   小可非但没有感谢,还冲他叫了几声。   被那狂暴的声音吓得后退几步,角宿气急败坏:“白眼狼了你!早知道就不救你,让你被踩死好了!白眼狼!”   “汪汪……”(作者翻译:你才是白眼狼,你们全家都是白眼狼!)   “你敢对我凶?看我今晚不把你炖了吃!”   “汪、汪汪——”   角宿炸毛了,“啊啊啊——你还对我凶,温暖,把这家伙给我,我要扒了它的皮!”   温暖莞尔,这一人一狗的言语不通都能对着骂,真是神了!   听到温暖的笑声,他态度来了大转弯,嘴巴一咧,说:“温暖,你刚刚太厉害了!竟然不用一兵一卒就把人们给逼退了回去!”虽然……到了后面有点搞笑的成分……   异世的女孩子,果然很不一样呢!   “角宿。”心宿风轻云淡的一句,却让角宿乖乖闭上了嘴。“我和温暖小姐去见见陛下,你也一起来吧。”说着,把她怀里的狗扔给角宿,带着温暖扬长而去。   “切!嚣张什么嘛!还不是我把她平安无事带回来的?不知道感谢还那么臭屁,呸——”对着心宿的背影,角宿边做鬼脸边跟上去。   穿过绕绕弯弯的走廊,花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才来到一座寝宫前。门口的小太监眼力极尖,老大远地就看到走来的三个人。他哎呦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皱巴巴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像一朵风中凌乱的菊花……   “哎呀!将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呢?”   心宿点点头,“有劳王公公告之陛下一声,有重要人士觐见。”   “这……”王公公面有难色,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陛下现在不方便见人。”   “不方便?”眉峰微微一挑,蓝色的眸子里微微闪过冷光,“如今要觐见的可是……”他侧开身子,让身后的少女暴露在他面前前,“青龙巫女啊。”   看向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的少女,王公公大惊,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紧跟着,殿里传来暴怒的呵斥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又是王公公带着惧意的解释,好一会儿屋子里才止息了下来。   跑出来的王公公帽子歪了,脸色也惊慌得很,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俨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喊:“将、将、将军……可以进去了。” ☆、第四章:入住   寝宫里头,红纱帐垂挂,遮掩了那张巨大的床榻。   烛台上燃着熏香,和着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味,闻着有些作呕。地上落着几个玉枕,其中一个还被磕破了角,看那光润的色泽,就知道是个上等的货。再来是七零八落的长裙,粉色的、黄色的、水蓝色的、草绿色的,和一件黄艳艳的龙袍……   要命的是,还能听到细细的娇喘。   温暖嘴角一抽。   这是……4P么?再看看身边的角宿,果然,一张俊颜已经泛着淡淡的绯色了。   她想笑,又不能笑出声,只得忍着。想想看,他们俩,也是半斤对八两。虽然少女小说看过不少,男女之事自然也就知道那么一些,但遇见这现场直播的,还是尴尬地想逃。   “参见陛下。”越过那些衣衫,心宿单膝跪下,淡然道。   迅速瞥了他一眼,温暖暗自佩服:到底是青龙七星士的领袖,加上久经沙场什么世面都见过,这样的旖旎风景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的吧?   想到这儿,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脸色一白,复杂地望向心宿。   她记得里面有一幕,是房宿以男女之术传气给他。   心脏蓦地抽了下,那种画面如许许多多的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房,以至于他们的谈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温暖……温暖!”扯了扯她的衣角,角宿凑过去,说,“陛下正在唤你呢!”   “啊?!”温暖一惊,回过神,小脸上写满了迷茫。   角宿一个劲地对她使眼色,偏偏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暖小姐,陛下正和您说话。”心宿好心提醒,让温暖的脸瞬间爆红。   丢人哟!温暖真的很想挠墙,竟然只顾眼前,忘了重要的事。关键是,她的注意力还是在关于床的事情上。也幸亏心里的事媒人知道,否则,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就在温暖在心里思绪乱窜的时候,红纱帐被一把扯开,伴着轻微的“唰啦”声,角宿回过头,顿时被眼前这场景吓得叫出声来。   一二三四……四个不穿衣服的女人,白花花的还印有红紫色吻痕的肌肤。或趴着或跪着或拥着床上唯一的老男人,眼里还蕴着浓烈的情.欲之色。皇帝老头只穿了一件里衣,领口虽然有整理过,但还是露出了那被咬过的皮肤。   一挑四啊……一挑四……老皇帝怎么说也有五十上下了吧?都老骨头一把了还这么雄武,不怕……精尽人亡吗?   温暖的心神被彻底的拉回,她望着衣衫不整的老男人,心头划过一丝厌恶。   “青龙,巫女?”皇帝老头盯着她,有些不可思议开口。   掩去眼底的厌恶,温暖低下了头,“是的,陛下。”   喜色即刻染上了皇帝的眉,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正襟危坐,“太好了!这几个月来,我国一直提防着红南国,就怕那娘娘腔突然攻打过来。现在倒好,你回来了,那么,朕就不用怕红南国那朱雀巫女了!哈哈哈哈——心宿做得好!一会儿下去领赏吧!”   夕城美朱来了?温暖抬头,看向心宿。后者只是点头示意她。   “谢陛下恩典。”心宿叩首拜谢。   “皇上皇上,我呢?我呢?找回巫女,我也有功劳的!”一听有奖赏,角宿来劲了,恨不能他怎么将温暖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在皇道上怎么护卫她都一并说了,以此好能多得点酬劳。   “朕也听说了,那么……朕就派你成为保护巫女的侍卫吧。”   角宿眨了眨眼,“没有了?”没有黄金?哪怕白银也好啊……那么良田百亩呢?   皇帝笑:“你还想有什么?”   角宿大惊:“……没有了……谢陛下恩典……”   老狐狸!竟然这么糊弄他!当他是好打发的主?一会儿回去,他要把刚刚看到的画成册子拿去卖,哼哼!   叫你不给我黄金!   叫你不给我白银!   叫你不给我良田百亩!   叫你那么抠门!   “那么,将军,巫女暂时就由你来保护了,不管是吃穿用,都给她最好的。”   “是,陛下。”   回到将军府,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刻。   将军府很大,就如角宿一路上念叨的那四个字——良田百亩。   不仅是良田百亩,更是富丽堂皇。假山、竹林、亭台楼阁,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府上的丫鬟婆子,穿得也是极体面的,不过分暴露,也不是包裹得严严实实。   心宿调给她两个丫鬟,都是乖巧可人的那种,分别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打点生活。   寝居是一间宽敞的院落,半月形的拱门上方,写着“翠玉轩”三个大字。   穿过拱门,满眼的蝴蝶兰,淡紫色的蝴蝶兰,远远望去,如若展翅欲飞的样子。丫鬟们带着她进到里屋,简单的家具、简单的摆设,被褥、茶具都是新的,朝东还摆放了一张长桌,桌上放着砚台和几支毛笔。   别院是心宿给安排的,听其中一个丫鬟说,早在好几个月前,他就已经把这给腾空出来,令人打扫干净,为的是哪天她回来好能有个居所。   院落的阳光很充足,地理位置也极好,冬暖夏凉的。   小丫鬟说的时候,脸上尽是艳羡,眼里毫不掩饰她对他的爱慕。   温暖心里一声叹息,淡淡的失落流淌在心底。她所拥有的这些特殊待遇,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会误会他的用心良苦,但……她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身份而已。   他,有他的野心,而她,不过是他野心中的一枚棋子。   然,即便如此,她也爱着这个男人,哪怕是飞蛾扑火。只因为,她想给予他温暖,对他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滴水必会带来穿石的力量,所以微小的爱也能冲破一切,不是吗?这么想着,笑容再次回到她脸上,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手一下一下抚弄着小可的下巴,让它舒舒服服地枕着大腿休憩。   刚铺好床的小丫鬟见到这一幕,一下子惊呆了,喃喃着“小姐笑起来真好看”什么的。   和两个丫鬟聊了会儿,也询问了她俩的名字、生辰,以她随和的性子,也就一下子和她们混熟了。   她也记住了她们的基本特点。一个好动,一个喜静。   好动的叫桃儿,喜静的唤梅娟,都刚过及笄的年纪,比她小了一点,心智却比较成熟。   “叩叩叩——”门外响起敲门声,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接着,是那清冷的声音,说:“温暖小姐,房间还满意吗?” ☆、第五章:废除   接着,是那清冷的声音,说:“温暖小姐,房间还满意吗?”   其他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这次回来得那么突然,什么东西都没带,总觉得有那么一点觉得不安全感。其实,温暖也想不到还能回到这里,本来是无望了,却不想再次发生了奇迹。   倘若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该把东西都预备好的,只是,奇迹是在她失望的时候发生,措手不及。   不过,有得必有失,能来到这里,已经是上天赐给的莫大恩惠了,她要感恩才是。   心里这么想着,温暖开心地出去开门。   阳光下,男人依旧铠甲装,一身铠甲装,三分冷然七分桀骜不羁,俊美中透着飞扬跋扈。好像自她见他时,就不曾见过穿其他服饰的他。   心宿见她站着,略略皱眉,道,“丫鬟呢?梅娟!桃儿!”   两个小丫鬟小跑出来,脸上还带着茫然。“将军?”   “怎么让你们主子开门?本将军留你们何用?!”   话一出,立马吓得她们扑通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连连叩首。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将军饶命——”   “饶命?”话语中带着轻蔑,心宿居高临下道,“怎么饶?”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桃儿把额头磕得咚咚响,一会儿就见红了。小小的身子猛烈地抖动着,像被电击那般。   而梅娟都快吓哭了。   “心宿,算了。”按着门楣,温暖回过神来说。   这样子的场面,她着着实实被吓愣住,以前看古装剧那会儿,她还不觉得什么惊讶,如今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   “是我自己要来开门的,这不怪她俩,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蓝眸闪烁了下,脸色缓和些后,心宿微微一笑,说:“是,温暖小姐。”随后他转向跪在地上的那两人,冷然道,“今日念在巫女大人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下不为例。”   梅娟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谢将军!谢谢巫女大人!谢谢将军!谢谢巫女大人……”   “你们下去吧,”他冷着声音让桃儿二人退下,“那么温暖小姐,请您先休息一下,待到用午膳,我会吩咐下人过来请您。”   “心宿,心宿,等等!”小跑着追上那抹快步离去的高大背影,温暖扯住他的袖子。   心宿转过身,视线掠过她紧抓着他袖子的小手上,手臂微微一用力。袖子从她掌心里滑出来,他才看向她的脸,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抽离袖子的速度很快,也很轻柔,但她还是感受到他那无言的拒绝与隔阂。   她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有金疮药吗?我,不是我受伤,桃儿和梅娟都磕出了血,伤口需要处理下。”   淡漠地看着她,他以讥讽的口吻道:“只是两个卑贱的下人而已,何须让您记挂在心上?”   卑贱的下人?   温暖抬起头,看向那对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并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身份的贫富与贵贱,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选择屈就的生活。如果说她们俩是卑贱,那么我也差不多,只是她们受环境所迫,不得已,而我,恰好相反而已。”   “心宿,你我都拥有在上的地位,却也不能因此而瞧不起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或许她们在某些人眼里是根草,然在她们双亲眼中是块宝,无价之宝。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旁人怎么看,乃在于最亲密的人怎么看待,在于他自己怎么看待自己,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么就不能说让别人去尊重他、拥戴他,因为,在别人没有说话之前,他已经率先放弃了自己。”   薄光照着少女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站在他面前的人儿,不是之前那个眼里充满了痴迷没有她自己的少女,也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的注视而脸红讲话还结巴的可人儿。此刻的她,像是经历过人生患难娓娓道来一些真谛的智者,明亮的眼睛似能看透人心,以简单的字眼击打在守旧的观念上。   但是……这样的说法未免可笑了点……若果上天真的公平,那么,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该怎么说?还不是拜上天所赐?   薄唇微翘,他掩饰住眼底的讥讽,“心宿铭记于心,那么,请您随我一起去取药。”   拿着金疮药一路在管事的婆子的带领下去到梅娟的桃儿的住处,推门进去,正见到俩丫头哭得眼睛红肿,桃儿坐在床沿上抽泣,梅娟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拍她的背替她顺气,显然,这两人还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惊吓。   婆子在旁边叹了口气,说她俩刚来将军府没多久,大总管也是因为看中她俩手脚利索才委派她们去照顾她的,却没料到才第一天就出现了问题。在她俩刚回来时还被大总管狠狠训斥了顿,责令不用再去照顾她了。   温暖默然,她没想到这件事带来了如此大的影响,对方还是不谙世事的姑娘,怎么能经受得起这般打击?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谢谢您,一会儿我自然会去同大总管说说。”   见巫女大人道谢,婆子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大的礼您可是要折煞老奴哟……巫女大人,为您做事是理所当然的,您用不着道谢。”   “不,这是我应尽的本分。”   婆子局促着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得说了句“我先去忙事儿”,就踉跄着离开。   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温暖深深叹息。   这就是古代的奴隶制,是她不得干涉也干涉不了的领域,只是,她是现代人,不是古代人,也就不喜这制度。而且凭着巫女这一头衔,即便不能做什么,也至少要让他们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小姐,您怎么来了?”听到脚步声,梅娟从床上站起。桃儿也停止了抽泣,泪眼汪汪看着她。   “给你们送药来了。”走到她俩面前,温暖笑道。   “这……”梅娟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们承受不起,我们不懂事,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记在心上。”   桃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懵了,呆呆坐着站不是跪下来也不是。   “梅娟,你做什么?快起来!”   “奴婢……”   “我命令你给我起来!”   说话的语调上扬了几分,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严与不容抗拒。梅娟一怔,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身。   “以后在我面前就免去一切叩拜的礼节制度,不然,罚你俩俸禄。”   与桃儿对视一眼,好久她俩才呐呐着回应。 ☆、第六章:俘虏   一个上午,基本都花在给梅娟和桃儿涂药、说安慰的话上了,虽然在离开前,俩丫头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但看得出,比起之前大胆多了。偶尔桃儿还会被她讲的笑话给惹得发笑。   到了午膳时间,婆子过来唤用膳。带着俩丫头前往客厅,前脚刚到,就闻到浓郁的菜肴香味。   客厅里,下人端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连放碗筷也都是轻手轻脚的。从她进来后,也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她一眼,顶多是靠近时以福身作为对上的礼节。   桌子上摆了葱油鲈鱼、水晶虾仁等等,菜色丰富,看着也令人垂涎。   角宿吃得欢,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嘴里叼着鸡腿碗里装着虾子,筷子上还夹了块猪蹄。满嘴的油腻,手上也是;心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偶尔咬一块红烧肉,都是优雅从容的那种;因为够不着远一点的红烧猪蹄,她也只能巴巴吃着面前那盘青菜,眼睛却一直盯着盘子里面仅剩的那块猪蹄。   角宿三两下把猪蹄给啃干净,还想把最后一块猪蹄也吞进肚里,筷子还没碰到,酒杯半路给拦截了去。   因为被夹走了猪蹄而暴怒的某少年,在见到那筷子的主人后,刚升起来的怒气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心宿,难道你也喜欢吃这个?”   他可是记得,口味一向偏淡的大财主是很少沾这些油腻腻的东西的……莫不是他转性了?   心宿不说话,只是把猪蹄放到了温暖的碗里,又让下人换了一双干净一点的筷子。   角宿瞪着眼睛。原来他不是自己吃啊……再看看自己面前那一堆骨头,俊脸一红。他吃得太投入了,竟然把餐桌上唯一的少女给忘了。还让对方看了去自己狼吞虎咽的吃相,哇啊!丢脸死了!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红烧猪蹄,再看看隔了一个位置的冷漠男子,温暖无言翘起嘴角。   这个男人,有着细致的观察力呢。   在将军府待了几天,和梅娟、桃儿的关系也愈来愈好,俩丫头除了有人在的时候规规矩矩的,一旦没人了就和温暖闹成一团。   也许是年龄相近,也许是她的真诚得到了回报,和第一天比起来,她不再觉得孤身一人了。而且角宿也时不常地过来找她玩,抽了空还会带她去到外面的街上兜兜转转,代替了被朝政缠身而走不开的心宿。   没了想见的人在场,难免会有一点小失落,然角宿能有各种法子来让她开心逗她笑,加上他的搞怪天赋,更是让她的心情开广了不少。   所以,经过翠玉轩的人常常能听到从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短短几天,让将军府上诸多的人看到在这冷冰的府中,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至于心宿,虽然天天往皇宫跑,但应了温暖的要求,不管事务再多,也会回来和她一起用膳。   她觉得,吃饭成了件奢侈的事,也成了最幸福的事。   奢侈是因为一天只有三餐,与心宿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更不用说短的过分的时光;而幸福则是因为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用餐,即便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没有言语,也让她觉得弥足珍贵,也就格外地期待用膳时间的到来。   五天后,当日上三竿后,温暖被一阵刺目的阳光给吵醒,她咕哝了声,翻身面向窗内侧继续睡。   昨晚和角宿、梅娟、桃儿四人玩骰子,输者要画乌龟,当然四个人都无一幸免,特别是桃儿,脸上、手臂上、脖子上都画满了大大小小的乌龟。玩得太过投入,等到外面响起敲梆的声音,才惊觉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角宿翻窗出去,她留了梅娟俩丫头一起挤床铺睡。   三个少女都不胖,花雕大床足够容纳下四个人,挤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真正入睡时已经月亮偏西了。   “温暖小姐还没起来吗?”   外头,清冷的声音在宁静的翠玉轩显得格外的突兀,温暖在梦里笑出声,想着连做梦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回将军的话,还没……要不要进去喊她起来?”   “不用了,我等等就好。”   于是,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及至从里屋传来重物落地和痛呼,心宿推开门就进去。   屋内的地板上,穿着里衣的少女脸朝下趴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神色慌张的梅娟、不明就里的桃儿和面无表情的心宿。   从梅娟身后弹出脑袋,桃儿被眼前的景色给惹得笑弯了眼。   趴在地上的少女碰了满鼻子的灰,粉嫩嫩的脸蛋还磕红了一块。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一脸迷茫的表情。   “你们……怎么进来了?”温暖呐呐,看向心宿的眼神还迷迷糊糊的,“你不是上早朝了吗?”   噗——还真睡糊涂了!桃儿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可是又介于心宿在,只得捂住嘴巴闷闷地笑。   “小姐,将军在外面等了您多时了。”梅娟好心提醒。   温暖脸上的神情由迷茫渐渐转为清醒,最后她“啊”了声,低头看了下敞得大大的领子和快要春光外泄的肌肤,她一手护着领子一手指向门。“桃儿,你先带将军出去,梅娟,为我更衣!”   “是……”   换好衣服,温暖百般忸怩下才开门出去。   刚刚在梅娟端来洗脸水时,透过水面她分明看到那个邋里邋遢的人儿。一想到被心宿瞧见了去,她就后悔得要死,关键是还是衣衫不整的那种。   心心念念地期盼着见面,却是这样的见面方式,她真该钻地洞躲起来。   房门外,男人站在台阶上,背对着她。日光照在他银色的铠甲上,金光流淌,耀眼的让人无法注视。   她眯着眼,不敢靠近,而他恰好转过身来。   温暖觉得,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俊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那双无波无痕的蓝眸就如那璀璨的蓝宝石,纯净而明亮。深邃的五官承载了灿烂的阳光,将他高大健壮的身躯一笔一划地勾勒而出。   只是……阳光再灿烂,似乎也进不了他的心房,就如他的那对眼,望不见深处。   “您醒了?”   她低下头,“嗯,久等了。”   “不,是我打搅了您。”心宿看着她,道,“听说昨天您和角宿玩到很晚?”   眼神四下瞟了瞟,见实在没有东西可以看,她才点点头。“对不起……因为玩得太兴致了,有点忘乎所以……”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是,”上前一步,他以指挑起她的下巴,“一直都没好好陪您,是我的失职,可曾怨我?”   心跳骤然加快,温暖愣愣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美男计,传说中的美男计!但是……她心甘情愿被俘虏……   “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带您去见几个人。” ☆、第七章:忧心   吃过饭,温暖和心宿一起去书房。   将军府很大,虽然比起皇宫来算不得什么,但从花厅到书房的路程还是有点距离的。   因为是校田径队的主力,所以温暖那一米六五的个头在女生中算是鹤立鸡群了。然而相对于前面那个超过一米九的男人来说,她就显得过于娇小玲珑了。   而且,心宿的步子很大,他走两步,她就要走三四步,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小跑着才能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他走得是不疾不徐,可是她就受苦了,好几次还差点被鞋带绊倒。   估计是察觉身后的少女的辛苦,心宿特意放慢了脚步。却不想身后的少女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了上来。   “痛!”温暖捂着鼻子。   “抱歉,我没注意……”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后倒的身体往怀里带,“没事吧?”   在他怀里摇摇头,她幸福地弯起嘴角。只是,才过一会儿,她又深深叹了口气。   倘若,不是因着青龙巫女这一身份的话,她也不会有这般好的待遇,更不用说,他对她的温柔了。   到头来,他对她的温柔也不过是她的身份而已。   “怎么了?”   “不,没什么。”从心宿的怀里退了出来,温暖注视着他,直到他把目光调转开。她上前一步,把手主动塞到对方宽大而冰凉的掌心里,不给他拒绝的时间,牢牢握住。   “这样就可以大步走了。”   低头望着再次展开微笑的少女,心宿点点头,没有任何的愠怒和尴尬,“请温暖小姐小心脚下的。”   两人来到书房时,里面已坐着三个人了。   角宿见到她,本来还挂着疲态的脸一下子喜逐颜开,只是眼睛下方那圈黑眼圈还是出卖了他。看着他,她回以一笑。   三个人中另外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有着和角宿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他的神情却要柔和的多。还有一个是绑着发髻的美丽女子,上挑的丹凤眼自然流露着一股风情。   角宿一脸笑嘻嘻地站起来,凑到她面前,“温暖、温暖,怎么样,睡得还好吗?你看看我,我回去才睡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我哥给抓起来了,早知道就待府上不回去了。”   看他皱成了包子一样的脸,温暖忍着笑,“只可惜,将军府没有闲置的房间了。”   角宿肩膀一跨,“没良心!”   “嘻嘻!是啊,所以以后多往我那里跑吧,不然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面对温暖这番带笑的话,角宿的脸刷地红了,一双眼闪闪烁烁的,也不知该看向哪,接下来该应承什么话。   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温暖看向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亢宿……房宿……”   “哎?你怎么认得他们?”角宿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人惊讶道,“但是,你从没见过他们啊。”   “你忘了?之前你和我说过你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还有一个有着火爆脾气,动不动就会拿雷电球砸人的彪悍女子,想来就是他们俩了。”   温暖把话说得很溜,却让角宿吓白了脸。   他瞄了眼身后的女子,见她喝茶的手一顿,目光如两把刀子堪堪飞了过来。他咽了口口水,好在对方只是瞪了他一眼,也没有用雷电球喂他,就是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了……   这个傻姑娘,怎么能把他在身后说别人坏话的事儿给抖出来呢?挨打的可是他啊!   看着角宿如翻书一样变化着不同表情的脸,温暖就想笑。谁让他昨晚那么开心地给她画乌龟,还画一只啧啧赞赏一只,说什么很相配,气得她只想踹他出门。   她虽不是小人,但是隔夜仇还是会报回来的!   “温暖小姐,这位是七星士中唯一的女性,房宿。”心宿指着椅子上那位身穿红色紧身长裙的女子说。   他淡漠的语调拉回她的心神,温暖心头一跳,视线与两道火辣的目光对视。顺着对方的视线下落,落在与心宿交握的手上。有那么一瞬间,温暖觉得那目光就好像两把刀,几乎能把她的手给砍下来。   那是强烈的敌意,还带着浓浓的不容忽视的醋意。其中的意思,就算对方不说,温暖也知道什么意思。她不为所迫,反倒昂首挺胸,甜甜笑着迎向她。   房宿一愣,面对那张笑脸,只得把视线收回。   “房宿、角宿、亢宿,这位是来自异世的叶温暖小姐,也是我们的青龙巫女,今后她的安危还需要各位的相助了。”   “那是当然!”相对于亢宿的淡淡笑容和房宿的面无表情,角宿显得尤其兴奋,一对眼早已弯成了新月。   心宿点点头,波澜不惊,“如今红南国已出现了巫女,我们唯有比他们提早聚集到其他七星士才能打败红南国,扩大我俱东国的领土。所以……”他顿了顿,看着房宿,说,“接下去你就和巫女一起去找剩下的三位七星士。”   “我也去我也去!”角宿举着双手,蹦来跳去,“心宿,我也要去找,和温暖一起。”   “不,你就留下来……”   “还是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温暖说。   看了温暖一眼,心宿才首肯。   其实,她之所以要带上角宿,是因为不想单独面对房宿而已。   人多时还能壮壮胆,人少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从对方这个冰山美人刚刚那一记凌厉的眼神来看,就可以知道她不好惹,而角宿只是用来挡箭的,有他的陪伴,也就不用担心一路上的沉闷了。   “什么时候出发?”角宿看起来很兴奋,一双眼贼亮贼亮的,好似找剩下的七星士只是过家家那样的好玩。   心宿淡淡瞥了他一眼,“明天。”   “那么快?!”   “怎么,你有意见?”   角宿笑得很狗腿,“没有,绝对没有!”   简单用过晚膳,天色还很明亮。夕阳西下,火烧云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火焰一样的色泽把整个庭院都染成了红色。   坐在窗边,温暖望着那片天空思绪万千。   红南国出现了巫女,按照剧情,夕城美珠也开始了她寻找伙伴的旅程。她没料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想到即将和鬼宿他们为敌,她就有点不知所措。   曾经,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视他为朋友,而今次,若再见面,也许,便是敌人了。   他会失望罢,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无力的是,这又是无法改变,即使能改变,也阻止不了国仇家恨。她该怎么办?这样的结局,她不想要,也拒绝要。   庭院的半圆形拱门口,男人披戴着一身的余晖走进来。橘红色的光芒流淌在他那件银色铠甲上,他见到窗边的少女,缓步朝着她走来。   “我看您晚餐只吃了一点,就给您送来了糕点。”把朱红漆的食盒递到她面前,他说。   “谢谢。”接过食盒,她有点心不在焉。   看着无精打采的她,他问:“怎么了,看您很不开心的样子,有心事吗?”   温暖一愣,随口道,“有吗?”   “没有吗?”他反问,弯下腰,道,“您的眼睛,隐瞒不了您。” ☆、第八章:初吻   “没有吗?”他反问,弯下腰,道,“您的眼睛,隐瞒不了您。”   您的眼睛瞒不了您……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带着无比的威严与不容拒绝的霸道,好似她必须要告诉他其中的缘由。   温暖抬头,注视着头顶那张俊美无暇的容颜,淡淡一笑,“心宿,有些时候,眼睛是会欺骗人的。”   蓝眸闪过一丝光芒,快得如闪电那般,一闪而逝。他又弯下几分,望进少女璀璨的星眸深处,低声道:“那么,您在欺骗我吗?”   “我……”   “或者,您若真有什么心事,可以同我说,虽然我不能帮助您什么,但是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的好,不是吗?”   温柔的语调,专注的眼神和关切的表情……就像个值得依靠的大哥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放下一切,把心里所想的都告诉他;又像个贴心的情人,直教人心头暖暖的。这样的男人,任谁看了都无法不心动呢。   温暖咬着嘴唇,心里的墙壁倒塌了一半。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凉凉的触感让她猛地惊醒。手抓着窗沿,她低下头,深深呼吸了口,来平复剧烈跳动的心房。   “谢谢你心宿,我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了而已。”   这个谎,撒得很蹩脚。如果通人性的小可在的话,估计会用轻咬她的脚趾来拆穿她的谎言吧。   但是……对不起,心宿,即便你这般诱哄,我也不能对你完全袒露,请相信,我所要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   一只大掌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脑顶,心宿说:“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把我们都当成是您的家人。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起程了,如果不好好睡觉的话,就会没有精神的。”   找剩下的三位七星士吗?也许,会是很漫长的旅途呢,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又是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面。   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那般揪住了他的衣角,前进着的高大身影一顿,他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少女。   “能……再陪陪我吗?”她看着他,目光带着恳求。   “呐,可以吗?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呢,没有你的日子,我会很孤单的。”   “为什么?您不是有角宿吗?”   温暖摇摇头。   不一样,你是我喜欢的人,怎么能相比?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心宿的脸近在咫尺,触手可得。那对蓝眸是那么的漂亮,特别是被橘黄的夕阳余晖给映染过的,美得惊心动魄。   手缓缓攀上他的脸颊,顺着他俊美的脸庞细细描摹着。心底的浓烈情感如洪水泛滥,她轻声开口,软侬细语:“心宿……”   带着千万分柔情的呼唤从红唇里逸出,任谁听了都不由自主地想放下戒备的心,男人仍不说话,等待着她的下文。对于她的触摸,他也没拒绝。   “心宿……”   知不知道,只是这样唤着你,就让我心悸到不行?   “心宿,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已经喜欢上了你。”   薄唇轻牵起一丝弧度,他说:“谢谢温暖小姐抬爱,心宿也喜欢您。”   “不,不是的。心宿,我对你的喜欢,并不只是朋友间的,也不是巫女与属下间的,我对你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爱人之间的喜欢。你,不会不明白,是吗?”   心宿诚惶诚恐,“温暖小姐……”   薄唇被一根手指按住,少女再次摇了摇螓首,迎向他的目光甚是专注。   “嘘——不要叫我温暖小姐,也不要用‘您’。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感情,可是,请允许我那颗继续喜欢你的心,即使……它可能得不到什么回报,我也,甘愿。”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每停顿一下,她便靠近一分。   日光照在他那张过分邪魅的脸上,橘黄色的光芒柔化了他的冷冽。金发蓝眸,健壮的四肢,明明是美得惊心,却不失霸气。这样的一个人儿,简直是造物主的完美杰作。   没有□□,没有调情的氛围,一切都只是自愿。   红唇轻轻印在薄凉的唇瓣上,蜻蜓点水,一吻即罢。   蓝眸里有了波动,只是瞬间,恢复了平静。   唇离,相看俩无言,时间就这么在彼此间悄悄流逝。   “糕点趁热吃,您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告诉我。”最终,还是心宿打破了沉默。   温暖点点头,放手任他大步离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   “那么,再见。”她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说。   屋顶,红衣女子孑然站着,风吹起她的裙摆。细长的丹凤眼望着天空那轮渐渐下落的夕阳,垂在身畔的手紧握成拳。   沐浴过后,温暖披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坐在门前的木栏上。背靠在望栏,抬头望着天空那片的星子。   也许是因为没有工业污染的缘故,头顶的那一方星空格外的璀璨,似镶在黑绒绸缎上的宝石,闪闪发光。   “小姐,夜冷,披件外套吧。”梅娟拿着长衫披在她肩上,站在她身边低声道。   温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了谢。   “您饿不饿,要不要我给您去厨房那边弄点夜宵来?”   “不用了,之前心宿送来了糕点,你就回去休息吧,不用顾到我,这里有桃儿值夜就行了。”   见实在也没自己可以做事的地方,梅娟这才允了下去。挑着小巧玲珑的灯笼走出去,才才拐出拱门,就见到远处一模朦胧的身影。她抬高了灯笼,借着手里灯笼的光看到正朝着这里走来的相貌俊秀的少年。   “亢宿大人,您怎么……”   他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太过大声。   “明日温暖小姐就出去了,我来给她道别。”   梅娟欣然,“那正好,她还没睡呢,看她整个下午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您给她吹一曲儿吧,”她忽然“啊”了声,局促不安地站着,“对不起,奴婢冒犯大人您了。”   “没事,你和别的丫鬟不一样,不但为你家主子着想,也不拘小节,看来你家主子待你不薄。”   “嗯,是的呢,”一说起温暖,梅娟的神色就带上了几分感激,“她真的很特别,从来不把我和桃儿当奴才使唤,反而将我们视为她的朋友,给我们吃好的穿好的,就连俸禄也会多给一些……朋友这个身份,可是我们俩从来不敢奢望的……”   梅娟不用“奴婢”称呼自己,而是用“我”、“我们”。这种称呼,在这样的人身上,他又多久没听见了?   “哎呀!您看,我光顾着跟您说,倒是误了您的时辰了,真是该死!亢宿大人,您过去吧,奴婢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亢宿笑着往旁边挪了挪,没走几步,他回头喊住梅娟,说,“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这么拘谨,你在你家主子面前怎么样,在我面前也那个样子。” ☆、第九章:拉拢   “嗯,去吧,”亢宿笑着往旁边挪了挪,没走几步,他回头喊住梅娟,说,“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这么拘谨,你在你家主子面前怎么样,在我面前也那个样子吧。”   纤细的肩膀猛地一震,梅娟抬眸,不可思议地望着站在两丈远的少年。   昏黄的烛光给他披上了件夜色霓裳,少年淡淡笑着,长身而立。   温文儒雅、玉树临风,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两个成语。梅娟微微红了下脸,把灯笼提了提高,笑道:“谢亢宿大人抬爱。”   踩着三寸金莲,她提着裙摆低着头快步离开,等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下来。夜空里传来悠扬动听的笛音,站定身子回过头,望着还站在拱门边吹着笛子的少年,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抚上心口处轻轻按着。   那里的心跳很快,快的过分了。少年温玉般的笑容像是烙印,印在了心房上。   “少女情怀总是春”,这是之前温暖小姐调笑她时说的,那时候她不过是个懵懂的小丫头,也只和她闹闹,不过几日,竟真应验了。   只是……嘴角扬了无奈的弧度,她转过身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那可是天上的星星呵,怎么会是她这等低俗的人能攀得了的呢?她这一生就该好好服侍温暖小姐,哪怕一辈子不嫁而待在小姐身边,她也愿意。   笛声悠扬悦耳,如和煦的暖风,吹散心头积郁的感伤。   当最后一个笛音消散在空中,温暖轻轻道谢。   朦胧的烛光下,模糊的身影缓缓而来。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少年俊秀的脸庞宛如被蒙上了层面纱,看得不真切。   “温暖小姐睡不着吗?看你很有心事的样子,倘若方便的话,我可以当您的倾听者。”亢宿那温和的声音有着奇特的能力,能让人放下树立起来的戒备。   温暖眨了眨眼。同样的话,两个不同的人对她各说了一遍,一个带着诱哄,一个带着关切,完全不同的风格。   她打量着他,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却比同龄人多了份成熟稳重。十五岁,本该是撒欢的岁月,然在他脸上却不见年少的飞扬与洒脱。   她记得亢宿角宿这对俊秀的双生子是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父亲教导尚在年幼的他要坚强,并照顾体弱多病的弟弟。也许在那时候,他的意识里被迫烙上“责任”这两个字了吧,所以才小小年纪,不得不独自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   从弟弟那天真的性格身上,足以看出这个兄长做了太多太多,甚至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她不知道这一路走来,他受了多少的委屈,又隐忍了多少。但她对这对兄弟,有异于其他人的特殊感情。也许,她和他们俩一样,有着失去双亲的遭遇,就某些方面而言,她能理解他们。   有些人,若受了恶行的加害知道其中的苦痛后,决不故意将这恶行再加诸于他人,是其内心的强大和善良;还有些人,受了痛之后要用相似的恶行去加害更弱小的人,是其内心的脆弱和恶。亢宿显然是前者。   召唤神兽的目的除了保护国家外,还有一个是消灭诸罪。那么,对于内乱外争,权贵腐败,将自己的享乐和生存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俱东国来说,是否真的意味着,即便将神兽召唤出来,也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抬头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清秀的面庞、干净的眸子,就算经过战火的洗礼,也依然有着干净纯洁的心灵。在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上,成了一颗不被污秽过的明珠。   召唤神兽……保护国家并消灭诸罪……   保护国家……消灭诸罪……   干净的少年……   纷乱的思绪忽然间如排座位一样,一个个按照座位号坐好。灵光在脑海里如烟花般炸开,开出绚烂的火星,指尖猛地一颤,她为心中的想法激动不已。   可能,也许……真的可行。   可,莽撞行事只会吓坏他吧?何况,在他心里,弟弟比什么都重要。   “温暖小姐,身体不舒服吗?你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望着那张一会儿眨眼,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陷入难过的变幻莫测的脸,亢宿关切道。   “亢宿,你喜欢战争吗?”她没头没脑问了句,却发现接下去要讲的话开始入雨后春笋,噼里啪啦地冒了出来。   亢宿一愣,皱眉看着温暖,不明白她皱眉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你不喜欢吧?我也不喜欢,有谁会喜欢战争呢?受苦的只是老百姓而已。”她深深叹息了记,目光变得悠远。“之前,角宿带我去将军府外转了转,让我见到了在这皇城中生活在底层的许许多多老百姓。呵呵!其实他带我去的地方很好玩,可……那些困苦无依无靠的百姓还是随处可见,当然,也见到那些所谓的恶霸。”   他垂下了头,将情绪全部隐藏在黑暗中,“亢宿……不懂温暖小姐的意思。”   “你不用这么拘谨的,”温暖笑笑,试图缓解下气氛,却发现非但没什么用,反而更加糟糕了点。她又叹了口气,说,“在心宿说明天出发去找剩余的七星士后,我一直在考虑,若真的把你们聚集起来召唤出神兽,我应该许什么愿。百姓希望的是安居乐业不再有战争的生活,君王希望的是国富民强,不受邻国的侵扰,可是……人心叵测,若是被贪婪所据,利用神兽来达到自己的贪念,那么事情就不简单了吧。”   隐藏在黑暗里的眸子猛地一缩,亢宿抬头望向看着新月的少女,紧张不安地等待着她接下去的话。他好似能感受得到心底有什么裂开的声音,虽然轻微到不可思议。   “亢宿,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当今的圣上,可以说是相当的厌恶和讨厌,唯利是图、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不顾百姓的死活又贪生怕死,你说,若神兽被召唤出来,却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贪念,那召唤神兽有什么意义?召集七星士又有什么意思?我想,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理解我那番话的意思。”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他,“我明白你顾忌很多,不然你也不会隐藏你的锋芒,说我自作多情也好,我想告诉你,我们是有一样的心志的,只不过……单凭我是做不了什么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亢宿张大了嘴巴,“巫女大人,您这样做,是在跟朝廷……”反抗啊,那是乱臣贼子,是要诛九族的。 ☆、第十章:仓惶   亢宿张大了嘴巴,“巫女大人,您这样做,是在跟朝廷……”反抗啊,那是乱臣贼子,是欺君,是要砍头诛九族的。   “跟朝廷反抗,诛九族吗?”温暖笑笑,眼底依旧清澈。   看来真的是把这孩子给吓坏了,连称呼都改了好几回。从温暖小姐到温暖大人,再到巫女大人,想来他这情绪也是转了很多吧。   见她笑得泰然,亢宿也不知该怎么回复了,那笑容,分明没有半点恐惧。好一会儿,他才愣愣地点点头。   “谢谢你的提醒,这件事,我不是没有考虑到的,若非没有全备的计划,我也不会贸然同你如此说。只是,一个人若考虑得太周全,只会让自己停滞不前,舍掉一些东西,必定会让你得到其他的东西,也许最后,你所得到的比你失去的还要多。没有冒险,你怎么知道行不行?”而且她是孤身一人来的,何来的九族之诛?   垂在身畔的手缓缓曲成拳头,他静默不语。   如果,真的只是那么简单的话就好了。   “我明白你的顾忌,也不想太过难为你,相信你比我更了解战争带来的无法弥补的伤害,一旦发生战争,势必会有人牺牲,搞不好还会牵连到不必要的人。我给不了你我可以保护众人的承诺,但我希望的是,能够把伤害降到最低点,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其实亢宿,你也不喜欢现在,是吗?你一直向往的生活,难道你不想在你活着的时候能看见吗?不然,你也不会吹刚才那样的曲子了。”   眼底的惊讶愈来愈大,他有种被面前这少女看到心底深处的恐慌感。   “你到底是……”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见他怀疑的目光,温暖眉开眼笑,“我是我啊,或者,我是你们的青龙巫女。”   头顶的烛光把她的脸照得迷蒙,望不见她眼底最深处的情绪,让他觉得那对眼眸亮的太过了。   “巫女大人,这里的环境并不是您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亢宿,环境的好坏不是它好了就好了,坏了就坏了,关键在于人怎么看待。对于智者来说,环境是黎明前抵死挣扎的黑暗,是成功推波助澜的动力;对于愚者来说,环境便是看不到曙光的黑暗。”   “亢宿,我想请你问问你自己这么晚还来翠玉轩的真正原因,应该不仅仅只是安慰我那么简单吧。我想你是想看看我的立场,看看这个巫女是不是值得信赖,而且在你心底也还是有着那美好的愿望的。也许在你意识中,你觉得你跨不过那个门槛,但是你别忘了,现在的你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矮小的你了,若你一直停留在以前那个矮小跨不过门槛的你的话,那么你的确会永远跨越不了。”   少女那番富有奥秘的话像千斤巨锤,狠狠敲打在他心上。亢宿忘了最后他是怎么离开翠玉轩,只知道他的心很乱,步伐也很乱,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仓皇而逃。   翌日,天明。   温暖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她唤来梅娟,才知是角宿在外面闹着要进来,被守卫拦住,不开心着呢。   “桃儿,出去跟他说,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是。”   换好衣服出去,见到的是角宿坐在台阶上,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对着温暖咧嘴笑,“你醒了?”   “大清早的那么吵,能不醒么?怎么了,那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角宿站起身,“早吗?都什么时辰了还早,本来以为你会起得比我还早,想不到你还睡着,亏我那么一大早就来找你,早知道就晚点来了。”   “是是是……您辛苦了。”温暖福了个身,笑意盈盈。   “对了,跟你说正经事,听说,红南国那丫头还没有找朱雀七星,而且探子回来报信,说那丫头早已回去了,红南国隐瞒了这事,所以……”   夕城美朱回到现代?这么说,他们还没有行动起来找朱雀七星士?   这是老天在眷顾她吗?事情的发展似乎正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靠过去了,倘若真实如此,那就再好不过,让她可以有喘息安静下来思考的时间。   “温暖?温暖?”见她没回应,角宿对着她挥了挥手,“你有在听吗?”   “啊?!什么?”   角宿翻了个白眼,鼓起了腮帮子,“你明显就没有在听!”   角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我有在听啊,不就是夕城美朱回到她原来的地方了嘛。”   “你!”他哭笑不得,“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不用那么早去找剩下的七星士啊,而且你也没来几天,总不能……”   “不,角宿,朱雀巫女回去,正好可以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来找到我们的伙伴,一旦朱雀巫女回来,当中所涉及的问题和麻烦反而会更大更多也更难收拾,心宿的决定是对的,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而是要尽早把我们的伙伴聚集,召唤出神兽。”   “温暖,你……”古怪地看着她,角宿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积极。   “是的,温暖小姐说的没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只有比他们快一步聚集起其他的七星士,我们才会有十成的把握赢得胜利。”   温暖转过身。   男人依旧一身铠甲装,头盔下的那对蓝眸漾着点点光彩,他对她点头,简单而冰冷的招呼。   “角宿,你去前厅和房宿他们等着,我有话要对温暖小姐说。”   “哦。”角宿应承得不情不愿,经过温暖身边时以口型对她说让她快点。 ☆、第十一章:契约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你不去早朝吗?”   角宿走后,本来沉默了一段时间的两人同时开口。   温暖愣了会儿,笑出声。   “刚刚宫里来了太监,传话说今日不用上早朝了,估计陛下昨夜玩累了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表情,仿若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看着他,然后走过去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搂抱着他。却发现他太过高大,在他面前如此娇小的她做这番举动显得有点可笑。可她固执地不想放手。铠甲很冰,即使是现在的有点暖和的清晨,也让她冷得一阵发颤。   “温暖小姐?”他挪移了脚步,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属下身上很脏。”   温暖不依不挠,他退开,她贴近,他再退,她继续贴近,就跟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心宿作罢,任由她抱着自己。嘴角上扬,她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一些。   “心宿,你不脏,在我第一眼见到你,你的美就让我深深记住,难以忘怀,这样的你怎么会脏呢?”从他怀里抬起头,她以指尖描摹着他的五官,“这么漂亮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样蓝,还有这360度没有死角的面部和樱花色的嘴唇……心宿,你的造物主的杰作呢,承蒙上天的厚爱,怎么会脏?”   造物主的杰作?承蒙上天的厚爱?蓝眸里的轻蔑与不屑如暴风浪翻腾。“温暖小姐,属下有东西要送给您。”   下一秒,脖子上忽然一凉,她“啊”了声。   温暖望着躺在他手掌心那枚淡蓝色的圆形项链吊坠,她惊呼漂亮,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这是……”   “这块石头能帮助温暖小姐您找到剩下的三位七星士,当您的附近出现七星士时,它就会变成粉色。”   摸着那块石头,她低声道谢。   “还有,这是四神卷轴,若您在孤身一人遇到危难时,可以用这个作为暂时的武器。”   “此次前往,恕属下不能相陪,您若有什么事想告之心宿,可以用这个。”从一只耳朵上摘下耳钉,他交在她手中,“您只要默念我的名字,我们就可以联系上。”   “很漂亮啊,”看着那颗红宝石耳钉,她说,语气有些飘渺,“心宿,你听说过这样一个传闻吗?相传更早一点的仆人,本来只要在他主人手下做满七年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但那仆人若因爱他的主人不想离开的话,那么就要把他带到审判官那里,等到两人达成契约后,主人要给仆人的耳垂穿洞,还要挂上只有他们俩才识别的物品,仆人才能留在主人身边终身服侍他。”   “心宿,你说,现在是你效忠我还是我效忠你?”说完,她嘻嘻一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但是,我要你亲手帮我戴上。”   看了眼她还没有耳洞的耳垂,心宿默默接过耳钉,“可能有点痛,您忍着点。”   有点痛?确实是有点痛。在那阵尖锐的刺痛穿过脆弱的耳垂传来时,身旁的人附身含住她的耳垂。   感受到对方用他温热濡湿的舌尖舔舐上头的血迹,温暖觉得她被一阵又一阵的电流给袭击。酥麻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刺激着软弱无力的膝盖。他的舌离开她的耳垂,酥麻感也随之消失。   她抬头,男人樱花色的薄唇上染了她殷红的鲜血,本就俊美的脸此刻多了分风流的邪魅,惹得她小心脏通通直跳。   盯着他的嘴角,她缓缓说:“心宿,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个传说,就是当一个人喝了另一个人的血,而那两人嘴唇相叠时,就会达成某种契约,这契约是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没有反驳,因为在他要说话时,少女已经欺身上前,吻住了他,把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少女禁闭着眼,羽睫颤抖的厉害,明明很胆小,却还这么不顾一切地做出她想要做的。   少女身上淡淡的芬芳带着唇间的铁锈味,如同罂粟,是男子都抗拒不了。只是那对蓝眸,自始至终都清明如初。   和角宿、房宿一起走出将军府,已是日上三竿了。出门前免不了被角宿一顿唠叨,说什么动作那么慢,磨磨蹭蹭、唧唧歪歪的,直到被她用桂花糕塞进嘴里,才截住接下去的话。   将军府大门口,两匹枣红骏马横在温暖面前,骏马之后是朱红色漆刷上的新马车,足以装下四五个人。   “这是将军为巫女大人准备的,怕大人在路上受苦受累,所以该备的东西都备齐了。”站在心宿身边的刘管家笑着解释道,面上带着自豪,好似准备的那个人是他那般。   管家旁边立着的是亢宿,除了刚见面时的问候,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果然,昨晚带给他的惊吓太大了,看来,是她做事过于莽撞,吓坏了一个青天好少年。   对着管家温暖点点头,不言语。   “这么说,我们能享福也是因为温暖了?”说话的是角宿,这么多人中,就他直呼她名字,不是“温暖小姐”,也不是“巫女大人”,而是“温暖”,不带距离感的那种。   听得他的话,她升起一股捉弄他的想法,转过头笑着对他说:“是啊,不过可不是免费坐的,要有回报哦!”   一听要回报,角宿眼睛都瞪直了,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句“大不了上缴费用”的别扭话。   温暖被他的表情逗得好笑,也忘了之前还尴尬的情绪,“噗嗤”笑出声。   日光明媚,少女的笑颜如花儿绽放,让还处在别扭中的少年霎时红了脸,心里直叹,温暖你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那么各位,先道别了。”她转过身抱着小可快速跳上马车,虽然有一米多的高度,但对于她来说还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在校田径运动上,跳高她是全校女子组第一名的。   “想不到温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能力还是挺强的。”角宿凑近哥哥亢宿小小声嘀咕着。亏他还伸出手来想扶她一把呢,完全没那个必要嘛!   亢宿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上去吧,别让巫女大人久等了,你性子爱玩,不要因为这而误了时辰。”   “巫女大人?”角宿皱眉,“怎么那么别扭的称呼?”   手掌一顿,他推了下角宿的肩膀,“还不快点去,路上好好保护巫女大人。”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做,别再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了!”角宿边往马车过去边抱怨。   亢宿叹了口气,脸上有无奈的神色,但更多的是包容。他看向坐在马车里的温暖,眼里眸光闪烁,想不到对方也忽然看过来。对方干净的眼里带着疑问,他感到脸一阵燥热,扭开视线低下头。    ☆、第十二章:最美   坐上马车,温暖一手抱着小可,一手掀开窗帘。   站在将军府门前的,有人啜泣,有人微笑着挥手;有人交头接耳,有人面无表情。   目光定格在人群中的某一抹人影上,在嘈杂的背景中,他成了唯一安静的存在。许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忽然转过来,目光对上她的。揪着窗帘的手紧了紧,她看着他,目光恣眷。然后,她看到他的嘴巴动了几下,他说的是“等你”。   心跳骤然加快,她觉得脸颊很烫,就连耳根都隐隐发热。她低下头,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起来。有了这句话,路途上再艰辛痛苦,她也能坚持下去了。   角宿对心宿等人挥别后,右手使力一挥皮鞭拍打在马屁股上。骏马嘶吼着往前奔跑,扬起地上尘土无数。   门前的那抹高大的人影逐渐变小,将军府也越来越远,收回目光,温暖往后倒,身子陷进虎皮软垫中。马蹄声得得响着,车轮滚滚,朝向城门前进。   因为有令牌在身,所以温暖一行人出去很方便,不用什么繁琐的步骤。守门的见是尊敬的角宿大人,更是恭敬有加,还让前面的排队的人靠边,好方便他们先行。角宿被守门的一口一个大爷给叫得很爽,爽了也就赏了些银子,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百姓见是巫女大人,纷纷停下,有的把担子里的水果送过去,有的把蔬菜、鸡蛋给塞到酵素怀里,有的还把布匹递了一卷过去,每一个人嘴里都呼喊着“巫女大人”。守门的前去阻止,却抵挡不了人多势众的百姓。好不容易从众人的热情中逃离出来,角宿驾着马,一路向西。   马儿行了一段路,不管是车厢里的人还是驾车的角宿,都心有余悸。特别是角宿,因为在外面的缘故,也就倒霉一点。   找了片隐秘一点的地方,把马车停下,角宿翻身下来。   菜叶子挂在他脑顶上,嘴里还塞了条咸鱼干,因为赶路赶得急,没时间去整理。撩起门帘,温暖正好见到一脸狼狈的他,然后就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角宿翻了个白眼,把咸鱼干从嘴里挖出来,还吐了几口口水。满嘴的鱼腥味,难闻死了!   “这帮人,都不要命了!”角宿握拳,想到之前的混乱,恨不能冲回去暴打他们一顿。   “谁让你是万人迷呢?”她笑着揶揄。   “万人迷?是你吧!尊敬的巫女大人,”角宿很郁闷,才刚回了一句嘴,他就嚎叫,“哇啊——笨狗!你做甚咬我?不想活了吗?!”   从他手里叼走咸鱼干,小可很臭屁地斜视了他一眼,跳回车厢里,窝在温暖膝盖上吃鱼干。   “臭狗!没教养!看我不把你扒了皮烤狗肉吃!”   “汪汪——”小可不甘示弱吼回去。   见这一人一狗的大闹,温暖乐不可支地倒在一边。果然,带上角宿的决定是正确的。   打闹了一会儿,三个人继续赶路。车厢陷入了安静,只有车轮轱辘的声音。看着外面一排排的树影,温暖趴在窗沿,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坐在她对面的房宿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仿佛把自己伪装成了隐形人一般。   温暖知道,从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不曾离开她过。那是复杂的目光,有恨,有忿,有怨,也有无奈。   如果说原因的话,房宿就算不说她也知晓一二,从那天她牵着心宿的手一起去见亢宿他们俩,撞见她那两道火辣而狠毒的目光时,对这个美丽得过分的女子,她就上了心。   只是几天下来,她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思来想去,原因也只是她那青龙巫女的身份了。如果她不是青龙巫女的话,光是多看心宿几眼,她就不知道被眼前这美女给秒杀过几百回了。   心宿说让房宿保护她的安危,一起寻找青龙七星士,房宿没有拒绝就应承了下来,可她知道,房宿不过是不想让心宿失望,所以,即使恨,也只能把恨吞进肚里,违背自己的心愿做不喜欢的事,保护一个所谓“情敌”的巫女大人。   她是不是该庆幸因为这一身份,带来了许多的福利也免去了许多的麻烦?只是,那两道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她的目光,让她觉得有千万的针扎过来一样,浑身不舒服。   车厢里实在安静得令人窒息,温暖想缓解下这气氛,就随意拣了个话题讲。   她问:“房宿,你饿吗?”只是才出口,她就一阵郁闷。这不,才吃过午饭不久,怎么会饿?这明显是没话找话,自讨没趣嘛!   好在,对方也回了句“不饿”,也算是给她下台阶了。   “你其实不想来的吧?”她坐直身体看回去,迎向房宿的目光。   房宿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看过来,迅速低下头,毕恭毕敬道,“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温暖歪着脑袋,“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很讨厌我。”   “巫女大人何出此言?”   “女人的直觉。”她翘起二郎腿,下巴搁在手心上看着仍低着头的女子。“虽然有些时候直觉会出错,但我还是很相信我的直觉。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所以,你开始恨我,因为你觉得,我在和你抢他。”   房宿垂着眼,恭敬有加,“房宿不知巫女大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不,你知道,房宿,现在的你我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会对心仪的男子敬仰的女人,没有什么巫女和下属的分别。而且,感情面前人人平等,你毋须对我有所隐藏。”   车厢一阵沉默,见她不说话,温暖叹了口气。   她知道对方的沉默包含了太多的意义,自小被父母丢弃卖到妓院的房宿,若不是偶然间被路过的心宿救下,那么现在,青龙七星士也就没有她的存在了。   所以,于她来说,心宿不仅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令她一见钟情的男子。她对他的爱,深沉而炙热,却因着自己卑微的身份而阻隔了她前进的脚步。如若,她是富家千金,现在的她也就不会这般辛苦隐忍自己的感情了罢。   所以,她不去戳破房宿的心思,而是选择尊重。   一个曾经受过伤害的人,还能有继续爱下去的勇气,那是可歌可泣并且值得赞赏的。   而房宿就是这样的人,即便经历了被父母抛弃,即便小小年纪就看到了世态炎凉,可她依然有一颗爱着别人的心,而那爱又是那么的执着。甚至就算知道自己不过是他达成计划的一枚棋子,她也爱得无怨无悔。   这样的少女,这样的心,是最美丽的心呢。 ☆、第十三章:事故   “房宿,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拨弄着小可的毛发,温暖低声道。   羡慕?房宿抬头,不解地看着她。“房宿不过是个身份地位卑贱的人而已,怎能与高贵的巫女大人来相比?又有哪一点值得您羡慕的?”   “不,不是的,你别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所说的羡慕是实实在在的羡慕。”她嘿嘿一笑,表情有点傻,“你看我,越说越绕了……我羡慕的是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能天天看到他,能天天与他在一起,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怎样的表情代表他的开心,怎样的表情代表他的发怒或者生气,知道做什么事讨他欢喜,知道做什么事会惹他生气。”   “可是你不同,因为关于他的事你都知道,懂得不会惹他发怒,所以他看你会比较顺眼。而我,不过是占用了巫女这个头衔,然后博得了他的喜爱而已,说白了,如果没有这个头衔,对他而言,我什么都不是。”她低低叹了口气,目光看着房宿,却没有焦距,“也许在你看来,我是卑鄙了点,利用这身份去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他啊。”   温暖兀自笑了,几分萧索又几分坦然与释怀,“因为喜欢,所以我才千方百计地接近他,只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因为喜欢,所以我想大声告诉他,他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不愿与他同行,我也愿意与他同行;因为喜欢,不论用什么方法,我只想让他知道,在这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他。”   “房宿,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巫女,我就比你有优越感,我们都差不多,同是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我不阻止你喜欢他的心,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阻止我那颗喜欢他的心,我说过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你不用顾忌我是青龙巫女就退让,倘若你退让,只会让我怀疑你是否真心爱过他……”   “我不会退让的。”   温暖一愣,望着扭头看外边景物的美丽女子,笑容从嘴角绽开,“嗯!那么,我也是。不过房宿,你如果多笑笑,就不会让人有你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了,小可,你说是吧?”   被拨弄得舒服的某宠物“呜呜”叫了声,算作为应答。   “贪睡虫,一上车把你伺候得舒服了就不理人家了!看来不能对你太好。”敲了记小可的脑袋,温暖忿忿。   “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我也要知道。”听到车厢内的笑声,角宿边赶着马,边往马车里喊,“你们谁同我说说话吧,我孤家寡人赶着车好无聊的。”   温暖抿唇微笑,抬手撩开布帘,“安心赶你的车吧,别参与女性的私密话题,我们这两人的安全都背负在你身上呢!”   “但是……”一个人真的好孤单哦,没人陪……角宿憋着嘴,很是委屈。   看着他的表情,温暖觉得好笑,拍拍他脑袋安慰,“乖了,赶车和保护的工作是很艰巨的,一般人还胜任不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萎蔫的某少年一下子就来劲了,看向温暖的眼神晶亮晶亮的,就像得了肉骨头的小狗,只差没摇头摆尾了。   弹了下他的额头,她说了句“看路”,在他呼痛声中笑逐颜开地回到车厢。   “对了,角宿,心宿有没有跟你说关于剩下那三位七星士的大概位置?”握着心宿给她的珠子,她把它举过头顶。日光穿过珠子,折射出七道不同颜色的光照在墙壁上,小可见到那光,从她怀里跳出来,追着那光带玩。“虽然他给了我这颗珠子,但这样漫无目的找,也不是个法子。”   “我知道!”角宿挥舞着鞭子,“一个经常出没在俱东国的深山里,一个来去无踪,但听说最近比较频繁地出现在俱东国和红南国的交界处,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那边找找,至于最后一个比较麻烦,因为连心宿也不晓得他的真面目,他的身份也常常变来变去的让人琢磨不定。”   “那我们现在是往……”望了眼周围的树木,她有不好的预感。   “深山老林!”某少年显得很兴奋。   马车驶入郊外的森林里,树枝擦着车窗而过,树叶扑簌簌掉落,随即被马蹄践踏了去。角宿赶车的速度很快,即使是在这树林里,他也放开了胆子赶马。   路面凹凸不平,坐在车厢里的两个女的自然不好受,不一会儿就惨白了脸,尤其是房宿,嘴唇都有点白了。   “房宿,你怎么样?”温暖问,声音显得虚弱。   房宿摇摇头。胃里翻江倒海,她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她还是咬着唇硬撑着。   眉毛紧蹙,温暖掀开布帘,忍着涌上来的酸胀感开口:“角宿,慢一点。”   虚弱的声音被滚滚的车轮掩盖了去,角宿没听见,而是被这飞驰般的刺激给迷住了,他大力挥着皮鞭,好让马儿跑得更快。   枣红马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鼻孔张得大大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车轮压过一个深坑,同时枣红马像是遇见了什么,扬起前蹄嘶叫,角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忙稳住缰绳。   车厢里尽是一片混乱,温暖更是被晃得飞出车窗,额头磕在石头上,她立刻昏了过去。   “巫女大人——”   再次醒过来时,温暖发现她已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简陋的布置,却很干净,头顶的蚊帐有很多地方补过,就像小时候她在外婆家看到过的一样。   身上盖着也是补过的薄被,上面还有晒过的味道。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她挣扎着爬起身,脑袋胀痛得让她倒吸气。摸上额头,那里被裹上了层纱布,估计是房屋的主人给她包扎的。   穿上鞋推门出去,一个不算大的院落,梳着发髻的女子正给鸡鸭喂食。听到开门声,她回头,“呀!您醒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你……”温暖指指自己,又点点她。   “是我相公把你救回来的,看到你的另两个同伴,就带上村里的人一起带来了。”   “那他们俩?”   女子叹气,“伤得比较严重,特别是那女的,后背都血肉模糊了,幸好还有气,否则这样的伤势,就算是男人也捱不过。那少年还好,估计是撞到哪了,晕过去,其他倒也没什么。”   她正说这话的时候,远远的传来嘹亮的歌声。在门前小路的不远处,扛着锄头的男人正大步走来。女人迎了上去,脸上尽是甜蜜。   男人看到站在门口的温暖,对她友好打了个招呼,随即低头对怀中的女人说了几句。女人一一应着,尽显妻子的娇憨之态。等到男人走后,女人走到她面前,说:“我相公说让你先去休息下,一会儿等做完饭,好一起吃。对了,您的马车在后院,您看看里面少什么没。”   “谢谢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当然。” ☆、第十四章:发怒   女人把温暖领进另一间房后,自己就忙活去了。   屋子是一间,被一幕布帘隔开,分里屋和外屋。角宿在外屋,房宿在里屋,两个人相隔不过两丈。   她直接走向房宿所处的屋子,因为在进去的时候,角宿就已经醒了。她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正如那女子所说的,房宿是他们三个人当中受伤程度最严重的,不仅头上包着纱布,上半身也缠裹了厚厚的几层,在肋骨两旁都能看到干涸了的血迹。她的脸惨白得吓人,嘴唇也毫无血色,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   “温暖……”角宿想解释,却被她给制止。   “去外面。”走过他身边时,她这样说。   外面夕阳西下,余晖洒落整座山林,林子里坐落了几户人家,简陋的茅草屋,炊烟袅袅,风中还能闻到饭菜的飘香。对于在大城市里生活惯了的温暖来说,这样的山村人家别有一番滋味。   “温暖,对不起,我没有护住你。”对于这次事件,角宿相当的自责,从出门的时候,他一直都低着头不敢看她。“要不你骂我吧,打我也可以。”   “这不关你的事,”温暖摇摇头,“你不是也受伤了吗?好在我们都没性命之忧,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对啊!要不是那畜生!我……”说到这儿,角宿异常的激动,连话都说不好,整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的。   温暖边平复他的情绪边引导他讲述在森林的事,直到女主人喊他们吃饭,角宿那滔滔不绝又带着怒气的话匣才被迫停止。   山村人家,餐具比较简单,只是即便如此,木碗和筷子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而且在桌中央还摆了碗红烧兔肉,温暖想起男人回来时的画面,想来也是那个时候同女主人商量拿猎物来招待他们。   温暖知道,这是最大的热情了。   原本还因为讲事情讲得怒气填胸的角宿,在见到餐桌上的兔肉后立刻变了,自来熟地夹了条腿啃了起来,油站上了脸也不在意。当然,他也不忘把吃剩的骨头给小可吃。   屋子的男女主人都很好客,对角宿这样自来熟的人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边喝着菜粥边和他们聊,得知他们是新婚夫妻,温暖送了两枚精致的簪子作为对他们的回礼。从他们嘴里得知她被他们救回来的情景,再把之前角宿的话理清了遍,事情的始末她大概有所了解了。   这事还是在昨天,当时在马儿失控她坠下马车后,角宿和房宿遇到了一群野狼的袭击,房宿为了保护她,自己反倒受了重伤,至于后来为何他们仨没有被野狼吞食,谁也不知道,只是到最后,男主人和其他人上山打猎时发现了受了伤昏迷不醒的他们。   “对了,为什么你们会在那边?这里是偏远山区,极少有从城里的人来。”男人单手支着下巴,说。   “我们是……”   “我们想去邻国,不小心走迷路了。”打断角宿的话,温暖解释道。   “原来如此。”男人点点头,“这样的事倒是见过不少,以前常有人去红南国,只是红南国和俱东国之间的这片林子太深,路也曲折,所以我之前也遇到过几个想去红南国却迷路的俱东人。”   停下喝粥的动作,温暖抬头不解地望着男人,“去红南国的俱东人?”   男人点点头。“你不知道吗?最近还是有挺多俱东国的人去红南国的,说是居住在那儿。也是,俱东国的皇帝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不务朝政还对老百姓加增苛捐杂税,本来前年一次旱灾之后就没什么收成了,这样下去一家都养活不了,更别说抓壮丁充军;再看看红南国,皇帝一心向着百姓,税收都给免了,还给特别贫困户一些补贴,这样的好皇帝,百姓都会去拥戴,既然本国无望,那么就转移地方,一切都是为了活命啊。”   一切都是为了活命。男人的话令温暖陷入沉思,原本还觉得香甜的菜粥,现在到了嘴里变得索然无味了。   国有明君,国泰民安;国有昏君,家破人亡。   百姓,作为社会金字塔最底层的一类人,他们一生说不上有什麽奢望,无非是企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衣食温饱。至於谁才是真天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差别。谁能平定天下,谁能给他们一块地一个家,少一些徭役赋税,他们就跟随谁。加上适当的愚民思想,他们就能一直忍受着压迫和不公,直到末代□□逼到他们无法生存,他们就会以农民起义的形式出现在时代的舞台上。起义又往往中止於新朝初代天下回稳的时候,直到下一个末代来临。   本来她看到亢宿身上的干净,想把他拉拢,甚至把他推上帝王的位置,只可惜……   他虽有些文才武略,也聪明稳重,却没有多少乱世时文臣武将的忠主之心,和文臣武将的目的也不相同。而他的心愿也不过是大多数的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相公,你又在你的长篇大论了,”女主人笑意盈盈地给他添了碗饭,“其实俱东国也并不是完全坏掉啦,你看隔壁王二的小儿子,不是科举中了吗?他师傅待他不薄,教导他更多为人处事的道理和治国之策,所以若是真挽救,还是有挽救的地步的。何况,青龙巫女不是来了吗?指不定这末后的日子要大过先前的日子呢。”   “话是这么说,但真正能忠心为国的人又有几个呢?”男人叹了口气,“我倒是有个自私的想法,俱东国被红南国吞并……”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饭碗突然一分为二。饭粒撒了一桌子,他的裤子衣服上都有,饭碗裂开处还冒着烟,焦糊糊的一片,摆饭碗的地方更是有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   温暖心头一跳,转过头,果然见到房宿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冰冷的语气配合冰冷的面孔,男人早已被吓得从凳子上翻下来了,神色惊恐浑身发抖,只因为差那么一秒,被击中的是他的手臂。   “房宿。”温暖站了起来。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房宿捂着胸口慢慢走进来。   “我,我说什么了?”   “什么吞并的话。”   “难道不是吗?俱东国这样腐败的国家,就算青龙召唤了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最后要走向灭亡?昏君无能,这个国家还是……”   屋子里的布帘突然无风自动,桌子椅子也晃动起来,天空一下子变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眼看着房宿招聚雷电,温暖一边吩咐角宿护住男人,一边冲过去挡住陷入疯狂中的房宿。   “让开!”   面对她的冷酷与威胁,温暖巍然不动。   “你?!”房宿气极,“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房宿沉默了下来,忽然手中的雷球转换了目标,把木桌砸了个稀巴烂。饭菜撒了一地,汤汁混合着尘土流淌。   “啊!我的兔腿!”角宿怪叫了声。   暗啐了声,不停留一秒,房宿头也不回地离开木屋。 ☆、第十五章:危机   男人早已被吓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任女人怎么叫唤也醒不过来。   温暖对女人万分道歉,女人只是抱着男人哭,也不闹。她叹了口气,给了些碎银作为对物件损失的赔偿,并再三道歉后拉着还嘴里念叨“我的兔腿”的角宿离开木屋。   天色已黑,夜空挂着弯月,繁星闪烁,倒也有朦胧微弱的光。把马车赶到有宽敞空地的地方,角宿牵着缰绳把马儿拴在旁边的树干上,放它们吃草。   初秋的天气,气温还是温和的,但是在这林子里就不一样。山间的温度相对而言要低一些,庆幸的是,马车里有崭新的薄被,披在身上也就能暖和点。   角宿升起了火,不仅能取热烧水,还能防止野兽的靠近。三个人围坐在火堆边,除了角宿还念着美味的兔肉,温暖和房宿谁也没有说话。   温暖知道男人的那番话激怒了房宿,所以她才会这般恼火。   想来,一个性子冰冷的女子,除了与心宿的事情有关,其他的也挑动不了她的情绪。   俱东国被红南国取代,意味着星宿做两个国的君,这样的想法,她也想过,只是后来被PASS了。   虽说百姓只要能过上好日子,不管跟着谁都一样,但对于两个向来敌对的国家是两个概念,就好像Z国和岛国,人们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何况人都有那个根深蒂固的落叶归根思想,即便有很大的福利,也未必会水火相容。   国无明君,那么这个国家也岌岌可危了。   总觉得现在的目的和当初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一样了,她不能夸口说对这个国家有负担,更不想成为圣女贞德那样的大人物,然现在所走的每一步,却和这个国家有所关联,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所走的路的尽头会有什么。   水开了,角宿还在喃喃着兔肉,房宿受不了角宿的碎碎念,先回到马车里休息去了。温暖望着烧水的器皿,看里面的水因烧滚而沸腾,冒出袅袅白烟。木柴突然爆响,火星四溅,吓得角宿怪叫了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步,瞪大双眼,衣服心有余悸的样子。   温暖盯着他,好一会儿大笑出声。这么一笑,心中的郁闷也就消散了些。   角宿没好气白了她一眼,站起身掸掉身上的草屑,“看到我出洋相你很开心吗?”   她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我没有幸灾乐祸。”   “你明明就有!”   温暖捂住嘴,“我真没有……”   “你还说没有!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再说我把你那条狗扒了皮烤狗肉吃!”   被点到名的小可从温暖怀里抬起头,对着角宿狂吠。而角宿显然不知道会激怒睡着的某条犬,被它一阵吠,害得他小心肝儿都晃荡起来了。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嚎叫,温暖惊了惊,问角宿有没有听到叫声,角宿却迷茫地摇摇头。她狐狸,明明她有听到,而角宿却不知道。环顾了下黑漆漆的林子,她顿觉毛骨悚然。   “温暖,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了,”角宿抓过小可,威胁似的搂在怀里,“这个我来看着,有它在还能预防一些危险。”   看了他一眼,温暖点点头,爬进车厢。   夜深,万籁俱静,风吹过树梢,发出低沉的呼呼声,温暖靠在软垫上,辗转反侧。   许是□□静了,她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而且从听见那嚎叫的一刻,她的内心就一直没有安静过。心跳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深深呼吸,轻轻吐纳,手不自觉地拽紧薄被。   总觉得今夜要有什么事发生,但愿她这样的想法是多余的。   正这么自我安慰着,小可突然狂吠了起来,焦躁而不安。温暖知道这声音里所饱含的意义,她惊得坐起身,拽着被子的手愈发地紧了。   房宿早已醒了,习武之人的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在风吹过树梢时,她就察觉到隐藏在黑暗里的危机。   “请巫女大人放心,房宿会护您周全。”   看了神色镇定的房宿一眼,温暖大着胆子掀开布帘的一角,却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她退回去,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尖叫冲口而出。   外面,灌木丛里,五六匹野狼围在马车四周,火光勾勒着它们的身躯,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像是做好准备随时发起进攻。若不是那堆火作为暂时的护庇,只怕这个时候的他们三人,早已成为那些野狼的盘中餐了。   “房宿……”温暖看向房宿。   房宿低着头,“放心,有我们在。”   温暖摇摇头,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是三个人都无法逃脱这险境。倘若有一个人可以逃脱,而另外两个人延迟时间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该怎么做?   头一次遇见这么凶恶的场面,温暖不禁有些慌神。   房宿打量着她,明明很害怕,她却依然死命地交握着双手,不让自己看起来胆怯。这样的场面,到底是经不住吓的。   “房宿,你寻找机会逃出去找人来救我们,这里我先和角宿拖延时间。”   惊讶地抬头,房宿以为自己听错了,撞上的是她坚定的眼神。“巫、巫女大人……”   “听我的,与其三个人都死在这儿,还不如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你身上有重伤,不宜战斗,角宿还能拖住它们,我……”说到这儿,温暖无奈笑笑。   是呵,她能做什么呢?她一个来自异世的少女,除了一点点跆拳道,什么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她都成了一个累赘了,能指望她做什么?   “总之,你去找人来帮助,这里我们能拖时间就拖时间,不然我们三个都会被困住的。”   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房宿单膝跪着,“恕属下不能遵从。”   温暖惊讶,听得房宿说。“心宿大人交代,决不能让您有一点闪失,倘若属下失职,也没脸回去见心宿大人了。”   “那总比三个人都被吃掉的好啊!”   房宿一愣,嘴角一动,“对付这么几匹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她跳出马车。   恰巧在那个时候,群狼发动了攻击,一头接着一头朝角宿和房宿扑过来。样子凶狠而动作迅速,摆明了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温暖待在车厢里,听着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马车一阵颠簸,车顶上传来动静,温暖转头,见到的是一张狼嘴。殷红的鲜血顺着它的嘴角流出,一滴滴落下。她吓得倒退一步,却不知一只早已瞅准了机会的野狼朝她冲了过来。   房宿与角宿奋力与狼搏斗,没注意到这突然乍现的危机。 ☆、第十六章:尾宿   尖锐的狼爪迎面而来,温暖吓得不敢动弹,满脑子只有她会丧命这样的念头。   角宿大喊她的名字,想过去救她,自己却深陷危险之中。   火苗窜了下,有黑影闪电般飞出,只听得那头狼嚎了声,瞬间瘫软倒在温暖面前。鲜血顺着它的嘴角流了下来,将它嘴角那一圈的毛给浸湿。   温暖觉得,她刚从死神之镰下捡回一条命,刚提起的气还来不及咽下去,危险骤然消失。太过迅速的变化让她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息,好以此来平息心情。   “啊!你是谁?!”   角宿的质问拉回她的注意力,闪光从她脑海中划过,不顾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她从车窗探出头。   微弱的火光勾勒出对方的形状,对方强健的四肢着地,一条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火光照在它身上,那一身皮毛显得杂乱肮脏。在它嘴里还叼着刚刚袭击过她的那头狼。   它忽然看过来,一双眼睛闪着野兽特有的凶光。   本来攻击温暖他们的群狼,在见到它后,仿若是见到天敌一样,一下子如鸟兽状散开。   温暖和它对视,忽然感到胸前一热,她低下头抽出那根叼着石头的绳子。石头在发光,淡淡的青光,隐隐地还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字。她抬头,却看到那抹正离开的身影。   “尾宿!”   前进的爪子停顿了下,迟疑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尾宿迅速窜进灌木丛,消失在黑夜中。   见状,温暖也顾不上其他,跳下马车朝着尾宿直奔而去。   “温暖——”角宿在她身后追,却因在激战中脚崴到,才追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温暖也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她只是按照石头的指示去追。石头发光越亮,就表明月接近目标,反之就是离得远。林子很大,路也很难走,这一追赶,温暖不知道她摔倒过几次。身上的外袍被树枝够破,脸也被划了很多下,刺刺的疼。   脚被树根狠狠绊了下,她应声倒地,额头磕在石头上。   再次醒来,外边已经天明了。温暖四下张望,确定她所处的是一个山洞。   额头还痛着,她摸了下,痛得她哀叫了声。那是很大的一个包,到底是跌得多狠了才撞出这么大的包来。如果有镜子,估计是毁容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撑着身子坐起身。   这个是铺着干草的洞穴,洞口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恰好成了隐蔽的工具。她捶打了下酸痛的肩膀,瞥见爬山虎的叶子一阵抖动。一个长满毛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惊了下,随即恢复平静。   尾宿拖着尾巴进来,它保持着与温暖一丈远的距离坐下,把嘴里的果子甩到她面前。   温暖一愣,定定望着滚落在脚前的那几颗红艳艳的果子。   她看着它,迟疑道,“这是……给我的?”   尾宿不吱声,低头梳理起自己的毛发来。   盯着色泽诱人的果子,她还真觉得肚子饿了,也顾不上形象,抓过一颗就咬。甘美的浆汁在嘴里化开,很甜很润喉。短短几分钟,温暖就把全部的果子解决掉。肚腹得到满足,身上也逐渐有了气力,她转过头,看着背对她的尾宿,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那个……你肚子不饿吗?”话出口,她很想揍自己一拳。这话不是明摆着让它来吃她吗?   咬了咬嘴唇,温暖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你好,我叫温暖,谢谢你救了我。”   “……”   “我来自异世,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巫女,我这次来正是找你来的。”   “……”   温暖刨地,这出独角戏真当不好唱啊……   还没等她好好想接下去该怎么应对,尾宿一挥尾巴,出了山洞。温暖想出去追,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风迎面而来,只有树叶沙沙的响声。   之后的两天,尾宿早上出去,中午回来;下午出去,晚上回来,每次回来它嘴里都会叼些野果子。然后就是静坐一段时间再出去,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它都是如此。   温暖不知道角宿他们怎么样了,对于那天丢下他们独自追了上来很是自责,然在这样的山林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只能在山洞里等着。   和尾宿的相处,她倒也稍微摸清了它的个性。不爱说话,会默默照顾人,也许是得益于她的身份吧,相安无事了两天。   这天她是被一阵难闻的馊味给弄醒的,抬起胳膊左右闻了下,她吐舌。   有几天没洗澡,身上就难闻的要死。   和前两天一样吃了点尾宿带来的果子,温暖同它打了声招呼,出去找小溪去了。走了没几步,听觉敏锐的她听出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还多了一双。疑惑地转过头,刚好瞧见那抹躲藏在树干之后还录了条尾巴在外面的身影。   “尾宿。”她笑着呼唤,声音软软的。   尾宿见被发现,也就不再躲藏。从树干后走出来,扭着脑袋慢慢跟上。   温暖嘴角翘着,哼着小曲往前走。   “温暖!”   角宿的声音从她前方响起,温暖抬头,两抹身影披戴着日光冲了过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汪汪直叫的雪球一团。她挥手,笑着迎上去,下一秒笑容僵在脸上。   尾宿不知何时抢在了她面前,角宿从腰间解下流星锤,对着尾宿的门面发动攻击。   “角……”话还没讲完,她就被房宿拉到一边。   “我们保护您。”   尾宿在地上一滚,躲过流星锤,角宿大喊一声,抬起右脚就往它身上踢去,脚上功夫呼呼的,甚是凌厉。就在脚要踢中它的脊骨时,它却忽然鬼魅般的从他眼前消失。速度是那么的快,都来不及反应。脑袋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踩踏了下,等回过神来时,它已经站在三尺开外的地方,对他咧着嘴了。   “房宿,放手,它是我们的伙伴,它也没有把我怎么样。”温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角宿大叫了声。   她转过头,只见角宿被尾宿给掀翻在地,一根拳头大的树枝横在他们中间,尾宿的嘴正好咬在树枝上,双眼闪着幽幽的绿光,呼哧呼哧地低喘着。角宿奋力抵抗,却发现力量悬殊是那么的大。   “尾宿,住手!角宿,你也是,都给我停下!”   尾宿有暂时的停顿,而角宿就趁着这个停顿,抬起脚狠狠踢中它的下腹。   十成十的力道。   尾宿呜咽了声,在地上滚了几圈,即便如此,它还是勉力让自己站起来。   “尾宿!”温暖跑过去,“你没事吧?”   见它不吭声,她怒瞪着角宿,“你怎么能暗算人家呢?!”   “我……”角宿被吼得语塞,担心温暖的心情还没得到平静就和那条狗干了一架,虽然最后他确实因为气不过暗算,但这一切也都只是担忧她。 ☆、第十七章:机智   山洞里,温暖跪在尾宿旁边手足无措。它身上的伤被它自己舔舐了几下就差不多了,而在冷静下来后,回想着之前她对角宿的大声吼,开始后悔起来。   她消失了近三天,角宿他们俩已是焦急万分,看到她身后的尾宿,以它凶狠的样子难免会认作对她不利。至于角宿的那一脚,她知道完全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那么好胜的人。   想来,也是她被怒气给冲昏了头。到头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一时的冲动,独自一人跑出来,她也不会朝角宿发火。如今火也发了,矛盾也结下了,该道歉的是她。   小可舔舔她的手背,温暖低头,拨弄它的毛发。   入夜,月色撩人,山间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是温暖的,到了晚上一下子就让人觉得寒气逼人。角宿他们还没来之前,她都是依偎着尾宿度过的,现在角宿他们来了,她就能不用睡干草堆,而是躺柔软的软榻盖薄被了。   但是……低头望了眼轻轻咬住她裙摆的某只大犬,温暖望着洞顶。   她虽然不介意忠犬的亲近,可她还是留恋舒适的马车啊……   推推尾宿,没动静;再推,还是没动静,她抓过一根狗尾巴草,挠尾宿的肚子。   尾宿“啊呜”翻了个身,眼皮睁开,盯了温暖几秒后,倒头继续睡。温暖舒了口气,还以为会惹它不高兴呢。   抱着熟睡的小可放到一边,她轻手轻脚地爬出山洞。   皎洁的月光倾落,照得远处的景物影影幢幢。她知道他在马车上,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角宿,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除了过耳的风声。她抿着唇,“你睡了啊,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还没睡。”回答得很干脆,而且还夹杂着急切。   温暖抿唇而笑,小孩子心性就是小孩子心性,她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还真耐不住性子露了马脚。走过去跳上马车,她把角宿挤到一边。   “唉唉!这是我的位置,你跟那头笨狗那么要好,和它一起啊。”   听听,多别扭的话。温暖笑了,伸手摸摸他脑袋,“乖,不气了不气了,是我错怪了你,不该对你发火的,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笑容娇憨中带着讨好的意味,角宿只觉得他心里的火被一股清泉给浇灭。别扭地看了她一眼,他嘟囔,“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温暖连连点头,“是是是。”   “你?!”分明是敷衍的态度嘛!角宿还想说什么,却被房宿捂住了嘴。他奋力挣扎,瞥见对方严肃的表情。   风吹草动,在寂静的黑夜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靠近。   忽然,外面响起小可狂躁的叫声,只一会儿就消没了,温暖想出去,房宿一把按住她,摇头对她示意。   狼群来了。她在温暖手上画字。   估计是复仇来的。她继续解释。   温暖想起,她有了解过关于狼的知识,这种聪明的动物记仇性极强,而且喜欢群体出动。之前尾宿杀死了袭击她的那匹狼,若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今夜的危险。   有十三头。房宿在温暖的掌心飞快写道。在东南方,有备而来。   房宿的能力是雷电,能透过空气中的电子知道敌方的情形。   温暖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之前她还差点丧命,这种被逼近死亡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温暖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角宿在她耳边小声道。   放置于膝盖上的手拽成拳头,她拼命给自己鼓气。   外面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小可的狂吠再次划破夜空,温暖撩开帘子,只见十几双绿色的眼在晃动,还有粗喘和低鸣声。很显然,尾宿和狼群打了起来。   房宿把温暖护在身后,和角宿一起冲出马车,才逃出的那一会儿,车厢被一头发了狠的狼给撞破。两匹枣红马受了惊,抬起前蹄嘶叫,无奈身子被缰绳束缚住,后蹄施展不了,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两匹马都被咬断了脖子。   角宿趁机发动了流星锤灭了那两头狼,房宿也用雷电球杀了欲偷袭她们的狼。小可在群狼中窜来窜去,使那些追它的狼转得晕头转向,加上尾宿的利爪,短短几分钟,只剩下三头受了重伤的野狼。   温暖看了下脚边,左一滩右一堆的血迹,不远处还有身体被流星锤一分为二的野狼,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狼的尸体,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角宿暗叫不妙,借着他手里的火把,只见在温暖他们周围,汇集了更多的野狼。粗略一数,竟然有二十几头,何况还有隐藏在黑暗里的。   一滴冷汗沿着角宿的额头滑下,他握紧了手中流星锤的绳子,怒视着狼群。   与这种凶狠又行动敏捷的动物打斗,已经消耗了一半的力气,现在又冒出那么多,对方很明显摆明了一个目的,就是要他们全部命丧。如今看来,胜算的可能性极其微小。   难道今夜他们都要成为狼群口中的食物吗?温暖拽着房宿的衣服,紧咬着嘴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都处在僵持状态,狼群没有主动发起进攻,温暖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为什么狼群到现在还没有发起进攻?照数量,现在的比之前的更多,胜算的把握也更大,聪明的狼群会直接发动群攻而不是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温暖一愣,被这四个字给吸引住。它们在等待发动攻击的时机,那么必然有阻碍它们发动攻击的东西存在,就是……   她望着角宿和房宿手中的火把,眼睛一亮。   “房宿,你有办法把马车里的头油偷出来吗?”   房宿看着她,微微蹙眉,不明白温暖的意义,她还是顺从地点点头。从房宿手里接过火把,温暖一边掩护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等拿到头油,温暖把全部的油都往马车上泼。   “巫女?”   温暖对着她狡黠一笑,“我们,会活下去的。” ☆、第十八章:和解   正如温暖所说,他们确实是活着出来了,但这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的惨重。   三个人,两条沟,都是灰头土脸地逃离出来的,特别是小可,那一身白毛都变成灰色的了。至于马车,和那些野狼连着枯草一起烧毁了。还赔上了角宿流星锤的绳子,流星锤也差点被烧毁,幸亏有尾宿在,及时抢了回来。   跑出林子,温暖几个累得瘫倒在地上,角宿索性趴石头扭着脸不说话。   “看来我们早餐有肉吃了。”房宿面无表情说。   温暖扑哧笑出声,第一次觉得房宿的冷幽默挺可爱的。林子里火光冲天,照得天空都亮堂堂的,许多的鸟儿扑腾着翅膀纷纷逃离树枝,避开这场火灾。   望着愈来愈大的火势,温暖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不过是想逃命才出了用火的法子,想不到这火一发而不可收拾,她这是会遭天谴的!   “角宿,怎么办?火势收不住了。”而且山脚下还有几户人家,温暖急得快哭出来了。   角宿没有理睬她,嘴里一直嚷嚷着他的宝贝流星锤。   房宿望了下天,“没事,一会儿就下雨了。”   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天下起了的雨,还是倾盆大雨。尾宿带着温暖他们,找到最近处的一个山洞躲雨。   温暖靠着墙壁,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贴着身体有些难受,她搓了搓双臂,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角宿已经生好了火,自顾自地烤火着,他还在为流星锤哀悼着。小可过去咬他的鞋子,角宿一生气抓过小可想暴打一顿出出气,却被尾宿一个泰山压顶扑倒,一个人两条狗扭打在一起,山洞里闹哄哄的。   等小可挨着尾宿睡下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偶尔飘进来的雨丝落到脸上,冰冰的让人禁不住打寒颤。   角宿气喘吁吁地过来烤火,一张脸还紧绷着。   温暖瞄了他一眼,“还在伤心啊?”   角宿看也不看她,气呼呼的,“其实,也还好啦!”   温暖撇嘴,“对不起……但是如果我们不那么做的话,丧命的就是我们了。”   “我知道。”   看着那张委屈又故作坚强的脸,温暖拍拍他脑袋,“等回了俱东国,我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角宿亮出一根手指,“不要再让我多说一次,别把我当作小孩子!”   “嗯,没有,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同伴,是生死与同,在我遇到危难时第一个冲出去,在我伤心时给我安慰的那种,即便我穷困潦倒、众人都唾弃我,你也依旧我你不离不弃,对吧?”   角宿翘起嘴角,心情大好的样子,“就是这样。”   “所以,谢谢你啦!”   少女笑靥如花,昏黄的烛光非但没有削弱她的清丽,反而使得那对眸子更加的熠熠生辉。他脸一红,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房宿头枕着长条石块,静静呼吸,听着温暖他们的交流。火光勾勒着她曼妙的背影,没人知道此刻的她是醒着的。   与此同时,在青龙殿,缠绵的笛音袅袅绕梁,让闻者都不由得伫足去聆听。一曲完毕,少年颀长的身影坐在房顶上,遥望着天空的那轮弯月。   想了想,他伸出手臂,在上面敲打几下。几分钟后,手臂传来一阵痛楚,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下去。角宿没事,这就可以了。   “亢宿,”楼下传来低沉的男音,“那边的情况如何?”   “已经找到其中一位七星士了。目前除了房宿为了保护巫女受了点伤之外,其他都没什么状况。”   “是吗?想不到温暖小姐那么迅速。”他停顿了几秒钟,说,“随时和角宿保持联系,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情况。”   “……是。”   清晨,天才蒙蒙亮,林间的鸟儿就开始欢叫了起来。   温暖是被一阵濡湿感给吵醒的。幽幽转醒,小可伸出舌头殷勤地舔着她的鼻尖。她揉了揉眼睛,转向洞口,但见外面日光明媚,耳边也都是鸟声啁啾。迷迷糊糊地手脚并用爬到洞口,路面还是湿的,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树叶的叶尖上挂着水珠,晶莹剔透的。花朵在经过昨夜雨水的洗涤之后,更加的娇艳欲滴。   林子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日光穿过,一道小小的虹横亘在眼前。   她喟叹,只觉得身心灵都被这自然美景给俘虏了。跟角宿交代了句,她独自一人去寻找小溪,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发觉身后多了个人。   温暖转头,正好看到角宿东张西望的样子,在他旁边还有来不及缩回脚的尾宿。看来他是怕她遭遇什么,就偷偷跟来了。   “喂,要跟着可以,但不许偷看哦。”   角宿炸毛了,哇哇大叫:“谁跟着你啊,我只是出来遛狗!再说了,也没人会看你这根干瘪豆芽菜!”   温暖耸耸肩,“无所谓。”   这回倒是角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林间的池塘很干净清澈,估计是没什么人的缘故,污染也就相应的少很多了。想着这几天积攒下来的黏糊终于可以洗掉,她就很开心,也顾不上身后人的嘟囔,脱了鞋猛地扎进水里,水花四溅,水面上即可出现一个大大的水纹。   “温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浮上来,角宿吓得冲到岸边,“你、你快上来啊!”   温暖从水里钻上来,却把岸上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掏了掏耳朵。   角宿捂着眼,俊颜爆红,“你你你,你怎么没穿衣服?!”   温暖低头,“我穿了啊……哦,肩带滑下去了。”瞧见角宿泛红的耳骨,她玩心大起,“你……害羞了啊?”   “谁、谁害羞了?!”   “没有吗?”温暖眨眨眼,“那你的脸怎么红了?”   “哪有!”角宿跳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你才脸红了呢!”   双手成圈放在两只眼睛上,温暖歪着脑袋,“我两只眼都看到了,真真切切,不信你可以拿面镜子照一照,看看到底有没有红。”   “角宿,其实对着异性有心动的感觉不是你的错,有感觉就有感觉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估计你以前也喜欢过谁吧?啧啧,这个样子可不好呐。”   “你老是那么别扭,会把人家小姑娘给吓跑的,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角宿瞪大眼,“谁把人家小姑娘吓跑啊?”   “看看看,你这样眼睛一瞪,很恐怖的好不好?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全毁了。”温暖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角宿气得没力气吐槽了,只感觉异世少女就是不一样,他一句她顶十句,倘若他真的再多说一句的话,不敢保证她会不会说些让他气吐血的话来。   所以,还是乖乖闭嘴最好。 ☆、第十九章:朋友   没了角宿的存在,温暖倒也游得自在了,深呼吸了口再次钻进水里,和水里的鱼儿一起嬉游。来回游了几圈,还自娱自乐地玩了会儿水枪,她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钻出水面打算认认真真地搓澡。   “温暖?”   温暖回过头,发现站在岸边的鬼宿。   ……拿着鱼竿垂钓的鬼宿……   而鬼宿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不过是想抓几条鱼给结莲他们补补身子而已。自从那一次见过之后到现在是多久的事了?四五个月了吧,而在这四五个月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得他刚想理清思绪,现在又被打乱了。   日光照在少女纤细的身上,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她的脸颊,凌乱中透着些许慵懒。细长的脖子,圆润的肩头,她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到漂亮的蝴蝶骨上,衬得那肌肤水润娇嫩。   温暖微微一笑,“鬼宿,好久不见。”   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温暖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朝着不远处的鬼宿走去。   她才刚坐下,身上就多了一件外套。疑惑地转过头,看到的是鬼宿不自然的脸。   “穿湿衣服对身体不好。”   把身上的外套拢紧,她笑着道谢。“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啊,本来想给结莲抓几条鱼回去补补身体的,想不到竟然在这里撞见了你。”   结莲?鬼宿是家里的长子,他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加上体弱多病的老父亲,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在这样的金库环境中,他竟然还能活得这般开朗,不得不说他的坚韧性超人呢。温暖叹气,如果马车还在就好了,上面与许多值钱的东西,给他们还能缓解生活上的负担。   “你,最近还好吗?”   鬼宿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她看着身旁的少年,点头,“好啊,一切都很好。”   “是吗?我以为你……”   鬼宿没有说下去,但温暖知道他要说的内容是什么。   “我们……有四个多月没见面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呢。”   明明讲的是陈述句,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温暖偏过头,看着那张清俊的侧颜。日光将他分明的棱角给一分分柔化,他的鼻子很挺,有点像西方人的感觉。虽然身上穿的是粗布衫,也不能减少他的气质。这样的少年放在现代,再好好包装一番的话,绝对可以成为明星的。   感受到少女的视线,鬼宿也侧过头看她。威风拂动,吹起她额前的刘海,他记得她那双爱笑的眼,从第一次见到时就被它给吸引住了。弯弯的弧度,闪烁的眸光,还有卷翘的羽睫,构筑了这样一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   “听说,红南国的巫女来了。”温暖转移了话题。   鬼宿一愣,说:“嗯,在你消失后没几天,她突然闯了进来,然后制造了很多的麻烦,还要让人替她收拾残局。很爱吃,只要附近有好吃的,重要的事都会忘记。稍微有点笨拙还爱逞能……做事没头脑只会一意孤行,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尽让人瞎操心!”顿了顿,他抬眸望着头顶的天空,幽幽转口,“但是……”   “但是这样的她却让人生气不起来,是吗?”   怔怔望着温暖,良久,鬼宿才点点头。   “鬼宿,你喜欢上人家了吧?”   听到“喜欢”二字,鬼宿一张脸红了个透,急忙否认:“哪有!谁会喜欢上一个黄毛丫头啊!还很鲁莽的黄毛丫头。”   “是吗?那……我和你有多少天没见面了?”   “四个月多五天。”   “那她离开多少天了呢?”   “两个月又十天。”话出口后,鬼宿意识到话中的问题,脸更加红了。   “噗——你记得很清楚啊。”温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还说没有吗?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你自己。”   “我……”鬼宿欲言又止。   温暖轻松往后一靠,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脑袋枕着手臂,轻声说:“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可羞耻的啊,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感情呢?”   “我没有。”   “还是说……你在犹豫什么?”   还是说……你在犹豫什么?温暖的话如一把锤子,敲打在他的心房上。她的眼睛很明亮,那目光似乎能直直穿到他心底深处去,看透他最深处的隐情。   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杂念,就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明明是同样来自异世的两个人,一个是元气过剩,一个是乐观开朗,只是对于美珠,她更多了一丝睿智和敏锐的洞察力,似乎别人的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让她捕捉得到。而美珠……   “鬼宿,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别人?那人是谁?”   他徒然醒悟,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是在透过我看别人,而那人,便是夕城美朱。”她说得一顿一顿的,却不容人否认的余地。“你本该就和她在一起,不是吗?为何要犹豫?她身上有你所没有的,而你又是那么的放不下她,水到渠成的事。何况,你的犹豫不决会有时间让你沉淀,明白你自己的心意的。”   “你……是谁?”为什么在你不在的期间,你好像知道一些事?   温暖笑笑,风轻云淡而坦然,“我是我,或者,我是俱东国的青龙巫女。”   视线慢慢聚焦,他盯着她的笑颜,抿了下唇,“我忘了,现在的你已经是俱东国的青龙巫女了……可是,你应该知道俱东国不是说明好地方,那老头子也不是什么好皇帝,对这样一个想侵略其他国家的男人,你还想去帮助吗?”   没有迟疑,没有停顿,温暖坦然迎向鬼宿质疑的目光,一脸的坚定,“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   “不决定如何?决定又如何?巫女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我还是我,叶温暖。”站起身,温暖掸掉屁股上的泥土树叶,“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我的。”   “温暖!”鬼宿在身后叫住她。“你觉得,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你应该明白,你的选择牵扯了太多的关系。”   前进的脚步陡然顿住,阳光将她密不透风地包围。她抬起手,遮住那过分刺目的光芒,目光忽而变得坚定起来。她放下手,在背后交叠在一块儿,笑靥如花。“在我的眼里,朋友就是朋友,与国恨无关,所以,即便牵扯上国恨,你还是我的朋友。”   微风送来少女铿锵有力的字句,她站在阳光下,笑语盈盈。那样的快乐,似乎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决定。   良久,唇角牵起一抹弧度,他看着她,同样回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那么,我也是!”   温暖一愣,她以为他会与她为敌,以为他会为了国家为了百姓的缘故作对,但现实是……   “谢谢!”笑容扩散到眼底,她敛去最深处的担忧,转身往回走。   到底,他是没有国仇的概念还是完全不把这放在眼里?有些事,并不是想当然的那般简单。倘若以后,他的亲人被害,他的挚友牺牲,他,还会像今天这般说“我也是”吗?   但是……庆幸的是,她现在能扭转一些危险的发生,即便也只有一半的把握,只要有机会,她,绝不轻言放弃! ☆、第二十章:农妇   “哟!你终于回来啦?”见那个披着一身光芒的人儿姗姗来迟,角宿说。   尾宿和小可早已冲出去迎接她了,一大一小的两只摇头摆尾地讨好着,眼里闪着同样求抱的光芒。   弯腰抱起小可并大大地拥抱了下尾宿,在两只轮番用舌头舔她时,温暖边笑着躲开边,“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说,却带着莫名的窝心。   “让你们久等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呿——”角宿翻了个白眼,颇为不满道,“你也知道我们久等啊?”   她娇憨地吐吐舌,“对不起,另外,辛苦了。”   “呃……”吐槽的话因着那双水盈盈的双眸而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憋了回去。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也只是想发一下牢骚而已。   “嗯!”温暖正准备往回走,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灼热的触感,她回过神,拉住角宿的衣袖,“有七星士!”   “什么?”   “有七星士在附近!心宿给我的石头亮了,证明他就在附近,是在……”温暖拿着石头转了一圈,指着林子的西北方向,“在那里,快点……”   盯着渐渐暗下去的石头,她皱眉,“离开了。”   “那么快?”角宿暗惊。“是个高手。”   “走吧。”不理会他的结论,她带着小可和尾宿离开。   角宿回过神,“去哪?”   “和房宿会合。”   “不去找那个高手了?”   温暖转头白了他一眼,“肚子饿了,这个要紧。”   角宿无语——什么烂理由?   简单吃过早餐,温暖一行人徒步起行,如今没了马车,双腿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另外还多了一样就是尾宿,每次温暖累得要掉队时,尾宿主动把她驼在背上。它本来就力气大,跟温暖熟识了后喜欢亲近,也乐意干这样的事。   这样一走,又是大半天过去了。   “温暖,你说对方既然和我们一样是青龙七星士,可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角宿问出了困惑了他一个早上的问题。   趴在尾宿宽阔的背上,温暖掀了掀眼皮,“很简单,如果让你和你素未谋面的人合作,你会?”   角宿很认真地思考,然后很诚实地摇头。   “那就对了。”   “温暖,看!前面有人家哎!”角宿指着前面兴奋,“还是村庄,这下子我们可以休息下了。”   温暖抬头,果真不远处有几户围着篱笆的人家,透过篱笆还能瞧见里面正在喂鸡鸭吃食的妇女。炊烟袅袅,饭的香味被风送来,本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角宿立马活了,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温暖喊他他都没听见。   妇人见到冲过来的少年,倒也不排斥,手擦了下围兜迎了上去。   “你好。”她笑得憨憨的,是农村人家特有的朴质。   “你、你好……”   “先进来坐吧,口渴的话我给你拿水来。”   角宿感动得语无伦次,“不不不,不是一个,是……三个,哦!还有两条狗。”他指了指后面赶上来的温暖几人。   妇人看了眼,笑眯眯,“都进来吧。”   角宿听了,乐得抬腿就进去,农妇热情招待着温暖他们,周边的邻舍听见她家来了客人,也纷纷送来了新鲜的菜蔬。   午餐很丰盛,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农妇精巧的手艺还是让角宿吃得直打饱嗝。用过午餐,温暖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启程,问农妇要了间房间休息。   安顿好温暖几个,农妇关上门出去,木门掩上的那一刻,她瞥见屋内几个被睡意填满的人,嘴角翘起,无言笑了。   脚步声在耳边远去,躺在床上的人儿忽然睁开了眼,呆呆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股寂寞从心头涌了上来。虽然身边有角宿、尾宿、 房宿和小可,但她还是觉得很孤独。   有些时候,孤独与人多无关,只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重要的人陪伴着。兴许是体弱的缘故,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异常的柔弱,很想有谁能将她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给予她关怀。   如果是在家的话,叶温淮会放下手里所作的,陪她看病还会煮一锅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给她喝。虽然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嫌弃的表情,但事实上,她其实是很依赖他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滑落,心底的空洞在这狭小安静的车厢里越来越扩大,就像一个黑洞,吞噬着她的全部。   眼角被一条湿湿的舌头舔了几下,温暖抬头,见小可正卖力地舔她来表示对她的安慰。她抱起它,下巴枕在它头顶上,轻声道谢。“谢谢你,小可。”   “温暖!温暖!”角宿那张兴奋的脸探了进来。   温暖赶紧背对着他,把眼泪擦掉,才笑着迎向他。   脸上的笑颜消失,角宿到她身边坐下,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哭了?”   “不,没什么,眼睛感觉难受而已……也可能是,想家了吧。”虽然也不全是,但有成分在里面。   面前的这个少女一直笑脸迎人,让人觉得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所谓的悲伤二字。然,到底是个孩子,就和他一样有软弱的时候。   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他弯下腰,连人带被的把她拥进怀中。   “角宿?!”温暖一惊,急着想挣脱开。   “别动!”角宿的声音有点低沉,又莫名地带着淡淡的失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看到你这么勉强自己我很难受,可又痛恨不能为你做点什么,所以……请让我以这样,笨拙的方式安慰你,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把我推开。”   身体在他怀里微颤,拥着她的少年即便稚气未脱,也拥有着强有力的膀臂。   身边的男子不是他,温暖却觉得此刻的她竟然能安心在这样的怀抱当中。可能真的是太过软弱了,想有个胸膛可以靠着,所以,角宿的温柔成了她现在的需要。   卸下伪装,借由身体上的软弱,把孤独化作泪水涌出体外,也许过一会儿就会好起来了。 ☆、第二十一章:喜欢?   翌日,明媚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了进来。少女羽睫微动,皱眉呓语了几句,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阳光,不愿意醒来。   “温暖——温暖小懒虫,还不快起床!太阳都晒屁屁了!”窗帘被打开,男人英俊的脸庞沐浴在金灿灿的日光里,甚是赏心悦目。   被那日光刺激得难受,床上的少女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眯细了双眼瞧那个靠在窗边的男人。其实她很想瞪他的,只是阳光太过刺眼,所以飞过去的凌厉的眼神也一点都不凌厉。   “早餐都做好了,而且你看看,邻居家的小胖都在菜地里刨蚯蚓,你怎么还赖床呢?”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柔柔的,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她坐起身,靠在墙头,好一会儿才说:“我怎么在这里?”她明明记得她不是在这里的,怎么会回到家了?但是在这之前,她又是在哪里?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怎么不在这里?”他学着她的语气,看着她迷茫的表情觉得很好笑,然后也就笑出声来。走到床边坐下,他说,“你睡迷糊了吧?昨晚是静妤把你给驮回来的,你说说你,到底喝了多少瓶啤酒啊,烂醉如泥不说还吐了我一身,害得我三更半夜的还要给你当奴才用,觉都没睡好。如果爸妈在家,你还能看得到今天的太阳?就知道让你老哥我给你收拾烂摊子!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没节制,不就是拒绝了那小子的表白吗?你又没欠他什么,犯的着给自己过不去?你是真傻还是装的啊?我叶温淮那么绝顶聪明,妈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笨的女娃呢?”   叶温淮叨叨絮絮了一大堆,她也总结出一句话,就是——她拒绝了某个人的表白,然后估计是心有愧疚,就和张静妤几个去买醉。幸好爸妈都不在家,就省了她屁股开花的悲惨结果。   难怪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脑袋涨涨的。   “对了,哥,爸妈他们还不回来吗?”都快一个多星期了吧?在姥姥家这么久,难道姥姥的病还没好?   “嗯,妈今早刚打来电话,说姥姥最近吃下去的饭都会吐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圈,所以还要再陪一段时间,爸昨晚刚回来,今早就出差了。”   温暖叹了口气,有点难过。   都是大忙人,家里面也就只有她最闲了。话说暑假那么漫长,她也不能白白浪费啊。   “温暖,你哥我帮你找了份兼职,在游乐园作冰激凌的,看你在家闲着,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去外面锻炼锻炼,还能积累点经验呢!我叶温淮的妹妹可不是娇生惯养的。”   怔怔望着他,温暖笑出声。这就是兄妹同心吗?他们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矣,叶温淮是个尽职的好哥哥,也很宠她,但这也不是说明他惯着她,把她当女王那般供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叶家有个教导原则,就是叶家的孩子无论在哪里,都会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但是,你如果受不了的话哥也会考虑帮你换个的。而且大夏天的,太阳又很毒辣,你这嬉皮嫩肉的留下点什么就不好了……啊啊啊!要不哥帮你找个室内的吧,总比在外面晒太阳的好,而且……”   叽叽喳喳……咋咋叽叽……这不,还没开始工作呢,某男人开始各种担忧了。   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家老妹,怕她受苦什么的,所以,即使知道这样对她不好,他还是宁可自己多吃点苦,让她轻松一些的。   温暖觉得好笑,眉眼都弯起来了,说:“哥,你这样不放心的话,以后我真的会变成啃老族的。”   还没说完的话被迫停止,叶温淮很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哥哥我还不是怕你吃苦吗?”   “爸不是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都做不来事吧?这样我会嫁不出去的。”   一句“嫁不出去”,让叶温淮更加伤感了几分,额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心里想着,到底是女大不中留了,二十周岁还没到就愁嫁了,一个哥哥就比不上未来的他吗?也不知道小时候爸妈出去工作,是谁给她换的尿布,又是谁给她当马骑的。现在倒好,恨不能快点离开家的样子,真是白疼了!   在心里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胃隐隐作痛。起身前敲了下温暖的额头,暗骂了句“小没良心”的,就无比忧郁地离开了,留下温暖一个捂着额头还不知道她哪得罪他了。   吃过早餐,问清叶温淮做冰激凌的工作时间后,温暖换上轻便装骑着脚踏车出发了。   七月的南方,真的很闷热,好在制作冰激凌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和晚上七点到十点,避开了中午下午最热的时间,相对而言也是可以忍受的。   赶到游乐场时,已经有很多人拖家带口或者呼朋唤友地游玩了。即使是七月份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游玩的兴致也很高涨的。似乎对他们来说,这点气温算不了什么。   游乐园最最热闹的属水上乐园了,所以可移动冰激凌贩卖店也设在水上乐园附近。和她一起做冰激凌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胡子和马尾的男人和一个很乖巧的女生。二人见到温暖,也不见外,自来熟地聊了起来,这也让性子外向的温暖一下子融了进去,没有一点的尴尬和隔阂。   “温暖!你真的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是张静妤,未见其人就闻其声是她的开场特点,温暖早就熟悉她们几个人的声音了,所以即便不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我打电话去你家,才得知你到这里工作了,话说你心情恢复了?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着我哭,说拒绝了别人很不好意思呢!”   正在做冰激凌的温暖脸一红,她抬起头,狠狠眄了眼张静妤。   这妮子,说话都不知道看场合的吗?这样的大嗓门,全天下的人都快知道她叶温暖因为昨晚拒绝了某个男生的表白而难过了!   眼见那些路过的人听见她话里的内容都放慢脚步伸长脖子要听时,温暖把一个刚做好的冰激凌塞到张静妤的手中,没好气的,“张静妤,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嘻嘻!瞧您说的,对了,我带了个人来,也许会让你心情好一点哦!”说着,她往旁边侧了下身体。   温暖抬眸,除了张静妤姐妹花之外,还来了个帅气的男生。他走得不疾不徐,步子沉稳而轻盈,炎炎夏日,明明是承载着刺目的日光而来,可在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炎热。温暖看着他,觉得认识但又不认识。这时,那男生也看了过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那双黑曜石般的深邃眸子让温暖心跳加速。   她这是怎么了?低头把冰块倒进搅拌器,温暖咬着下嘴唇。   为什么跟做贼心虚似的躲开目光?   “大姐姐,我要一支草莓冰激凌!”稚气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温暖抬头,是一个带着黄色鸭舌帽,穿牛仔背带开档短裤的小男孩,红扑扑的脸蛋和圆溜溜的大眼睛,要有多萌就有多萌。   心里的尴尬早被这孩子给击到外太空去了,温暖笑眯眯地应了声,娴熟地做起冰激凌来。 ☆、第二十二章:心动?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把一只嵌了大颗鲜红草莓的冰激凌送到他手里。小男孩说了句谢后,边咬着草莓边小跑着离开,肉呼呼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你做得很顺手啊!”   温暖抬头,对方正笑看着她。好看的嘴角扬起一丝孤独,给他更添一股不凡的气质。   “我也想要一只冰激凌,香草味的。”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孩子气,眼角含笑,吸引了过路人的眼光。   取过架子上的脆皮筒,注入香草口味的奶油。“您的香草味冰激凌。”   他笑着伸手,在接过来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触到她的。   温暖“啊”了声,手一松,冰激凌掉在地上。“对、对不起!我给您再做一个!”   “温暖,你怎么了?”张静妤靠近她,小声问。   温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她因为手指碰在一起的缘故,有被电的感觉而松手使得冰激凌掉在地上了吧?   “怕是对方把温暖怎么了吧。”还是眼尖心细的张静姝知道事情的原委。   “哦,这样啊……”静妤恍然大悟,脸上的神色很暧昧,她凑过去跟温暖咬耳朵,“那是好事啊,温暖,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白羽吗?之前我们还怂恿你去表白,谁知道被丽娜那家伙抢先,好在白羽拒绝了她。温暖啊,如今可是大好时机啊,一会儿回家我让他送你,所以赶紧趁这机会表白吧!”   温暖呆呆听着张静妤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少年,是她所喜欢的人?这个清俊儒雅,笑起来还腼腆的男生是她喜欢的?   感受到温暖的目光,慕白羽转过头,对着她柔柔一笑。   温暖赶紧收回目光低着头,牙齿咬着嘴唇。唔——该死,心跳又加快了!她果真是喜欢他的呢……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   “请问我的冰激凌好了吗?”白羽站在窗口前,问。   “好、好了!”把做好的冰激凌递过去,温暖红着脸。好险!不过也幸亏他说话,阻止了张静妤的滔滔不绝。   “谢谢!”   “白羽,一会儿你送温暖回家呗,她一个女孩子,万一碰到什么坏人,你还可以保护她。”这么说着,张静妤还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   温暖急急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有脚踏车。”   张静妤翻了个白眼,心里甚是郁结。我说啊,我那可是给你制造机会呢,怎么就不知道领情啊?你那是欲擒故纵还是什么?   “可以啊,我可以送温暖回家,刚好我也有事要和她讲。”正说着,慕白羽又看向温暖,眼里淡淡的笑意只增不减。   白羽的话立刻引来张氏姐妹的羡慕,等到他有事先走,张静妤马上不怀好意地凑近温暖调侃她。   “在一个群星闪耀的夜晚,英俊的少年护送美丽的少女到家门口,少女红着脸道别要上楼,却被少年拉住了手!从他掌心上传来的热度让少女心跳加速,少女转过头,羞答答地望着他,少年缓缓靠近,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星光落进少女的眼底,她的红唇诱惑着他去品尝……啊啊啊!绝对的,唔!”嘴巴被塞上了支甜筒,张静妤瞪大眼,很是不满。   温暖又羞又恼,“我请你的,不用付钱了!另外,别妨碍我工作,该干嘛就干嘛去!”   好么!虽然她的言情被打断很不爽,但是白白得到一支甜筒还是她赚到了!得了甜头的某人拉着妹妹,你一口我一口咬着冰激凌离开,生怕晚一步,对方就会找她要钱。   送走了俩姐妹后,温暖这才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   正如叶温淮所说的,她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和晚上,所以下午这段时间,她可以在游乐场打空调的地方纳凉。期间,叶温淮打电话过来,问晚上要不要来接她,被脑子一热的她找了个理由婉言拒绝了。   等挂掉电话,她才回过神,懊恼为什么要拒绝,她大可以让他来接。但是……当时在说理由时,她脑海里分明划过那张帅气的脸。   到底她还是在期待什么的,毕竟,她对他有感觉,而他也说了,他有话要对她说。   听着从云霄飞车上传来抑扬顿挫的尖叫声,温暖的嘴角不由得向上扬。   就这样,冰激凌店打烊的那一刻,那个翩翩少年郎如期而至。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那对深潭似的眸子便这么看了过来。   温暖飞快地错开视线,佯装收拾东西,即便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喂!你那小男朋友来了还不走?”店主嘴里叼了根烟,痞子样。   什么叫小男朋友啊?都还没确立关系呢好不好啊?!温暖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却惹得男人一阵大笑。   “我看他不错,相貌堂堂又一表人才,不像个坏人,你可以考虑考虑。而且比起你来,叔叔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哪些好哪些孬。”   “云天哥!”温暖急了,脸上的红云烧到了耳朵根。都多大了人了,儿子也五六岁了,怎么还拿她开玩笑啊?   “哈哈!好好好,不笑话你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呢?”好听的声音伴着夜风传来,慕白羽走到温暖面前,低垂了眉眼笑看着她。   眼神闪烁了下,温暖暗地里踩了下男人的脚,示意他不要多嘴。“没什么。”   “温暖,可以走了吗?”   “嗯!”说着,她脱下围兜,开了门出去。“我去把车推过来。”   “那我陪你去吧。”   车子停在游乐园大门口的车库,所以离移动冰激凌店还是有蛮长一段距离的。两人并肩走在水泥道上,路灯光将他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直至成为一条重叠在一起的黑线。   路边的草丛里,蛐蛐叫得欢,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亮着奶黄色光芒的小灯,把树点缀得灿烂美丽。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装扮,只是这次和以往每次的心情都不同。以前是看得多了,也就没有第一次见到时的兴奋之情,只是看得次数多了,也就不再去注意。这次,不但找回了第一次观看时的兴奋,更多了一丝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她还没明白心底的那股情绪时,脚踩空,整个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小心!”慕白羽大喊。   本以为会很没面子地摔倒在地,就在温暖认命地闭上眼选择听天由命时,腰间却猛地一紧,天旋地转间,身体已落入一具炽热的怀抱。   是炽热的温度,真真确确是炽热的温度,热得她只觉得脸上的温度节节升高。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温暖觉得身上那两件薄薄的布料根本算不了什么。   群星闪耀的夜晚……从他掌心上传来的热度让少女心跳加速……少年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上……   啊啊啊——这不就和张静妤那厮说的异曲同工了吗?只不过地点不是她家门口而已。   “温暖?”   “哎?!”温暖抬头,鼻尖却与他的碰到一起,一时间,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了。   他真的有一对很好看的眸子,深邃的如同大海那般,可以把整个天地都吸纳进去。头顶的月儿再皎洁,星星再璀璨,也抵不过他眼里的深情。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那股热气都能渗入毛孔里,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弥漫在二人之间。   噗通——噗通——   那是心脏强有力挑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   少年的黑眸里盛满了柔情,快要溢出来似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无法抑制,快到她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就怕被他听到。   “温暖……”慕白羽轻声开口,目光直直望进温暖的眼睛里,“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温暖张了张嘴,瞪大眼怔怔看着他。   他说他喜欢她,喜欢她哎!眼前这个人,是她想要表白却被别的女孩子抢先的人,但现在,他却告诉她说他喜欢她。这就是他在上午所说的,要对她说的话?   那么,他们这样算不算是两情相悦?   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她低下了头。夜风送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味,那是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油画布上的那种感觉。但是,她却喜欢这种味道。   像是被蛊惑了般,她缓缓靠近,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望着脚底下的那团重叠在一起的阴影,她勾起了唇。   “温暖?”   那是询问的不敢确定的语气,好似捕捉到什么,可又不敢再向前一步,只能站在进退不得的地方等待着她的回应。   埋首在他颈边的头颅终是点了点。   “温暖!”   变成上扬的语调了。她似乎能想象得到他脸上那欣喜若狂的表情。 ☆、第二十三章:惊讶   “呵呵呵呵……看来这小丫头也不过如此嘛!”二人相拥的情形尽显眼底,薄唇挑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底尽是戏谑,“喂,小子,这就是你们保护的青、龙、巫、女!好好看仔细了,这个青龙巫女到底值不值得你们那么拼命!”   男人的掌心中静静躺着枚小小的贝壳,从贝壳里汇成的图画正是温暖和慕白羽深情相拥的场景。男人有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一米八几的身高,戴着顶插有羽毛的帽子,只是……   “喂!你!打扮成这样不觉得羞耻吗?用三种颜色画脸,还戴好奇怪的帽子,竟然插着羽毛……打扮成这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你还敢在外面走动,真差劲!”被荆棘束缚住双手双脚的角宿看着他,说。   角宿说的每一句话像是一支支无形的利剑,唰唰唰地刺向他。所以,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想要发作的怒气。男人微微低下头,哼了声,说:“不懂我这美妙的中国艺术,你真是个令人悲哀的少年啊!”   “这是中国脸谱,称国粹,蓝色代表策略,黑色代表忠义……再加上华丽的金色来装饰调和……哧!我跟你这个不懂艺术的毛躁小子说什么?简直是对牛弹琴!”   “是吗?但是我觉得,如果换成其他三种颜色会更好啊,房宿,你说是不是?”   房宿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之前还吵着嚷着要救巫女,怎么这会儿注意力全被脸谱给吸引了去?   “喂!人妖!识相的就放开我,也把法术给我解了,待会儿等温暖醒过来了,我要你好看!房宿,你怎么不去阻止他啊?再这样下去,温暖就会被这幻境被迷住了!”   抬眸看着急得红了眼的少年,她敛下眼睑。   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想帮也帮不了,她和他一样都被荆棘给缠住,根本发不了力。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曲成拳头,她错开视线,不再去看他。   “混账东西,竟然假扮农妇来哐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恶心!人妖,大人妖!臭人妖!死不要脸!”话刚说完,身上的荆棘忽的紧了几分,勒得他叫了出来。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底却带着阴狠的光芒。“小子,你一口一个人妖说得很尽兴嘛!不要给点脸色你就给我开染房,就算你是青龙七星士,惹毛我了,我也照打不误。啊!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氐宿,青龙七星士之一,很荣幸见到你们。”   “你果然是……”   角宿咬着牙,都怪他,进了农妇的屋子,白吃白喝白住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想不到进的是贼窝,早知道就多长个心眼,不贪便宜了!   “既然是同伴,为什么要这样对温暖?”   唇角一扬,氐宿说:“我说了,我要看看这个小丫头的能耐,看看她是否值得我为她效力,不然,什么都免谈。”   “你?!”   “小子,你也好好看清楚了,看看她值不值得你为她拼命,而不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跟条狗一样只会摇首摆尾。”   角宿被炸毛了,“你说谁是狗呢?!”   “嘘——好好看看。”   贝壳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少女羞红了的脸如同红苹果,眼底的璀璨又如星辰,让人移不开目光。   慕白羽看着她,手背在她细腻的脸上摩挲。“温暖,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她啊?难道她的表现还不够明显?之前他不是都确定了吗?   她在他怀里微不可见的点头,下一秒脸颊被一双手被捧起,对上他柔情的目光。   “温暖,我想听你亲口说,用……用心说。”   用心说?   “我……”她张嘴,“喜欢”两个字在嘴里溜了圈,迟迟没有出口。   见她愣着不出声,慕白羽凑近几分,两人的鼻尖距离不过几厘米,“温暖?”   温暖皱了眉,面对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望着在他眼底那个小小的她的倒影,温暖有些慌乱。   面前的人明明应该是她喜欢的,为什么说句“喜欢你”却那么难?她是喜欢他的啊,那就说出来啊,说出来就能如愿在一起了。   “我……”   面对温暖的迟疑,慕白羽显得不耐,但他依旧循循善诱,“温暖,你不喜欢我吗?”   她摇摇头。   “那么你就是喜欢我了?”还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似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温暖,我一直在等着你,等到时机成熟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太好了!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对我只是朋友的那种,现在我确定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了。”   下巴被抬起,那张好看的薄唇一分分压了下来。双唇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在一起,温暖突然下意识地手一抬,拍在上方的俊颜上。   “啪——”清脆的声音在夜空里响起,过分的突兀了。   慕白羽愣住了,温暖也愣住了,在幻境之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至于那条大灰狗尾宿,早已扭过脸低低地哼哧哼哧——笑起来了。   然后……   “嘶——小姑娘出手还真狠!”说话的瞬间,氐宿捂着脸颊说,“难道是识破了?不、不可能!我的幻境天衣无缝,她不可能会那么早知道的!”   而幻境中的慕白羽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五指印,红红的,显然是温暖刚刚打的。   “对、对不起!”温暖垂下了头,咬着下唇不安地盯着地面,紧张得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下意识,应该说本能地就这样打出去了。   “没关系,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才表白就……”慕白羽有些不好意思,俊颜红了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打红的还是害羞所致的。“我送你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坐在自行车的后车架上,望着面前骑着车哼着小曲的少年,温暖心里一下子五味陈杂。摊开掌心,她望着手掌发呆。怎么没经过大脑就打出去了呢?手好像有自主反应那般,盯着掌心好久,她才把手放下。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半了,温暖诧异叶温淮除了之前那通电话,竟然都就没下文了,他这是对她放心的表现吗?不对啊,按他的个性,倘若她九点还不回家,他就会出动他的朋友和员工来寻找她的,莫非……转性了?   瞄了眼黑乎乎的屋子,温暖耸耸肩。   “谢谢你能送我回来。”   从后车座上跳下,她笑呵呵道。夜风吹起她的刘海,俏皮地在她的眼睛上方舞动,时不时地盖住她的眼睛。   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慕白羽笑得温文尔雅,“上去吧,不然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对着他挥挥手,温暖这才小跑着过去开门。   “温暖!”他在身后叫住她,见到她转过身,他轻声问,“明天,我可以继续接你吗?” ☆、第二十四章:诱惑   “温暖!”他在身后叫住她,见到她转过身,他轻声问,“明天,我可以继续接你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轻,飘渺得随时会被风吹走那般。灯光下的慕白羽半边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瞧不起他脸上的表情,但这语气,分明多了丝不确定。看来是刚刚那一下让他受挫了,他才会这么低糜的。   回以一个灿烂的笑靥,温暖重重点了点头,才返身把门关上。   快速回到房间,她打开灯,然后冲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偷偷往外看。天知道刚刚那点头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估计现在的脸都很红吧!   路灯下,慕白羽还没有走,他只是抬眸朝着窗户这边看。温暖没料到他会发现她,吓得她赶紧放下窗帘,坐在地板上动也不敢动,只得大口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阵阵歌声。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有点害羞呢!这样的场景在漫画里经常可见,而在她身上却是第一次,总觉得在她周遭被一种叫幸福的滋味给包围住了。   “汪汪、汪!”   温暖转过头,把奔跑过来的小可抱进怀中。小可扬起脖子,舔着她的下巴。   笑呵呵地把小可抱到窗口,她指着那抹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说:“小可,你看,那个人哦,不久前对我表白了,他长得很帅,人也很温柔,对我很好……”   只是这样吗?那你的心呢?   突然划过脑海的意识让她停下了自言自语,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下,她看着小可迷茫的眼神,手按着胸口的地方——有些疼,莫名其妙的疼。   不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大对劲?   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温暖才放下窗帘。抱着小可走到床边,她躺在床上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照理来说,被喜欢的人表白,应该是一件极兴奋的事,何况对方该约定明天再护送她回家,她不该兴奋到一夜未眠吗?但为什么,她就是笑不出来?   “叶温暖!开心一点!明天可能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拍了拍脸颊,温暖翻了个身,闭上眼不再东想西想,并以数绵羊来催自己快点入睡。   第二天,温暖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给吵醒的,醒来时,窗外黑蒙蒙的,阴云密布,遮盖了整个天空。雨点从天而降,拍打着窗户。   “下雨了……”她迷茫着双眼喃喃自语。   昨晚慕白羽还说要来接她,但是今天却天气骤变,他……会如约而至吗?   咬着下嘴唇,失落的情绪弥漫着心房。   “他应该也不会去了吧。”拉开被子,温暖穿上拖鞋下楼。   客厅里没人,叶温淮早就去公司了,桌上摆好了早餐,简单的三明治加热牛奶,筷子底下还压了张纸条。大抵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她不用去工作了,在家好好休息。   最近,叶温淮很忙,相当的忙,昨天她回来时他还没回来,今早又那么早出去,估计赶上暑假,水上乐园设施供不应求了。   在家好好休息……那么,即使不是她主动,也是环境把她和慕白羽之间的那个约定给破坏了。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也许这便是天意了。   把家里收拾了下,现在叶妈妈不在,她就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到他们回来,就不会觉得他们兄妹俩不会看家了。   拖完客厅的地面后,温暖直起腰板捶捶发酸的肩膀。   外面的雨变得小了许多,树叶在经过了数几个小时的雨的洗礼后,颜色变得浓稠了。   泡了杯热腾腾的可可,温暖端着玻璃杯坐在窗沿上。外面的地面湿漉漉的,被风吹落的树叶毫无生气地贴着地面,即刻被人践踏了去。   树下,少年颀长的身姿苍劲得如同一棵松树。他的头发和衣服被雨水打湿,头发贴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是?!   温暖一惊,放下手里的热可可,抽出鞋柜里的雨伞冲出门外。   “温暖?!”见到伞下的人,慕白羽欣喜道。原本灰暗的眸子在见到走过来的少女后,霎时变得明亮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伞挡住绵绵雨丝,说话的语气里多了些埋怨的意味,“下雨了怎么不带把伞?你想感冒吗?”   “出门时太急了,我去你工作的地方,得知你今天不用上班,才又赶过来的,”快速看了下她的脸色,慕白羽小心翼翼地说,“你,生气了吗?”   如此紧张的语气和眼神,即便心里有怒气,也被那眼神给柔化了,何况他是为了她而来。   摇摇头,温暖说:“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进屋取了干净的毛巾,给慕白羽擦头发,温暖转身进了厨房给他泡热牛奶。   小可跟着进来,站在她脚边仰着脑袋眼巴巴望着她,还时不时地拿小脑袋蹭她的脚踝一下,讨好卖萌。   “你也想喝?”温暖笑眯眯的,“一会儿给你热。”   小可开心了,绕着她跑来跑去的。温暖抿唇笑,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   雨还在缠绵下着,绿油油的叶尖缀着枚水珠,忽地掉了下来。她觉得她都能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她闭着眼,用心去感受着这个被水洗涤过的自然的声音。   “温暖,什么味道好香啊。”   慕白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暖猛地睁开眼,转过头对着他笑,“我在热牛奶,你再稍等一下,一会儿牛脑好了我会给你端出去……”温暖关火的动作被迫停下,连带着话也被生生掐掉。   慕白羽从身后拥抱她,鼻子嗅着她发顶的淡淡清香,努力把她贴向自己的胸怀。 ☆、第二十五章:复仇   慕白羽从身后抱着温暖,鼻子嗅着她发顶的淡淡清香,努力把她贴向自己的胸怀。   他的胸膛很烫,薄薄的衣料完全抵挡不住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呼吸很灼热,喷在耳骨上有些痒。   “温暖……”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甚是沙哑,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现在就我们两个了。”   温暖的目光望向窗外,穿过那棵水杉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是啊,就剩他们俩了。呵,只有他们俩。   玻璃窗上,映照出两人的身影。少女的唇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三分讥讽七分嘲弄。   慕白羽一惊,正欲退开,还来不及缩回的手臂被扯了过去。下一秒,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地板,疼痛窜进四肢百骸。   “你?!”他惊恐地望着她,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识破吗?”嘴角挑了挑,脚踏在他胸膛上,温暖居高临下俯看着他,“很简单,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名叫慕白羽的人,除了那个人,这里,已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了。”   “只是这样吗?”慕白羽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随着他说话的时候,房子、街道、树木都消失了。   “这难道还不够?如果不够,那我告诉你,幻境和现实还是不同的,即便再怎么相似,也不过是不成形的复制品。”温暖顿了顿,目光灼灼,“你似乎忘了,什么都可以变,什么都可以欺骗,只有心不会变也不会欺骗,而你,即便暂时控制了我,也控制不了它。”   肩膀轻颤,房宿望着不远处对着脚下的土地说话的少女,眼底谋光闪烁。   太阳穿破厚重的云层照射了出来,日光照着她那张明丽的脸庞,眼底光芒乍现,衬得那对眼眸明亮非常。风吹拂着她的刘海,一股无形的威严气势四散开来。   怔怔望着温暖,角宿神色复杂。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少女,事实上,她却比他想象中要来得坚韧。   “角宿,那是幻术,你可以破除它的。”温暖说。   幻术?角宿一惊,见她不看自己,又看看一脸气定神闲的房宿,闭目集中了精神力。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觉得四肢一松,绑着手脚的荆棘被挣脱开,而脚下不见断掉的荆棘。   “青龙巫女果然不简单,氐宿心服口服。”对着温暖抱拳作楫,氐宿笑着说。   他才说完,脸颊就狠狠挨了一拳,接连而来的是凌厉的侧踢。他以手臂去挡,还是被那强有力的力道给节节逼退。   “角宿,够了,打多了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温暖成功阻止了角宿的下一轮进攻,她看着被打得狼狈的氐宿,挑了下眉,“果然,你的癖好很独特,那么俗的金色你都敢用在脸上,你不怕丢脸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唰——有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角宿喷了,很没形象地大笑起来,正所谓气死人不偿命,温暖这张杀人于无形还不见血的嘴,他是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不不,不是不出血,而是气出内伤!   不过,这个奇怪的男人真是他们的同伴的话,他还真觉得要保持点距离会比较好哎!他可不想被人当做妖怪一样看待,真真是丢脸的。   出发的队伍又多了一个人,如今是四人加两条狗,热热闹闹吵吵嚷嚷。   因为氐宿对温暖他们用了幻术的缘故,角宿对他一直怀着敌意,最最主要的是,身为七星士他还没有识破这点小把戏,未免觉得面子过不去。一路上,他都是对氐宿争锋相对着,但回回都是他输。   人家氐宿是在江湖摸爬打滚了好久了,而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人,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暗算。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一路走来,一行人倒也不觉得疲乏。   天气将黑,尾宿眼尖地望见远处亮着火光的人家,朝温暖呲牙咧嘴,背起她往那户人家飞奔而去。   屋主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没有子女,日子过得也很清贫。   当即,温暖让房宿把身上仅有的盘缠拿出一些送给他们,作为吃住用的酬劳。   虽然只是二两银子,对两位住在山脚下的老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如此大的谢礼,感激得都快跪下了。   晚餐时候,女主人准备了丰盛的菜肴招待他们,温暖只喝了点稀粥,其他的什么也没吃。   夜,很安静,加上天空无星子和草丛中难得的虫鸣声,很容易让人入睡。   风儿吹着窗纸,使得窗纸沙沙作响。屋外,忽而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人影打在墙壁上,勾勒出对方凌乱的发髻。   房门被轻轻打开,伸进一只脚,那人蹑手蹑脚的,每一步都有得谨慎而小心。   “温暖小姐,天寒露水重,我给你拿来了床被子。”   没有回应,似乎人已经睡熟了。他走到床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高高举起了手。手里的刀反射着光芒,刺进薄被里,然后又一连刺了好几刀。老人气喘吁吁,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一把掀开被子。   被子被掀开,月光照在床铺上,却是空无一人。   他“啊”了声,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喃喃:“怎么会……”   “怎么会没人,是吗?”   清冷的声音从床尾响起,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让他不得不后退着眯眼,好适应这光芒。   穿着异服的短发少女一脸冷然站在他面前,目光如炬。   “你怎么会?”老人惊讶道。   她微微一笑,笑容未达眼底,“多亏了您夫人准备的丰盛晚餐,不然我也不会起疑的。”   大鱼大肉,还是新新鲜鲜的菜肴,这对一户清贫人家,还是孤苦两位老人的家庭,怎么负担得起?若非有意图,也不会有如此丰盛价值几两银子的美味吧。   “原来如此。”老人哼了声,不作辩解。   “老伯,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害我,但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也谈不上冤仇,而且您也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没错,我们确实没有什么仇恨,我也不是为了你那些银钱,但是,”老人忽地抬起了头,眼神阴恨,“作为青龙巫女的你必须得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出现,害得我家破人亡,我那唯一的儿子,就是被抓去充军,死在营寨里的!而我的儿媳承受不住,当天就上吊自尽,连同腹中的胎儿一起!什么巫女,什么保卫国家,还不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你不出现,我儿子不会被抓,我儿媳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更不会丧命!所以……所以,只要你死了,也许我的孩子们就会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死亡   “只要你死了……对!只要你死了,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老人自言自语着,神情开始变得疯狂。他举步朝着温暖走去,手里的刀抖得不行,即便如此,他眼里也是毁天灭地的激狂,“只要你死了,我们大家就都会没事。”   “你不怕我的同伴吗?”温暖命令自己冷静的同时,想利用话题来扯开老人的注意力。   “你的同伴?”老人呵呵笑了下,目光冰冷,“你的同伴早就被菜里的药给迷倒了,他们还会有力气来救你吗?放心,等我杀了你之后,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会让你们在地底下相见,不会让你孤独一人的。”   温暖后退了步,心底升起惧意。她只猜到了晚上会有情况,却没有料到对方早已做好万全之策。如今,她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还连累了他们几个。   现在该怎么办?她已经不晓得了,毕竟面对危险面对死亡,人终究会有惧怕感的。   老人已经癫狂了,浑浊的双眼仇恨地瞪着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   被逼到角落,眼看着刀子要扎到她身上,温暖绝望地闭起了眼睛。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   心宿——!   刀子带着狠绝落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户被大力撞破,同时一抹暗影闪电般飞窜了进来,一口咬在老人拿刀的手臂上。   老人大叫一声,手里的刀子应声落下,衣袖瞬间被染上了鲜血。同时,他也被那股力道撞得倒在地上。   尾宿?!温暖瞪大眼。   在她面前,尾宿咬着老人的手臂不放,爪子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弹。从后头赶过来的小可对着他狂叫,恨不得也扑上去咬他一口。   情况逆转,危险就这样被撤离。   她想起这么多人中,就只有尾宿和小可没有吃。   危险过去,她只觉得膝盖一软,很没面子地跌坐在地上。到现在她还惊魂未定,就拍着胸喘息着来平稳心情。   “该死的畜生!”老人还在挣扎着,可敌不过尾宿的力大无穷,而刀子就在一臂远的地方。   尾宿发了狠,特别是看到刚才温暖差点被刺的那一幕,心知眼前这人的危险,便使了力要把他的手臂咬下来。   老人痛得嚎叫,凄厉的声音响彻云霄。温暖一惊,正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老人的手臂被生生咬了下来,当场鲜血四溅。   “住手!住手尾宿!够了!”推开压在老人身上的尾宿,温暖大叫,“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伤害无辜?呵!”伴着讥讽的嗤笑声,氐宿几人鱼贯而入,角宿还扣押着老妇人。“尊贵敬爱的巫女小姐,您是不是太宅心仁厚了?刚刚,可是他要杀您啊,他不死,死的就是您了。”   “是啊,温暖,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角宿一脸的气愤。幸亏尾宿出现得早,温暖才不至于受到伤害,不然,这个人死千百遍都死不足息。   “你们?”温暖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你们不是……”   角宿笑笑,“我们早就查出不对头了,所以当时我们只是施了点小把戏,让他误以为我们吃了那些菜而已。”   “老头子!”老妇人大叫,“不是说了不能这样做的吗?儿子的死不能归在他们身上,是我们命不好,没那个福气……这位巫女,她心地善良……”   “闭嘴!老婆子!妇道人家懂什么?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儿子会被抓去充军吗?不充军就不会死在军营里,兰花和我那可怜的孙子……”老人呼哧呼哧喘气,一双眼通红通红的,从他断臂处流出来的血蔓延在地上,汇成一条小小的血河。   扶着墙头站直身体,温暖苍白着脸,说:“他们要杀我,也是有他们的原因的。”   因为巫女的出现,其他的国家都开始加强军事防备,抓壮丁充军是屡见不鲜的事,战死沙场便是一种家族的光荣,但不管怎样,对家人来说,失去家里的顶梁柱是一件极其伤痛的事。何况,他们是死了儿子儿媳和未出世的孩子,心里的伤疤是无论如何也修复不了的。   她尝过这种痛,所以能理解这两位老人的心情。走到老人面前,她撕下外套的一角,在他的断臂处绑住打了个死结。   “暂时只能先这样止血……”   “温暖!”角宿急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对方可是要杀你的人,你怎么反倒帮着他?”   “角宿,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温暖说,“无论如何,人命关天,见死不救是天理不容的。”   “何况,他儿子的死,我即便没有直接原因也有间接原因。但是……”她望向窗外,目光很幽远,“如果天下安定,国有贤君,那么百姓也就安居乐业了。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息而归,子孙满堂,祥和而宁静。”   老人一震,神色复杂地看着温暖,一时忘了要挣扎和破口大骂,就连他额头上滑落下来的冷汗滴到了脖子里,他也忘了去擦。   她的话每一个字眼都震动了他的内心,这些可不是代表了每个老百姓的心声呢?作为一个平民百姓,向往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啊。   青龙巫女啊……   “角宿,放了老太太,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再追究了。”   角宿猛地瞪大眼,满脸的惊讶,“温暖!”   “角宿!我是青龙巫女!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角宿咬咬牙,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老妇人,脸色却是极其难看的。   一得到松绑,老妇人就奔到老人身边,关切道:“老头子,你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你说句话啊,不要吓我啊!”   断臂被牵扯到,老人冷抽了口气。到底是过了半百的人了,加上又是断了一条臂,其忍受痛楚的能力早已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老太婆……也许你是对的。”   “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我是对的错的?”   “巫女,谢谢你不杀之恩,老太婆就麻烦你了。”   温暖的眼皮一跳,直觉有不好的预感,却叫一条鲜血顺着老人的嘴角蜿蜒而下。   “老头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双12了。。。 求收藏 求收藏、求收藏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二十七章:突变   “老头子——!”老妇人悲怆的声音回荡在破旧的屋子里,令听的人都不惊为之一颤。   老人带着淡淡的笑容,身躯如破败的落叶,倒在地上。那头苍白凌乱的头发,稍稍遮住他苍老满是皱纹的脸。角宿快步上前,手指在他鼻息间探了探,最终站起身,无奈地摇摇头。   事情变故得很突然,每个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惶了一下神而已,老人便在众人面前咬舌自尽了,拦也拦不住。   “老头子,你怎么……你怎么就这样丢下我一个走了呢?就算儿子媳妇都离开了,老婆子我也会陪着你的啊……你这样离开了,让我可怎么办啊?”   “奶奶……”温暖面有不忍。她何曾不伤心难过呢,本来还有一个伴儿可以相互扶持着相濡以沫下去,现在却只剩下老太太自己孤苦伶仃一个独活着,必是哀默大于心死吧。   “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氐宿说,声音依旧冰冷,但那眸子里闪烁的是冷漠与嘲讽。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老妇人喃喃,双目空洞无神。   心脏被狠狠揪了下,温暖蹲下.身,环住老妇人瘦弱的肩膀轻轻拍着,“对不起……但是,接下去请随我回俱东国好吗?我会负责赡养你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这样做来弥补,然而,即便肉体能满足,那么内心呢?   “谢谢巫女大人的美意,怕只怕……这样的福分,老妇这辈子是无福消受了……”   老妇人的话飘渺在耳边,温暖觉得肚腹那一股温热的触感。视野中,妖艳的殷红色从她的腹部缓缓流出,瞬间津染了她身上的布衫。   这般妖艳的色泽,这般温热的触感,仿若回到那个时候,妈妈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   老妇人的唇角是上扬的,苍老的脸庞洋溢着淡淡的笑靥,似乎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脑海里被封存的记忆悉数涌了上来,一幕幕一段段,好似才发生在昨天。   “温暖?”见温暖脸色苍白,神色有异,角宿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温暖你怎么了?”   听不见角宿的声音,再也看不到其他,只有那片触目惊心的艳红和那一遍遍哀恸的哭声。   “温暖——”   日上三竿,俱东国将军府上一片忙乱的景象。家仆侍女走进走出,神色匆匆,脚步生风却有条不紊。   在翠玉轩外,三男一女外加两狗一鸽子等候着,每个人都是神色各异,其中比较显眼的最属那个脸上画着奇怪图案的男人了,他双手抱臂,斜着倚靠在柱子上,目光随着庭院中那个来来回回、转着圈圈的少年游移。在他旁边,与少年有些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吹着笛子,低垂的眼让人瞧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你们两个很有意思啊,”男人说,语气有些嘲弄,“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性子差那么多?角宿,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亢宿的亲弟弟。”   来回的脚步一滞,就连笛声也顿了下。角宿目露凶光,恨不能把男人的脸烧出两个洞来;而亢宿则在停顿了一秒后继续吹没吹完的笛子。   “喂!人妖,别以为你会幻术我就会怕你,再吵一句我就让你尝尝流星锤的厉害!让你屁股开花,没脸见人!”角宿磨牙道。   氐宿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一张脸早已扭曲了,“臭小子……”   “怎样怎样?以为你捏拳头我就怕你了?告诉你,再嚣张的话我揍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混小子,吃我一拳!”   “臭人妖,看我的厉害——”   乒乒乓乓、乓乓乒乒……一时间,庭院里飞沙走石,杂草乱飘,闹得个鸡犬不宁,可即便是这样的吵吵闹闹,亢宿也依旧在一旁风轻云淡地吹着笛子。   “吱呀”门被打开,走出个花白了头发,留着山羊胡还背着药箱的男人。   “大夫!大夫,温暖小姐怎么样?”本来还在吹笛的亢宿三两步走到大夫面前,问。   “大夫,请问巫女大人伤势如何了?”氐宿闪电般全身而退,呼啦一下奔到大夫面前,语气很焦急,但嘴角却是上扬的,俨然在算计着什么。   “哎呀——”在不远处传来一记惊呼,显然是刚刚太过专注于打斗,而忘了氐宿会临时使诈脱身的角宿发出来的。此刻的他早已趴在地上,啃了好几嘴巴的泥了。   “呸呸呸——”角宿昂着头,把泥和草吐掉。   氐宿……拽起一把草紧紧捏在手心里,角宿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他所捏的就是氐宿这个人那般。   大夫看了眼那几个人,正欲开口,却被一道灰影给扑倒在了地上,待睁眼看,才看清一条暗红色的还留着哈喇子的长舌头,吓得他惨叫了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大夫——”亢宿大叫。   紧跟着,趴在大夫身上的尾宿被一脚踢开,传来角宿气急败坏的声音。   “死狗!看你干得好事!明明长着一张走不出去的脸,你还敢出来!你那是自取其辱,自取其辱懂不懂啊?还吓坏了大夫,我们怎么知道温暖的伤势啊啊啊——”   “嗷唔——嗷、嗷唔——”(作者友情翻译:我也想问问温暖妞儿怎么样了,谁知道这臭老头胆儿那么小!)   “你还敢朝我吠?看我不把你揍成死狗!”   于是,刚刚平息了一场人与人的大战,现在又开始了人与狗的大战。   氐宿眼望着天,摇头嘴里喃喃幼稚;而亢宿仍然平静地吹奏无人理会的曲子;房宿身不关己地在一旁冷眼观看人狗大战,偶尔还会扔个雷球过去,让战况更加混乱。   “各位,停手吧!”中气十足的嗓音不带任何的情绪,却让一干人以角宿为首,乖乖地排成整齐的一队。   角宿一惊,目光迅速扫过身旁那几个人加一条狗,最后目光停留在嘴角带笑的氐宿身上,满脸的愤懑:为什么是我排第一个?!   氐宿眯着眼:自觉性所使。   角宿瞪大了眼:你——   “角宿,你似乎很清闲啊。”   不带一丝温度的语气从他的侧边响起,惊得角宿猛打了个寒颤,冷意从脚底直窜到脑顶,冷得他瞬间如一只寒蝉,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心宿……”   “既然这么清闲的话,就到后院扎马步去吧。”   “是!”说完,角宿脚底抹油,一溜烟逃走了。笑话!与其在这里被这冷气压压迫得要死不活的,还不如去扎几个时辰的马步来得痛快! ☆、第二十八章:昏迷   角宿的离开让众人明显感觉到世界安静了。   “心宿大人,请问温暖小姐她……”   瞟了眼一脸焦急的亢宿,心宿却不急着回答。“你很担心?”   面对他投射过来的眼神,亢宿垂着眼睑,任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面不改色道:“巫女大人的安危紧系着我们俱东国的兴衰,也关系着举国上上下下百姓的愿望,我们身为七星士,自然是关心着她,而且作为七星士之首的您,从一开始就陪在巫女大人身边,想必您是比我们更挂心着她。”   暗红色的薄唇往上一挑,心宿沉声说:“我们先去花厅。”   日光将花厅照得亮堂堂的,几个人分列坐着,手边各有一杯茶。茶香飘逸,是上乘的茶叶。但是,这样的好茶,却没人去细细品尝,气愤反倒是压抑的紧。   修长的手指屈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红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着,然这看似没有规律的敲打,却让人正襟危坐,注意力高度集中。   “温暖小姐,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良久,心宿才缓缓开口,蓝眸里无波无痕,像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亢宿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坐在首位的男人,嘴巴张了张,正想开口却被一记呼声给生生咽回了嘴里的话。   “什么?!温暖醒不过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来者风风火火地闯进门,会估计是太急的缘故,在经过门槛时脚尖被门槛狠狠绊了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幸好及时稳住身子,才不至于在众人先前很狼狈地摔倒。   “心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怎么醒不过来了?大夫不是来看过了吗?为什么会这位?”窜到心宿面前,角宿双手叉腰,语气里充满了质问。   心宿微一抬眸,眼底凝聚着光芒。角宿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束缚住,接着脚离地,身子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然后又如破败的枯叶,落到地上,痛得他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角宿,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心宿的话鬼魅般飘荡在耳边,让他抖了又抖。   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他挣扎地站起来,挺直了背脊一步一瘸地走回花厅。   “你的位置在那里,别搞错了。”   顺着心宿的目光看去,见到自己的位置,他一手撑着腰,慢慢走到椅子边坐下。   “心宿大人,家弟年少无知,还请多多包容他的鲁莽之处。”亢宿双手抱拳道。   眉峰一挑,心宿淡笑:“我有说过我会把他怎么样吗?”   亢宿一愣,花厅里的气氛也随之陷入了尴尬。到底是青龙七星士之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能震慑住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心宿,同是七星士的人,干嘛搞得那么僵硬呢?”氐宿笑呵呵出来打圆场,只是眼底的戏谑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角宿低哼了声,“我看是最好闹个天翻地覆唯恐天下不乱才好吧……”放在腿上的手背被轻轻拍了拍,他抬头,是哥哥亢宿制止的眼神。   “心宿大人,还是温暖小姐的事情要紧。”   “是啊,心宿,温暖只是晕倒了而已,为什么你会说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角宿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明明前一刻还对心宿有恭敬之意,这一刻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了。   盯着亢宿的脸看了会儿,心宿收回目光,说:“据说除了受惊过度晕过去外,还因此染上了风寒……只怕是温暖小姐自己不愿意醒来吧。”   自己不愿意醒来?   亢宿皱眉,“这是……”   “具体原因,恐怕可能要等温暖小姐醒来后才能知道了。”心宿顿了顿,扫射了下氐宿几个,“听说红南国那小丫头又回来了,角宿你去趟皇宫探查下情况,同时也告知额头上有‘鬼’字的少年,把温暖小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房宿你也一道去吧。”   房宿站起身,弯腰低头,一脸的恭敬:“是,属下遵命。”   “我不要!我要留下来照看温暖!”   “角宿……”   心宿强大的气场压迫而来,立马让原本还咋咋呼呼吵吵嚷嚷的某少年萎蔫了下来。不甘心地憋嘴,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成应了下来。   “亢宿,这段时间,需要你更多照看温暖小姐了,我们不能保证红南那帮小子们是否会趁机来搅扰……”心宿沉默了会儿,抬头直直盯着亢宿,“亢宿听命,本大将军任你为温暖小姐的侍卫,即日起,你要全天陪在小姐身边,不得有半点闪失!否则,本将军为你是问!”   亢宿站起身,垂首说:“属下遵命!”   残阳似血,照得整个天空都艳红艳红的。万物好似被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生灵皆在无形的大掌中。   天边一行大雁扑腾着翅膀,哇哇叫着飞往东南方面,给这宁静的傍晚平添一丝嘈杂。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抬高了下巴仰望着天空。残阳的光芒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他眼底的宁静如一汪深海,把天地都吸纳在他的眼底深处。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晚膳都快开始了。”轻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同胞弟弟扬着笑脸走过来。晚风吹起他的刘海,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不一样的神色。   “嗯,我就来。”   “对了,哥哥,晚上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温暖?啊!我想起来了,你成了温暖的贴身护卫,见她自是不难,可我……明天我就要启程了,不看看她,我不放心……”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耳尖染上了淡淡的色泽。   这是陷入爱情的少年所具有的表现呢……他的弟弟,是不是长大一点了?   “哥哥?”见他不回话,角宿疑惑地看着他。   点点头,微笑浮现在唇畔,他回道:“好,我带你去看她。”   入夜,星月交辉,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走廊上灯火明媚,照亮了整座庭院。门口穿着官兵服的几个男人拿着刀来回走着,神情肃慕,俨然是守护着里面的安全。   “谁?!”听到庭院的拱门处传来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人喊,并同着另一个做好备战的姿势。   “二位辛苦了。”清冽的声音伴着笑意,来人从阴影处走出来,面上是和煦的笑容。   “亢宿大人,角宿大人。”两人抱拳。   “嗯,不必行礼了。”亢宿上前几步,“我进去看看巫女大人,顺便家弟也一起去探望探望。”   略微迟疑后,二人还是让出了一条路,“这边请。”   天知道那个角宿大人是多么的难缠,软硬兼施,不讲道理,与其让他来胡搅蛮缠,倒不如让他和这个做哥哥的一起去了,省得硬拦而被揍个鼻青脸肿,何况亢宿大人是巫女大人的贴身侍卫。 ☆、第二十九章:柔弱   月色朦胧,垂挂树梢,少女的闺房焚着安神熏香,即便是心情烦躁的人进来,心头的阴郁也会被这香驱散几分。   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红木花雕床上,紧闭的双眸敛去了那夺人的光彩,纤长的羽睫卷起优美的弧度,在烛光的照耀下于眼睑处投下一片弄弄的阴影。在门边守着的小可见是熟人,本来扬起头颅要飙出口的狂吠变成了小小的呜咽声,脑袋也再次枕在了前肢上。   望着床上的少女,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那时的她活泼灵动,眼底绽放着灼灼光辉,和那明媚的笑颜让人移不开视线。   视线渐渐移到那张淡色的菱唇上,他还记得后来那次,她就是用这张嘴道出了他心底的部分秘密。以至她离开后,她的那番话让他一直惦记着。   只是,他又如何能信任于她?   青龙巫女,本身就是为保护国家而出现,何况一开始,她就毫不掩饰对那男人的爱恋。这样,就更不能轻信于她了!   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亢宿的视线扫过那张苍白的睡颜。出门前还是荣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而这一刻,却成了布偶般软弱无力。   “哥哥,为什么温暖的体温还是那么高啊?”   角宿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亢宿回过神,只见自家弟弟的手正放在少女的额上,他的脸满是焦急之色。   亢宿轻轻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角宿,男女授受不亲。”   “……”角宿张了张嘴。“哥哥,是你太拘谨了,我和温暖很纯洁的,而且温暖这人也很好相处,从不拿我当下人看。”   望着弟弟那清澈的眼,亢宿忽然有些羡慕起来。角宿他自小就不拘小节,不管和谁都能自来熟,不像他那么腼腆。   “哥哥,你说温暖是不是发烧了?体温真的很高呢!不信你来摸摸。”说着角宿也不顾亢宿的反抗,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亢宿大惊,想收回时已来不及了。手背触上一片细腻的肌肤,传来的竟是滚烫的触感。   这是?!   “角宿,传太医!”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角宿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一刻钟后,角宿拽着衣衫不整、花白了鬓发的太医匆匆赶来,很明显太医是被人从床上撵起来的,衣衫都来不及整理。   “大夫,请看看巫女大人的情况。”   说着,亢宿往旁边腾了个位置。   大夫上前,坐在床沿,又是按温暖的额头又是按脉搏的,最后他站起身,从药箱里开了一张帖子,并拿了些药用纸包好,说:“巫女大人是染了风寒,亢宿大人只要按照这上面的一日两次,饭后服下,不过几日巫女大人的风寒自然会退下。”   “那么有劳大夫了。”送走了太医后,亢宿转过身,恰见角宿已经提着药方子了。目光对上,角宿朝着他扬了扬眉,等到亢宿点头后便开了门离开。   他是贴身侍卫,所以煎药的事只能由角宿去做了。   房间里只剩他和昏迷还得了风寒的少女,一时间他有点后悔让角宿去煎药了。不过也幸亏,她是昏迷的。   “妈妈……爸爸……不、不要……”温暖在床上呓语,秀眉紧蹙,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额头滚落在枕头上,瞬间洇出一朵朵暗色的水花。“妈妈……快!快!救护车……救、救护车……”   救护车?亢宿皱眉,这是他没听过的陌生词儿。也对,她来自异世,也许这便是异世的东西吧。   “拜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   床上的人儿越来越语无伦次,额头上已布满了层薄薄的汗珠。一颗晶莹的泪滴从她眼角滚落,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于心不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软弱,没了平日里的明媚,没了那晚时的睿智与洞察,只剩令人爱恋的软弱。   心里一动,有什么意念划过脑海,等到他回过神时,行动早已超过意志了。   视线愣愣定格在之间交握的手上,他倒抽了口冷气,正想要放开,却意外发现原本极其不安的人儿,此刻渐渐变得安定了下来。   是……因为握手的关系吗?   “……不要,离开我……”温暖低吟,眉头舒展了些,只是还是皱着的。“不要离开……”   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疼的无助,娇小的模样就像当年的角宿,惹人怜爱。   心头蓦地变得柔软,他压低了身子,目光柔和,“嗯,放心,我不会走的。”   这招果然凑效了,少女不安的情绪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眉头也开始舒展开,不过眉宇间的折痕依旧召示了她的哀伤。   到底做了什么梦呢?竟然这般伤心,一直以来,她都是笑脸示人,明媚得就像那轮太阳,光彩夺目。   这样一想来,她的悲伤是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显露,就跟那晚一样。   不知为何,这让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哥哥,药熬好了。”角宿推门而入,身影却在见到屋内的两个人时顿住。   少年轻轻握着少女的手,神情专注;而躺在床上的少女,不再是最初那般不安定了。   这样的宁静,这样的安详,男才女貌,说不出来的和谐。   胸口被什么狠狠扎了下,让他觉得有点难受,他想错开视线,但目光又像是被黏住了,移不开。   听到声音,亢宿转过头,见到还站在门口的角宿,说:“怎么不进来?”   “啊?哦!”角宿回过神,端着药碗进去,却不慎被桌脚绊了下。   “小心!”亢宿惊呼,神情慌乱,身手却一点也不含糊。但见他脚上似生了风,迅速掠到角宿身边,一手托着药碗一手拎着角宿的后衣领,带着他迎向泼出去的药汁的方向,又转了个圈。   药汁悉数落进药碗里,一滴也不剩。   放开角宿,他走到床边坐下,对着温暖说:“巫女小姐,该喝药了。”   “……哥哥,你确定现在的温暖能听得见你的声音?”见他投过来的迷茫,角宿翻了个白眼,“你来抱着她,我喂她喝药吧。”   看了眼昏迷的人儿,亢宿犹豫了会儿才点点头,“也好。”   灯火明亮,喂药是个技术活,加上伤者紧闭着口,更是难上加难了。喂了几次都是流出来,角宿无奈了,最后还是请求自家哥哥帮忙。   “角宿,要不你先回去吧,你明天要一早赶路,不好好休息的话就没有精神,这里有我就够了。”   “……好吧,那温暖就麻烦哥哥你了。” ☆、第三十章:失算   喂药真的是项技术活……   亢宿觉得比起小时候给弟弟角宿喂药,现在更是艰难了。药汁喂过去,对方万全不领情,药汁都顺着她紧抿的嘴唇流下来了。   “怎么办,如果不喝药的话,烧就退不下去吧……”俊眉拢起,亢宿自言自语。   “唔——”床上的人儿再次闹腾了起来,这次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致。   盯着她看了会儿,又看着碗里的药汁,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眼里清澈异常。   端起药碗灌了口,缓缓压下身子,唇瓣压在底下之人的嘴唇上。舌尖挑开她的嘴,口中的药汁一点点渡了过去,直到全部渡完。然后,他又仰头喝了口,跟前一次一样继续喂着,如此反复了四五次,碗里的药汁终于见了底。   房间里的气氛过分静谧了,空气也宛如停止了似的。唇齿间仿佛还留有少女的清香,淡淡的若有似无。   手指抚上嘴唇,在那里有柔软的触感。黑夜里他的心跳沉重而急促,完全不像平日里的那么平静。   他需要冷静下。   猛地拉开门,他大步往外走,却让院子里的两个迷迷糊糊的守卫为之一振,瞌睡虫也就逃了一大半。   “亢、亢宿大人?!”   “没事,我去吹吹风,很快就回来,你们也不要怠慢了。”   守卫背脊一挺,“是!属下遵命!”才说完,身边的少年便不见了踪影,只留夜风徐徐,刮起落在地上的树叶。   “哎!我说,你有没有觉得……亢宿大人的轻功进步了?”撞了下同伴,其中一个守卫说,“明明刚刚还在的,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愧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年纪轻轻就这翻作为,以后更了不得了。”   “而且人温和,待人也有礼貌不摆架子,要是我家那娃子也有亢宿大人这么乖巧就好了。”   “怎么了呢?都没事干了吗?还有时间在这里闲聊。”   夜风送来男人冰冷的声音,让两抹高大壮硕的身躯即时像被冷冻激光扫射过那样定住。这把声音,即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心、心宿大人……”   “嗯?”   简简单单从鼻尖哼出来的音调,让俩守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天知道身后这位有多么的生气,而且还是不明就里的生气。   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两人抱拳异口同声道:“心宿大人,属下有罪!”   “哦?那么何罪之有?”   “属下不该玩乎守职。”   “属下更不该在这里谈天。”   “甚至差点睡、睡着……”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低,两颗头颅都快抵住胸口了。两双眼盯着脚下的地面,那模样,恨不得把地面瞪出两个洞,好让他们可以遁匿。只可惜,就算把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这地面还是平平整整地。   “呵,二位太过紧张了。”   心宿轻笑,却让那俩侍卫更加绷紧了神经,大气都不敢出了,一张脸憋得又是红又是紫的。   “让二位彻夜守着,确实辛苦了,这样吧,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就够了。”   心宿这充满了关怀的一句,让俩守卫吓得够呛,两双膝盖一软,“扑通扑通”两声,二人齐齐跪在他面前,“心宿大人!属下不敢!属下定会尽心竭力地看护好巫女大人,不让她有一点的闪失。”诚恳的语气加态度,只差没有切腹以表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提十二万分的精神!”   “是的,心宿大人——”嘹亮的吼声把屋子里的睡觉小可吵醒,紧跟着暴怒的狂吠声冲了出来,那音量不比俩守卫的低。   推门进去,床边灯笼里的红烛已燃烧了大半,那朦胧的光照得房间不真切。   在心宿进来的那一刻,小可就被他外泄的霸气给震慑住了,万全没了之前的气势,蔫蔫地趴在一边。   “哟,你倒是挺忠心的。”扫了眼小可,心宿挑挑嘴角。   “嗷呜——”小可眨巴了眼,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虽然它不过是条宠物,但这个人身上的凌厉之气,它还是能察觉出来,这个人,不好惹,不像角宿那样咋咋呼呼的好玩。   走到床边,心宿这才发现昏迷的人儿头发都被汗水给打湿了,也不知道是是被子捂的还是虚汗给浸透的。刘海贴着她的额头,本来就娇小的脸,如今更显得巴掌大了,那消尖的下巴好似没几两肉。   “怎么那么狼狈?”虽然知道她意识不清楚,但他还是兀自说着。坐到了床沿,以指拨开湿漉漉的刘海,指尖在底下人儿的容颜上摩挲着。   即便瘦了一圈,即便沾了些汗水,脸上肌肤的触感也依然不赖。没有涂半点胭脂水粉,所以没有油腻腻的感觉,清爽的像出水芙蓉。   被角宿抱回来时,当时的她整个人跟瓷娃娃那般,一点生气都没有。瘫软无力的身子,衣服上的暗红血迹和苍白的脸,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部,还以为她死了呢。   出去时是活蹦乱跳的明媚少女,回来却昏迷不醒,这样的突发状况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其次便是找七星士的时间了。   他想不到她会那么快收服了两个七星士的心,如果不是中途发生意外的话……   她说过她喜欢他,这就是“喜欢”的力量?薄唇挑起一丝嘲讽,他哼了声。   喜欢什么的,太奢侈也太廉价了。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喜欢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如果……如果你没有昏迷多好……没有昏迷,那么最后一个青龙七星士也能聚集,召唤青龙不过是眼下的事了,千算万算,还是出了不能改变的状况。   角宿说她是见到两个老人死在她眼前才晕过去的,从出去开始她都不曾联系过他,也让他不能了解她的状况。   倘若中间能联系的话,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了吧。   到底是她太过坚韧还是房宿他们保护得很好?倘若是后者,昏迷的事也可以避免,而现在……   这是他的第一次失算,那么的可笑,缜密的计划因着一点纰漏便全盘出错,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所以他要力挽狂澜,把中间的过错填补上!   所以,派角宿去红南国,去告知那个名叫鬼宿的小子,他有预感那人会过来。   “所以,快点醒来吧,有好戏等着你去看呢,你不醒来就是独角戏了,可别让我失望了啊……”薄唇凑近温暖的耳朵,他在她耳边低喃。 ☆、第三十一章:美人   两日后,日升中天。   灼热的温度让铺着红色琉璃瓦的屋顶成了一个大火炬,又像是铁板,灼烧着肌肤。   汗水似豆粒,一颗一颗从额头往下淌,滚落下巴,掉进脖子里,又顺着锁骨和胸膛的肌理滚下去,最后被身上的衣服吸收。   “这什么天气?烤人肉干么?”用衣袖胡乱擦了把汗,角宿嘟嘟囔囔道,一张俊颜早已扭曲,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   “心静自然凉。”   从旁边飘来这么一句,让他差点气吐血,等到往身旁一看时,更让他想喷血了!   日光下,女子一身如血似火的低领裹胸长裙,与那日头倒是遥相呼应。但问题是,为什么她会一脸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感觉到热的样子啊?!反观他自己,整一个跟烈日下的狗一样,就差没吐舌喘气了。   ……呸呸呸!那是什么比喻?!跟小可那样还差不多!呃……貌似也不对……   “安静点!有人出来了!”敲了下角宿的脑袋,房宿以眼神示意。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一个披着长衫,以一根深蓝色发带绑起三千乌丝的美人儿款款而来。日光照着她精美的五官,细长的眼里波光流转,好不吸引人的注目。她的走动似能生风,带动着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即便离得远远的,也依然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凡的气质。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标志的人儿!角宿暗自咋舌。虽然身边就有那么一位姿色不错的女子,但比较下来,就见分晓了。   “看什么?”注意到角宿投过来的目光,房宿绷着脸道。   哎呦喂,姑奶奶喂,本来长一张冷艳的脸还是能赏心悦目的,却偏偏不苟言笑,硬是美感无存,还顶着足能把人冷冻的眼神……笑一下会死么?   虽然角宿很想这么说,但话语还是被逼了回去,因为他分明看到她右手掌心中隐隐闪烁的紫光。   开玩笑!就口误的缘故吃雷球,搞不好弄个半身不遂或者烤人肉,太不划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着也不能和性命过不去。   “仔细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房宿怒道。   “嘘——我觉得吧,那个人就是朱雀巫女了!”指着底下的美人儿,角宿肯定地说,“你看别人都对她恭恭敬敬,□□不离十了!”   “是吗?”房宿冷哼,看着角宿的眼神明明白白透露着“你是白痴,有眼无珠”的意思。   “喂!你什么意思?!”角宿被炸毛了,短时间内被鄙视了两次,这让他情何以堪?!他角宿大人的面子还往哪里搁?就算同是身为青龙七星士,也不能这样明显鄙视他!   “看清楚了,他有喉结!”   角宿翻了个白眼——那怎么了?有些女人喉结也很明显啊!   “他没有胸部!”   角宿:“……”   “最主要的是,巫女穿的是异世的服饰。”   角宿张嘴,“所以……”   “他是男的。”   “房宿,你这是在诋毁我的智商吗?!那么漂亮的一个人会是男的?我看你是嫉妒她比你漂亮!”   额角的筋猛地跳了下,房宿纤足一勾,脚底踹上他的屁股。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后,角宿被踢飞在地,还保持着嘴啃泥屁股撅起的姿势。   “什么人?!”红南国的卫兵在闻声后提着武器匆匆赶来。   “护驾——快点护驾——”老太监尖着嗓子吼,瞬间一大群卫兵把角宿团团围住。   很淡定地从地上爬起,角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目光朝向围着他的人们,最终落在老太监身边的娇人儿身上。   说是娇人儿,那身高未必也太挺拔了点,想他170出头的个子,还要抬着下巴仰望了才能见到那人的脸蛋。   “你是……”望着站在包围圈中,目光直楞楞看着自己的蒙面黑衣人,星宿皱眉问。   啧啧……美人就是美人,连一个皱眉头的动作都那么好看。   “我想见鬼。”角宿直截了当。   众人愕然。   还没等星宿开口,那老太监就抢过话来了。   “放肆!”老太监翘起兰花指,气势十足,“在殿下面前岂能容你这刁民胡来?还不给我跪下!还鬼?你才是鬼呢!”   直接无视老太监的唧唧歪歪,角宿说:“你就是红南国的皇帝?”   星宿点点头,“正是。”   “那么你就是男的?”   众人再度错鄂,有几个下巴都快被这话给惊脱臼了。   星宿再次点头,表情都没变过。   “长得女人还漂亮,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不过看你的脸总比对着老皇帝那张菊花脸要来得好,至少不会影响吃饭。”   话音刚落,几十万里之外的青龙殿上传来如雷的喷嚏声,惊得底下正要参奏本的官员把刚迈出去的脚迅速收了回来。   “我是不是该感激你这般夸我?”星宿笑眯眯。   角宿挥挥手,豪气万千,“感激倒是不用,你只要让我见一下鬼就好。”   “大胆!青天白日之下哪来什么鬼不鬼的?你竟敢三番五次骂殿下是鬼还出言不逊,来人哪,绑起来!“不甘心被忽视的某太监又窜了出来。   角宿白了他一眼,伸出两个指头,“两次。”   “什么?”   “我说了两次鬼,没有三番五次,你不会数数么?连简单的一二三都不会,干什么吃的?而且我也没有骂他是鬼,你自己对号的,所以,辱骂君主……“角宿停顿了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砍头的。”   老太监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张老脸涨成了酱紫色。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就是“你”不出个什么来,最后两眼一翻,被气晕了过去,最后的最后是被几个年轻一点的太监抬出去的。   “呵!好个伶牙俐齿的人,你这样,不怕朕命人把你抓起来吗?”   “怕我就不会来这里了。我来是找额头上有鬼字的人的,有事情要说。”   “哦,他啊,他是朕的好朋友,你告诉朕,朕可以替你转告他。”   角宿摇头,“那可不行,心宿说了,要让他本人知晓。”   “心宿?俱东国年轻有为的将军?”   “哎?你认识他?”角宿惊讶了,然后又兴奋道,“那你知道我不?”   众人:“……”这人,八成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不知道。“星宿还是好脾气道,眼底的笑意愈来愈弄,”而且也兴趣知道,来人!抓住他!“   话一出口,十几个士兵提着兵器气势汹汹地冲向角宿,一个比一个积极。 ☆、第三十二章:惨败   “玩真的?”面对冲过来的侍卫,角宿玩味地哼了记,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也好,正好本少爷前几天没有活动筋骨了,就当练练靶子,也算是你们的荣幸了。”   众侍卫一听,怒不可遏,眼里冒火,形如猛兽,恨不得把眼前这不可一世的少年给大卸八块解恨了。   嘴角勾着轻蔑的弧度,角宿身形如电,轻松游走在众人间,不消一会儿,地上便倒了一大半的红南兵。   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立,角宿撩拨了下刘海,笑,“哟!红南国的战斗力是不是太弱了点?你们那么多人攻击本大少一个都打不赢,还怎么上战场呢?直接回家种田去吧!丢了那美人儿的脸!”   “什么……”众人咬牙切齿。   “各位,没关系哦,打不过可以跑嘛,而且朕也有很多土地供你们去耕耘,民以食为天,还能致富呢。”   星宿这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却让原本趴在地上呻.吟的侍卫们一个鲤鱼打挺,腾地跳了起来,然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向角宿。被打倒了站起来继续冲,被当作沙袋甩出去后爬起来再加入战斗,如此反反复复,也不顾身上大大小小的创伤。   “啧——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角宿啐了声,眼里闪过阴狠。   这些人就跟草一样,即便被踩烂了烧烬了,只要被那个男人看一眼,就立刻缠了过来。这样来回打斗几回,他的心态也就浮躁,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只想着速战速决。   “一群杂碎!”流星锤在他身边起舞,叫嚣着要嗜血。眼里的玩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狠绝,流星锤发动,带着凌厉致命的招式飞向人群。   “哟!小小年纪就那么狠毒?这可不是好事呢。”轻佻的声音从天而降,修长带着强劲力道的腿,四两拨千斤巧妙地把飞向某个倒霉侍卫的流星锤给格挡开,同时手腕一个巧劲,把那侍卫拉到安全范围。   来者容貌英俊,风流倜傥,笑容带着几分痞相,却恰到好处地潇洒不羁。刘海拂动,使得额上的字若隐若现。   “鬼宿——”少女清亮的声音横穿了进来,只是片刻的功夫,绑着马尾穿着奇异服饰的女孩冲了过来,“你是谁?”她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上下打量了她,角宿说:“朱雀巫女?”   “真丑!”还没等她回应,他就下了定论,眼神甚是鄙夷。   夕城美朱被狠狠噎了把,口水卡在喉咙里,“你才臭呢!没见过美女的家伙!”   “更丑了!”嫌弃地往后退了步,角宿皱着眉,“果然和温暖比起来差太远了。”   闻言,鬼宿抬头,“温暖?你是指那个温暖?她怎么样?”   “喂!你就是那个鬼?心宿让我告诉你……”“叮叮叮——”寒光如一条银线,脚尖点地,他向后退了几步躲过飞过来的短矢,“心宿让我……”他又后退了几步,五六支短矢插.在他刚刚所站着的地方,箭头没入石缝,“让我告诉你……”   “叮叮叮——”又十几支短矢插了进来。角宿炸毛了,躲过攻击后朝着星宿破口大骂,“混蛋!就不能让大爷我把话说完吗?”   “除非,你向我们的巫女道歉。”星宿笑得无害,好看的眉眼都缀满了璀璨日光。   “就只因为我说她丑?”角宿冷哼,“事实如此,她一眼一眉,哪里比得上温暖了?身高没有温暖高,五官没有温暖漂亮,气质也没有她高贵,充其量不过是朵路边的野花!”   话才说完,他就见到那个额头有“鬼”字的少年俯身冲了过来,右腿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力道踢向他的门面。他架起双臂,挡在头顶,只听得“喀擦”一声脆响,尖锐的刺痛从手臂处蔓延到全身。然后身体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我不许你这样侮辱美朱!”居高临下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少年,鬼宿沉声道。“即便是和温暖比较,也不准!”   “咳咳……温、温暖是你能喊的吗?就你也能直、直呼她名字?”   “啪啪啪!”星宿拍了三下掌,笑容满面。“差不多……是时候绑起来了呢。”   语落,一干人才如梦初醒。   “雷球炮——”还没等那些侍卫走进,惊天响起的娇喝声让众人只觉眼皮直跳,前进的身影变成了往后退,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侍卫感到后背一阵致命的刺痛。   硝烟弥漫,等到沙尘被风吹散时,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坑,坑的边缘还有姿色的电流隐隐闪现。   “有同伴?!”闻讯赶来的狐面人井宿抬头,欲发动法术,下一个球状闪电朝他轰了过来。   凉风飒飒,吹起女子的裙摆,发丝荡漾,魅惑从上挑的眼角流露而出,高挑的身材增添了英姿,真真是个美人儿。   不过,这个美人儿是不是力气大了点?过百斤的少年竟然如拎小鸡一样拎在手里。另外,这个美人儿是不是太大胆了点?看看那裙衩,都开到大腿根了,风一吹还能把里面的玉腿一览无余。   风景无限好啊……如果眼神不是那么凌厉,如果神情不是那么冰冷的话,是个难得的美女呢!   又一个雷球迎面轰向人群,本来还巴巴仰望着还差点流口水的侍卫们连滚带爬地作鸟兽状逃离。   “管好你们的眼睛!”房宿目露凶光,最后把目光放在鬼宿身上,“鬼宿,心宿让我告诉你,温暖陷入昏迷中,如果你还念旧情,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说完,她以拎着倒霉少年的姿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喂!等等,你说什么?昏迷?温暖怎么会昏迷的?到底发生什么了?喂!”   “鬼宿……”望着几米之外,一脸紧张的英俊少年,少女担忧地望着他。不知是否是想多了缘故,她心里总有一股不安笼罩着。   背脊一僵,鬼宿转身,嘴角扯了抹笑,“没事的,美朱。”   你那是没事的样子吗?分明是有事瞒着。未出口的话语成了无声的呢喃,夕城美朱咬着下嘴唇,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在她身后,美丽的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她,情绪也因着她的悲喜而变化。 ☆、番外:朋友BY鬼宿   天有点阴沉,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却没有一滴雨。   用篱笆圈起的院落,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或刨蚯蚓,或给鸡鸭喂食,或追逐嬉戏,好不热闹。虽然穿着缝补过的破旧衣服,但那明媚的笑容却显示了他们简单的幸福。   院子中央,一个四十出头、发髻凌乱,还留有胡渣的男人坐在板凳上,一边用藤条编织着篮子,一边乐呵呵望着那群玩疯了的孩子们呵呵笑。   在草屋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抹颀长的身影笔直朝这边快步走来。男人微微眯了下眼,随即摇摇头,喃喃着“应该不是他”什么的。   “父亲,我回来啦!”许臾之后,那人在院落外说。他摘下草帽,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出现众人眼前,浓眉下是一双温柔的眼。“春敬、结莲、玉兰、忠荣——“   “……哥哥……”在片刻的惊讶后,三个孩子几乎是同一时刻冲到他身边,争相着要他抱。望着围绕在身边的弟弟妹妹们,他的眼底盛满了温柔。   “鬼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男人虽然很高兴,但理智瞬间让他想到了不好的情况,脸色一沉,语气变硬了几分,“你该不会……”   “不,不是的父亲,正好近来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和皇上告假先回来一阵子,过几天就回去。”   “是吗?”男人的神色缓和了些,“是父亲错怪你了,那……巫女大人还好吗?”   抱着妹妹的手臂紧了紧,笑容僵在脸上,目光亦迷离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嗯,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说起来巫女大人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了,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是啊,真要……谢谢她呢。”   “改天有空让她来家里玩几天吧,也好方面感谢她。”男人自顾自说着,没发现他渐渐黯淡下来的眸子。   吃过晚餐,他提着装满碗筷的木桶去不远处的小溪刷洗。溪水潺潺,容纳了大半个世界,树木、天空皆倒影在水里,竟是另一番别样的天地。   水面倒影出他的面容,视线恍惚了下,映出的是短发少女的面庞。弯弯的笑眼,陶瓷般的肌肤,即便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看着却很舒心。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她即便狼狈不堪,那对灿若星辰的眼也是明亮得令人心悸。   她的无助和求救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家里那位最小的妹妹,然后,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想保护她,哪怕他们只是陌生人。以至于明知她要成为俱东国的巫女,想要前往敌国,他也甘愿陪伴在左右,甚至不惜背叛红南国的君主。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当时,他会作出这样的举动。用星宿的话来说,那是放虎归山,何况红南国和俱东国本来就势不两立,不仅红南国,周边的国家都忌惮着,俱东国那老皇帝的野心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也许……是她那爱慕的情感吧,即便所爱慕的人未曾见到过,她的爱恋浓厚到让人惊叹的地步,所以,他明白就算有生命危险,也要护她周全。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她想见的人竟是敌国的将军。   于是,屈辱、被骗、不甘、愤怒……各种各样的情绪如海浪将他淹没,被背叛和欺供的羞辱感让他火冒三丈。也因此,在俱东国的大牢里,当她冒死来救他出去时,他才会冷冰冰地把她推据门外。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在她消失前能道歉就好了,那么现在,也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吧。   水面忽然出现另一张少女的面孔,欢笑的、委屈的、悲伤的,表情丰富。   心头一动,他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触摸,倩影却在他的手指要触到的那一刻消失了。   水波荡漾,竟然是天下起雨来了。   “啊啊啊啊——该死!我怎么忘记洗碗了?!琮鬼宿,你在干嘛?犯傻吗?”三下五除二把碗筷洗好,他站起身将木桶当作伞一样顶在头顶上,冒雨往家里跑。   入夜,雨势逐渐变小,哄完结莲入睡后,他走进父亲的房间,正看见年迈的父亲拿着木盆接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   一盏油灯把他饱经风霜的脸庞照得更加苍老了。   房顶有好几处是漏水的,地上的尘土沾上了雨水,脚踩进去,都是粘糊糊的触感。   接过男人手里的木盆,他对着他笑笑。   “结莲……睡下了?”男人有点局促不安,黝黑长满了茧子的双手不停地搓着。   “嗯。”他淡淡回道,“雨好像停了。”   男人抬头看了眼不再漏水的屋顶,笑道,“是呢……”   “父亲,我送回来的钱不是可以补休屋顶吗?为什么不补一下?你身体又不好,受不得冻,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笑容僵在脸上,男人深深看了眼长子,才缓缓开口,“那笔钱,父亲想用来给你盖新房子,你也不小了,不能总顾着我们而忘了你自己的事。“   ”父亲……“   ”我都知道,你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也委屈自己很多,但父亲希望你能多多为自己考虑,看到合适的就带回家吧。“   夜深人静,他躺在破旧的木床上,望着屋顶怎么也睡不着。依偎在他怀里的结莲睡得香甜,小嘴儿还呷吧几下,拿拇指当糖人一样吮。   方才父亲的话犹响彻在耳边,他叹息,眉宇间的折痕能夹死苍蝇。   并不是说他没有考虑过人生大事,而是在家与人生大事前,他选择了家而已。   父亲年迈,母亲早逝,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等着养育,单凭父亲一人不能支撑起这个家。作为家中长子的他理所当然地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每天除了拼命干活还是干活。所以,即便有空闲的时间,也都被他拿来思考怎么找份活干了,人生大事就这样被搁在一边。   何况,爱情这东西不是说两个人合适了就可以在一起了,他什么事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事不能随便。   只是合适,没有爱,那么在一起也是一种折磨吧。   也因此,他觉得再等个几年也没关系,与其草草了结,不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如果……如果不是美朱突如其来的告白搅乱了他前进的步伐,他想,他待她也只是妹妹那般照顾着。   她的单纯,她的阳光,她的率直开朗、坚强和不记仇,确实吸引着他的目光。没有身边女子的温婉含蓄,只是她有她的纯真,就连为了食物把自己涉入危险的领悟还能大吃大喝,也能让人莞尔。   为了能让和假美朱决战的他与星宿得胜,她不惜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这样的她,让他不得不以另一种眼光来看待,也因此品尝到什么叫做久违的惊慌。还从来没有一个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能让他有无措的情绪过。   然后,还没来得及回复的心情,在她离开后才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每天都活在恍惚中。柳宿说他得了相思病,他不否认也不应承,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真正的心情。   他总觉得在美朱身上,他在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有时也会把她们拿来比较,因为她们在某些方面很相似。   故,他不能定义他的心情。   在家的时间过得很快,日出而作日西而归,或者给村里的人干干活赚点小费。床板上刻着的“正”字代表着记忆当中的天数,慢慢的也就有好几排了。   傍晚,刚替隔壁家锄完地的鬼宿想去林子的池塘里钓几条鱼回去,那个池塘比较偏僻,加上村子里的人忌惮老是出没在林间,还伤害了很多人的怪物,就更加没有人烟了。   这里的鱼又大又肥,而且有了那个传说,也没人过来抓,倒是便宜他了。结莲自小就体弱,这些鱼刚好可以给她补补身子。   鬼宿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再次与她相见,即便相见的场景有几分搞笑色彩。   一个是脱光了衣服在池子里洗澡,一个是拿着鱼竿垂钓,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滑稽的。   她说“好久不见”,声音飘渺悠远,就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羽毛。   第二次的相见,时隔四个月又五天,而美朱的离开,是两个月又十天。连他自己都惊讶,一向不会去记忆的他,竟然会那么清楚她们俩离开的天数。   看着身边的少女,不得不说,她成长了些。   一样的灿烂笑容,一样的开朗率直,一样的重情重义,就连对情感的执着,也那么的相似。若说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也不为过。只是相比美朱,她更多了一些睿智和敏锐的洞察力,别人微小的情绪变化,她都能够捕捉得到。   而美朱,即使做事冲动不经过大脑,也乐意有人替她收拾残局。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可羞耻的,还是说……你在犹豫什么?”   他看着她,久久无言。   “鬼宿,你在看谁?看我还是……别人?那人又是谁?”   轻巧的一句话让他瞪大了眼,而她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惊讶了。   她说:“你,是在透过我看别人,而那人,是夕城美朱……你们本该就在一起,不是吗?其实你早就知道你对她的情感,要做的只是迈出那一步而已。她身上有吸引你的,你又放不下她,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两个人能两情相悦很不容易,我相信,时间会沉淀你,让你能正视自己的心。“   望着被霞光笼罩的少女,他忽然有种畏惧感。明明她不认识美朱,也离开了很久,但她对他们的事却有了解。对于她,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便是青龙的力量吗?   “你……到底是谁?“   少女一愣,跟着笑意从嘴角扩大到整张脸,”我就是我啊,或者,我是你们所谓的青龙巫女,你们的……”   她停顿了下,让他有种无形的窒息感。   “敌人。更或者,是敌人。“   敌人。多么刺眼的两个字,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装聋作哑。   “你,真的决定成为青龙巫女了吗?皇帝也好,那个男人也好,都不值得……”   她看他,眼神真挚而不退缩。这是她的决定,即便她嘴上说得模棱两可,只因那眼神是那么的认真。他知道一旦她下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就和那次她执意要去心宿那边一样。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很少,甚至没有机会能像今日这样好好聊天了,没有个人因素,也牵扯到诸多个人之外的因素,最大的只怕是国仇家恨了。   离去的身子忽然停住,她转过身,背手在身后,笑靥如花,“在我眼里,朋友与国仇无关,你,还是我朋友。”   微风送来少女的软侬细语,阳光下的她笑语盈盈,纯粹得让人不禁也想跟着会心一笑。   那么,他想他也会吧……他,还是想守住那笑脸,因为,他们是朋友呵。 ☆、番外:停滞不前的脚步BY亢宿   夜微凉,两壶酒。   躺在屋顶上,空气里飘散的是浓醇的桂花酿香味,那么的浓郁,只稍闻一下,便能微醉了。   “哥,早知道那个巫女这么与众不同的话,就该把你带上的,相信你也会喜欢上她的。”   整整一个时辰,弟弟角宿都在讲论着那个名叫温暖的女子,也即是接下去,他们要保护的来自异世的青龙巫女。   他说她很睿智,不费一兵一卒就镇压住混乱的皇城大道;他说她有着不服男子的英勇气概,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说她笑起来很好看,干净纯粹,明媚得让人觉得心暖。   看了眼讲得眉飞色舞,兴致还愈来愈高涨的弟弟,他低低哼了声,拎起酒壶灌了口。   这个来自异世的少女,真有角宿说得那么好么?呵,来或不来还不都一样?只是突然多了个人而已。   可以的话,他不想见这个来自异世的女子,一点也不想。   “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估计是见他心不在焉,角宿有点生气。   “有听啊,不就是她不费一兵一卒疏散了人群,笑容好看说话搞笑而已么。“看,忽悠弟弟,多简单,说了一个时辰的相同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角宿翻了个白眼,“哥哥,你笑得好假……”   笑容僵在脸上,他错开视线,望着天上的弯月无言。   “啊……要三天后才能再见到温暖,这两天可怎么过啊……好久没有这么好玩了。”   看着弟弟角宿英俊青涩的脸上布满了失望,他哑然失笑。“喜欢上人家了?”   角宿沉默,借着月光,他清楚见到一抹可疑的粉色染上角宿的脸颊。   “哪有!只是觉得她很与众不同而已,而且也很好玩,跟她在一起不会无聊了。谁会对一根干瘪豆芽菜感兴趣啊!”   越是解释就越是掩饰,到底是同胞兄弟,他了解他,只是不戳破。   对于爱玩爱闹的角宿来说,来自异世的女孩就跟刚拿到手的新兵器一样,兴趣十足,等到时间一过,也就腻了。所以,不出一个月,对那女孩,角宿就会失去兴致了。因此,没什么可提防的。   三日后的将军府。   当他们跨进门槛时,书房里已坐了个穿一身红衣品着香茗的女子了。   丹凤眼在他们进来时只匆匆扫了一下,没有言语。   “哟!你挺早啊!”   “比你们早到一点而已。”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口音,与她冰冷的性子一样。   碰了一鼻子灰,弟弟很忧伤,所以哥哥要去安慰。只是还没等他安慰,角宿就退过来小小声道:“难怪之前的几个追求者都不见了,敢情是被这万年不变夜叉脸给吓的!温暖就平易近人多了。“   “哥,有事?”见他伸在半空中的手,角宿不解。   默默把手缩回,眼底的光芒暗了些,他摇头:“没事,想拍苍蝇。”   被两道狐疑探究的目光盯了会儿,他面不改色,“先坐吧,也不知道巫女大人什么时候来。”   “啊?哦!”   等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人还未至,笑声便至了。   银铃般的清脆。这是在他脑海里冒出的一句话。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有着这般爽朗的笑声?将军府上的可都是极乖巧的女子,走路无声笑不露齿,就连府外的女子都是大家闺秀的。   难道说……   “心宿,你觉得可好?”   少女的目光专注在穿铠甲的男人身上,眼底满满的是柔情蜜意,缱绻得如同缠绕在手指上的青丝。   两人手牵着手,一个冷漠一个活泼。   他见过无数女子看心宿大人时的眼神,无一不是强烈的占有欲,但是这个少女不同,虽也是少女情怀,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纯色,不掺杂一丝的欲望。   这,该是怎么个女子,对心宿大人的感情那么的纯粹,单纯得只是少女的爱慕,宛若他曾经见过的湛蓝天空。   “温暖,你终于来啦!”角宿从位置上站起身,眼底有了光彩。   他忽然明白为何,角宿会对眼前这女子上心了。她的确与众不同,她看心宿大人的眼里,除了心宿大人之外,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了。   只是和她不同的是,心宿大人的眼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   少女知道他和房宿的名字,这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是个惊疑。她说是因为角宿说漏嘴的缘故,但他却从那对带笑的眼眸中看到了闪躲。   这个少女……看似简单,其实,她把一些事都隐藏在那对笑眼里了吧。   终于,还是到了要找齐七星士的时候了,曾经无数次祈祷不要到来的画面,最后还是临到了。   心宿的话,他没心听,直到角宿主动提出要陪伴她一起去找,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对上的是心宿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他对他颔首恰到好处地微笑,得到的是对方的不屑。   寻找七星士的任务,最后放在角宿和房宿身上。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第一次面临分开生活,但弟弟他……没有悲伤没有哭泣,有的只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这让他有点不爽,总觉得是心爱的东西被夺走的感觉。好歹他们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然还抵不过角宿和少女才一天多的相处。   除了不爽,他更多的是愤怒,隐忍的愤怒。知道心宿大人对他提防许久,本来安身立命隐去锋芒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让角宿能开开心心活着,想不到最后,心宿大人还是不肯放心。   这让他有点挫败,到底是弱势体,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是心宿的对手,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随时与弟弟保持联系。   入夜,刚从将军府的书房里出来的他,深深呼吸了口外面的空气。心宿交代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与角宿联系,关注他们的行踪,好汇报给他。   书房里的空气太过浑浊,呆久了会憋出病来,即便他早已百毒不侵,但受下午的事的影响,心情还是有点起伏了。   不知不觉走到翠玉轩,恰好撞见神色匆匆的侍女梅娟,闲聊了下,得知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心情郁闷着,还另有其人。   少女背倚着栏,刚沐浴过的缘故,头发还湿的。她望着天上的那轮月儿,点点月光撒落在她身上,连同廊子上的烛光,笼罩着她。   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他却嗅到了一丝寂寥一丝哀伤和一丝忧闷。   原来,在无人之时,这才是真实的她。   在她身上,有种熟悉感,那一刻,他觉得,也许他们是一样的。   然后,想为她吹散萦绕在她身边看不见的忧闷;然后,他第一次为外人吹起了笛子。   “谢谢你,亢宿。”一曲完后,夜风送来她的道谢声,也成功制止了他想抽身离去的念头。   如此,他也就不用再隐藏了。   “温暖小姐,您有心事?”其实,他不介意当她的听众,即便对她,他还是存着防备,可一想到那张淡漠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想为她分担点。   也许,他还是喜欢看到她灿烂的笑靥,而不是愁容……不过,那也只是也许吧,她若不说,他也不强求。   “亢宿,你喜欢战争吗?”   他微微惊讶。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是试探吗?还是别有用心?在心底揣摩着少女心思的同时,他谨慎地组织言语。   只是还未开口,却听她接下来说:“我也不喜欢,战争有什么好?最后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但是……我现在做的,何尝不是在推动着战争的发展呢……”   他惊讶看着她,不言不语。   “召唤神兽,没有错;巫女的出现,保护国家和人民,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人的贪念。”   人的贪念……他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虽说巫女的职责是召唤出神兽,保护国家,好国泰民安,但,我不喜欢杀戮,只是目前以我一人的力量,只怕做不到什么。所以亢宿,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   他一惊,心底好似被锤了下,咚咚直响。他诚惶诚恐,不敢确定她话语的真假,“亢宿……愚钝。”   愚钝,怕是最好的搪塞理由了。   少女偏过脑袋,静静望着一旁站立的他,目光灼灼,炯炯有神。   “亢宿,我知道你的顾忌,也能明白你的难处,我不想难为你,可是有些时候,为了大事势必要牺牲一些自己在意的东西。我不能给你没有伤害的承诺,但我保证,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我想,你也知道陛下的野心,我厌恶这样的野心,更希望和平共存,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有隐瞒,没有拐弯抹角,她直接道出了他心底不能确定的想法,却更让他惊恐。   “巫女,您那是在跟……”   “跟朝廷作对吗?”她笑了,眼底的昏暗慢慢散开,然后似有光彩凝聚,又刹那绽放了出来,就如“凤凰涅盘”,耀眼得令人目不能视。   “亢宿,我若没有想好万全之策,绝不会同你如是说,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希望不会让我等太久。”   角宿一行人离去后的几天,他一直反复回想着那晚的情景,她的话语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心上,以至于后来几次都差点与角宿及时保持联系。   听说今天,他们刚找到一条很大的狗。   这是角宿的说法,其实是青龙七星士之一的尾宿。   对她所说的万全之策,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只是以现今的立场来看,他不能给她答案,甚至只能装作没发生过,因为,他就只剩唯一的至亲角宿了。   他想,这个险太大,他冒不来,何况他也不信任她。即使她能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出那番话,他也不能就此相信。   再次相见时,已是七日后了。   那天,角宿背着昏迷的她,赶回将军府。他是第一个被告知的人,虽然也不是很了解事情的始末,但透过兄弟间特殊的联络方式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满身血渍的她,不知道那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禁闭的双眼、苍白如纸的面孔和过高的体温,神智早已不清了,若不是房宿简单处理了病情,只怕是竖着出去横着进来了。   太医也诊不出什么原因,只道是受了刺激加连日奔波所致。   躺在床上的少女只是高烧不退和胡言乱语。失去了往日的灵气,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瓷娃娃。   他被派做贴身侍卫,昼夜不离她的身边,而弟弟角宿责被派去红南国,告知那个名叫鬼宿的人关于她的情况。   这次回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七星士。一位叫氐宿,脸上有着奇怪图文,第一次见到心宿大人就调戏他的神秘男子;还有一位是尾宿,有着兽性的凶恶男子,但对她却很温柔,自始至终都伴在她身边,不离半步。   她用了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找齐了两位青龙七星士,照这样的速度,最后一位是指日可待的,若不是中途出了差错的话。   看来她对心宿的爱慕是令人无法想象的执着,虽然这样的爱恋极有可能得不到回报。   他觉得,在这世上,能有人牵挂着自己,是件极幸福的事,想来,心宿大人也是幸福的,可惜,他的目光无暇顾及这些幸福。   垂眼望着床上的病弱少女,他松了口气。还好七星士没找齐,如果真的找齐了七星士而召唤出青龙的话……   他不敢往下想,只因他痛恨战争,非常地痛恨,更痛恨战争所带来的惨重代价。   因此,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巫女不要醒过来了好。呵,他真的是不合格的青龙七星士呢。   贴身侍卫,昼夜不离巫女的身边,也幸好有弟弟角宿的陪伴,才不会太过于孤男寡女的尴尬。   看得出,角宿真的很喜欢她,即使嘴巴上不承认,眼底的那抹柔情也把他出卖。   面对弟弟有了喜欢的人,他这个作哥哥的理应替他高兴才是,可他……高兴不起来。   视野里,少女一直呓语着什么,脸颊坨红,头发更是被汗水打湿。照着太医给的帖子让角宿去煎药,屋子里便只剩他俩和一条狗。   那条狗是她的宠物,叫小可,一开始还有点生疏,一双眼警惕地盯着他看,他走到哪,它的视线就跟到哪。多处了一会儿,也就熟络了。   静谧的屋子里,少女的呼吸声显得尤为沉重,紧蹙的双眉和时不时从嘴里逸出来不成调的话语,召示了她的不安稳。   到底是惊吓所致还是做了噩梦?目光接触到从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心蓦地一软。顺理成章地握着她的手,只是想让她能平静下来,从来没有接触过异性的他竟是做的这般顺手。   而更顺手的是喂药,用口渡。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即使只是出于单纯的喂药目的,可当两唇相叠的那一刻,气氛就变了。   少女滚烫柔软的唇瓣让他为之一颤,内心似有千军万马辗过,平静不下来。   收敛心神,以最快的速度喂完药,他觉得他脸上的温度可以煮鸡蛋了。   手抚上嘴唇,似乎那里还存留着柔软的触感,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甜。   甩了甩乱糟糟的心绪,强迫自己混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是七星士她是巫女,不能因这次的意外而乱了心神,所以,以前如何现在也如何,以后也是如此。   何况,他就只剩一个至亲了,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他想,她所说的那个赌注,他输不起。 ☆、第一章:苏醒   日影偏斜,温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的门刚好被打开,走进来的是端着铜盆的梅娟。   见到床上的人儿醒过来,梅娟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打湿了她的裙裾。   “怎么了?”亢宿神色慌张地过来。   “小姐……小姐……”梅娟不能言语,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心里一沉,不好的念头涌出,他身影一闪,迅速奔到床前,却见到床上的少女极无奈的笑脸。   “看来确实把她吓坏了……”温暖眨眨眼,奈何嗓音沙哑,说话的声音跟鸭子叫一样,嗓子眼也难受得直冒烟,只是一会儿功夫,她就咳得脸颊通红了。   “温暖小姐,您的身体才初愈,不易多说话。”侍立在她身边,亢宿松了口气道。看到梅娟痛哭,还以为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不测,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什么冲了进去,直至见了醒过来的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幸好,幸好……   “我口渴,想喝水……”   亢宿惊醒,早梅娟一步倒了杯温水过去。扶着温暖起身,又拿了枕头垫在她身后,动作自然而娴熟。   温暖一愣,惊讶于他迅速的动作,想着古代的人应该是“男女授受不亲”的,何况面前的人还是一直都很斯文很讲究礼仪的亢宿。即便这个当兄长的对照顾别人的事并不陌生,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能这般抛开男女之嫌。   脑海里划过彼时他以口渡药汁的画面,心脏的跳动猛烈了些,她觉得她的整张脸都烧着了。   即便那时她的意志很清醒,即便明知那是他为了她身体的缘故才这般做,到底也是男女有别,而且这样的心绪,以后的面对也会不自然的。   “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亢宿显然没意识到他过分自然的动作。   温暖摇摇头,为了不展示自己的不自然,就着他的手低头喝水。   看着认真喂水的亢宿,又看看倚在床头的少女,但觉窗外那片橘红色的日光照在二人身上,他看着她,她小口喝着水,那是极美的画面。梅娟心头一跳,有欣喜也有淡淡的哀伤,五味杂陈。   “谢谢你,亢宿。”缩回床上,温暖翘着嘴角低声道谢。   那是极其温柔的声音,也许是身体还虚弱的缘故,也许是……放水杯的手一顿,亢宿转过身,曲膝道:“照顾温暖小姐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眼睛眨了眨,温暖对此刻恭敬跪在地上的少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好似能了解他这般谦恭的理由,又不明白为何短短几秒,他又变成之前那个淡漠疏离的人了。   将叹息吞进肚子里,温暖笑笑,“你起来吧,用不着这么大礼,我才醒来你就想让我受刺激再度晕过去吗?对了,梅娟,我睡了几天了?”   “回小姐的话,五天了。”梅娟说。   “那么长啊……”   似叹息又似惆怅的声调让亢宿抬眸瞄着床上的少女,她靠在床头,紧蹙的双眉和苍白的脸颊犹显病态,目光幽幽看着前方,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桃儿呢?怎么没见她?”   “桃儿去寺庙给小姐求平安去了,她这几天都去求平安,巴不得您早点醒过来,”梅娟顿了顿,笑了起来,“一会儿她回来,若是见您醒了,必是高兴坏了。”   闻言,温暖的嘴角牵起讥刺的弧度,“求平安?”   “是啊,小姐昏迷的这几天,桃儿可是最着急了,好几次都是半夜被吓醒。”   温暖低着头,双手扣在一起。   “小姐,梅娟再去给您取点洗脸水来,方才是梅娟不是,把盆给打翻了。”在得到她的允准后,梅娟拾起地上的铜盆,关上门离去。   梅娟的离开让屋内陷入了沉静,温暖眼望着头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亢宿从怀中抽出笛子,吹了起来。悠扬舒缓的曲调,安抚人的心。   温暖微惊,抬眼看向吹笛的俊雅少年,微风掠过他额前的刘海,发梢飞扬,带出那张宁静认真吹笛的脸。   笛音悠扬,如无形的手拂去心头的尴尬。   第一次,他没有回避,没有仓皇而逃,而是以这种方式来化解她的情绪。   内心被感动给满满的填塞,温暖眉眼弯弯,笑道:“谢谢你……亢宿”   他对她回以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红南国,皇宫。   秋风瑟瑟,转眼间便是夏末秋初了。少年躺在房顶上,遥遥望着从天空掠过的一行大雁。   他的目光迷离,视线似乎穿过层层云霄,注视着另一个世界。   温暖昏迷了,星宿说那是心宿的诡计,为的就是让他去俱东国,来个瓮中捉鳖。   他知道对方没安好心,但是倘若温暖真有什么,他放不下心。   “你在想什么?”面前忽然多了张笑脸,吓得他重心不稳,直接后脑勺着地。   “井宿……”他阴暗了脸,从地上爬起来,“你每次出现能不能不要这样吓人?”   井宿皱着眉,“我有吓到你吗?”   “当然有!”鬼宿大吼。   “这样吗……”井宿一脸的无辜,鬼宿却气得想把他那张狐面笑脸给扯烂。“鬼宿你是不是在想温暖的事?”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我们也和心宿交手过,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我们联合起来也一样,而且我觉得,他能这样让人来告诉你关于温暖的情况,相信温暖也没什么大碍,毕竟,她是青龙巫女。”   “我知道,但我就是放心不下……”   井宿叹了口气,“鬼宿,有怜悯的心是一件好事,可关键要看你所怜悯的对象是谁,心宿的强大若是集合我们全部的朱雀七星士也未必能赢,所以……”他停顿了下,恢复原本的笑面,“你有客人到了,那么我先走了。”   一阵青烟从井宿脚底下升起,鬼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面前消失。几乎隔了没多久,他的肩膀就被人搭住。   “美朱?”望着面前大大的笑脸,鬼宿惊讶道。 ☆、第二章:玩火   “怎么了?见到我很意外吗?你不会是不想见到我吧?”少女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脸色也沉了下来。   “哪里的话,只是刚刚和井宿谈了点话,没注意。”   美朱眼珠子转了转,说:“是这样吗?”   对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鬼宿垂着眼,低笑,“当然。”   “那好吧,我信你!星宿让我们去吃饭,你再不快点的话就被抢光了哦。”   “嗯,我就来。”   三天后,天刚亮,温暖就早早醒来。日光还被堵在云层里,气温还有些冷,而她就穿了单薄的衣服站在门外。   也许是在床上躺太久了,好不容易能说服梅娟下地,开心得她都来不及换装,只想好好亲近这自然。空气很清新,每呼吸一口都令人神清气爽。果然,她被憋坏了。   肩头突然被披上了外套,她转过头,那对蓝眸撞进了心房。   是许久不见的人,修养的期间,她无时无刻想他,只是身为将军高高在上的职务,整天奔波于皇宫,加上还要防守边界的安危,待在府上的日子是少之又少。   她不怨,他若能来,便是最大的安慰。   “温暖小姐,天气转冷,当心着凉。”   面前的男人,万年不变的盔甲,俊美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冰冷的表情,无悲无喜,无冷无暖。   她露齿微笑,“谢谢。”   “您的头发长了很多呢。”大掌摩挲着她的头发,心宿说。   “嗯,好久没打理了,很难看?”她问得小心翼翼,怕他真的会说她丑。   在喜欢的人面前,对方一句无心的话也能令自己开心或伤心好久,以前她一直对这样的心思嗤之以鼻,如今等到自己也陷入情感时,才发现当初她连嗤笑的资格都没有。   大章忽然滑下,贴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温暖纤瘦的身躯微微一僵,心宿掌心的老茧划过她的脸,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撩拨起她躁动的心跳。她看着他,而那对蓝眸也正看着她,从那纯净的蓝色眼眸中,她看到她自己的剪影。   有些慌乱,有些局促,又有些雀跃。   “您瘦了。”他说,声音低哑。   手覆上他的大章,她的手还不及他的一半大。温暖把脸更加贴近他的掌心,不说话,而是眷恋这一温情的时刻。   “温暖小姐,心宿有一事不明白。”   “嗯?”从鼻尖懒洋洋地哼了声,她调整了下位置,依偎进他的怀里。铠甲上的冷气熨着她全身,她却不愿退开,咬着牙收紧了双臂。   淡淡的花香迎面而来,怀里的少女身上那件薄衣,在她的磨蹭下领口敞开了些,露出少女细滑的肌肤。他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并不是他所见过女子中数一数二的,充其量也只是标志而已。   女人他不缺,而一般的女人他还看不上眼。只是怀中的少女,他不能随意对待。   “大夫说你极有可能一直昏迷不醒,那么,是什么让你这样醒过来?”   从他怀里仰起脸,她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觉得呢?”   “属下无知。”   “除了你还有谁呢?你不是早知道吗?”   心宿眸光一闪,表情淡淡,“温暖小姐,属下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情有独钟的吗?还是说,您喜欢的,只是属下这张皮。”   还是说,你喜欢的只是这张皮……   面前的男人把语气和神情拿捏得很到位,即使说着冰凉的话,动作也极致温柔。温柔地将她圈在怀里,温柔地以披风来为她抵挡迎面的风,但温暖还是感受到那对蓝眸之后的深深的厌恶与高傲。   这个男人,在心底筑起的三千冰尺,是非一日之寒的。   “心宿,”她捧着他的脸颊,目光坚定无谓地望进他眼底,不避开不闪躲,“心宿,不管你相信与否,在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外在,也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权利,我喜欢的,只是那个名叫心宿的男人,俱东国的将军,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温暖小姐,您是主,我是仆,我只是负责保护您照顾您,逾越了身份,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吧?”   唇角旋开千万的璀璨,温暖目光灼灼而柔情恣眷,“心宿,遇见你便是我的劫,就算真的万劫不复,我也甘之如饴,只愿在你这里,有我的一席之地。”   怀中的少女调转了方向,面对面朝向他,她细细的手指点着他的胸口,不挪移一寸。   眸光微暗,他对她回以颠倒众生的笑容,压下头颅,道:“即是如此,那,心宿陪您走过这个劫。”   惊讶袭上心头,下一秒,唇被封碱,冰凉的触感瞬间抹煞掉她的清明,使她的注意力只存在相叠的两张唇瓣上。   “怎么了?”觉察到怀中娇弱人儿的心不在焉,他问。   温暖摇摇头,拉下心宿的颈子,主动迎了上去。   方才那一刻,她回想到记忆中另一张柔软温热的唇,以至于她的心有一瞬乱了,是心虚的乱,对情感洁癖的乱。明知亢宿的做法是情非得已,但在心宿面前,她仍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的愧疚。   她的温热,他的冰冷,即便两唇相叠,她的温度也传达不到他那儿。更加拥紧了他的脖子,温暖仰起头,怯生生地探出舌,细细描摩着他的唇,企图以这来温暖他,驱散他的冷。小巧的舌来回勾勒着他形状姣好的唇,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这样做,无非是想把他的冷给融化,却不知此刻她的所作所为正玩火自焚。   男人,即便心里没有你,即便没有感情,可一旦被挑起了□□,他也会顺着□□的带领去走,无关感情,只是感觉。 ☆、第三章:心乱   蓝眸里的色泽更加浓郁了几分,心宿一手搂着温暖的腰肢,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接着,他攫住她的舌往自己嘴里带。他强有力的舌扫过她的舌尖,深深地吸住那小巧的舌头恣意地挑逗着。在感到她纤弱的身躯轻微地颤抖后,他才略微满意地放开,只是给了她稍许喘息的机会,舌头便闯进她的香檀小口中。   温暖呜咽了声,本就不清醒的神智愈发地混沌了起来。他在她的嘴里攻城掠池,步步紧逼,一刻也不放松对她的桎梏。环着她的双臂又是如此的有力,给了她支撑点。   这样强烈的吻让温暖只觉得浑身被电击一般,从脚掌到脑顶都是酥酥麻麻的,膝盖也不听使唤地发颤。若不是上半身被他抱着,此刻的她定会因为无力而狼狈跌坐在地上。   一吻完毕,她的脸早已红得不成样子了,一双眼像是浸泡过水一般,梨花带雨的,嘴唇更是泛着水光,惹人心头怜爱。   心宿并没有退开,两人的鼻尖轻轻碰着,都在调整着呼吸。   他看着她,头一次发现此刻的少女与往常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若果说,睡觉的她都带着些防备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她是完全褪去面纱的。   视线落在她那娇艳欲滴的双唇上,饱满的唇瓣还凝着水泽。这个来自异世的少女,最初的大胆不过是强装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薄唇带着算计上扬,见怀中的人儿忽然低下头,把脑袋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温暖小姐?”   她把脸蹭了蹭,用他铠甲上的凉爽来替她降温,她怕再多一秒亲吻,她会真的燃烧起来。心头还在怦怦跳着,震动了耳膜,甜蜜感袭了上来,让她在他怀里兀自微笑。   现在的她,不管是在谁的眼里,都是被幸福笼罩的小女人,她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无论如何,她的感情有了稍许的回报,即便只是如芝麻绿豆那般的大小,也足够了。   蓝眸里的温度渐渐冷却了下来,变得清明无比,与之前狂热亲吻温暖的他判若两人。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拐角地方,恰好见到瞬间消失的蓝色衣角。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看来,他的时间掐的刚刚好。   “哟!看到心上人被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戏谑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一双蓝底高筒靴在上头晃荡晃荡着。   脚步稍稍停顿了会儿,亢宿不理睬他的讽刺,继续往前走。只是那人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他,身影一闪,男人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唉唉唉,小小年纪别那么冷漠嘛,我这是为你好呢!”   抬眸看了男人那张画满了图案的脸一眼,亢宿别过头,“你喜欢心宿大人,何必这般挑拨离间?”   氐宿一惊,眸光闪烁,表情却是异常淡定,“想不到你挺能察言观色的,平日里看你清清冷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事实上有好多的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他啧了几声,向前了一步,看着亢宿的双眼,“真想把这双漂亮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不不不,挖了眼睛你就变丑了,那么这世上也就少了个美少年,多可惜。”   不着痕迹地后退了步,亢宿微微低头,任刘海遮盖住他的双眸,说:“抱歉,我性向完全正常。”说着,他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喂!我说,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男人抢走?”氐宿在后边喊,只是回答他的是对方挺直的背影。“我说,我们现在算是同一条战线了,何不合作呢?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难道不好吗?”   “你想要的我不感兴趣,而且,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谁说我想要的你会不感兴趣?其实对于心宿,我更对那小丫头感兴趣。”   身后传来的咕哝声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握着玉笛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不言不语,前进的脚步也未曾停顿半分。   这关他什么事?对她感兴趣就感兴趣,而他不过是无心撞见那两人拥吻的一幕而已。何况,这也代表不了什么,毕竟,温暖小姐喜欢心宿大人的事人尽皆知,不是吗?也许,以温暖小姐的能力,能感化心宿大人也不一定。   一个有想法,一个有能力,两个人在一起,必能做出一番大事。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么当初,她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还邀请他加入她的计划?而他竟然也蠢到想通了,也相信了,甚至还想跑来告诉她他的想法。   呵呵,真是可笑至极!最可笑的是,他还当真了。   “报告亢宿大人,角宿大人正在府邸。”暗影在近处汇报。   “嗯。”亢宿点点头,察觉他的异样,问,“还有什么事吗?”   “呃……”声音有了迟疑。   “说。”   “就是……角宿大人受了伤,现在……”暗影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耳边有风刮过,本来还站着的少年如今已不见了踪影。   等到他赶回家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雨是在半路上下的,骤然而至,天像是倒扣的桶,让雨水倾盆落下,使他来不及防备,也不想防备。   角宿受了伤,难怪这几天,他的回复这么的缓慢。而一向发生什么事的弟弟,第一时间都会告诉他这个当哥哥的,但是这次他却没有。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他护送昏迷的温暖小姐回来,也是受了伤,但他却只字未提,一心记挂在她身上,若不是身为兄长常年的相依为命让他察觉出弟弟的异样,估计角宿也不会开口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自小到大,只要一有疼痛,角宿都不会忍着的,他会哭着跑过来求安慰,然而自从少女的出现,这个弟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坚强了,坚强到即便受伤也不会啃声,坚强到不会在身为兄长的他面前表现出软弱。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求包养,求收藏,求花花。。。 两篇文一起更新很辛苦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圣诞节,求包养,求收藏,求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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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停在半空中,亢宿收回手,低头敛去眼底的落寞,“嗯,是啊,你已经长大了……你休息去吧,将军府那儿还有事,告诉李妈晚饭我不回来吃了。”   “哦,好的,我会的。”   颀长的背影走进细雨中,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角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却又想不出是什么,等到他想起拿了油纸伞出来时,那人已消失在密雨中了。   “哥哥……”   午后,用过午膳之后的一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朱门前。门帘被掀开,跟着率先跳出一头比藏獒还要大的巨犬,不,是长得很像犬的可怖男人。跟在他身后跳出来的是一团雪白的绒球,站在男人身边,雪绒球朝车厢内叫了几声,不是狂乱的吼叫,而是如宠物见到自家主人的那般亲密。   好一会儿,车厢里才走出一个披着厚外套的少女,她的脸色很苍白,瘦弱的身子像是随时可倒的样子。见到那个趴在地上,以背面向她作为她踏板的男人,她说了句“不用”,轻轻跳下马车。   她昏迷了好久是事实,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时时刻刻需要人全备照顾的羸弱的病秧子。何况修养了几天,身体也转好了许多。   敲开朱门,出来了个穿着灰布衫的老人,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少女,正要开口,却被她旁边那个面色可怖的男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妖、妖怪,妖怪啊——”他尖着嗓子吼,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走,剩下温暖一行人大眼瞪小眼。   温暖看着尾宿,小可看着尾宿,就连飘下来的雨丝也好似在瞅着他,而后者在那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无辜地哼了声。   “走吧。”收回目光,温暖走了进去。   托尾宿这张脸的福,这一路上没人敢拦着他们,这倒也方便了他们,得以畅通无阻地进去。虽然在这一路上,晕倒已经是小事了。   “二少爷,二少爷大事不好啦——”管家冒冒失失地跑来,拼命拍打着门。“二少爷,快开门呀!大事不好啦,要出人命啦——”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没看见我正在休息吗?再吵就把你扔出去!”角宿铁青了脸,开门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来回摇晃,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我最恨别人打扰我休息?你是不想活了?”   “不,不是的……”管家惨白了脸,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花园的方向,“是一只比藏獒还大的怪物闯了进来,把府上的人吓坏了,晕的晕哭的哭,乱成套了,二少爷,快出去看看吧。”   怪物?角宿皱眉,恰在这时听到清脆的笑声。   “抱歉角宿,尾宿把府上弄得鸡飞狗跳,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披着外套的少女远远走来,眼底是快满出来的笑意。在她身后正跟着耷拉了脑袋的尾宿,小白神气地走在她身边,小脑袋高高扬起,一派器宇轩昂的样子。   “温暖?!”角宿眼睛一亮,手上的劲道也松了。   管家怪叫了声摔倒在地上,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迅速躲到角宿身后瑟瑟发抖,就差没有尿裤子了,“对对对,就是那个,就是那个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把府上给搅翻了天!”   语落,他的脑顶被狠狠敲了记,然后是他家二少爷那足以冻死人的冰冷眼神。“去,让下人端一些茶水糕点到花厅,温暖,你先和管家去花厅,我换件衣服就来。”   管家哀嚎一声,面如死灰。好在那个女孩子看来很善,那怪物好像也很听她的话……他的小命……应该保得住的……   温暖点点头,跟着还在发抖的管家身后走往花厅。   等他换了衣服走进花厅时,少女已经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喝茶了。她一双手捧着茶杯,脸上有了些淡淡的粉色,估计是被茶水的温度给熨的。在她身旁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碟子,装满了桂花糕、桃酥、瓜子等小点心。   角宿满意地点点头,第一次觉得家里的下人手脚麻利到可以加俸禄了。 ☆、第五章:坦诚   “对不起,久等了。”角宿跨进去,笑容满面。   温暖转过头,把茶杯搁在茶几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我抱歉才对,你才回来就打扰你休息,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其实我也差不多快休息好了。”坐到她身边,他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嗯,真甜,不是平日里让他觉得很腻的甜,而是刚刚适中的甜味。   “听说你在红南国受了伤,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角宿一惊,看着少女。她这是在关心他吗?知道他回来,知道他受了伤,所以赶过来询问他的伤势?心头一暖,他笑道:“没事,皮外伤,早就好了。”   “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心宿会让你去那边做这么危险的事。”   “没,我也是自己愿意的,何况他也是为了俱东国好,而且你能这样来看我,我很开心了……”说着,他觉得脸上的温度高了几分,连耳朵也发烫。   气愤突然静默下来,身边的少□□哉游哉地喝着茶,也直夸茶水很香,可角宿就是不这么想了,双手使劲搅着衣摆,角宿微微抿着唇,思考着怎么开口。想来想去也不适合,就用了最为直接的方式。   “温暖,我喜欢你。”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坚定,目光毫不避讳地迎向她的眸子,“虽然你我之间隔着主与仆的界限,但也不能阻止我对你的喜欢。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思考了很多,我害怕你会一直昏迷下去,所以我告诉自己,等你醒了之后,我一定要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说话间,他的手已经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从他掌心流了过去。   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温暖只觉得一阵恍惚。他的眼神异常诚恳,口吻也极认真,而她一直都不过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看待,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听说他回来,她也只是以朋友间慰问的形式来看望,却没想到会收到他意外的表白。   意外吗?其实若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吧。   他在她面前的收敛,他对她别扭的关心,他在她面前时不时的脸红……这些蛛丝马迹若是拼凑起来,也能看出他的心意。   然,她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在他们之间,会有男女纯真的友谊存在,所以也没有往深处想,顶多调侃调侃也就过了。是她太天真还是这世间真没有男女纯真的友谊?如果她能多个心眼,那么今天这一幕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   “小、温暖,你不用急着回复我也没关系,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感情而已……我、我没有别的意思!”见温暖不说话,角宿语无伦次了。   低低叹了口气,温暖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头绵绵细雨,低声道:“角宿,你相信这世间,有纯真的男女关系存在吗?不是爱人的那种,仅仅只是朋友。”   角宿愣了下,本来以为她会生气,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着,却没想到她会说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这样也总比让她生气的好。   喜欢一个人,还真是要小心翼翼……   “应该……有吧。”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个,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我也相信有,曾经我还很坚定地认为有,只是……”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角宿低着头,“我明白了。”   心头一跳,她不敢回头,怕见到他受伤的表情,“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很喜欢他,喜欢到心里装不下其他人,所以,对不起。“凉风吹起她额前的头发,带着雨水淋到她脸上,冰冷得直达心底。   身后没了声音,温暖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到底还是把这个少年给伤害到了,也许,两个人的关系也因此会退一万步吧。只是,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把感情扼杀在襁褓中,即便会留下伤痕,也总比让它滋生到无法挽救的好。   肩上的披风被拢紧,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外边冷,你刚醒来,不能吹风,若是被心宿知道,我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温暖转过头。身后的那张俊颜,看不出悲凉,皱着眉,倒是多了些搞笑的成分。   “他,真有那么可怖吗?”想起那张无暇的脸,她好奇道。   “可不!心宿是青龙七星士里最厉害的一个,别说我们几个人联手,就算是加上红南国那个名叫鬼宿的家伙,也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她不是不知道心宿的厉害,在第一次来俱东国时就领教过了,只是……他的力量,并不是为了她而强大。   瞅见忽然沉默下来的人儿,角宿眼皮一跳,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温暖,你……”   微笑着点点头,她扬起脸,目光灼灼,“是的,我喜欢他,我喜欢心宿,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我的心眼很小,小到容不下其他人。”   “角宿,你说你相信这世间的男女有纯真的友谊,我也相信,并且深信不疑。”   “呐,角宿,我很贪心的,明知道你喜欢我,我却不能回应你的感情,还要强求你继续做我的朋友,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不光是你曾经救过我一命,更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舒坦无拘无束。”   “角宿,我在这里极少有朋友可以交心,而你是唯一的一个,所以,我不想失去你。但我又知道这样的请求实在是强人所难,我……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   少女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眸光流转,是与嘴上不相符的神采。   莫名的心痛,角宿第一次觉得,那笑容过分安详了,不似平日里的明朗。这样的笑容,他不陌生,因为在哥哥亢宿的脸上也见到过,那是无可奈何的笑靥。   一手覆上那双眸,他手臂一扬,拥她入怀。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何必勉强自己,难看死了!”嘴里说的是难听的话,然手上的力度是愈发地增大了。他改为双手箍着她的腰,放低了身子,下巴枕在她肩膀上。   “角宿?”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闷着音调,有点像迷路的孩子,带着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求关注,求关注。。。打滚~ ☆、第六章:不舍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闷着音调,有点像迷路的孩子,带着惆怅。   低低叹息,她知道他是在极力调整情绪,虽于心不忍,也只能到此为止。那么,就随了他吧,毕竟是她欠他的。   身体被推开,少年的面上消散了怅然,再次回到之前的开朗。他对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说:“哈!想不到你还真的好骗,一看到别人难过你就心软,这样随随便便给人抱可不好啊,要是遇上一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你就不像今天这样好运啦!”   “所以,女孩子家家别轻易对别人放松警惕,不然会吃大亏的。”   “你出来的也够久了,差不多回将军府吧,心宿若是迟迟不见你,会担心的。”他一连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也不给温暖说话的时间,就半强迫地送她出了大门。踢了下尾宿的屁股,示意他好好照顾温暖,这才目送着马车的离开。   当马车离去后,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及至被淡淡的哀伤替代。   雨点骤然变大,从天空狠狠砸落,打湿了他的头发,打湿了他的衣服,也模糊了他的双眼。   从角宿那儿回到将军府,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雨还在下,温暖从车厢里钻出来,大门口除了站岗的卫兵,没见那人。   在她离开将军府时,他还说他会到门口来接她的,估计是事务太多,脱不开身吧。虽然这么自我安慰着,但心底还是有淡淡的失落感。   走进将军府的大门没一会儿,就听到后面那一记呼唤她的声音,温暖惊讶且欣喜地回头,笑容却在见到来者时有半会儿的凝固。   “鬼宿?”他怎么会来这里?   鬼宿上前来盯着温暖的脸,低声道:“温暖,你有没有事?我听俱东国的人说你受伤昏迷了,怎么回事?”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鬼宿,你怎么会摸到这里来的?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回去吧。”   “为什么?”鬼宿皱眉,对她冰冷的态度很不解,好像火堆被浇了一盘冷水,把他的关怀悉数退还,“要回去我也要确保你无事才能回去啊,好不容易我们能见个面,朋友相见,难道就不能叙叙旧聊聊天吗?”   温暖有点急,语气不由自主地浮躁了,“你不明白……”   “是啊,温暖小姐,难得你这位友人这般关心你,就不请他进去坐坐?”   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让温暖倍感寒意。她没想到心宿会来得那么凑巧,鬼宿这一趟过来,是正好落入心宿的圈套。所以,她千方百计地阻止,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心宿……”她往鬼宿那边挡了挡,偏偏身后的人就是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反而一下子以保护的姿势窜到她面前。   “是你?”鬼宿说,眼眸警惕地眯了起来。   “是我,好久不见。”心宿笑笑,敛去眼底的锋芒,“有朋自远方来,不如先去府上歇息歇息,我也好招待一下客人。”   “不必了。”鬼宿回答得干脆。   “哦?这么说来,你是嫌弃府上的款待了?鬼,论人情而言,将军府是不会冷落客人的,还是说,你害怕在将军府久留?”   心宿的一番话说的平和,却让听者浑身的不舒服。   “害怕?我会害怕待在这里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府罢了,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是吗?如此便好,那么就有请鬼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餐了。”   “哼!别鬼来鬼去的,我有名有姓!我叫琮鬼宿!”   漆黑的夜,没有一丝星光。廊上的烛光驱散了着黑暗,也只是照亮了近处的景致。   雨停了,地上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树叶被暴虐的雨点打落枝头,毫无生气地贴着地面,脏乱不堪。剩余的叶子,也只是恹恹挂在枝上,被雨水压弯了腰。   水滴从叶脉滑到叶尖,类聚了足够的重量后从上头蹦跳而下,落进底下的小水洼里,将原本平静的水面漾开圈圈涟漪。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的风从窗户缝里溜进,呼呼的声音如同一只小虎崽。   早已过了晚膳时间,但当时那种复杂的情绪,此刻还萦绕在温暖的心头,让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心宿没怀好心,而鬼宿也到底大意了,一句激将的话就把他给激得失了冷静,虽然之前,他曾耳语让她不要担心,但她怎么能不担心?   心宿的厉害和可怕不是人所能预料的,他把鬼宿留在这里,无非是想利用他成为他的傀儡,一来伤害美朱,二来离间朱雀七星。这样的一石二鸟,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一个是她的最爱,一个是她的朋友,不管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她才见不得那二人厮杀,才见不得他们之中有谁受伤。   她必须得在心宿作下一步计划前把鬼宿放走,对她亦或是他,即便这因此会让心宿生气。   心宿给鬼宿安排了间厢房,距离她的翠玉轩还是有些路的。在梅娟的带领下,她一路前往鬼宿的住处。走廊上烛光摇曳,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下过一场雨后,气温明显降低了很多。风吹来,让人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让刚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全都退回去。身上的披风太长,衣摆拖地,沾上了肮脏的污水,布鞋也因着踩进水洼而变得脏兮兮的。   还没走到屋子的门前,就听到从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温暖惊讶,她看看梅娟,对方也回看她,眼里写满了疑惑。   这个时候,会是谁和他在一起?鬼宿在俱东国根本就没有朋友,更不可能是心宿,他们俩在一起没有打起来就很不错了。那么,到底是谁?   带着疑惑,她敲了下门,开门的不是鬼宿,是…… ☆、第七章:坚持   “啊呀,高贵的巫女殿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氐宿依旧顶着那张画满了油彩画的可笑的脸,问。   温暖皱眉:“鬼宿呢?”   他朝里面的人颔首,恰巧鬼宿刚好走出来,见到披风下的少女,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这话怎么觉着,她就好像是破坏他们俩之间的美好气氛的坏人似的?好歹她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才过来的,他倒好,竟然和氐宿那么熟络起来了。   “那么鬼宿,既然巫女大人这般关心你,我也不能打扰你们宝贵的时光,我先走一步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我尽所能帮助你。”   “好的,谢谢你了。”   看着他们毫无芥蒂的谈话,温暖进一步加深她很碍眼的这个想法了。   “巫女大人,有什么事尽快说,如果你想要帮助这小子逃脱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安排了很多眼线,你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除非,你想让这小子死得快一点,那么,你可以一试。”   怔怔望着氐宿离去的背影,温暖心跳加速。她不能辨清氐宿话语中的真假,这个男人,心机很深,让人无法揣摩他脑袋里的真正想法。可她又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毕竟以心宿那缜密的心思,绝对会派人监视,何况俱东国一般的卫兵还不是鬼宿的对手。   “怎么还站在那儿?不进来吗?”站在屋内,鬼宿对着她笑,“对了,刚刚氐宿对你说什么了?”   温暖摇摇头,坐在他身边,说:“没什么,只是让我早点回去休息罢了,他说身体刚好,禁不起风吹。”   “哎呀!我倒是没想到这点,”鬼宿一拍脑门,颇为懊恼的样子,“我还真忘了你刚大病初愈这件事,还是氐宿这家伙想得周到,虽然画着奇怪的图画,穿着也那么怪异……温暖,你还是回去吧,如果着凉生病的话,我会不安的。”   “嗯,我歇一会儿就走。”她顿了顿,用桌上的木棍拨弄了下烛芯。梅娟在外边守着,即便明知周围有心宿的眼线,可她也禁不住想让鬼宿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倘若心宿的计划真的成功,那么她也算是帮手了,因为他是关心她才来到俱东国的。   这一刻,温暖为鬼宿、心宿和她之间的关系而感到无力。本来她觉得她会处理好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至少阻止心宿和鬼宿的正面对抗,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一想到日后鬼宿和心宿之间的敌对,她就后怕。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温热的手贴上额头,温暖回神,鬼宿已近在眼前。慌乱的心绪袭上心头,惶然间手肘撞翻桌上的青瓷水杯,清脆的破裂声乍然响起。   “对、对不起。”温暖一阵慌乱,弯腰去捡碎瓷片。   “别动!”鬼宿大声制止,“当心割破手指。”说着,他自己去捡瓷片,眨眼间一滴鲜红的液体从他指尖滴到地上。“看吧,我说了会割破手指的。”   觑着他严肃的表情,温暖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个人,明明很痛,受了伤,还这般逞能,“以身作则”告诉她危险,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你没事吧?”   “没事,男子汉流点血算不了什么,而且我体内有太多的血了,是该放一放。”   他这般歪理的说辞,让她更加忍俊不禁了,嘴角一咧,笑容布满了整张脸。烛光映照着她秀气的脸庞,哗然点亮了她眼底的光彩。   被那明丽的笑容晃了眼,鬼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道:“这是在我见到你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笑靥凝固在脸上,眸光闪烁,她看着他,久久不语。   她知道,在这里,她背负着太多,甚至有些是她无法预料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尽量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开心一点。   就像她名字的意义那样。   温暖,温暖人的心。   “温暖,跟我回红南国吧,做我的妹妹,我会给你寻个好人家,让你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着。”鬼宿的目光真挚而坚定,似乎他这一趟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张了张嘴,慢慢紧抿起来,任其成为一条白色的细线。烛芯发出“哔啵”的脆声,是受潮了缘故。指尖绞在一块儿,指骨都突了出来。   “谢谢你,鬼宿,”她垂眸道,“谢谢你的关心,只是……我爱的人在这里,也有朋友在这里,也许你不知道,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我的家。我想,你明白家的含义,所以,我不会离开这里。”   “家?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他拔高了些音调,“这个昏庸无能的君王,这个冷冰冰的居所,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你还留着干什么?”   “鬼宿……”她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他突然炸毛的情绪。   睇了她一眼,他把升起来的怒气压了回去。跟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瞅瞅她,支支吾吾了阵,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他的确鲁莽了点,虽然他的的确确想要把她带走,但她愿不愿意则是另一回事。   见他安静了下来,她起身倒了杯水送到他手边,笑,“鬼宿,难道你觉得,家里没有人情味冷冰冰,一走就能了之吗?倘若你的家也是这个样子,你觉得你换个环境就会有所好转吗?”   “我家才没有那么冰冷呢!”他小声嘀咕了句。   “当你意识到家中没有人情味时,如果连你都不去做一些什么的话,那么就真的是没法子了。家,总需要有人去维系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即使一开始会有挫败,甚至想就此放弃,但是……”她挑了挑嘴角,目光刹那变得柔和起来,“只要一直付出,总会有所回报的,苦尽甘来,就像一句话所说,‘一宿虽有哭泣,早晨必欢呼收割’。”   “一宿虽有哭泣,早晨必欢呼收割……”他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温暖点头,笑容增大了些,“嗯,你觉得这里没有人情味,那正是需要有人做一些调解,若是一直不做,最后不是冰冻就是死寂了。所以鬼宿,谢谢你的好意。”   鬼宿抬眸,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面前的少女,目光坚定而执着,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坚韧。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揉着眉头说:“好吧。但是,倘若那个人胆敢伤害你的话,我绝不轻饶。”   “嗯,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了更新了更新了! 好久没动这文,主要是一直在修改 打滚撒娇卖萌,这文很清冷啊,呜呜……乃们亚给点写作的动力哇,瓦是那么坚持的说~ ☆、第八章:厌弃   走出鬼宿的住处,梅娟已经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埋进双膝中睡着了。温暖失笑,上前正想拍醒她,却见她已迷迷糊糊睁开眼。   “小姐?!”她大惊,站起身又再次跌坐在地上。屁股与地板来了亲密接触,痛得她龇牙咧嘴。   温暖担忧,“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耐摔耐打,扛得住。”忍着痛再次站起来,她嘿嘿傻笑。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去吧。”拉起梅娟的手,她径自朝着翠玉轩的方向走。   这一举动倒是让梅娟受宠若惊,手来回抽了抽,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结结巴巴地喊了好几个“小姐”,就是讲不完整一句话。   “小姐,您是主,我,我是仆……”   温暖停下脚步,转过头有些幽怨看她,“梅娟,你不仅只是我的婢女,更是我的朋友,你等了我那么久,脚都麻了,作为朋友的我就不能扶着你走吗?”   “这这这……”   “走吧。”   待她们走远后,一抹身影从房顶跳下来。饶有兴味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个少女,他回头看着身后刚暗下去的房间,喃喃自语,“称下人和敌人为朋友……有趣!”   次日,温暖是被雨点砸落的噼啪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的一刹那,梦里鬼宿和心宿恶战的场景还如放电影般深深映在脑海里,每一幕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让她为之凄惶。   眼角冰凉,她摸了下,才知在梦里哭了。   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在事情发生之前,她还有扭转的余地。   理了理心绪,掀开薄被,一阵刺骨的冰寒让她忍不住哆嗦,混沌的头脑也因此清明了些。   洗漱用品早已放置在一边,估摸着梅娟早已来过,见她还睡着,不忍吵醒了。   手放进盆里,温的,是跟掌心差不多的温度。   “呀!小姐您醒了?”推门进来的梅娟见到刚梳洗完毕的温暖,说,“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正打算给你换一盆水呢。”   “嗯,没事,这水的温度刚刚好。”   “那就好。”梅娟笑着上前,端起铜盆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又折回身,看着温暖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小姐,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梅娟的照顾,您没有把梅娟当下人看待,也不让梅娟在您面前自称奴婢,光是这点就让我感激不尽了。可是小姐,恕梅娟斗胆,梅娟虽成不了大器,但可以成为您的倾听者。梅娟知道这段时间,您过得并不是很快乐,我……我很想为您分担点什么,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好。“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好……这句话她曾经对别人说过,想不到现在,成了对她自己的安慰。   心里忽然暖暖的,她在这里的朋友不多,可看得出每个对她都是极好的,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她鼓励和安慰。   唇畔笑意浮现,她隐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水,频频点头。   中午时候,温暖在用餐时没瞧见心宿的到来,问了下人才知道他还在书房忙活着。   对于鬼宿来说,那个阴冷的男人不在,刚好让他胃口大开,自小就过惯了苦日子的他,面对一桌子丰盛的事物,自然就食指大动起来。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远在红南国那个胃口超级大,对美事怎么都抵挡不了的少女,嘴角不由得向上牵起抹弧度。   “在想什么呢?”望着鬼宿那张布满温柔笑容的俊脸,温暖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情,“是不是想到哪家姑娘了?”   鬼宿的脸瞬间红了透,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   “说中了吧,看来你很喜欢她啊。”   桌子底下的□□叠在一起,他傻笑了一会儿,郑重点头,“嗯,很喜欢,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么的喜欢美朱,要不是分开的那几个月,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情……”顿了顿,他看向温暖,笑道,“还要谢谢你呢,那个时候也多亏了你的提点,让我有了面对自己真实情感的勇气。”   温暖双眸弯弯,“谢什么啊?我们不是朋友吗?”能看到你这么幸福,我也很开心啊。   “对,朋友,就因为是朋友,所以我才想……”   温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说:“啊!鬼宿这个红烧肉很好吃的,不油也不腻,我特地吩咐厨子做的,你尝尝。”   “还有这鸭胗,也很赞的哦,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还有还有……”温暖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鬼宿碗里夹菜,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她眼底的光却黯淡了几分。   鬼宿,我当你是朋友,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回去,即便有一天,这“朋友”两字会在你我之间崩溃,我也坚守我自己的立场,所以,对不起……   午饭过后,端着亲手做的面条,温暖朝着书房走去。   鬼宿被氐宿带走了,说是有好东西给他看,其实温暖心知肚明,鬼宿在这里已经算是被软禁了,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他们都没有说破,她想法子帮助他逃走,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刻,所以只能等。   倘若心宿能放人就再好不过,只可惜用刚刚午膳时他不在。   想来他也饿了,就亲自下了碗面条。   她就只会这个,叶温淮不让她进厨房,唯一一次进的是他生病的时候,家里就他俩,她做不了清淡的粥,就煮了碗面条。   从此,叶温淮偷懒不想做饭时就由她来做面条,久而久之,也就花样百出了。   番茄鸡蛋面、炸酱面、意大利面、阳春面……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了的。她想让他尝尝她亲手做的,同时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更或者说是……讨好……为了鬼宿可以顺利回到红南国而讨好……   总觉得,现在的她是里外不是人了呢。叹了口气,她加快脚步往前走。   远远的,就看见禁闭的书房门。她上前敲了几下,没人应声,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进去。   偌大的一个空间,摆放了三个书架子。架子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书,厚的薄的、新的旧的。   这是她进入书中世界以来第一次进入古代的书房,果真是充满了书香味。   穿过书架,那人就伏在书桌上。即便是在府邸,他也依然一身冰凉的铠甲,似乎都没见过他穿其他的衣服过。   金黄色的头发凌落在手臂下的书本上,发梢每随着他的呼吸就拂动一下。   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她把碗放在靠窗的茶几上,从软塌里拿了条毛毯,走过去轻柔地盖在他身上。   “母亲……”微不可闻的呓语从他嘴里逸出,却让弯腰动作的温暖听得一清二楚。   手指停在半空,她看着眉头紧锁睡得不安稳的他,心里泛起一股怜惜。   这个男人,即便在人前坚强,有着令人畏惧的力量,其实也是软弱的。只是他的软弱,被他一直以追求力量为目标的心给遗忘了而已。   他的母亲,那个漂亮温婉给予了他无限温暖的滨族女子,最终却被他杀了,连同那个侵犯她的俱东国士兵,一起被他突然觉醒的力量所杀害。   那个时候的他,本该是最无忧无虑最天真烂漫,也是赖在母亲怀里随时随地享受撒娇权利的。若不是那个昏庸无能、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俱东国皇帝,这时候的他将会是过着男耕女织儿女成双的甜蜜祥和生活吧。   而同样的,若不是那场灾难,也许……她和他之间也会改变。那么她是不是该感谢上苍?   叶温暖,这样的你是不是太坏了?难道他幸福美满一辈子不好吗?而且,最后的结局,你也会从对书中人物的迷恋转回现实,和一个真实存在的男人成家。   突然被心里涌现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惊恐地后退了步,不慎被披风绊倒,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桌上的人忽然惊醒,他想也没想,右手成爪狠厉地掐住温暖纤细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更新不定时,而且才写了一半而已,嘿嘿~ ☆、第九章:求情   桌上的人忽然惊醒,他想也没想,右手成爪狠厉地掐住温暖纤细的脖子。   呼吸猛地一滞,温暖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已经陷入暴怒的心宿。呼吸不通,她一张脸瞬间涨成了通红,又渐渐转为绛紫色。   显然聊到会有这种遭遇的温暖忘了挣扎,应该说被心宿的暴戾给吓懵,完全忘了自己该挣脱。   “你?!”心宿放开手,而在得到呼吸的少女因惊吓差点后脑勺着地,他眼疾手快,大手一捞及时接住了下坠她的身子,然后又轻轻一带,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脑袋撞进心宿的胸膛,鼻息见尽是他铠甲上的味道,温暖靠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息,脸上的温度也被这铠甲的冰凉给带走些许温度。脸色渐渐缓和过来,只是心跳还是有点紊乱。   “温暖小姐,您……还好?属下不知道是您,下手重了。”   没有道歉的话,语气也是冰冰冷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即便是错了,他也不会因此而道歉,因为在他观念里,他所做的是没有错的。   温暖深呼吸了口,将惊魂未定的心给抚平后,抬头看他笑着摇摇头说:“我没事,打扰了你休息才是我的不是。对了,我给你下了碗面条,快点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她起身把碗拿了过来。   心宿一句话也不说接过碗,瞅了一眼用筷子夹起往嘴里送。   “……”   “怎么了?不好吃吗?”见他停下来,温暖问。   她对自己做面条的手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温淮一直夸她的面很好吃,就连那几个闺蜜也喜欢吃她下的面。一向对面食自信满满的她,此刻前却多了点担心,她怕这面不合他胃口,哪怕那是她的拿手活,在心仪的人面前,也会矮了一截,自信心也就跟着低落。   心宿一言不发,而是沉默着把剩下的面条全部吃完。   “哎?不是不好吃吗?”温暖皱眉,搞不懂他的心情。若是不好吃,可以完全不用顾忌她巫女的身份,可以直截了当的说不好吃,这样子的委屈自己,以一个下属的身份,让她心凉难过。   她宁可他对她就像他对待那些兵丁一样。   把空碗往桌上一搁,心宿抬起了头,第一次算得上是正眼看她,“谢谢。”   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温暖不敢相信所听见的,他在向她道谢。   心宿向她道谢,就因为一碗面的缘故,她还惴惴不安,担惊受怕呢。   是发自内心的道谢吗?迎向那双深邃的湛蓝色的眼眸,她感觉到她的嘴角正在不可抑止地上扬。   真心如何?假意又怎样?他若能这样看她,已经很满足了。   “温暖小姐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送一碗面给心宿那简单吧。”错开视线,心宿恢复他冰冷的表情,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问。   冰霜似的声线拉回温暖的神志,她略微迟疑,双手拽着衣服下摆。   没错,她是来向他替鬼宿求情的,可是刚刚好不容易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还真不想提这件事,因为她很清楚,一旦提了,那刚建立起的微妙关系就会因此而灰飞烟灭。可是,她有不得不提,鬼宿是她的朋友,还舍身救过她的命,怎能让他深陷这龙潭呢?   “要不属下来猜猜,温暖小姐来这一趟,是为了那小子吧。”   不知何时,心宿已经来到温暖面前,他以指挑起她削尖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   光华在那双蓝眼里流转,温暖自然知道这男人很美,但这样亲昵的举动,还是让她有股晕眩感。   灿烂的日光闯进木窗,将他俩包围,面前的人即使嘴角微扬,眼底的温度也足能将水凝结成寒冬里的冰凌。   温暖急急后退了步,偏过头不再去看他的眼,“是,我是为他来的。”   “那么请问温暖小姐,他是您的什么人值得您这般费尽心思,不惜讨好属下,只是为了求属下,放过他?”   心宿的语速很慢,让温暖有种鸡毛在心坎上划过的痛痒感。若是以前,她不知道这种语气后隐藏的含义,但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人生气了,即便被他的扑克脸隐藏得很好。   “……他是我朋友。”   “朋友?”心宿反问,又上前一步拉近他和温暖之间的距离,“什么朋友?温暖小姐,您是不是搞错了立场了?他是红南国的朱雀七星,而您是青龙巫女,两个对立的人,您怎么能称他为朋友?”   温暖垂下眼帘,“因为,他当我是朋友,我当他也是,他知道我受了伤,明知来这里会有危险,他还是来了。何况心宿,之前若不是他护送我来俱东国,我们不可能会见面,我又不会因此成为青龙巫女,难道你忘了吗?“   “温暖小姐,您太心软了,难道您不知道,朱雀巫女已经开始在寻找其他几位朱雀七星士了吗?倘若放那个叫鬼宿的小子回去,一旦他们找齐了全部的七星士,这后果我不用说您也是知道的。”   温暖闭上了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啊,可是,那又怎样?   鬼宿是她在这里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啊,更可以说他们是生死患难之交,次等情谊,不是用一两句话就可以抹煞的。而且,她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把鬼宿送回去,至于以后,以后的话……   “别咬,”心宿低声道,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唇瓣,“我知道您的担心,可为了不让他们召唤出朱雀,我也只能这样做,希望您能了解我的用意。”   “可是,我们也可以啊,早一步找到最后一位青龙七星士,不就能比他们快了吗?”   “温暖小姐,您现在的身子骨,允许您这么做吗?”他居高临下睇着她,蓝眸里装着不屑,“而且即便找到了最后一位青龙七星士,您的身体也吃不消召唤出青龙吧。”   她的身体?是啊,自从那天亲眼见到有人死在她眼前时,她开始患病,每晚都睡不安稳,也常常被噩梦吓醒,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大夫也查不出原因,只能摇头说这是心病,心病自然就要心药医。   其实也只有她知道原因,无非是不愿意好起来,所以把药汁悉数倒在了后花园的花圃里,恰逢府上来了鬼宿,她一下子多了生机,和鬼宿打打闹闹起色也就渐渐转好,即便晚上依旧噩梦连连。   召唤神兽是要有健康的身体的,若是个病苗子,还没召唤出来就会被那巨大的力量给撕裂吧,到时,俱东国就少了一位巫女了。   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宿,你这般做,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你这般做,不全为我吧?我知道,只是现在,我想暂且认为你是为我,哪怕这只是自欺。她在心底这般想。   心宿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似绽开的花,让人调移不了视线。他手臂伸过去,搂住她纤瘦的身躯,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靠近她耳边呢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在心底深深叹息,抑制不住满心的悲凉。   心宿,可知当你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时候,你才会对我用“我”字来称呼你自己。   “……那么,请答应我不要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待他如上宾。”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竟带着不可置否的坚定。   “好的,属下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这本实在很……正剧啊!! ☆、第十章:打斗   温暖忘了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她对心宿很郑重地说完“不要让我失望”后,就离开书房。而这一路上她都在狂奔,即便撞见了下人,她也不管不顾,完全不计较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   不过也没有人会怎么议论她,到底是人人所敬仰的巫女,哪怕心里有疑惑有看法,最后也只会藏在肚子里烂掉。   回到房间,温暖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须臾间逃窜,本来还有力的双腿,现下也一丝力气也没有,两膝盖都碰在一起打颤。   “小姐,您怎么了?没事吧?”梅娟赶紧倒了杯水给温暖,立在一旁拿着扇子替她驱散一身的燥热,“跑那么急,是发生什么了吗?”   把惊慌连同水一起顺下去,温暖吐出里面的浊气,轻轻摇头,“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梅娟还想说什么,见温暖已经背过身,明显的逐客令,她也就不再表态了,只说了句“您好生歇息”就退下关上门离开了。   她觉得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经历了长途跋涉,在不经意间找到一堵背风墙的旅人,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时刻。久坐了好一会儿,温暖的心才渐渐平复,此刻安静下来,还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梢时发出的呜呜声。   她应该选择相信心宿的,而不是现在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态,因为他也答应了她待鬼宿为上宾不是吗?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其实没什么好担忧的啊,倘若她连最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的话……   “温暖,温暖,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鬼宿欢乐的声音伴着推门声传来,看到站在窗边的少女正把一只灰色的鸽子放飞,他走过去问,“你为什么放走它?拿来卖也能卖好几个铜板,就算不卖,光是那能流肥油的身板也足能吃好多顿了。”   温暖噗嗤笑出声,眯着双眼揶揄道:“鬼宿,你眼里除了吃的和铜板还有什么?”   听她这么说,鬼宿想了一会儿,搔搔头,不稍片刻,俊脸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猜猜,”她双手背在后头走过去,绕着他转圈圈,脸上是坏坏的笑容,“嗯……我想我是知道了。”   鬼宿忽然像是被才到什么,跳了起来,“你知道什么呀?!小孩子别瞎猜!”   “我没说什么呀,”温暖眨了眨眼,挺无辜的样子,“我只是说我知道了,我又没说我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就是我瞎猜的呢?鬼宿,你心术不正哦。”   鬼宿大窘,在温暖的百般饶舌的调侃和促狭的眼神下,脸颊像是涂了胭脂似的,红了通透,连耳骨也被染上了红霞。见辩不过,他索性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了,心里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   “这是什么?”拿着他塞过来的东西,温暖把东西放到眼前问,“这个干什么用的?”   “不了解了吧?”鬼宿摆出一副『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告诉你』的臭屁神情,俨然还带着小人得志的得瑟。   温暖摇摇头,还真是不知道,但是好像又在哪里见过,一时间还想不起来。看在对方那么虚荣心作祟的份上,她就暂且降低身段,满足下他的要求。   “好鬼宿,你就告诉我吧。”   哼,这还差不多。某人更加得瑟了,俨然有种农民翻身的扬眉吐气感。   “来来来,哥哥告诉你,”他勾勾手指,指着温暖手里的东西,“这个呢,叫皮影人,来,我教你怎么玩。”把温暖带到屏风前面,他自己站在屏风后面,比划着,“就像这样,看,好玩吧?这个啊,要在晚上只点一盏灯的时候才好玩,要是配上对白的话就更好玩了。”   他清了清嗓子,自编自演了起来,那搞怪的音调惹得温暖抱着小可在一旁直笑。   “鬼宿,你从哪儿买的?你有俱东国的通货币吗?”   皮影人停在某个动作上,正好是单膝跪下双手向天,俨然一祈福的姿势。温暖眯起了眼,望着屏风背后,有些模糊的身影。   “呃……”   “嗯哼?”   鬼宿汗流浃背,即便身处屏风之后,他觉得他也能窥见那两道锐利清澈的目光。   “巫女大人的问题问得甚好,”一道阴冷的声音打破屋内的尴尬,男人长腿一迈,跨步进入翠玉轩。虽然他脸上画着奇怪是图案,但从那双细长的眼可以看出,他的薄怒。“鬼兄这一趟前来探望,可说是收获颇多啊,不仅买了皮影人来讨好巫女大人您,连他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礼物都买全了。”   鬼宿默然,一步步往后退,尽量把自己的身子往角落里缩。   “尊敬的巫女大人,您可知他是如何慷慨解囊买下这下贵重之物的?”   看了越说越来气的氐宿一眼,温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摸了一两银子,走到他面前。“这些够了吗?”   “巫女大人,您这是?”氐宿受宠若惊。   “他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你能带他出去兜转兜转,我很高兴。”这话,温暖说的很是真诚,自从鬼宿来到俱东国探望她,她还没怎么照顾并不要说带他出去转了,加上这几天老是担心心宿会对鬼宿不利,对鬼宿的态度也就更加的冷淡了。   氐宿能带他出去,她当然高兴了。   “温暖!”鬼宿站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瞅着她,“他的钱我会还的,你不用替我还啦!”然后他看向氐宿,指着他鼻子说,“喂!小气鬼,不就是问你借了几十文吗,至于那么小气?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想买什么尽管开口,所以我才开口的,想不到你说话不算话。”   “尽管开口?”氐宿嘴角抽了抽,“你哪里是开口?直接拿了东西走人了!留我一个被店主抓住,还差点被冤枉成抢劫的,我氐宿什么时候这么丢人现眼过?!”   “我哪有留你一个人?是你自己走得慢,一个大男人还当众买胭脂水粉,你恶不恶心啊?跟你一块儿才叫丢脸呢!”鬼宿做了个鬼脸过去。   “你?!”   “温暖,你这里好……”话语戛然而止,角宿看到站在温暖身旁的英俊少年时,二话不说就直接一记旋风腿以破千军的力道横扫向鬼宿。   运动神经过分敏锐的某少年也不甘示弱,上半身后仰,双手撑地,腰部借助身体的力道带起双腿,防守之中带着攻击,让角宿措手不及,差点被踢中下巴。   小可在温暖的怀中汪汪乱叫,刚训练完闻讯赶来的尾宿也加入战斗之中,梅娟听到屋里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吓得在门口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于是,好端端的一个上午,被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给搞得鸡飞狗跳心神不宁。   趁着那两人打斗的间隙,温暖钱袋,取了枚铜板扔向那二人中间。铜板砸在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声音。   “脚下留情——”鬼宿大吼,迅速拣起地上的那枚铜板,下一秒,他只觉得右眼剧痛,才知对方在他拣完铜板那一空挡偷袭了他。“你?”   “兵不厌诈!”刚偷袭完成功的某臭屁小孩一脸的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只要有角宿在,就不用担心冷场,一直都是那么热闹 ☆、第十一章:   鬼宿怒了。“喂!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作什么一进来就打?俱东国的人都是这么粗鲁蛮不讲理的吗?”还一人一狗联手打架,岂止蛮不讲理了,简直就是一群野蛮人!就跟那个金发男人一样!   氐宿第一个举手澄清,“哎,骂人时别把我给带进去,我可不是这样的蛮不讲理的人。”   “无冤无仇?”角宿嗤笑,看着鬼宿的眼神瞬间变冷,“这一拳是我还给你的。”   “还给我?”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比他矮一些的少年,鬼宿皱了皱眉,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找不到与这人有关的讯息,不好意思道:“那个……我们有见面过?我不记得我有认识像你这么矮的人。”   “你竟敢说我矮?!尾宿,关门,咬他!”   眼见那两人又要开打,尾宿也在一边双眼放光等着加入打架行列中。温暖见状,赶紧对着尾宿耳语了几句,让原本还和角宿站同一战线的尾宿见风使舵般,嗷呜叫着扑向角宿,把他顶出屋外。   角宿怪叫一声跌进花坛,染了一身的草屑。   “笨蛋尾宿,你干什么撞我?不是让你咬那家伙的吗?!”角宿在外边气急败坏的咒骂,还时不时地□□被撞痛的地方。   “啊呜——”   形势逆转,本来还因为角宿的介入而闹得鸡飞狗跳人心不宁的翠玉轩,终于在某被撞飞出去的小屁孩才安静了下来。见好戏玩完了,而尾宿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氐宿也就没了继续抱臂观赏的兴趣,干笑了几声离开翠玉轩。   “温暖……”一手按着腰,一手扶着门框,角宿想跨进来。他才把脚迈进一只,就迎面飞来一只装着水的水杯,然后是鬼宿中气十足又得意的吼声。   “给我在门口站着!”声音稍稍停了会儿,继续道,“是温暖让我传递给你的。”   某小屁孩气得脸都青了,“姓鬼的,你给本少爷记着!今日的账下次我会连本带利要回来的!”   于是,房屋清洁的工作是交由鬼宿和留下来的亢宿完成的。   鬼宿初次见到亢宿那会儿,还以为他就是那个一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的那位,若不是对方解释他和站在门外那位是同胞兄弟,鬼宿还真想报之前的一拳之仇。   屋内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而屋子的主人还在为尾宿擦药。   尾宿的整片后背都是一条条被鞭子抽过的皮开肉绽的伤痕,就算不是在自己背上,也能感受得到那是多么的疼痛。   温暖坐在床沿,而尾宿就整个趴在她的床上,头枕着交叠在一块儿的手臂,微微眯起眼,还偶尔哼几声。从他的面部表情,完全看不出伤痛,反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擦得很认真,也很小心翼翼,虽然手法不熟练,几次倒金创药还差点被那伤吓得全部倒出,但她还是定了心神,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个地方地搽着。小小的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衬得那苍白的肌肤多了些我见犹怜。   亢宿和鬼宿谁也不敢发出很大的响声,就怕惊扰了她,从而带来什么不好的事。   等到擦完药并包扎完伤口,温暖觉得她整个人都出了一层汗,浑身黏糊糊的。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伤口,而且还那么深,指尖和袖口都沾上了血。她自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心里的情绪很复杂,而更多的是对尾宿的不忍。   只是当事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待伤口处理好后,他倒乐意地往她身上靠,毛茸茸的尾巴一摇一晃的。   摸摸他的大脑袋,温暖叮嘱道他不要让伤口碰到水,而尾宿只是呜呜了几声,便从床上跳了下去。   这一切,鬼宿都看在眼底,他真实知道,那个正在清洗手上血迹的少女是实实在在的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她的感情,她的行为,她的眼神,都在诉说着她对这里的真情实意。   垂下眼睑,他默默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也许,再过不了几天,他就能安心地离开这里了。   待给尾宿包扎完伤口,差不多快到午膳时间了。下人来传话,说是心宿去到皇宫,让她先行用餐。算上外面的那个苦逼少年,差不多刚好凑成一桌子,温暖就下令让人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   餐桌上的氛围比较诡异,一个巫女大人,一对身为青龙七星士的同胞亲兄弟和一个脸上挂了彩的朱雀七星士。也许连亢宿也不曾想过,同为七星士的敌人,竟然能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虽然……这气氛太过沉闷了点。   对于角宿而言,因为表白被拒而消沉了两天的他,好不容易在兄长的一番开导下鼓起勇气来见温暖,直至真的见到了,就如憋了气的皮球,一双眼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瞧。毕竟对方是他深深喜欢的女孩子,遭到她那委婉却坚定的拒绝,怎么着总觉得面子也是挂不住的,而且还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那个尴尬就不言而喻了。   至于鬼宿,倒是忌讳着坐对面那个一见面就给了他一拳的名叫角宿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搞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为了以防他再次偷袭,所以连吃饭,鬼宿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   而温暖则还在担心鬼宿的安危,一顿饭吃得也是心不在焉。倒是躺在她脚边的尾宿,啃骨头啃得津津有味,高兴时尾巴摇一摇,再高兴一点赏给小白一根带肉末的骨头。   感觉到裤管被扯了扯,温暖低下头,见尾宿闪着星星的绿豆眼,再看一下他脚边,刚给的骨头早没了。再扔给他一根,她才后知后觉发现餐桌的气氛过于沉默了。   扫了那三个人一圈,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装着什么事。   她清了清嗓子,“四个人,饭后可以打双扣了。”   其实她只是想缓和下气氛,却没想到,得到的只是更加沉闷的回应。目光不经意和角宿的撞上,两人愣了会儿,然后很有默契地把目光给调转开。一个猛低头扒饭,一个咬着筷子,也不知道该夹什么菜。   看了看那两个陷入尴尬的人,亢宿丢了根青菜叶到角宿碗里,面无表情道:“不准挑食。”   “哇!哥哥,你好过分!”角宿哇哇乱叫。“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蔬菜的。”   “就是不喜欢才要吃,蔬菜营养好。”   “但你在家里都由着我的。”角宿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气定神闲地夹起一块豆腐,亢宿淡然,“这里不是自己家。”   “原来……你害怕吃青菜啊。”鬼宿盯着气呼呼的角宿,戏谑道,眼里那『你就是因为不喜欢吃蔬菜所以才长不高』的鄙视表达了个完全。   角宿被刺激到了,把背挺直,横眉竖眼瞪他,“谁说我怕了?!你才害怕呢!”   “我怎么会害怕?我可是很喜欢的。”说着,他示威似的朝嘴里扔了根青菜叶,很是享受地咀嚼起来,还不忘丢给角宿一个“你敢不敢”的挑衅的眼神。   “哼!”狠狠瞪了鬼宿一眼,角宿夹起那根青菜叶,眼一闭嘴一张,脖子一伸,咕咚一下直接把它给吞了下去。“怎、怎么样?谁说我怕了?别瞧不起人!”   鬼宿摇摇头,“只是一根菜叶子而已,你真不怕,就把整盘吃下去。”   “吃就吃,谁怕谁!”   在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温暖眼睁睁望着角宿把一盘的青菜以秒杀的速度全部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又铁青着脸把盘子放下,在他嘴角还挂着来不及吮回去的汤汁。   “你,你没事吧?”扯了扯他的衣袖,她于心不忍。   看着面带担忧的温暖,角宿刚想说没事,嘴里就充满了青菜的味道。他捂住嘴巴,站起身冲出屋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桂花树下扶着树干——华丽丽地吐了。   “想不到这小子这么不禁刺激。”鬼宿再次摇头,引来的则是温暖责怪的眼神。   无奈起身,她正想出去,那个离席的少年在她惊愕的神情中回到桌边坐下。   “角宿,你没事吧?”   “没事。”他回答得干脆,只是端着碗的手还在抖动着,筷子也拿不稳。显然,这半盘子的青菜把他给整得不轻。   “下次不许你再这么逞能了,身为七星士的你,连一句话都能挑动你的情绪,还怎么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若是敌人的挑衅把你给惹急了,那么即便没交手,也证明你已经输了。还有你鬼宿,明知角宿不喜欢吃青菜还这般挑衅人家,这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吃饭就好好吃饭。”   温暖的话带着些愠怒,那严肃的表情又不怒自威,使原本还在怄气的俩少年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吱声。   “对不起,话讲太重了。”她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其实,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我们能相处愉快,没有所谓的疆界、身份之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好久的文终于更新了 很抱歉脱了那么久,一来很忙,二来实在是没心思了,但是看到那么多人找到我并且鼓励我继续写下去,就再次提笔了 其实一开始也没打算要放弃,只是更新速度很慢,不过还是谢谢诸位的支持和鼓励! ☆、第十二章:   没有疆界没有身份之分么?这个愿望是很美好,但是……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往往最为理想的愿望,也是被现实这块巨石砸得最体无完肤的薄饼,倘若真的能够没有疆界、身份之分,那么也就没有战争,没有侵略,没有野心。   温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在她心里,她还是抱着那纯真的期待尽力去做,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机会。所以只要召唤出神兽……   “对不起。”沉默良久,角宿呐呐,俊美的脸上带着沮丧,“是我太冲动了,把你这边弄得凌乱不堪,还搅了吃饭的兴致……”   鬼宿低下头,“我也有错。”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吃饭,谁也不许捣乱,不然就罚洗碗。”   到底不过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即或说前一刻还剑拔弩张,下一秒也会因为某些情况而达成共识,何况鬼宿和角宿都是心思简单的人,光是一个不想让温暖为难,就成为让他俩和好的暂时理由了。   雨过天晴,院子花圃里还湿湿的,地上落满了被雨水刷洗过的树叶。花朵被水打得蔫蔫地垂挂在枝头,就跟受了极大打击的孩子,毫无生气。   房屋前,梅娟拿着大扫帚把地上的树叶扫成一团,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扫着,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在她背后,少女捧着本书册靠在栅栏上看书,恬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靥,眼睛随着字迹的走向移动着。   她现世的父母都是考古学者,对古代文字颇有研究,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懂得许多的古代文字,有时见父母忙了,还会过去给他们做译者。她手里捧着的是诗歌集,没标明是谁写的,而里头哀伤中带着期盼的内容深深吸引了她。   鬼宿与角宿在院子里切磋武艺,不是你死我活的斗殴,纯粹的切磋。停下来的间隙,鬼宿还会指点角宿一二。旁边是亢宿笛声的伴奏,悠扬悦耳的,令闻者都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望着眼前的一切,少女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放下书本,她伸了个懒腰,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看看鬼宿他们,又略微思考。   温暖唤来梅娟,对她耳语了几句,梅娟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小脸上挂着笑容。不消一会儿,待她从屋里出来时,手里多了枚毽子。   “鬼宿、角宿,趁着天气好,我们一起来踢毽子吧。”站在房前的台阶上,温暖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道。   毽子不是谁都能踢的。这是温暖的激将法,对于鬼宿他们来说,踢毽子是女孩子的玩乐,他们男孩子自然不会去接触这些,偏偏他们就是不得激,一激就被跳起来,所以当温暖漫不经心说了这句之后,两个少年果然被挑起情绪了。   日光穿云而过,和煦而温暖,照在一张张年轻气盛、充满朝气的脸上。庭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让路过的家眷都停下来驻足观赏。   宽大的庭院里,巫女带着几个少年踢毽子,毽子在几个人中间轮流踢过来踢过去,就像是长在人的脚上一样,怎么掉都掉不下来。   这一来一回好几个回合,期间还会有花样出来,让观赏的人都不禁拍手叫好。甚至,有几个胆大一点的家仆在温暖的招呼下,也加入了玩耍的队伍。玩的人越来越多,观赏的人也越来越多,翠玉轩一下子成了整个将军府最热闹的地方。   也许是许久没有这么撒欢的缘故,每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即便中间有发生肢体接触,也都是以笑化解。笑声一波接连一波,叫好声也此起彼伏。   这是在将军府上极少看见的场面,应该说,在巫女来之前,将军府就是被一片灰色给笼罩,人们自管自,谁也不搭理谁。而在巫女来了之后,气氛开始有所改变,即便只是一点点。如今藉着一枚毽子作为媒介,不再有主仆之分,不再有富贵卑贱的区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就如破云而出的太阳,耀眼夺目,是发自心底的真诚。   手指按在笛子的洞眼上,亢宿闭上了眼,为那群乐在其中的人吹奏着。   曲风变了。   温暖把脚尖的毽子踢给梅娟,转过身望着倚靠在木栏的少年。曲调依旧柔和,却比之前的那曲更多了一些明媚的活力感,就像风和日丽的阳春三月,花茂草盛,溪水潺潺,即使是作为听者,她也能从他的曲调中听出春天来临万物生长的盎然之气。   感受到穿过人群的某道视线,亢宿睁开眼,抬眸望过去。   少女站在人群中,纤瘦的身影站得笔直,如同抽了牙的嫩草,即使再柔弱,也要傲然挺立。   她看着他,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阳光灿烂荼蘼,挥洒了她一身,勾勒着她的柔美。纯粹的笑靥,如清风迎面,一分分吹进心底,又如打翻了的蜜罐子,突然涌出一丝甘甜。   心跳漏了拍,一个抖音从笛子里逸出,他赶紧把稳气息,调整吹笛子呼气频率,只是那太过强烈的心跳还是得不到平歇。   翠玉轩的拱门处,站着一个脸上画着奇特花纹,穿着也很奇特的黑色男子,他一手撑在拱门上,一手插在腰间,饶有兴味地望着里面正在踢毽子的人。在他身旁,是一个穿铠甲,一脸冷漠的金发男子,只是即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能掩饰他绝世的容颜。   他双手环胸,一副隔离的态度,那双蓝色的眼却一直盯在温暖身上。   “哟,不错嘛!对立的人竟然能玩在一起,还那么的开心,看来这个什么破烂的仗也不用打了,更不用说召唤出神兽,看看,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说是吗,我亲爱的将军大人?”氐宿摸摸下巴说。   背脊一僵,穿着铠甲的男人收回视线,斜视了身边穿着异国服饰的男人一眼,蓝眸里划过冷然。他从鼻尖冷哼了记,转身离开翠玉轩。   “哎哎哎,将军大人,别走啊,”氐宿跑着跟在心宿身后,“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和平相处是件很不错的事吗?”   不错吗?如果真不错,那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幻,昙花一谢的短暂。   人只要活着一天,就断不了侵略的事。   “敌人就是敌人,就算只是合作,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何况有些事,是注定要发生的。”   “哦,”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氐宿凑过去,“但是,我倒觉得,巫女大人对那敌人是相当的重视,她可是把他视为朋友,怎么可能会成为敌人呢?将军大人,即便你有计谋,也不能忤逆巫女大人的命令,是吧?”   前进的脚步猛地停顿,他偏过头,似笑非笑,“你,听到了多少?”   氐宿笑呵呵,“不多不多,就后半段而已,毕竟,巫女大人说得对,他是上宾,而且将军大人之前也说了,来者是客嘛。”   顿了顿,他又袭击道:“还是说……你想反悔了?不不不,将军大人的话一出就驷马难追的,怎么会返回呢?或者您已经想到更好的计策。不过个人觉得,快刀斩乱麻……”   阴柔的声音飘荡在耳边,似近非近,似远非远,模模糊糊的,又好像环绕在身畔,让人辨不清声音的具体方向。   “不会,那是我答应过她的事,不过……如果你想掺和一脚,我会装作视而不见的。”说着,他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另外,下次你再敢对我用幻术的话,当心你那头碍眼的头发。”   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及至看不见。一朵云彩飘了过来,将日头遮住,光线一下子变暗了起来。   “呵,真是个坏到极致的男人,竟然连借刀杀人都搬出来了。”把头发绕在指尖把玩,氐宿低着头,“真残忍啊,这么美丽的头发都想狠心毁掉,这个世界,只怕是找不到比你更狠心的人了,只是……这样的狠心,很对我胃口呢。”他缓缓抬起头,盯着那渐渐远去的颀长背影,唇扯出冷漠的弧度。一丝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滴在脚下的地面上。   一滴……两滴……三滴……   殷红的液体在地上旋开出一朵朵瑰艳的图案,如欲绽放的血莲。他按着胸口,背靠在围墙上,大口大口喘息。   “呐,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手下留情?”他自言自语。忽而,轻笑从嘴里溜了出来,接着,笑声愈来愈大,变成了癫狂的大笑。笑着笑着,他又平复下来,站直身体,拒绝别人的搀扶踉跄着离开。   ========================剧场分割线=====================   《不可思议游戏——洗发水》   心宿(冰冷):另外,下次你再敢对我用幻术的话,当心你那头碍眼的头发。   氐宿(抚摸着头发,眨眼):哎呀,您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难道您不觉得这一头秀发是那么的乌黑亮丽么?   心宿(嗤笑):乌黑亮丽?都有头屑了还乌黑亮丽,跟出了猪油一样!   氐宿:我用的是海飞丝,去屑的,怎么会有头屑?你才有头屑呢!   心宿:海飞丝低级了,用清扬,去头屑才好,一次就见效。   氐宿:@#%^&*!……(我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剧场继续出现啦~! 话说大家还喜欢换了剧场咩? ☆、第十三章:   月华似水,月光如水银般从天空倾泄而下,给周围的景物笼罩上一层面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悬挂在走廊横梁的灯笼发出鹅黄的光芒,照着站在檐下横向一字排开的将士们的铠甲上,令原本铠甲的灰色给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银灰,就跟黑色的外套上落了层灰一样。他们站得笔直,手里拿着□□,宛若一尊尊雕塑,瞪着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前方。   夜已深,即便是到了最困乏的时候,谁也不敢就此偷一点懒,哪怕周围没有其他外人,也不愿有一丝的懈怠。   在他们背后的屋子里,烛光久久没有熄灭,蜡烛被烧得只剩下了小拇指的半截长。火舌被风吹得跳动,连打在墙上的影子都显得有些扭曲了。   床幔半掩,露出薄被的一角,床轻轻摇晃,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唔……”女子的娇喘带着隐忍的压抑,穿过床幔在屋里回荡,她纤细的脖子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极美的弧度。一滴汗随着她抬高脖子耳背甩了出去,落在男人那头浓密的金发间。她双眸紧闭,她的双手撑在男人的头顶两侧,身体上下起伏着。   体内的气透过两人交.合的地方传了过去,汗水从皮肤的毛孔里逸出,顺着肌肤滴在男人的胸膛上。   她睁开眼,对上那双令人心悸的蓝色瞳仁,心里顿觉一阵甜蜜。   白日里,他是高高在上,令她仰望崇敬的男人,而此刻,她却得以这般毫无间隙的姿态与他贴合在一起,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多的是满足。   是的,满足,即便只是他喊着她的名字,她就满足了。但是,她不能流露自己的感情,于他,她太过卑贱。他是完美的如同神祗一样的存在,可她不过是被他捡回来的。若是被他知晓,只怕会令他心生厌恶,所以,她要好好隐藏这份感情,小心翼翼去呵护着。   只要能见到他,就足够了,其他的,她别无所求。   自欺欺人吧?你真的别无所求吗?其实你也很想被他关注着,就像他关注那个女孩一样。   心里跳出的声音让她心惊了下,起伏的动作一滞,连带着气也开始不稳定。   男人睁开眼,静静望着悬挂在上方的女人。   “对不起,心宿,我分神了。”她垂着眼,不安地咬着嘴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继续。”他冷然吩咐,就如他冰冷的脸,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是……”她点头,欲拉回分散的心神,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怎么也抓不回来。   怎么回事?不就是分了下神嘛,怎么会变成这样?   房宿的心里有疑问时,也带着巨大的不安。他们此刻做的事,无关情爱,只是因为心宿在力量上的需要,借用这种方式将她体内的气传与他。可现在,她的气没了,也就意味着现在毫无用处,被……丢弃。   心猛地被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痛迅速窜进四肢百骸里,快到她想叫停都停止不了。   “没力气了吗?”男人粗哑着嗓音。   她摇头,嘴唇愈发地抿紧了。   不可以,她不能认输,她不能被他抛弃!   “你不适合咬嘴巴,这个样子,只会显得你很难看。”锋利的字句从薄唇里窜出,即使是男欢女爱的时刻,他的神情也是清明冷静的。   她更加低下了头,表情落寞而难过,却也只是一闪即逝。   “对不起……”   “房宿,我要听的不是这话,如果你累了,就下去吧。”   房宿猛地抬起头。他对她厌恶了吗?!他讨厌她了吗?她果然对他没有用武之地吗?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不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恐惧感油然而生,她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哀求道,“不,我不累,请让我做到最后。”   蓝眸闪着冷冽的寒光,他说:“那就不要分神。”   甩去脑子里的那些想法,她稳住心神,努力将体内的气一点一滴凝聚,然后再次把气传送过去。   风从木窗的缝隙溜了进来,灯罩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如少女美丽的秋翦水瞳,一闪一闪的。   他闭上了眼,承接着从女子体内传输而来的阴气,让其在自己的体内化作他的,合成一股全新的力量。   他只要力量,只要强大,其他的,都只是他踏向成神之路的棋子,棋子若无用,留着也是占地方,倒不如丢掉来得轻省。   日出而云霏开,清晨的太阳恰似少女的脸,红彤彤的。光芒穿透一层层的薄云,娇羞地从云层里跳出来,披带着金灿灿的光芒,吹散最后一丝黑暗。   在将军府修养了几天,温暖的身体渐渐好转,加上有鬼宿的陪伴,他时不时拿笑话和他自己的糗事逗弄她,让她每次都笑得前俯后仰。   有句话叫:喜乐的心乃是良药。   所以,喜乐比一切药物都管用,正因为如此,温暖的气色比以前好看了许多,脸上更是有光彩了。   每每梅娟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无违和状态,她就拿暧昧不明的眼神瞅温暖。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已是十一月中旬了,天气也逐渐转凉。   自从那场全府的踢毽子比赛后,府上人的脸上多了丝笑容,连带着干活时,兴致来潮会唱上几句高亢的山歌。将军府的气氛一改往常的死气沉沉,加上巫女大人从异世带来稀奇有趣的故事,配上那个叫鬼宿的少年搞怪的表演,偶尔还有亢宿大人的笛声,平日里干的粗活重活,到了现在能愉快地完成,还让人不觉得累。   然而近日,细心点的下人开始觉察到巫女大人的哀愁。虽在人前,她总是笑脸迎人,但每次在人不注意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会瞬间暗淡下去,及至没有光彩。谁也不知道她在伤感什么,谁也没有上前过问,只能暗地里祈祷,祈求上苍能让她继续开开心心的。   那天,日光无限好,当梅娟端着铜盆进翠玉轩时,屋里静悄悄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上也早已没了人影。只有留在桌面上的一张纸条,告知屋子的主人的去向。   很显然,她是只带了车夫一人去的,没有其他人的陪伴。而这也是梅娟最担心的地方。   郊外的一片空地,地上摆着一壶酒,三只空酒杯,几碟小菜。   马车在一箭远的地方,两匹枣红马吃着在一旁吃着草,鼻孔喷着湿热的气息。马夫抱着鞭子,靠在马车上小憩,近一个时辰的颠簸,让他有点困倦。   荒郊野外,没什么人烟,除了一些杂草,就是一堆乱石。他不知道巫女大人为何要来这地方,不过既然是她的命令,他也就只管遵守就是了。   天很蓝,是在她所处的世界所没有过的纯净之色。带着寒意的风吹拂,吹动起她额前的发丝,和着细沙刮在脸上有点疼。   温暖给三只空酒杯就倒满了酒,喃喃自语:“爸爸妈妈,女儿不孝,抛下哥哥在那边,却独自一人来到这里。若是你们还在,会狠狠批我吧。”话语停顿,她兀自笑了起来,眼角却闪着泪花,“可是……我不后悔,因为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男人……他真的很优秀也很帅,比我想象的还要出众。若是您们看到,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只是……他的心还不在我身上,可我爱他,爱得不可收拾,就像妈妈您曾经对我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坚信有一天,他会回应我的。爸爸,谢谢您为我取的名,但愿您们在天堂能为我祈祷,也为这个国家祈祷。”   酒水洒在脚下的黄土上,瞬间被吸收干净。   风吹草动,日光照耀,在温暖全人全心地祭奠父母时,一记惊呼从她身后响起。   匕首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飞过来,接着是刀尖刺入物体的沉闷响声。   脚边是一条刚被削了脑袋的蛇,通体黝黑,粗如婴儿的拳头。蛇身还在剧烈蠕动着,蛇尾扫过她□□的脚踝,而在不远处的三角状蛇头更是大张着嘴,尖利的牙齿露在外头。   温暖惊魂未定,一想到对方迟一秒出手,那么她就会被这蛇咬上了。   “你有没有事?”亢宿惨白着脸跑过来,眼底是深深的担忧。他的手伸出去,那是想去抓她的姿势,最后却被他缩了回来。   温暖摇摇头,深呼吸了口平复心情,“谢谢你。”   “我……”话语到了嘴边,在那对过分明亮的眼眸中,他低下了头,“我不是故意要跟踪您的,身为您的贴身侍卫,保护您是我的职责,只是见您行踪隐秘,身边也不带一个会武功的人,所以即便没有您的命令,我也必须暗暗跟着……对不起。”   这具道歉,是应该的。他并不知道他一路跟着出来,会看到不该看的。他知道她这段时间有心事,却不知道原来是为这事。   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能感同身受。   “不,你做得很好,”温暖展了眉眼,“如果不是你,我就被那蛇给袭击了,谢谢你的相救,亢宿。” ☆、第十四章:   马车在道路上奔驰,扬起千万的灰尘。温暖坐在车厢里,身体随着轻微摇晃。她掀开窗帘望向窗外,目光悠远。   亢宿拿起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是那曲能直窜人心的旋律。温暖转过头,看向闭眼吹奏的少年,久久不语。直到亢宿一曲吹完,她才见他睁开眼,眼底的柔情如洪水般泛滥。   “亢宿不愧是一个温柔的人呢,连曲子都是这么的温柔,”温暖撑着下巴笑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却见后者的俊颜刷地红了。还真是不能夸,一夸就脸红。她在心底暗笑。“不过亢宿,为什么你在吹笛的时候会闭起眼睛呢?你也是在享受吗?还是……闭起眼睛吹能让你将你所要表达的情绪完整地传递出去?”   亢宿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波光流动。   阳光从被风吹起布帘的车窗里偷偷溜了进来,钻进他那双深似浩瀚的眼里,他定定注视着她,手用力捏住笛子。   “也许……是吧。”   “但那不是反而让人察觉不到吗?特别是不懂音乐的人,其实我倒觉得,那并不是传递情感,而是……”温暖顿了顿,目光直直锁住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而是不敢面对,害怕面对。”   “不过那也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啦!”温暖吐吐舌头,恢复她俏皮的样子。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温暖说她累了,想稍微休息下,就靠在点子上睡过去了,呼吸均匀,睫毛轻颤,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   此刻安详的她就跟刚才眼神犀利的她判若两人,就好似之前那个话语直白,能看到他心底深处的少女只是个幻影而已。可亢宿知道,刚才的话不是他听错。   有时觉得她善良单纯,有时觉得又她锋芒毕露;有时觉得她容易亲近,可有时又觉得她难以靠近;有时她给人一种需要被保护的感觉,可有时她所表现出来的是保护别人。   这个巫女,和他想象中的巫女很不一样。   一旦召聚齐全部是青龙七星士,就可以召唤出神兽,而此刻的少女,是处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   心里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兽,让他伸出了手,少女白皙纤细的脖子暴露在衣裳外,只要轻轻一捏就香消玉殒,青龙也就不用被召唤出来,更不用被为非作歹的人所利用,满足他的私心。   手在距离温暖的脖子不过一厘米的时候转换了方向,变为替她理好她额前罩住眼睛的刘海。指尖传来少女细腻的肌肤触感,他静静看着她,缩回手倚靠在门板。   和亢宿一同回到将军府,已是过了巳初了。才下了马车,就见到梅娟神色焦急地朝她迎了上来,还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踩到裙角而跌跤。   见她如此,温暖询问下才知,鬼宿因从氐宿那儿得知夕城美朱失明的事,急欲回红南国而和青龙士兵发生冲突,在庭院里打得不可开交。   来不及休息,温暖和亢宿二人连忙赶往鬼宿的住处,才来到石门口,一个跟沙袋一样的东西带着惨叫声就被踢了出来。   见着那巨物从天而降,此刻的温暖已躲闪不了。   “小心——”   耳边传来急呼,腰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风呼呼地刮过耳,但见眼前的景物化成一片模糊的景色,急速的从眼前晃过。   身体被对方带着转了个圈,令她躲过被砸的危险。鼻息间是好闻的太阳的味道,鼻尖擦过他的颈子,察觉抱着她的人气息有点乱。   几乎是站定身子就立刻放下温暖,亢宿箭步上前,身影急速穿过混乱的人群,紧紧抓住鬼宿那颗即将要揍到青龙兵脸上的拳头,却不想对方手腕一勾,抬腿就向他踢过来。   毕竟和一般的青龙兵不同,常年的训练铸就了他超凡的敏捷力,他迅速蹲下,横扫向鬼宿的脚踝,却没用上全部的力道。   以一抵五,鬼宿打红了眼,出手狠厉,招招攻向对方的要害。相对而言,亢宿就显得手下留情了,他一方面窥视鬼宿的弱点,另一方面又见招拆招,有条不紊地与他对打着,然而到底是保留了实力,加之他并不想伤害鬼宿,十几招下来,身上挂了彩。   温暖见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舍,连喊了许多次的停都不见效,不顾梅娟的拦阻冲了过去。   “鬼宿,住手,不要再打了!”从背后抱住鬼宿,她哀求,“求求你了,住手吧!”   袭向亢宿的拳头生生顿住,少女的拥抱就好似有种能让他安静下来的魔力,他背脊一僵,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已经没事了,温暖,你放开我吧。”良久,鬼宿低着头说。   松开双手,温暖还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大步流星往前走。   “鬼宿!”她追上去,得到的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   “对不起。”留下三个字,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日上三竿,即便亢宿百般推说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她也还是执意把他留在了翠玉轩,给他查看身上的伤势。   从柜子里取出心宿给的药膏,她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机会,把药膏抹在他手腕的红肿处。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过近了,近到令亢宿觉得他都能看清她散落在鼻梁周围的细斑,和眼睛下方的那一圈淡淡的黑色;近到他都能嗅出她身上的清香是什么花香。   她给他涂抹得很认真,下手的力道也很轻。凉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她的发梢擦过他的脸,异样的瘙痒触感让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以至于她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清楚。   “亢宿,谢谢你的手下留情,我替鬼宿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记恨他。”   “亢宿?”唤了几遍也没得到他的回应,温暖抬头,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那对深色的眼眸流动着光彩,像是被染了色的琉璃,缀满了柔情。   “温暖小姐。”   冰冷的声音惊醒屋内二人,心宿站在房门外,淡漠地望着同时转头的那两人。   温暖直起上半身,对亢宿说:“这药膏拿去,每天涂两次,很快就会消肿的。你先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亢宿站起来,谢过后从他们面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一双冰冷的手替她拿走她的,按着她两边的穴位轻轻揉了起来。   心宿的力道拿捏得很稳,多一分嫌大少一分又太小。而且他又是练家子的人,这样的按摩让温暖舒服得想叹息。她眯着眼,享受着心宿的服务。   “他怎么在这里?”手指的动作不停歇,他问。   “为了制止鬼宿又不想伤害他就被打了。”温暖懒洋洋地回答。   心宿的手艺实在不错,弄得她很舒服。她唇角微勾,眼睛闭着,那惬意的姿态像是餍足了的猫咪,让人想去逗弄。   “哦?为了什么事?”   放松的心忽而紧了紧,温暖睁开眼,仰头望着心宿,“你那么忙,有些事我来处理就好了,不然只会加增你的负担,而且……我也想帮你。”   这些天他一直不在府上,皇帝隔三差五地召他入宫,府上的事他过问甚少,但他不问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弯下腰,与她平视,问:“那我尊贵的巫女大人想怎么帮我呢?虽然我听从您的吩咐以礼对待他,可他终究是敌人。”   对着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蓝色眼睛,温暖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心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鬼宿说了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你答应过我要待他如上宾,我相信你也这么做了,甚至比我要交代的好。”   “他今天和府上的人打了起来,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朱雀巫女的事才能让他这么失态了。心宿,告诉我,你是知道的。”   心宿叹了口气,“看来想瞒你也瞒不住。的确如此,红南国那丫头失明了,昨晚隐卫来信告知的。”   “失明?”   如此说来,美朱他们找到翼宿,接下去遇到的便是轸宿了。温暖皱着眉,忧心忡忡。照此下去,亢宿会被派去红南国做奸细。   “娄宿有消息了吗?”   薄唇上扬,他开口:“听隐卫说,西廊国那边出现了一个行踪诡秘的道士,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我正在派人调查中。”   “心宿,如果找齐了青龙七星士,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温暖抬起头,望向面前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心宿垂着眼,敛去眼底的光芒,轻声道:“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   “嘻嘻!你知道我的愿望?心宿啊,如果说,我的愿望是永远和你在一起,至死方休,难道你也是?我的愿望,是你能永远过得喜乐平安,难道你也是?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能让你忘了过去,重新开始,让我好好爱你,难道你也是?”   少女专注地看着他,那真挚干净的目光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   她有一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干净的就和她那颗心一样。哪里有她的存在,那里的空气就会变得不一样,好像破晓的太阳,所到之处都充满了暖光。   这是氐宿对她的评价,很中肯的评价。   他说的没错。因为她的到来,将军府变了,下人变了,连七星士也变了。   可以说,事情有点超乎他计划的改变着,只是那又如何?只要结局不变,过程怎么变都无所谓。   他嘴角含笑,说:“谢谢你那么为我着想,心宿无以为报。”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很喜欢心宿这个角色,他一直觉得他是没有爱的,也不被爱的,其实不是 忽然想起一个读者对他的评价:以为心宿是活在地狱里的,其实不是,因为在他周围还是会有人在默默爱他,而地狱是没有爱的地方 所以我的想法是,和心宿一起的人一定是要先被爱过,也懂得如何爱自己,才有爱他的能力,所以女主就这样诞生了 或许很多人接受不了女主的玛丽苏,但我想说,女主的玛丽苏并不是对每个人的,而是对她在意的人 在爱心宿这块,她也有过挣扎,甚至想以不大好的方式来撬开心宿的心,可最后她还是选择理智(噗——有点剧透啊!) 我想结局不会太过悲伤和虐,抱着拯救心宿的决心一起往下看吧 谢谢一直以来支持的小天使们,希望你们能多多留言,给我一个写下去的动力! ☆、第十五章:   夜微凉,单薄的被子已经抵御不住那股骤然而至的寒气了,桃儿拿来了棉被,被褥也让梅娟换了比较厚的,可即便如此,温暖还是会觉得冷,以至被冻醒。冻醒之后就是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一发呆就好长的时间。   睡不着,她索性拥着棉被坐了起来,整个房间,除了她和在外屋守夜的桃儿,再没有其他人,显得冷冷清清的。桌上的蜡烛被烧得只剩下一小段,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屋外的草丛里,没了夏虫的鸣叫,使这夜显得分外的安静。屋子里就更不用说,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得见。   她长叹一声,叹息透过空气传递出去,惊醒了在外面因抵不住潮水般的困意而偷偷打盹的桃儿。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即便是轻微的叹息声,也能将人吵醒。桃儿醒来后就咋咋呼呼地往里屋奔,边跑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脸上还有被手臂压出来的痕迹,温暖知道她守夜偷懒,也不去点破她,只说如果她觉得累就回去休息好了。   桃儿也确实累了,白天干了许多的活,晚上就睡意连连,可今天是她守夜,就算再困也不能离职,所以她还是拒绝了。   “那你把我的外衣拿去批吧,夜深也挺冷的,你穿得少容易着凉。”   知道温暖没有点破她的偷懒,反而关心她,桃儿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再三道谢,红着脸出去。   等桃儿离开后,温暖背靠着墙壁望向前方出神。   自从那天鬼宿闹脾气后,他已经有两天没来她的翠玉轩了,倒是角宿,有事没事就会过来陪陪她。当然,他是跟着他的同胞哥哥亢宿一起出现的。   虽然现在的他和以前一样开朗,但她还是发现,一旦亢宿离开留下他俩时,他会有点儿局促,然后就拼命找话题。   她不戳穿,也许对他来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而且他还能来找她,已经是值得她去感恩了。   如今,唯一令她挂心的也只有鬼宿,他不来找她,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躲着他,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说话。   现在的鬼宿,他的心都系在夕城美朱身上,哪里还有别的事能进得了他的心呢?看他那个样子,她其实也不好受。不过,既然你鬼宿这个样子,那她明天就去找他好了。   微微叹气,她翻身下床,用簪子去拨弄变暗的蜡烛,把烧焦的烛芯给挑断。   门忽然被敲响,温暖转头,便听得外面亢宿的声音。   “温暖小姐,您睡下了吗?”   “不,没有。”   门被推开,亢宿拎着食盒,穿过外屋站在两个屋子相交处的门口淡笑,“我想您也醒着,为了感谢您之前的帮助,特地给您做了宵夜。”   “谢谢,外边凉,你进来吧。”单手支着下巴,温暖回道。   亢宿跨进去,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还冒着热气的宵夜推到她面前。   注意力被碗里那一只只浮在水面上,晶莹剔透像饺子一样的东西吸引,温暖眼睛亮了亮,用筷子夹起一只,“这是……芋饺?”   “对,是芋饺。”见双眼都亮起来的温暖,亢宿忽然觉得,他这趟过来还是值得的。   她笑了,这东西自从她很小的时候迷路,被好心的大爷带回家,在他家里吃到过一回后,就再也没吃过了。以至于每次回想起来,她都极其怀念那味道。   尝了一个,她眯着眼,随即又招呼桃儿一起过来吃,顺便把芋饺里的肉馅挑出来给被吵醒的小可吃。   气氛因为亢宿带来了一碗芋饺而变得热闹起来,贪吃的桃儿还不忘邀请他多来翠玉轩,好能经常吃到美味的宵夜。   温暖敲了下她的额头,说她馋猫,自己却把桃儿碗里的最后一个芋饺给吃了,惹得桃儿哇哇叫。   被这两个少女的笑容感染,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落在温暖身上的目光也变得异常的温柔。   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食物,却能让她开心,一扫他初进来时的忧郁,其实说白了,她和他一样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只是压在头顶的那个头衔太大太重了,加上百姓的期待,让人忘了她只是个正处风华年纪的少女。   肚子得到了满足,温暖抱着小可靠在床沿,一手理着它身上柔软的毛,一手抓着它的下巴。小可被伺候得舒服了,眯着眼,有时还伸出红艳艳的舌头舔一下她手背,表示它还要。   桃儿把食盒端下去,而亢宿则继续在外边守着。   红烛只剩下一点点了,烛油把桌面弄得斑驳。   温暖瞪着眼望向头顶,无力地坐起身。大半夜过去了,她还是睡意全无,并不是肚子太饱的缘故,而是心里装了太多的事。   她需要和她同心的人,能帮助她领着她一起作战,而不是让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孤军奋战。   即便,她有万全之策,若没有左右膀臂,也做不了。   披了件长衫开门出去,寒风迎面,吹在脸上有些凉。昏黄的烛光把整个庭院照得不真切,远远近近的景物成了一团团的影子。   “您还睡不着吗?”   温暖转过身,望着抱臂站在门旁的亢宿,“可能吃太饱了罢,想出来走走。”   亢宿看着她的脸,不戳破那个蹩脚的谎言。其实她估计还不知道,当她隐瞒了心事时,她的笑容会愈发的灿烂,眼底却没有光彩,就如此刻的她。   从怀中抽出笛子放在唇边,他迎着夜风吹奏起来。   笛音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悠远而嘹亮,不同于以往的柔和,曲调中多了些明媚的活力感。   “谢谢你亢宿。”没有鲜花和掌声,她所能给的只是感谢。   放下笛子,他注视着她消瘦的背影,说:“希望您能打起精神和勇气。”   希望您能打起精神和勇气……这话,他似乎对夕城美朱说过两次,而今,他是在对她说,不是对夕城美朱,是对一个叫叶温暖的人。   “嗯,我想我很快就会恢复的。”抬起头,她对他温柔明朗的笑容展颜,“亢宿,你是个温柔的人,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你先去休息吧,侍卫不是铁打的,也是需要休息的。”   烛光映着少女的脸,新月似的眸子水光点点,他望着她,道,“请让我再陪陪您吧,也许过了今晚,明天我们就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见面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见面?”温暖怔神,“什么……意思?”见他不答话,她试探地开口,“心宿让你去做什么事吗?”   “心宿大人派我去红南国当卧底,阻止朱雀的召唤仪式,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就动身前往红南国。”   “阻止朱雀的召唤仪式?如今鬼宿在我们这儿,就算他们真的找齐了七星士,也未必能马上召唤出朱雀,为何心宿他这么心急?”   亢宿摇摇头,“心宿大人一向行事谨慎,只是交代给我任务,我也没有过问。”   “那么你呢?亢宿,你是怎么想的?去阻止吗?”温暖的语气有些急了,连带着语调也不自觉地拔高。   少女目光灼灼,直直射进他的眼底,他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说:“一切听从心宿大人的安排。”   “一切听从心宿大人的安排?”重复着他的话,她上前一步,在距离亢宿不过一臂之隔的时候才停下来,“角宿呢?你放得下心?”   “嗯,我放得下,”他说,目光变得柔和了些,“即便我不能在他身边,他也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何况,他已经有您了。”   “有我?”温暖皱眉,“你觉得,我可以代替你照顾他保护他?”   “亢宿,你的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在我的认识中,你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单纯的大义而丢下最重要的唯一的家人,对他不顾的人,你说你一切听从心宿的安排,是因为你已经想到了保护角宿,让他能生存下去的退路还是真的只是纯粹地听命?”   握着笛子的手指紧了紧,他低头不言。   “这次前往红南国,势必是凶多吉少吧?心宿让你做卧底,阻挠他们的召唤仪式,那万一你失败了后怎么办?我不否认你的计划,我相信你愿意放下你最最爱的弟弟去红南国,绝对有你所说的完美计划,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对角宿的打击是多么的大?你们是唯一的血脉相连,即便我和角宿的关系再好,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如果说,你觉得你的计划够周详缜密的话,那么我只会说,你很自私。”   “自私到用你以为的大义来成全你的计划,自私到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掩盖你早已厌倦战斗的真实想法,自私到用你所谓的温柔来给关心你的人狠狠的一刀,还自认为那是为了大家好,把自己摆在舍身成仁的大英雄位置。”   肩膀猛地一震,心里有无数反抗的声音在呐喊,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亢宿,你的想法太简单了,简单到可笑。你以为你的计划很完美,其实你只是被你自己所认为的完美给蒙蔽了眼光,因为你没有看穿这些争战的本质;没有清楚认识到即使朱雀青龙都无法召唤,俱东红南两国之战也势在必行而无人可挡。” ☆、第十六章:   “所以,你所做的,可以说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可以逃避现实,逃避战争,可以不用去面对去理会,至于舍身成仁,不过是你用来掩饰你真实想法的虚假光环。”   少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柄两刃的利剑,直直刺进他心底最深处。他可以听到那轻微的碎裂声,那些他用来包裹的硬壳在一点一滴龟裂开。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计划,那些他觉得会很完美的结局,在她深刻的剖析中全部化为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那面建筑起来的墙霎间轰然倒塌,她给予他致命的打击让他懵掉,只剩下“可笑”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   虽然极其不想去承认,去面对,但她说的是事实,那些也是他最深层最真实的想法。可那又如何?他唯一的牵挂就只有弟弟了,为了角宿,他可以竭尽全力。而这唯一的牵挂,如今却成了人质,何况,不管青龙的召唤成功与否,天下之大,到最后却都没有他们俩的容身之处。   有什么比这更悲哀的呢?天大地大,却没有收留他们的地方,召唤出了青龙,一样改变不了现状,不管是心宿的实力还是背后的国家力量都不是他可以撼动的。那么,倒不如让他来舍身成仁,不仅召唤不出青龙,以此也能护得角宿周全。   而且,现在角宿身边,也多了个能保护他的人,这样,他也能毫无牵挂地去红南国。   不是很好吗?   可是现在,他所有的计划,都在少女的口中化为“可笑”的逃避借口。这让他怎么不悲痛?想好的出路都被堵住了,没了退路,他该怎么办?   可不可以不要戳穿?就让他了无牵挂地去红南国,不是很好吗?   然而这真的是完美的吗?就如温暖所说的,到头来,他是彻彻底底的胆小鬼一个,也是最自私的一个啊。   谁来救救他?帮帮他?   “亢宿,只要活着一天,总有出头之日,好死不如赖活,只有活着,心里的那个梦才能实现,若死了,梦也就死了。”   少女的声音显得很飘渺,远远近近的听得不真切。望着被烛光打在地上的影子,他看着那影子,看它因烛光明灭,它也变得模糊不清;灯笼被风吹得晃动,影子也变得忽长忽短的。   他就像那影子,飘渺无定,脆弱的随时都会消失。不想消失又不得不消失,那样的悲哀谁能懂?谁又能体会?   “我的梦早在那场战争中死了啊……”灯笼里的蜡烛呼地被风吹灭,头顶一片黯淡。   看,影子没了,也就昭示着他的未来,也是这个样子。并且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黑漆漆没有光明的。   “我的梦早就死了,是角宿,让我活到了今天。您不知道当俱东兵杀了我所在的村子,杀了我双亲之后我是多么的恨,恨不能那个时候就替他们俩报仇,但是父亲却说,我们是青龙七星士,是国家的骄傲,是他的骄傲……我还要保护角宿,他是那么的小,又体弱多病,我怎么能丢下他独自去冒险呢?”   “为了他,再累再苦我也能忍下去……为了他,不管别人怎么对待我都没关系,只要能和他一起活下去。可是……当您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只依赖我一个了,他开始长大,懂得去保护别人,也不用我的保护了。如您所说,我讨厌战争,甚至是厌恶到极点,我的双亲,我美好的家园就是毁在战争下,毁在俱东兵的刀剑下,可笑的是,我还要以青龙七星士的身份来守护这个国家,这叫我怎么守护得下去?”   “我要守护的是我的杀复仇人哪。我恨这个国家,恨那个坐皇位的仇人……可是,我更恨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是我生在这个国家当中?为什么我要守护这样的国家?倘若我不是青龙七星士有多好,倘若,我不曾出生过该有多好……”   少年孤寂的身形在朦胧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消瘦单薄。温暖看着他的肩膀,那不过是十五岁男孩的肩膀,本来是可以享受父母之爱的,而今,却挑起了那么多超过他所能承受范围的担子。   “如果我不在了,青龙就无法召唤出来了。”   耳边是亢宿无助的呢喃。在温暖的影响里,这个拥有着柔化人心的大男孩一直是温柔而宅心仁厚的,就跟他的笛声那样。即便他隐藏自己,也不能敛去他眼底深处的光芒。   哪一个人不渴望生存?哪一个人又不渴望被接纳?更不用说,亢宿的年纪,本该是最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时候。战争破坏了他,他的家庭,他的双亲,他的一切,可他却还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隐忍到现在,与心底的仇恨做着顽强的搏斗,即使遍体鳞伤。   眼眶渐渐濡湿,亢宿的声音好似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发出铿铿的破败的声音。这是他已经尽力又被打败的表现,而造成他这样的,则是温暖自己。   这样做,将事实扯出来,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他已经给他自己编织了一个乌托邦,而她却将他给击打得粉碎……   可是,人若不去面对自己的软弱,不去正视我就是无能为力这件事,怎能朝着坚强走去呢?   这是她深切体会的,面对自己的软弱,并不是拆毁自己,反倒是坚强的开始。   温暖走过去,踮起脚尖轻轻拥着他的肩膀。她明显感受到亢宿的抗拒和紧张,即使他的抗拒是那么的微乎其微,碍于她是巫女的身份没有推开她。温暖不顾,说她任性也好,自以为是也罢,她只想抱抱他。   千金不换你怀里的一个温暖。而一个温暖的拥抱能化解许多的愁烦,将忧伤尽可能大的发泄出来,带入治愈,让停滞不前的人有可以继续想走下去的力量,让绝望的人有被触摸被关怀到的安慰。   因此,哪怕是强硬,也让我抱抱你,可好?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守护。我想,你父亲说因你是青龙七星士而骄傲,那是因为他看到在你身上,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神圣使命,而这并不都是他所有的骄傲,你是他的儿子,独一无二的儿子,他生了你,所以他为着你的出生而高兴,为着你是他的儿子而高兴。你父亲也盼望这个国家能因召唤出神兽而被改变,不然,他也不会为着你被上天选召成为这个国家的守护者而感到自豪。但是,生与死不是你来决定的,你的生命,是你父亲给你,也是上天给你的,若是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那是对生你养你的人大不逆,更是对上天的悖逆。”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更不能让别人轻易取了你的性命,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和角宿一起,你在他心里是无法取代的存在,你,忍心让他痛苦,让他一个人孤零零活下去吗?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请好好地活下去。”   “召唤神兽不仅仅只是守护国家,更是为了消灭诸多恶。亢宿,你很善良,我相信在这个国家中,善良的人还有很多,只要有善的存在,终有一天,邪不胜正,”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我觉得,我来到这里绝非偶然,上天拣选我,也是为了要拯救这个国家。不管统治者是多么的肮脏可恶,但在这里,还是有许许多多无辜的生命。”   “守护这个国家,并不代表一定是守护国家的统治者,而是守护值得去守护的人。你要守护的是角宿,我也有我要守护的,每个人都有其要守护的人,难道我们不能为这而努力活下去吗?唯有活着,梦才会活着。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回来,就算是为了角宿。”   少女温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吹着他心底的荒芜。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颈子里,沿着肌肤滑下去。温暖的心被紧紧揪住,为着这个半大的少年,这个付出太多又隐忍太多的少年。   想起以前她在网上看过一段关于他的评价:他为了要保护国家,保护弟弟,从此和弟弟流落天涯相依为命,身为兄长的他不仅要担起讨生活的重任,也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弟弟。所以,不管被多麽恶劣地对待,不管碰上多麽卑劣的人,他都要做个乖孩子,笑脸相逢,为的只是能活下去。   被迫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之后,吞声生活了数年,所有的苦与累都埋藏在心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能够哭,就说明他愿意直面自己了。   轻轻拍着他的背,她哼起了小时候母亲经常给她哼的小曲儿。   天上的月儿越来越偏西,少女的歌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仿若是天上的歌谣,让闻者心觉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心疼亢宿,第一次看不可思议时只被鬼宿和美珠的爱情给吸引去,可当自己写时却发现,原来亢宿的悲伤无人能体会,都被遮盖在他温柔的笑容里了 不只有多少人喜欢亢宿呢?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哦! ☆、第十七章:   天突然下起了雨,也起了凉风,没有征兆地,之前还是晴空万里,才吃过饭没多久雨点就落下来了,很大很急,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没多时,院落里中间的那块空地上就积满了水,变得坑坑洼洼的不平坦。   树叶被雨点从树枝上打落下来,小草病恹恹地趴在一边,早已没了昨日的盎然。披着薄薄的外衫依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温暖双手放于膝头,对着外面充满水汽而迷蒙的世界发呆。   千万的雨点落在房檐,溅起后又顺着房檐往下滑,许许多多的雨水汇聚在一起,从房檐上落下来,交织成一片透明的水帘。几滴雨丝落在温暖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她却跟没直觉似的,一点都没反应。   因为俱东国的地理位置,一旦遇上阴雨天气,一下就是好几天的,而且雨势很大很猛,就跟天被裂开了个口子,迫不及待地要将雨水往外倾倒。这让她觉得浑身的不舒服,加上她又不是很喜欢这雨天,心情也被影响,变得烦躁而不耐烦,不管是对谁,语气难免有点冲。   摸摸肚子,该不会是那个快要来了吧?因为每个月的那么几天,她都会臭着张脸。而且这里的时间本来就和现实的不同步,到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她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时间过去多久了。   这段时间,也许也是因为脾气臭的缘故,角宿都不大跟她开玩笑了……   一阵唉声叹气,她把额头抵在主子上,晃来晃去。   站在旁边服侍温暖的桃儿看得好笑,才吭的笑出声,就见到一柄油纸伞出现在拱门口。伞下是穿着铠甲的高大男子,她看着他的同时,他也正好看过来,笑容还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呢,就这么被对方给看见了。   桃儿的心提了上来,整个将军府,谁不知道那个男子是最严肃不苟言笑的,偏偏她还笑了,笑的对方还是她的巫女大人!虽然身边没外人的时候,温暖把她当朋友一样的看待,但是现在好巧不巧出现了个人,还是冷面阎罗,呜呜……完了!她一定会被责罚的。   梅娟也看到心宿了,她拉着一脸哭丧的桃儿正准备行礼问安,对方一个手势,她们便安安静静地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桃儿,跟我讲个笑话吧,我实在无聊得慌……”少女闷闷不乐道。   还以为古代的日子很好玩,其实不是,有点事做还可以,就怕没事可干,都不知道怎么去利用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早知道就带几本书过来了,还能消遣一下,可问题是她怎么会知道她能再次回到书本里来?   “温暖小姐想听怎样的笑话呢?”   桃儿惊恐地瞪大了眼,这隐隐带笑的声音,是从将军大人的口里出来的吗?为什么她觉得不是?还是说她出现了幻听?   而这边的温暖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多了件厚厚的大氅。   “天冷,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你怎么来了?”好久她才出声问。   亢宿走了之后的这几天,心宿也好角宿也好都变得忙碌起来,她这个翠玉轩也开始冷清了,向下人询问心宿今日的行踪,对方只是来了句他很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他们不是说你很忙的吗?”还以为今天又要肚子一人度过了。   双手轻轻搭着少女纤细的肩膀,心宿开口问:“他们?他们是谁?”   温暖摇摇头,心如同找到可以落脚点的尘埃,不再飞扬。她很自然地往后靠过去,笑道:“亢宿那边情况如何?”   “嗯,一切都好,”把她敞开的衣领合合拢,心宿说,“那些朱雀七星们开始相信他就是七星士之一的张宿了,所以一个个都表现得很开心呢。”   “这样吗?那就好。”垂下眼睑,温暖淡淡道。   “怎么,您不开心吗?”   “不,只是有点担心他而已,毕竟身陷敌营,时刻都有危险,万一被识破身份,那么就危险了。”   心宿冷然地哼了记,“温暖小姐多虑了,亢宿何等聪明,不成功他是不会罢休的。”   “心宿,你就那么有信心?人算不如天算,过分的自信只会成为刚愎。”自信是你的优点,但同时也是你的缺点,“我担心他,又无力做什么,只能每天为他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他是我们的同伴,出了意外,我们也召唤不了青龙了。”   他弯下腰,从身后抱着她,“您有这样的心意,上天一定会听到并应允的。”   心宿的语气和平常一样的冰冰冷,可她敏锐地听到,他话语里的讽刺和不屑。她知道,他这是在谴责上天的不公,即便他很好地在她面前隐藏了情绪。一个觉得命运被捉弄的人,怎么会相信上天呢?所以他处处寻找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无非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弱小罢了。   心头一动,她抓着他的手,把脸靠在他掌心上轻声呢喃,“心宿,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嗯,我知。”如同机械冰冷的声音,不带一点的温度,心宿透过她的发顶望着外面雾蒙蒙的世界,眼底没有一丝的波澜。   “但是不是头脑的知道,心宿,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知道我喜欢你的那份心呢?”她叹口气,“明明被那么多人簇拥的你,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喜欢的你,却偏偏看不见……”   刚说完,她便感到下腹一阵抽动,然后有温热浓稠的液体从体内流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不动也不敢动。   “怎么不说下去了?”心宿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头询问。   温暖的脸瞬间炸红了,想让他离开,又想让他留下,不知道是用怎样温婉又能懂的言词回答他的问题,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还是吐不出一个字,只是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   心宿看着她,那张平日里总是明媚的脸,此刻就跟吃了黄连那样皱成一团,眉宇紧锁,脸色惨白,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不舒服?”   “将军大人,恐怕是小姐来……”看出端倪的桃儿,“月事”两个字还没出口,她就见到他一把抱起温暖,大步流星地朝温暖的房间走去。“将、将军大人!”   “桃儿,传太医。梅娟,你跟我来。”   桃儿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在梅娟的眼神下说了声“是”。   其实她想说,这样的事不必劳烦大夫,但既然是将军的口令,谁也不得违抗。可大夫来了,将军若是知道不过是女人家是事,会是怎样的反应?   于是,桃儿带着无比纠结的心情去找大夫了。   抱着温暖回到翠玉轩的将军大人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床上,才放下人,他就感到掌心一阵粘稠。摊开手掌,上头一片艳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您……”他张了张嘴,“放心,您没事的,我不会让您有事的。”   她看着他,很想说没事,可小腹抽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不想让他担心,手拽着床单,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把呜咽堵回去。   吹了冷风,身体受了凉,才导致这次来潮那么多痛。   就说来得时候不胜防,还真是乌鸦嘴!现在可好,让信息担心还误会……温暖越想越觉得自己软弱,也越被那痛折磨得浑身无力。   心宿坐在床沿,见她的脸色白得就跟面粉一样,额头也分出了点点汗珠,指骨泛白,却坚强地不吭一声,显然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梅娟,桃儿还不回来吗?怎么那么慢?!”   梅娟屈膝,垂着首道,“回将军的话,桃儿才出去一会儿,估计刚出将军府……”   “刚出将军府?!这丫鬟怎么当的?就不能快一点吗?”   梅娟低着头不说话。   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他,温暖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角,“心宿……”   心宿转过身,“我在这里,别怕。痛的话就告诉我,大夫马上就来了,不必担心。”   看着那对蓝眸,温暖勉力扯出一抹笑容,“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少女的话在他耳边炸开,他看着她,良久,嘴角翘起,“当然。”   担心?这个词是不是太讽刺了?您不过是巫女大人,我重要的巫女大人,我怎么会不“担心”呢?   气氛微妙的改变,上方的男子已恢复到最初的他了,他的慌乱不过如昙花一现。可她仍抓着他的衣角不松开,不为别的,只为他那昙花一现的真实的关怀。   这样就够了。   汗水从额头流淌而下,湿了鬓发,她弯起嘴角,甜甜地笑着,“谢谢你,心宿,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你不嫌我脏。”   “这是我当作的份。”他毕恭毕敬,淡漠而疏离。   温暖注视着他,还想说什么,脑海中就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桃儿回来了,接下来听到的却是不属于桃儿的男子的声音。   对方说:【温淮,还是找不到温暖吗?】   【嗯,电话都打遍了,凡是她去的地方也都去找过,就是不见她的踪影。】另一个声音回道,暗哑的声线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怎么会,温暖一向都是乖孩子,就算出去玩也会按时回家……】那人顿了顿,【难道说……】   【不、不可能,以她聪明的性子,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是她都失踪快两天了,温淮,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报警。】   【俊扬,再等等,也许她就在回家的路上。】声线虽是疲惫的,但还是透着坚定不移的相信。   温暖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所听见的是她哥哥叶温淮和周俊扬的对话。   脑海里继续响起那沉重的叹息声,她听得出来那是她哥哥的声音,那么的沉重那么的无奈,隐隐的又带着恐惧。   【温暖,你在哪?你从来不做这种事的……】   亲情的羁绊让温暖的心为之一颤,她对着前方出神,就好似目光已经穿过那堵厚厚的墙,看到叶温淮颓然的样子。   “哥,我在这儿……” ☆、第十八章:   “哥,我在这儿……”温暖目无焦距地望着远方喃喃。   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宿上前一步,问:“温暖小姐,您怎么了?”   “心宿?”   【俊扬,我想再去找找,总有遗失的地方。】   【哎,你!我跟你一起。】   关门的声音从意识海中响起,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就好似那两人在她眼前迅速离去一样。温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温暖小姐?”少女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让他摸不着头脑。   “心宿,我想回家。”不是不想家,而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可是知道回不去,所以告诉自己想了也是白想,所以宁可让自己无法闲下来,也不要将时间腾出用来思念。   心宿皱眉,不解地看着她,“回家?这里不是您的家吗?”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温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嬉笑怒骂将表情都写在脸上的那个明媚少女不同,此刻的温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眼神呆滞。   “不,是现世的那个家。”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温暖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颓然坐在床上。   她的脸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泪痕,嘴巴微微蠕动,我见犹怜。肩膀突然被揽了过去,铠甲的寒意让她了那个不定颤抖了下,却发现那只拥着她肩膀的手更加使上了力气。   “没事的,温暖小姐,这里也是你的家,不论你在哪里,这里终归是你的家。”   可是,她更想念她的哥哥,她的同学,她来这里固然有目的,但这样子的不辞而别只会令那边的人替她担心操劳。都说她是乖乖女,其实她一点都不是,骨子里还是叛逆的很的,乖乖女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没事,不用难过了温暖小姐,有我在,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心宿边拍着她的被边安慰。   温暖勾勾嘴角,“心宿,你也可以安慰人呢。”   心宿将单手揽着她的肩改为双手,面无表情道:“您有需要,身为属下怎么能不提供呢?”   那你什么时候不以属下的身份?问题伴着叹息一同消散,温暖咬着嘴角,不让眼泪掉下来,即便思念的情绪在她心底横冲直撞,也容不得她软弱。   “将军大人,大夫来了!”桃儿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打断他的询问。她往前几步,却被突然射过来的两道能冻死人的目光给停住脚步,膝盖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大、大夫……”   她做错什么了嘛,干嘛一回来就要遇到这样的对待啊,她又不是去玩,而是很听话地去找大夫了啊……把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人儿,她以眼神哀求。   “心宿,你先回避下。”   “为什么?”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温暖咬了咬嘴唇,不满地瞥了他眼,说:“女孩子家的私密事,你一个大男人在场总不好吧?”   见她绯红的脸颊,心宿明白那是不容易启齿的事,就点头说好。他直起身子,交代了大夫几句便离开房间。   外面依然是阴雨绵绵,地上已经积起了深浅不一的水洼,灰色的天空倒影在小小的水洼里,竟也能照出一番天地。   昨日的晴空万里,突然变成今日的阴雨天气,变化无常的天就像屋里的那个少女。   望着从天而降的雨丝,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她的话。她说她想回家,依照她的性子不会是说谎。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想回家?为什么总觉得,那颗本应该牢牢握在手心里的棋子,突然间变得那么的不稳定了?是他多虑吗?不、不会的,当中必定有原因。不能让棋子有自己的思想,他必须要掌控她的思想,让她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这样才能对他的计划有利。   蓝眸里闪过算计,冷风过境,吹起他的金发。   “将、将军,大事不好了!小姐她,小姐她……”桃儿神色慌张地从屋里跑出来,跑得太急还被门槛绊了下,幸亏她身后的梅娟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怎么回事?”他眉峰一跳,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却立刻被打消了下去,只是那不好的感觉的尾巴还在扫着他的心。   “小姐消失了。”   消失?蓝眸倏地一缩,垂在腰间的大掌捏紧成拳。   果然是这样吗?她这是潜逃?是因为知道些什么真相而放弃青龙巫女的位置潜逃了吗?该死的!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看住她?竟然眼睁睁让她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走,而且还是在她提醒过的时候,他竟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恶!   “将、将军!”望着那闯进雨帘突然离去的高大背影,桃儿撇撇嘴,“我不是还没说完话嘛……小姐说了,她会马上回来的,让你不要担心,真是的,话都不让人家讲完。”   下次小姐回来,不要怪她事先没说,是他自己走的太急了。   现世,Z城。   入目的是一片纯白的墙壁,墙壁上还贴着海报,海报上的男子正是心宿本人。   “啊呜——”软软的温热的东西划过她的手臂,温暖低头,才发现并不是只她一个人回到了这里。她是在一阵青光中回来的,当时小腹阵阵抽痛,她知道每次“好朋友”过来,她都会浑身不舒服,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疼痛难当的。然后她就发现她那逐渐变得透明的手。   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也许是她对这里的思念和哥哥叶温淮对她的思念连上,成了她回来的渠道,总之意外的,她回到这里了。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夏日燥热的风从窗户里溜进来,吹起窗帘和挂在窗户上的风铃。风铃在晚风中飘摇,发出清脆的悦耳的响声。   霞光从窗户里肆无忌惮地闯进来,照在她身上将她那件纯白的连衣裙染成了淡淡的血色,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血腥味,温暖低下头,见连衣裙好几处地方都染上了血迹,有些甚至还干掉了,颜色变得暗沉,硬硬的摩擦着皮肤。   抬头见书桌上的手机已经不在了,估计是被叶温淮拿走,好随时联系她的同行朋友。一想到叶温淮紧张的样子,她就难过。   到底是她太自私了,一声不吭地跑回了书中的世界,为了那里的事忙忙碌碌,为了更好地完成自己想要做的,都不肯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   若不是叶温淮的思念开启了现实到书中世界的门,让她能够听到了解到这边的情况。如果不是他的思念,他发现了她失踪的事,那么她也不可能在他强烈的思念中回到这里的。   小可坐在她身边,抬着头看她,粉嫩嫩的舌头舔着鼻子,见她皱着眉痛苦的样子,凑过去舔她的手。   “我没事。”摸摸小可的脑袋,她笑着说,鼻头却酸酸痒痒的。   它和她一起进到书里,又和她一起回来,包括寻找七星士也是伴随在左右,都说狗是通灵性的,小可就是这样,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忍着痛,她刚想从地上爬起,房门忽然间被打开了。先进来的是大作家周俊扬,他抱怨着叶温淮的丢三落四走进门,看到跪坐在地板上的少女时,他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站着不动了。而在他后面的叶温淮差点跟他撞上,幸亏及时收住脚,才不至于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你干嘛忽然停下来?”他咕哝了声,目光顺着周俊扬的落在屋内,“温暖?”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你……”他不过是出门前忘了拿东西,就和周俊扬一道回来而已,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安然出现在房间里。   笑容轻轻跃在脸上,她说:“哥哥,我回来了。”   叶温淮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把她摁在怀里,发狠地揉她那头短发,“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这两天去哪了?啊?为什么不告诉你老哥我?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发疯了!你那几个闺蜜还有你初中、小学时的同学,我都打过了,包括你常去的地方我也都去过了,就是找不到你这个人!打你手机你还给我落在房间,你说说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你老哥我啊?”   估计是被气得不轻,叶温淮的手劲挺大的,温暖在他怀里咝咝地抽着气,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不过……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下次不许你再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了,知不知道你哥我不经吓啊?我就你一个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我……”温暖难过地低下头,却说不出话来。   “温淮,快点放开温暖吧,人家……来事儿了。”到底还是作家的眼睛比较尖,一进来就看到她身上那件白色连衣裙的点点小红花。   “啊?”叶温淮一惊,低头看,果然见红了,就连他的衣服也被蹭上了些。而他那失而复得的妹子的脸,早已红得跟煮过的虾一样了。   “快去,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点的衣服,我去给你弄碗红糖水,洗完再出来喝。”他说完,快速起身,一手蒙住周俊扬的双眼,另一手推着他赶他离开。   最终,叶温淮也没有问温暖去了哪,只是和平常一样哼着小曲儿给她端来了刚泡好的红糖水,还给她做了可口的甜品。倒是周俊扬,从她洗完澡出来的那一刻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虽然他一句话都不说,但温暖知道,他的眼神已经问了他所要问的问题。   手捧着水杯,水的温度驱散了指尖的冰凉,她望着外面的天,不愿去注意身旁的那两道探究的目光。   只要她不说,周俊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而且不管怎么说,她最后还是要回去的,即便会被叶温淮骂,甚至两个人撕破脸皮,她也还是要回去,因为那里有人等着她回去。而她也不希望照漫画的剧情安排,发生那么多的悲剧。   “温淮,你不问你妹妹这两天去了哪里吗?”周俊扬喝了口水,然后往后靠,一手横搁在沙发背上,一手扯领带。   身为大作家,不论是去到哪里,妆容是一定要整的。   周俊扬算不上那种书生气的类型,但他的五官长得很挺拔,有点欧洲人的深邃,他祖父是英国人,所以在他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特别是他那双眼,带上眼镜还不觉得什么,一旦摘下眼镜,用张静妤的话来说,就是八十岁老太见了都恨不得自己能年轻个六十岁,倒追他的极品美男。   那双眼实在是有说不出来的力量,凡是被周俊扬盯上几眼的,不超过三秒,被盯的人会自动脸红别开脑袋,心跳如捣,七上八下的久久不能平静。   这也是张静妤为什么那么迷恋周俊扬的原因。也确实,光是从外表来看,周俊扬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却偏偏存了一颗逗比的心。不认识他的人觉得他很高冷,而一旦认识他,整一不靠谱的逗比加二货。   偏偏就是这种性格的男生,反而更加惹小女生的追捧,何况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文采也是众所周知的。   虽说周俊扬很二很逗比,大部分的时候也极其不靠谱,若他一旦靠谱起来,头脑是堪比福尔摩斯的。温暖知道,一旦被他怀疑的事,基本都逃不了他的猜测。只不过这次,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她掉进书中的世界去了。   “哎?”握着叉子的大手停顿了下,温淮看着妹妹,又看向严肃中带着玩笑的周俊扬,咧开嘴嘿嘿一笑,“本来想问的,也想骂她一顿的,但是她回来了就好,而且也是无病无伤的回来,除了那点小问题。”   大掌揉着温暖的短发,温淮继续说:“哥哥相信你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有过一就不会有二了。”   一边的周俊扬头痛地扶额。   这个傻子,明明前一刻急得要死要活,恨不能把整座城市都给掀过来了才好,怎么这会儿变得那么忠犬了呢?妹妹一回来,什么事都忘记了,他这个哥哥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亏他这样的性子能经营那么大的游戏软件公司,真是上天的恩典了!   周俊扬走过去把叶温淮挤到一边,正眼看着温暖,“温暖,别听你哥瞎说,他其实是担心得要死的,一见到你就犯傻了。所以我替你哥问你,你老实我,这两天你到底去了哪?你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会……出走的人,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你忘记了跟我们打招呼。”他把“离家”二字给吞了回去,语气委婉却透着威严。   见温暖不说话,他接着说:“你也知道自第一眼见你以来,我就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等于说你是有两个哥哥,我不比温淮,典型的妹奴,我说就事论事的,所以温暖,我希望你能把这几天你的去向跟我们说一下,毕竟你也长大了。”   “大作家,其实你某些方面跟他还是蛮像的。”温暖突然来了这么句。   “他?她?”周俊扬转头和叶温淮对视了眼,后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好去撞墙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他拿脚踢他。   “对不起,哥,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回到那边,我只能简略跟你讲这两天的事,总言之,我进了书中的世界,成了青龙巫女,要保护那边的国家和百姓,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你的思念,不然我也不能回到这里。”   似的,她还是自私的,才回来没多久就想着要回那个世界去。天底下能找得出第二个比她还自私的人吗?   可是对不起,她必须要回去,要争分夺秒。   叶温淮准备吃甜点的手抖了抖,白色的奶油掉在了亚麻色的居家裤子上,而他身边的周俊扬在沉默了N秒之后,摸了摸冒出胡渣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温淮,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写作题材,下次出新书了就以‘少女掉进书中的生活’为话题吧,估计能迷倒一片小女生。”   叶温淮淡然地白了他一眼,抽了几张餐巾纸擦掉奶油,说:“你省省心吧,别再荼毒人家小女孩脆弱又爱幻想的神经了,不知道最近很多的孩子都被这一类的话题给迷得真假不分吗?”   他不以为然地笑笑,“放心,我会在首语写着,‘穿越有风险,请勿攀高枝’的标语的。”   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叶温淮丢了个『你是白痴』的眼神给他,随即转向温暖说:“温暖,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先去休息会儿吧,家务事还有这位白吃白喝白住的人在,你不用担心的,一会儿吃完饭了我会来叫你的。”   说着,他站起身端着盘子离开,顺便把周俊扬那半块还没吃掉的蛋糕也一并端走。   “哥哥,你……不相信我吗?”温暖站起身,朝着叶温淮的背影喊。   他叹了口气,后退了步转过来,“温暖,倘若你去了哪里不想告诉哥哥让哥哥知道,那就不说好了,用不着编谎话来骗哥哥,从小到大,哥哥对你的管教并不是很严,只要你有你的理由,我都会随你,但是这次……”他顿了顿,面有疲惫,“你令我伤心,我不闻不问,为的就是让你自己选择,你或可以说或可以不说,那是你的选择,可你用谎言来欺骗我,实在很不应该。”   温淮那强颜欢笑的表情刺痛了她的眼,温暖低下头,委屈道:“我没有,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穿到书里去了。   “不要再说了,你去休息吧,这两天的事我不会追究的,我相信你还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只是一时犯了错而已。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静妤俩姐妹可能会过来。”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的门口,磨了砂的玻璃门被拉上,那是他生气和失望的表现。在她的记忆中,叶温淮极少对她发火,不管是她在外面把自己搞得一身脏兮兮回来还是和把房间弄得一团乱,即便当时他看来很生气,但最后都是笑着帮她收拾残局。   但这次,他是真的失望了。   眼泪扑簌簌流出,沿着下巴滴在了地板上。   他该生气,该失望,她的不辞而别,她的冲动行为,都是因她考虑不周所致。但是……她解释了,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带一丁点虚假的成分。   这次回来,大多的原因也是为了道歉,请求原谅,只是,事与愿违。   身体被人从后头拥住,周俊扬一手抱着她,一手捂住她的双眼,“温暖,你应该体谅他,他为了找你,两天没去公司了,像发疯一样,你知道他那么珍爱你,你又是他唯一的家人,不能再这般胡闹了。”   低沉却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周俊扬的怀抱是和他的性格有点格格不入的温柔。   温暖紧紧咬着嘴,任眼泪恣意流出,也不说一句话。良久,她深呼吸了口,才试探着问:“你,相信我说的吗?”   周俊扬沉默了会儿,放开她说:“你累了,身体又不适,听话,先去休息下,休息过了就好了。”说着,他放开手,朝向他的房间走去。“你也不用太伤心了,你哥就是这脾气,过了就好了,你看着,等晚上,他又妹妹长妹妹短地粘过来了,在他心里,再大的气也抵不过你的一句‘好哥哥’,放心吧。”   灿烂的日光穿过落地玻璃窗照射了进来,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日头往西边转,脚下的影子也慢慢被拉长。温暖低着头,怆然扯了抹笑,“你们都不信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哥哥,对不起,我还是要回去,那边有人在等着我,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没留言,伐开心 没打分,伐开心 没冒泡,伐开心 没花花,伐开心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第十九章:   一个被装得鼓鼓的背包,一个水壶,就这些简单的行李,再无其他。   背包里装满了所需用的东西,衣服、日用品、书本还有她用不着又很新的二手货,到了那边的世界也不用怕什么了,甚至还能做一些买卖。   桌面上放着刚写好的信,是写给叶温淮的。她说的,他不信,而她又放不下那边的世界,必须得回去,也许这次之后,她和叶温淮两人间的伤害会更大,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其实你是为了心宿,为了你所谓的爱抛弃温淮。』   『所以,别用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你的私心做解释,解释越多只会越显示你的自私无情!』   心底有微小的声音窜出,温暖紧紧捂住耳朵,企图把这些声音压下去,却发现那声音只是愈来愈大。   不要再说了!她无声呐喊。她必须先放下一些东西,才能继续前进,否则只会停滞不前,两边都失去。   “对不起了哥哥,要骂要打,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拿起从书桌底下找到的《四神天地书》,她迅速翻开。   让我回去,回到那人身边,回到那个世界,拜托——请让我回去!   “温暖,吃晚饭啦!”叶温淮在她房间外敲门,“温暖,开门,哥哥做了你最爱的虾,都是新鲜买来的。”   温暖一愣,这才发觉她还没锁门,可是现在通往书中世界的通道还没打开,若是叶温淮此刻进来,只会骂她傻并且把书放起来的。   《四神天地书》啊,请你让我回去,回去吧——   “温暖?”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叶温淮推门而入,只见温暖被一团青色的光包围,房间里明明没有风,她的短发和裙摆却被吹起来。   叶温淮惊讶地望着这一切,太过震惊以至于他不能做出相应的反应,然后他看到温暖转过头来看着他,对他说了一句话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温暖!”一道人影从他身后窜上来,对着即将消失的温暖扑了过去,最终他还是扑了个空,脑袋磕在桌角。   桌子上的相片掉了下来,刚好砸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相片上的少女,怀抱着一大束的白色玫瑰,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明媚的日光照着她的小脸,笑靥如花。   周俊扬趴在冰凉的地板上,眼镜歪斜。   消失了,温暖就这么从他们面前消失,一团青光将她接走。   “俊扬,温暖……去了书里……”   周俊扬抬起头,见叶温淮拿着书站在他面前。   『青龙巫女从现世回到书中的世界,却发现她回去几个小时,那里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而她的好朋友鬼宿,已经变了个人……』   读完这段话,叶温淮再次看了眼周俊扬。   有些默契,即便不说,也是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的。   温暖说的是真的,不相信她的话是他们的错,可是……已经没有可是了,是他们将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在先。   “查资料吧。”周俊扬从地上爬起,扶正眼镜下了定论,“对了,温暖消失前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思念是最好的连接。”   “思念是最好的连接……”周俊扬重复着这句话,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总之知道她是否安全最为要紧。”   再说温暖,从现实回到书中后,并不是回到俱东国,而是到了她从来不知道的地方。   不同于俱东国的糜烂,是难得的一派和乐的景象。街边挑着担子叫卖的商贩,蒸馒头的、推烙饼的店主,在首饰摊面前挑选首饰和胭脂水粉的美丽姑娘……一切的一切是她没见过的祥和宁静。   “哎!看着点看着点……”推着装有米的男子边吆喝边示意行人腾出一点空间来。   木车上堆满了米袋,都叠成了小山,挡住男子的视线。温暖走在他前面不远处,只顾着四处张望,思考她所到达的是哪里,也没注意身后离她越来越近的木车。   “注意啦注意啦——”   木车利她越来越近,她却浑然不知。车和人的距离不过一丈,眼见木车要撞上温暖,却没有人能来得及阻止。   温暖觉得她的腰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给紧紧箍住,身体撞进一具不算宽阔却异常温暖的怀抱,连续转了几个圈,身体就被带进一道幽深的小巷子里。   巷子两边是红土砌起来的高墙,巷子很深,来往的人也很少。那个救她一命的人还抱着温暖没有松手,凭着气息,温暖相信对方并不是什么坏人,她正要抬头道谢,脑袋就被一只大掌摁住,不让她抬头。   温暖皱眉。刚还想夸他呢,怎么这会儿……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这声音?!温暖心里一震,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   “角宿说你消失了,所谓的消失就是你来了红南国?”亢宿继续问,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起来,“你不知道在这里你很危险的吗?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   她还没回答完,脑袋就被一双手捧起,然后猝不及防的,温热的唇瓣压向她的。   温暖瞪大眼,眼里的震惊如同海潮,汹涌而至。   这吻来得很突然,突然到她没有防备,也忘了该如何做出选择。而就在她愣神之际,亢宿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拉近两人的距离,一手拥着她的腰肢将她提到他面前。舌尖挑开温暖的唇瓣,舌头几乎是没有拦阻地进到她里面。   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的间隙,温暖还穿着夏天的连衣裙,而这里已经是深秋了。天一晚,气温就会下降,可她并没有感觉有多大的寒冷,因为面前的少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驱散她的寒意。   唇分,亢宿似乎有点气息不稳,温暖愣愣地望着他,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   他的指腹划过被他亲过的嘴,眼里涌着温柔。   “你……”温暖才开口,嘴巴又一次被封住,却是比之前温柔百倍的吻。   如果这个时候再不推开,那她就会唾弃自己了!   “哎呀!难怪怎么都找不到,原来你在这里啊张宿。”   细声细气的声音从深巷口传来,温暖的心一颤,手还是落了下去。   “啪——”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条深巷里,余音缭绕,一波一波传递到远处。   微风吹进深巷,吹拂着亢宿盖过眼睛的刘海。他低着头,刘海遮挡住他半边脸,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呃……美朱!都说了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包子铺,你非要来这里,走走走!我们去吃包子,完了就没了!”   “但是柳宿,张宿他这样子……”好可怜三个字还没出口,夕城美朱就被柳宿强拉硬拽地给带走了。临走前,柳宿还向亢宿飞来一个怜惜又带着鼓励的眼神,不多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风从二人中间穿过,因为亢宿在亲吻时将温暖紧紧抱在怀里,还调转了个方向,用他的身躯来挡住温暖,所以柳宿他们并没有看到温暖的着装和样子,以为身为张宿的亢宿和女孩子闹翻了。   亢宿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温暖心寒极了,她以为第一次只是意外,第二次她就毫不留情,即便亢宿是她的好朋友和战友,是她关心的人,也不能做出只有恋人才能做的事,却不想亢宿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保护她的意思。   不让她的身份暴露,不让她有危险,可她却……   “亢宿……你怎么样?疼吗?”   她知道那一下很疼,因为她的掌心也是火辣辣的痛,可见她自己也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这就是所谓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真是该打!   “对不起,我不是……”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亢宿抬起头,面上带笑,“不经过您的允许就擅自对您做了那事,您应该生气。”   “不是的,不是的,我……”温暖连连摇头,她如果早知道就不会……   可是早知道就不会这么做了吗?不,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温暖小姐,这里太过危险,您不能久留,一会儿我为您备一辆马车,让人送您回去,这样心宿大人也能早日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批斗我——!! 修改了,觉得还是这样好,嘻嘻! ☆、第二十章:   一辆新车,车夫是个胖胖的看起来很憨厚老实的男人,一块深蓝色的方巾包裹住他全部的头发,黝黑的肌肤和额头的一道道深纹刻画出他的辛劳。   亢宿给了那车夫十文钱,让他把车开到城外三十里,车夫笑着答应,也不问他为何不跟着车厢里的姑娘一起去的原因。   坐在车厢里,温暖听着亢宿交代车夫的话,心久久不能平静。她还欠他一个道歉,这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温暖小姐,这个请务必带着。”亢宿递给温暖一柄崭新的匕首,“我知道您心肠软,但是遇到危险,请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也会尽快让角宿来接应你的。”   接过匕首,温暖郑重其事地点头。   鞭子抽打在马身上,黑马嘶叫一声后,车轮开始滚动,温暖坐在车厢,门帘被风吹拂开,少年站在客栈门前,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照着他的脸,半边光明半边阴影,他那头黑色柔顺的长发迎风飘动,半遮挡住他的眼。   不知为何,温暖有了一种她与他渐行渐远的错觉,她猛地冲到车厢门口,大声喊:“谢谢你——还有,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风忽然乍起,将她的话吹得支离破碎,马车在大道上急驶,迅速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亢宿收回目光,抬手抚上被打过的脸颊,那里的肿胀还没有消退,可因为凉风吹的缘故,已经不再如先前那么痛了。   从红南国到俱东国,要翻过两座山,抄近路也要一天一夜。路途不算遥远只是比较难走,加上山中多有猛兽出入,温暖和车夫就在城外的一户农家住了一宿。农家的两位主人都是淳朴并且热情好客之人,听说温暖来自遥远的国度,就立刻宰了家中的一只母鸡,炖了一锅的鸡肉。   第二日天色尚早,温暖用从现世带过来的钢笔作为对他们的谢礼后,和车夫继续上路。   幸得这一路上相安无事,猛兽也没遇见一只,温暖他们才得以快速抄近路前往俱东国。外头水声潺潺,温暖掀开窗帘,但见一条小河横在眼前,水面上波光粼粼,犹如水底蕴藏了无数的金子等着人去采掘。   “沿着这道河一直往前走就能穿出这片森林了。”车夫一拉缰绳把马车停在宽阔处,对从车厢里跳下来的温暖说,“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要去俱东国,但是我觉得比起俱东国,还是红南国来得让人安心点,我有好友在那儿做些买卖,说那边治安太乱,正筹划着要回来呢!”   温暖对他回以礼貌的微笑,说:“谢谢你,但是那里有我爱的人,我必须得过去。”   一听她的话,车夫露出了然的神情,“爱情果然伟大啊。”   鞭子再次抽打在马背上,车夫回了句“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便绝尘而去,只是还没跑远,他突然发出惨叫从马车上跌落,又在地上滚了几圈。   瞳仁突地缩小,温暖眼睁睁看到那个之前还祝贺她的憨厚男人,此刻已经面色如纸地倒在地上,他的身体被撞出一个大窟窿,空空地正流出殷红的鲜血。他眼睛瞪得很大,身体不停地抽搐,在见到不远处的温暖,他朝她伸出手,绝望中带着祈求。最终还是躲不过死神之镰,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而一命归西。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温暖眼睁睁看到一个人死在她眼前,而且还是死状极其惨不忍睹的情况下。   “温暖。”   身后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然后她还没做出反应,少年从天而降,带着天真的笑容向她走来。   “我来接你回家了。”   听不见对方所说的内容,温暖只觉得脑子嗡地炸开,就好像有千万枚钢针,对着她的脑袋齐发。眼前一黑,温暖感到两腿酸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温暖!”   心宿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温暖晕倒的消息,从亢宿那儿知道她已经从现世回来了,也任命角宿把她接应回来,再加上最近一些事,本来是进展顺利的,可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到底……   来不及喝口茶歇歇脚,他就赶到温暖的翠玉轩,那座突然空了几天又迎来它主人的屋子,不再如之前那么热闹,反而冷清了许多。   夜光倾洒,他披着星光推门而入,见角宿站在厅堂来回走动,脸上的表情甚是担忧。   “心宿!”见到进来的男人,角宿又喜又怕。   “一会儿再收拾你!”走过角宿身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情绪道。   而这一句话,却让角宿从头顶冷到脚底,整个人就跟被冰封住那般动弹不得。   “小姐如何?”   桃儿回过头,见是府上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将军大人,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结结巴巴的愣是讲不出一个字。倒是梅香,在和温暖一起的那段日子各方面都成长不少,流利地回答了心宿的问题。   风寒?心宿不悦地皱眉。刚回来就染上风寒,她的体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咳咳!将军大人,奴婢觉得跟小姐来葵水也大有关系吧,奴婢听母亲讲过,女孩子来葵水时是最弱的时候,她这几天赶回来,相信也吃了不少的苦。”   心头的阴郁忽然少了些,心宿一挥手,梅香很识时务地退出去,只是还没走几步,见桃儿没跟上来,就又不得不回去拉着桃儿一起出去。   “角宿,这里没你的事了。”   得到心宿的命令,角宿自然是乐意至极,可是他又有了担忧。   这孤男寡女地处一室是不得当的吧?而且如果被房宿知道了,她可不是要气炸了?这日后她们还怎么好好相处?即便是温暖想要和房宿好好相处,房宿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角宿,你还不走?”   心宿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里砸在地上的冰凌,冷得他浑身一个机灵。   月儿偏西,房间里的烛光变暗了些,站着少女消瘦的脸颊。她紧闭着眼,双眉蹙着,纤长的睫毛不时地抖动着,似乎正做着令她不安的恶梦。   心宿沉下了脸,蓝眸里风云涌动,然而又瞬间恢复平静,宛若那风云不过是昙花一现。   “您一回来就陷入昏迷,是不是不愿同我作战?既然您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么就请您证明给我看。”   “心宿……心宿……”   手突然被抓住,心宿在微微皱眉之后与温暖交握,“我在。”   “心宿?”温暖睁开眼,见到那张深深印在脑海的脸,突然呼出一口气,“幸好是你。”   见她要坐起,心宿帮了她一把,没料到温暖的下一步是窝进他怀里。“您做噩梦了。”   “嗯,”温暖点头,“很可怕的梦,梦见很多的血,把我的鞋子都溅湿了,血还漫过我的脚踝,漫过我的腰,漫过我的脖子,几乎将我淹没。”   将温暖瑟瑟发抖的身子拥紧了些,又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他循循善诱,“现在还害怕吗?”   “怕,那个人就死在我面前,是被角……”她说不下去了,她想说那车夫是被角宿杀死的,死于角宿的流星锤,可是当她想说出来时,嗓子就好像被什么卡住那般发不出声来。   其实不是发不出声,而是她不愿相信那么纯真的少年,拥有太阳般明媚的少年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去相信,可事实就是这么发生在她眼前了,她想自欺都不能,何况说是欺人呢?   “怎么不说了?”   温暖抬起头,望着心宿那对湛蓝的眼眸,默然不语。   心底有了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她拼命用意志将那答案掩盖下去,不去推测不去探索,为的就是不想去正视,不想让那构筑成的美好轰然倒塌。   “心宿,我害怕。”   “怕什么?怕再做噩梦?”   “……嗯。”   揽着温暖的肩膀,将她的脑袋摁进怀里,心宿问:“这样呢?”   “怕。”   将她身上的被子拢好,他又问:“这样呢?”   “还是怕。”   “让人多点根蜡烛?”   温暖摇头,“不行,解决不了,心宿……”话语消失在微凉的薄唇中,温暖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感受着来自唇瓣与唇瓣之间相叠的柔软触感,不敢相信一向淡漠的心宿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这样呢?”   “还……有一点。”贪婪如同一头猛兽,一旦打开了闸,就收不回来。私心里,她是想借此来淡化之前亢宿的亲吻,即便他是出于保护她的缘故,她还是觉得有背叛心宿的嫌疑。   唇再次被覆住,她主动开启双唇,迎接心爱之人的安抚。若是可以,她只想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探究,什么都不去面对。 ☆、第二十一章: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温暖只能在屋子里活动,心宿不仅把她房间里所有的物件都换上新的,同时还给她拨了一群士兵保护她。   外头阳光明媚,天色湛蓝无比,偶尔飘过几朵云,迎着清风,也让人觉得惬意万分。温暖靠在木栏上,肩头披着薄薄的外衫,坐在阳光底下看书。   清风吹乱她开始长长的黑发,发梢贴着脸颊,似小可的毛,温柔触碰着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处。日影微斜,光线稍暗,她抬起头正欲看是否有云彩飘过,看到的是一张鬼脸。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尖叫了声,伴着不稳的重心身子往后倒,若不是对方出手如电,她早已仰跌在地了。   “角宿!”她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他孩子心,爱玩爱捉弄人,有时候想生气也拿他没办法,却又被气得不轻。   “你还不放开我?”   少女羞红了脸的呵斥让他回过神来,他赶紧松开手,拘促地站在一边。鼻尖还有她甜甜的味道,指尖亦留着少女细腻肌肤的触感,那种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他还是一阵心神荡漾。   其实他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让她心情好一点也弥补之前吓到她的过失,想不到还是做过头了。   “温暖,你……”   “你找我有事吗?”   角宿回过神,见到温暖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有了心虚的感觉。还在前一秒,他回味的是她身上的触感,而温暖的表情,显然还是将他当做朋友来看,纯粹而简单的朋友关系。   “角宿?”看他不说话,温暖上前一步。   “我找你是想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看你在这里也闷得慌,倒不如随我出去走走。”   一听角宿是过来带她出去,温暖自然乐得愿意,她早就想偷偷溜出去了,要不是被桃儿抓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如若她出去玩,自己将会收到何种惩罚,她也不会在这四四方方的别院里待着。   可是……心宿那边……   “放心,心宿那边早就许可了,否则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带你出去。”角宿裂开嘴,明晃晃的牙齿衬得那唇很美。   温暖点点头,却不知这一去差点成了她和心宿等人的诀别。   马车停在郊外的树林,因为温暖说想去林子里散心,角宿就停车了。   当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身上一件外衫阻挡丝丝寒意,乍暖还寒之间最是相宜。明媚的日光穿过层层叶脉泛黄的树叶照射下来,光线中是乱舞的粉尘。温暖靠在树干上,听着耳边鸟声啁啾,感受初秋的凉爽,那表情安然祥和,和这环境相得益彰。   角宿静静看着她,多日的休养在今天出来后,脸色都好转起来,他的决定果然还是对的。   “角宿,我想去前边看看。”温暖指着林子深处的一条蜿蜒小道,“一起去,可以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温暖那健步如飞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病人,倒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找到属于她的天地,可以肆无忌惮。   角宿对着她的背影笑,这样的距离,既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真的是刚刚好呢!   “角宿快看,快过来!”   听到温暖的催促,他加快脚步,随即就被她扯着衣袖拽了过去。   “嘘——”温暖把食指抵住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示意角宿看前面。   距离他们几十米之外,一对年轻男女面对面站着,不消多时,女的主动扑进男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   角宿的脸瞬间红了,暗忖:光天化日之下,女孩子那么主动,未免不害臊了。再看看身边的少女,进退有度,深知自己所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明知道那么做会伤害到别人。   “角宿,有没有觉得那帅哥的背影很眼熟?”   眼熟吗?顺着温暖的目光看去,他倒不觉得,而且也不认为光从一个人的背影就能知道对方帅不帅之类的。   “啊!”温暖捂住嘴,怎么不敢相信她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切。   本该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少年却高高举起手,向怀中的少女袭击而去,那根双截棍砸在少女的手臂上,就如同砸在她身上那般,生疼生疼。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当少女退开少年的怀抱的时候,温暖看清了那套制服。   朱雀巫女——夕城美朱。   那么那个袭击她的少年就是……   还没等温暖回过神来,一场恶斗就地展开,朱雀七星士之一的翼宿及时出现,并且英雄救美,将夕城美朱从鬼宿的双截棍下救出来,自己却也因此受伤。   温暖看明白了,此刻的鬼宿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深爱夕城美朱的鬼宿,而是心宿的傀儡。   想不到,她离开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些事,难怪她回来的这几天一直不见鬼宿,难怪连心宿的心情都变得愉悦的样子,难怪……原来如此啊。   见到站在鬼宿身边的金发碧眼男子,温暖不由自主地揪紧衣襟,双眉紧蹙。   不想发生的,最后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发生的那么突然。   其实她是可以预料的,只是那段时间被心宿的吻冲昏了头,以至于满脑子都只有心宿,再也没有空出留给其他的人和事,如果她能清醒点……   “咔擦——”是树枝被踩裂的声音,角宿警觉回过头,却还是迟了一步被打晕,温暖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井宿,无声地动了下嘴。   “心宿!命令鬼宿住手!”井宿一手反剪着温暖的双手,一手卡住她的喉咙,“只要我一用力,你那宝贝的巫女大人就不在了。”   心宿看向井宿,蓝眸里什么波澜都没有,一副『你大可以试试』的表情。似乎对心宿来说,即便是她的性命,身为巫女的性命,也还不足以让他有皱眉的动作。对他来说,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更或者……   他完全不知道可怕为何物。   温暖低下头,心胸中泛滥着排山倒海的难受。即使早已知道没有什么会令心宿变化,可在真相面前,也是那么的难过。   尖锐的指甲划过肌肤,温暖皱了皱眉,有刺痛透过神经传递开去。   井宿是说到做到的,温暖的脖子上已经有殷红的血珠渗出,更衬得她的肌肤苍白如纸。   “心宿……”她唤他的名字。   “你想怎样?”心宿终于发了话,却不是示弱者的语气,反而依然流露着王者风范。   井宿一顿,贴近温暖了些,“放我们走。”   “哦?”心宿开始变得饶有兴致,就像是对着猎物的猎人,好整以暇地等着猎物接下去会做什么,“你觉得凭你……可以?”   “我是不可以,”井宿一抬下巴,完全不被心宿的气势所压迫,而是势在必得,“但是她可以!”顺着他把温暖往前一推。   蓝眸里有了变化,却又很快地恢复平静,“你果然很能抓重点。”   ++++++++++++++++++++++++++分界线+++++++++++++++++++++++++++++   不定时更新,有事微信号 13216105759 ☆、第二十二章:   四四方方的一间牢房,除了那个高到够不着的窗,就再没有其他敞开的地方。也只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天明黑夜,才能感知时辰。   牢房的墙壁上挂着小小的装有蜡烛的铁笼子,昏黄的光线完全不能驱散浓到化不开的黑暗,偶尔有人影从地面滑到墙壁,那也是鬼魅般的阴森。   牢房里湿气很重,薄薄的衣衫根本不能抵挡那侵入骨头的寒冷,就算是把自己缩成一团也没有用。   一束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里照进来,在那束光中有许许多多难以计数的粉尘乱舞着。光渐渐游移,从右侧移到左侧,温暖伸出手,将光拢在掌心里,不多时就抓不住。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常年经受日照雨淋,都生了锈,推开时都能听到冗长的吱嘎声。跟着是狱头谄媚的还带着无比爱慕的声音,能让他这个样子的也只有红南国那个举国无双、比女人还美的星宿了。   温暖猜得没错。当一双黑色以金线绣着朱雀图案的靴子出现在眼前,男人那磁性的声音回响在牢房,声波撞到墙壁又被弹了回来,在整间牢房里回荡。   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想要杀了你!   那是星宿从牙齿缝里蹦出的话,那么的隐忍又那么的森冷,似乎对她恨透了似的。   怎么能不恨呢?当然恨到了骨子里。   鬼宿被心宿控制,成了傀儡,假装约夕城美朱出来假装和她浓情蜜意地亲热,却在下一刻用双截棍狠狠打伤她甚至将她的手臂打残。而夕城美朱是星宿从小到大期盼的巫女大人,心中那个美好的梦和完美所在,她受了伤,他比她还要痛苦,恨不能除了所有伤害夕城美朱的人的性命,就包括身为俱东国的巫女的她——叶温暖。   盯着地面上那只正在搬运比身体要大的多的蚂蚁,温暖勾起嘴角,“我的命就在您手里,是生是死也都是您说了算,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是啊,她能有什么选择呢?早在她被选中成为青龙巫女的那一刻起,她命运的齿轮就不再如她想象的可以随意更改了,即便说她很想去改变结局,扭转许多人的命运,可是最终她所做的都是徒然,剧情还是照着原来的发展,是她太自作聪明太过自以为是了。   “你……”盯着那颗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的头颅,星宿皱眉。   你终于要和我们为敌了吗?这句本来想要问出口的话,最后还是被他压了回去。其实就算没有得到回答,那答案也是摆在那里了,红南国和俱东国,都在祈盼着来自异世的巫女,来召唤出守护神兽保护自己的国家,如今两个巫女同时出现,俱东国对红南国和其他国家又是那么的虎视眈眈,恶战是迟早的事。然而身为君主的他,当然希望自己国家强大,而不是被俱东国吞并,俱东国的那位皇帝,太过残暴,他几乎可以想象若红南国被灭,那会是怎样的悲惨景况。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俱东国那些家伙的阴谋给得逞,而最快的解决途径就是杀了俱东国的青龙巫女,如此一来,红南国的胜利才会更有把握。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的田地,这个小姑娘已经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不一样了呢?   若第一次见面,她给他感觉像是正欲破云而出的太阳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完全被阴云笼罩住,死气沉沉。   “啪——”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牢房,谁都没有意识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幕。   温暖的衣襟被人提起,脑袋歪向一边,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星宿也很震惊,他没料到狱头会突然出手打一个姑娘,虽然他也因为美朱的受伤而恨极了温暖,但若真要下手,他还是有点不舍了,因为事后他听井宿说,在井宿绑架温暖回来时,她完全没有反抗,甚至可以说是很配合。   只有傻子才不会反抗,叶温暖不是傻子,这点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知道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帮助井宿他们逃脱。   即便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甚至私心觉得如果青龙巫女不在了,对红南国是有益的,可是内心的责备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告知他,若他真这么做,将会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和自责。何况,还有他对美朱的承诺,不伤害她。   国家与个人的权衡,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和身不由己。不杀青龙巫女,对红南国就多了一分危险;杀了青龙巫女,他将面临的是许多将帅和士兵的损失,也是夕城美朱那双充满不信的眼睛。   牢房里被一片沉默笼罩,温暖垂着头,眼睛望向别处,似乎要穿透那面墙看外面的世界。   “你退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分不可抗拒的威严。   狱头一愣,反应过来才发现他那绝美的尊贵的皇帝陛下是对他说的。   “殿下,我姓罗,叫我小罗就可以。”   实话说,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相貌还平平的男人说让别人称呼他“小”罗,实在是不忍直视啊……但面对狱头那对星星眼,星宿知道无论如何他是拒绝不了了。等到小罗两个字出口,他都恶心到自己了,偏偏对方还一副很欢喜的样子,哎了声后捂脸出去了,那个娇羞,难以言喻……   果然不愧是男女老少都通吃的美人儿,只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沉默等同于对峙,星宿知道过了今天,眼前这个少女将会是他们杀而诛之的敌人。   “我已经写信给俱东国的将军了,一命换一命,我相信他知道怎么做,至于最后的结局,”星宿顿了顿,接着说,“那就听天由命吧。”   牢房的门被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温暖后退几步,由原来的倔强的挺直了背的姿势转变为背靠着墙,慢慢滑跌在冰凉的地面上。   日光逐渐挪移,照着她的身体,然而这般明媚的阳光,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第二十三章:   窗外很暗,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却衬得墙上壁炉里的火更加通亮。即便被关在牢房里也能听到外面雨点狠狠,噼里啪啦地砸在房顶上,就算想小憩一会儿都不行。   狱头早已扯开了喉咙骂骂咧咧,整个牢房都听得到他如公鸭子般的破嗓音,给这糟糕的环境又增添一丝烦躁。   靠在潮湿的阴冷的墙壁上,温暖歪着脑袋,目光直直遥望着那扇连小孩子都翻不进来的小窗,即便只能望见灰蒙蒙的天,她也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久好久。   之前还好好的晴空万里,现在却是倾盆大雨,这个天,总归会发生点什么呢……   随着钥匙叮当响,牢房的锁被转动,然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狱头一脸不爽地站在牢房前,双手环胸,凶巴巴道:“喂!青龙巫女,陛下有令让你前往前殿。”   漠然地望着那张充满嫌弃的脸,温暖觉得被他看的不是她自己那样。扶着墙壁勉力站起,还是免不了一阵头晕目眩。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脑袋里的血供应不上。狱头见状,从鼻孔里冷哼了记,转身拿屁股对着她走人了。   反正也只是个阶下囚,又有那么多官兵在,想逃也是插翅难飞。   走出监牢,温暖被一群侍女先领去了一间厢房沐浴更衣,说是陛下见不得人穿得破破烂烂、披头散发来见他,必须要穿着体面,最好身上香喷喷的。所以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没有被带到前殿,而是被一群太监捆着双手、推推搡搡地去到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而即便温暖不知道她将要被带去哪里,心里的不安也如黑洞,不断扩大。   走在长廊,雨点落在头顶的瓦片上,溅起的水花又被风吹散,雨丝飘落在头发上、肩头和衣服上,没一会儿,薄薄的衣衫有了湿意。越是往前走,心里的不安就越增加一分,偷偷环视了圈面无表情的宫人,温暖觉得这气氛比这天气还要沉闷。   后边的宫女只觉手里的绳子一紧,然后回过身,见温暖迟迟没有跟上,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快点!还愣着做啥?”   温暖应了声,小跑着跟上,无奈裙摆太长,好几次踩到裙角险些摔倒,必须得扶着两旁的柱子才不让自己跌跤。   好长的一段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等宫人们停下的时间,温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见队伍停下,她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目光穿过人群往前窥探。   心咯噔了下,只为眼里那几缕从青铜头盔里溜出来的金发。   除了角宿不在,房宿、氏宿、尾宿都在了,心宿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蒙着白布,一对眼就这么直直看了过来。即便没有任何言语,温暖也能感受到他无声无息的呼唤。   两人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在空中相遇,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几乎是刹那间,温暖都想要飞身扑过去了。若不是双手被绳子绑着……   “嗷呜——”一声狼嚎响彻云霄,吓得许多宫人都瑟瑟发抖魂不附体,纷纷抱头鼠窜,而围在星宿周围保护他的官兵,虽然没有像那些宫人一样心惊胆战,但也一个个都变了脸色,更有甚者两腿打颤的。只有几个朱雀七星士,面不改色巍然不动。   “尾宿,安静。”心宿拉紧手中的缰绳,防止他突然冲出去。   “将军不放出这头丑陋的东西来,是害怕它的鲁莽惊吓到宫人,而伤及青龙巫女吗?”星宿低醇的声音穿过雨幕四散开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温暖记得夕城美朱跳河时,星宿紧跟跳下去,即便在水底,他的声音也能穿透水流传开。   这就是所谓身为七星士的力量,更或者是为了心爱的女子而突破的力量。   星宿的目光没有波澜起伏,他以一种沉稳的语调说:“我尊贵的朱雀陛下怎么爱护朱雀巫女,我自然也就那样的爱护我们的温暖小姐。”   他用了“我们”,而不是“我”。而这话,已经带给温暖太大太多的悸动,哪怕这一刻发生意外,她都无怨无悔。   “鬼宿……”人群中传开骚动,原来是夕城美朱来了,披头散发和一袭还来不及换下的里衣,就这么光着脚跑出来。她在见到一身黑衣的鬼宿,目光就如同粘在他身上了般,痴迷而温柔,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生怕一离开,他就会离她而去。   哪怕鬼宿曾经用武器伤害过她,还差点让她残废,她也依然深爱着他。   温暖收回目光,脸上落着羡慕嫉妒,以及隐隐的几分落寞。   在他们身上,正是诠释了爱的真谛呢——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忍耐,永不止息。   “尊贵的陛下,遵照您的意思,我已经把鬼宿带来了,那么你是否也该兑现你的诺言呢?”   星宿在停留片刻后,对着宫人中为首的男人做了个手势,然后那人挟持着温暖到屋檐下,几乎是没等温暖站稳,就一把将她粗鲁地推了出去。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脚踩到裙摆,温暖尖叫一声身体笔直往前扑倒。双手还被绳子捆绑着,这样子摔倒就算不死也是半残了。   身体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却是一片柔软,就跟家里新买的毛毯那样。温暖睁开眼,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她身上,挡去了大部分的雨水。   “尾宿……”温暖张了张嘴,顿时脸上一阵湿意。原来是尾宿正亲昵地舔她,那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令人恐惧的兽性。   “啊——”人群中突然发出悲鸣,那个推搡温暖的太监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他的整条右臂变得乌焦扭曲,如同被烧过的木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糊焦味,雨点打在上面,都能听到呲呲的响声。   一条右臂被毁,这辈子算是废了!那些原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兵刃相接的士兵们见状,都变了脸色,有几个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了。只有星宿等人,面不改色、临危不惧,各个神情肃慕,如同雕塑那般,一动也不动。   雨点打湿了衣服和头发,雨水从发梢上滴落,沿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后,汇成一道细流落到地上。   那人抱着肩膀在地上打滚,尖叫不断,然而他越是滚,越不能让那股生不如死的剧痛退去,仿佛烙印,消散不了。   温暖震惊地望着房宿,能自由操控雷电的也只有她了。虽然被那人确实推得很不爽,但是那太监还不至于可恶到落得如此下场。发觉温暖看她,房宿只是快速扫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温暖自知她没有好到让房宿这么出手,何况房宿不会不知道她爱心宿,就这点而言,她们是情敌,即便有一层巫女和属下的关系在,以房宿绝对的占有欲,她也不可能为她做这些。除了……   望着马背上的男子,答案不言而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群发生巨大的骚乱,有几个官兵已经开始呕吐了。   “将军,你这么做未免也太没有人道了点。”星宿目光如炬,似两把利剑,钉入心宿身体里。在红南国都这么放肆,当他这个皇帝是眼瞎的么?   “那么我尊贵的陛下大人,您觉得我的巫女被人这么粗暴对待还差点摔倒,就有理了?”白布遮住了心宿大半张脸,而从他那讽刺的语气中听出他是不屑的。   星宿语塞,说来确实是他这边的人有错在先,而对方这么做完全就是在挑起争端而已,若他被激怒,那么就是他输了。只不过明知如此,心底的这口气还是因为无处宣泄而十分的不爽和懊恼。   “鬼宿,是我,我是美朱啊,你最爱的美朱。”夕城美朱痴迷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鬼宿,呼唤着他的名字。   偏偏这个时候,他最爱的女人眼里只有别人。   心宿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他只是个看戏的人,看看他们将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将心中的愤懑压抑回去,星宿以眼神示意心宿放人。   见到鬼宿被放了出来,美朱顾不得什么,张开双臂就往他那边飞奔,每个朱雀七星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前美朱被鬼宿伤害的历历在目。   “温暖小姐,要不要我们晚点回去,先观赏一出好戏呢?”心宿双手穿过温暖的腋下,将她抱到马背上坐在她怀里,低头凑近她耳边戏谑道。他的薄唇划过她的耳骨,就跟羽毛在脚底扫,莫名的令人心悸又害怕。   也许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了。 ☆、第二十四章:   一场好戏即将展开,这对心宿来说当然是好戏,因为他可以不费一丁点的力量让朱雀七星士们受到重创,而他则只要静静观赏这出赏心悦目的好戏,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雨还在不停地下,却没有一点雨丝落到温暖的身上,因为心宿用他的气将雨水给弹开了。尾宿坐在他们所骑的马的脚边,即便雨水打湿了它的毛发,它也浑然不觉,依旧如一个士兵那般,静静地陪在温暖左右。   鬼宿被放了回去,最开心的莫过于夕城美朱了,可是还没等她靠近他,星宿就冲到她面前,并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同时,井宿、翼宿分别站在星宿两边,做出作战的姿势。   “星宿……”美朱不解地望着挡在她面前的男人,“鬼宿他回来了啊。”   “喂!女人,别傻了,你觉得他还会是你所认识的鬼宿吗?你忘了他是怎么伤害你的了吗?”   温暖很明显地感觉到美朱的痛苦、挣扎还有彷徨,她知道美朱被鬼宿伤害过,不仅是身体更是内心。所以,当翼宿提起这件事时,当时的那种绝望的情绪还萦绕在她心里,久久挥散不去。她对现在的鬼宿,是又爱又惧怕。   “星宿,我想和鬼宿说几句话。”   星宿转过头,望着美朱那双闪着坚定光芒的眼睛,良久才退开几步,却依然默默守护在她左右。   温暖看在眼里,对有那么多人守护的美朱,她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朱雀巫女,很受人欢迎,也很招人喜欢啊。”   听了温暖的话,心宿低头看着她的头顶,“难道温暖小姐你没有吗?你不也是很受欢迎吗?”   温暖往后靠了靠,直到调整至觉得舒服的姿势,她才开口,“有些时候,太多人喜欢也是件麻烦事,可是心宿,我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心宿勾起嘴角,薄唇凑到她耳边低语,“我当然喜欢你。”   你明知道我所要的喜欢不是你现在所说的喜欢,也许……等你看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你就会知道我所要的喜欢是怎样的了。   美朱和鬼宿交谈了一会儿,突然见他向美朱发起进攻。温暖感觉到抱着她的双手更加用了点力,两个人的身体也更加地靠近了些,她知道这是心宿开心的表现。   眼前,鬼宿还没有出手,美朱就被井宿保护了起来,星宿和翼宿共同对抗鬼宿,而接下来的对战,即便是二人联手,也不敌鬼宿一个人的力量。星宿和翼宿被打得节节败退,两个人的身上还有脸上有挂了彩。   “不要再打了,我们是伙伴啊!”美朱在井宿身后喊,却不能让那三个人停下来,“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为什么我们必须得这么做?快停手啊——”   面对美朱的悲伤和绝望,星宿那想要保护她的心愿不断变大,以至于他的力量也爆发了出来。剑刺入鬼宿的身体,前后贯穿。   即便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当真实看到时,心里还是一阵抽痛。   鬼宿变成这个样子,间接来说也有她的原因,如果她不是在紧要关头回到现世,那么他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也许以后,等鬼宿清醒过来并明白事由,他只怕会将她视作敌人了。不,是一定会。   “心宿,我就只有你了。”   言语里透着些许疲惫,把脑袋靠在身后的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明明她想要的是一点温暖,最后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温暖小姐,心宿一定会护你周全,你若累了,就先休息吧。”   温暖摇摇头,“不,我还没陪你看完这出戏。”   凉风送来夕城美朱悲怆的哭声,温暖看到她扑在鬼宿身上,哭得伤心。雨点将她的头发和衣裳打湿,贴着她的脸,勾勒出她此刻狼狈无比的样子。   “心宿,接下来,让我们共同见证这一时刻吧,我相信这会令你很难忘的。”   温暖的话刚说完,只见鬼宿高高举起了剑,翼宿他们见状准备出去营救美朱,却被星宿拦下。鬼宿手中的剑迟迟没有轮到美朱身上,反而他的表情显得很痛苦。雨越下越大,心宿的表情也愈加的凝重。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   “心宿,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不看完吗?”心宿的声音有些冷,正如这冰冷的雨水一样。   温暖勾起嘴角,“我怕你会失望。”   的确会失望。鬼宿手中的脸“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又有些惊讶,美朱意识到他恢复神智,激动地一把紧紧抱住他,涕泪连连。   “怎么可能?”心宿说话的音调突然调高了几分,“他怎么会破解我的蛊?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   “心宿,你还不知道吗?”温暖垂着眼,“这就是爱呀,两个人真心相爱的力量,即使是为对方死,那也义不容辞,这样的爱,心宿你拥有过吗?”   爱?那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世间痴男怨女的纠葛罢了。薄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孤独,心宿盯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鬼宿,沉默不语。   “呐,心宿,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对你的爱不比美朱对鬼宿的少,所以我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甚至粉身碎骨。”可是,你对我有爱吗?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   “心宿——”鬼宿怒吼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我要杀了你——”   “哦?”心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和我决斗吗?”   鬼宿身上的那件黑色夜行衣,不仅沾了雨水,也有他因被星宿用剑刺而流出来的血。血混着雨水,滴落到他脚下,殷红的鲜血瞬间将他脚下的地染了色。   “还有我们!”其他朱雀七星士肩并肩站在鬼宿两边道。   “叱,杂卒!”心宿一声令下,尾宿、氐宿和房宿做出作战的姿势,尾宿更是把獠牙亮了出来,吓得皇帝星宿身边的士兵们一个个变了脸色。   “心宿,到此为止吧。”温暖坐在马背上对心宿说。   “温暖小姐?”   温暖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不应该把心力放在无所谓的战斗上。”   心宿沉默了会儿,点头,“鬼宿,这次本将军是看在温暖小姐的份上才放你一马,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走——”   见心宿他们要走,鬼宿忍着身上的剧痛上前一步,“等等!温暖,你……真的要和我为敌吗?”   马蹄停了下来,温暖依偎在心宿怀里,不去看鬼宿的脸,“鬼宿,这样的结局你早就应该料到的,何况……”话语停顿,她深呼吸了口,别过脸,“是我指使心宿让他把你变成我们的傀儡,好让你和其他朱雀七星士自相残杀的。”   鬼宿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温暖,“你,你骗我?”   “你伤害过你最爱的人和你的同伴,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彻骨的冷席卷全身,她猛地打了个冷颤,更加往心宿怀里缩,“心宿,我累了,回去吧。”   “是,属下遵命。”   心宿带着他的人消失在鬼宿他们视线中,风呼呼地吹,卷着雨点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和身上,即便有心宿的守护,温暖也觉得她浑身发冷。   “温暖——”鬼宿的声音响彻云霄,那样的嘶吼,是她未曾听见过的。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温暖知道今天所发生的种种,已经让她和鬼宿成了无法挽回的开始了。   对不起,对不起鬼宿,除了对不起,我实在不晓得用什么来对你说。   “温暖小姐,放心,你有我,我会守护你的。”   昏昏沉沉中,心宿的声音隔着风雨传来,也不知是她出现了幻听还是什么。她累了,就先让她暂时休息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抱歉,最近因为重心在75这篇文,所以很少顾及到这里,但是我保证一定完成,并且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内容 ☆、第二十五章:   回到俱东国,温暖大病了一场,连续几天发高烧,喝药也不怎么见效。为此,心宿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对大夫扬言若是治不好她的病,就治他们的罪。   大夫不敢怠慢,而不论再名贵的药材补下去,温暖的病情也是反反复复,少见好转。尾宿和桃儿彻夜陪伴在温暖的床边,即便有时实在困得不行了,就稍微打个盹儿,听见一点动静就立刻醒来。   在期间,心宿过来探望过她几次,只是每一次都是冷着脸回去的。大夫说她得的是心病,而心病还得有心药医。他自然知道她的心病是怎么来的,一想到让温暖变成这样的那个人,心宿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原以为那次的了断,她会安安心心当她的青龙巫女,听他的话任他摆布,谁会想到最后会出了这样的事。   一个一个的,都超出他的控制,实在……可恶!   “将军大人。”桃儿见心宿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她知道尊贵的将军大人最近心情不好,动不动就会发脾气,而且刚才她还好死不死地睡着了,又被他撞见,他会不会处置她?想到这里,桃儿就欲哭无泪。她是真的累坏了,不是故意想要偷懒的……   “你家小姐还没醒来吗?”   被“你家小姐”四个字愣了会儿,桃儿偷偷瞅了心宿一眼,还是乖乖点头。   “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啊。”桃儿很诚实地应道。她和那个长得极其丑陋又极其恐怖的大狗一起看守着呢,除了府上的人,也就没其他人了。   “嗯……”心宿低头望着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因为高烧干裂起皮的少女,对桃儿说,“你先出去。”   “啊?”桃儿一愣,却还是允了出去。   心宿冷冷瞥了眼尾宿,“你也出去。”   “嗷呜——”尾宿扭过头,一副不理睬的样子。   “不听话就把你剁了下锅!”   尾宿浑身一个激灵,看看还在昏迷的温暖,又小心翼翼地瞅瞅浑身充满杀气的心宿,两下权衡决定先离开。反正他也不会对温暖怎样。   “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心宿的话从身后传来,尾宿扭头横了他一眼。到底想怎样?一会儿让它离开,一会儿又让它在门外守着,很好玩吗?   “再看一眼当心你的眼睛!滚出去!”   阴森森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压迫力,尾宿耷拉着脑袋前腿伏低,脑袋抵在冰凉的地板上,两条后腿用力一蹬——滚了出去。期间还因为重心不稳,脑袋撞上了墙壁。   屋里只剩下心宿和温暖,温暖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地呓语着。这样的她,看起来更加的软弱无助,如同了无生机的瓷娃娃,一捏就碎,又如被折了翅膀的蝴蝶,再也飞不起来了。   折了翅膀的蝴蝶么……心宿走近几步,指尖划过她消瘦的脸颊。   有多久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这脸,本来应该是笑容满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头,要死不活的样子。   “难道,你就真的和那小子那么要好?”他在她身旁坐下,她脸上滚烫的温度和他的指尖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水……”温暖无意识地呢喃着。   见桌上的放着水杯,心宿倒了满满一杯,又折回床边,扶起她瘦弱的身体喂她喝水。清水沿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一杯水有大半是被浪费的。   “水……”   “你这女人!”一声低咒,他把剩下的水灌到自己嘴里,然后掰正她的脸,以口渡给她。   “还要……”如同濒临死亡的鱼儿得到水的滋润那般,温暖无意识地喃喃。她渴得厉害,喉咙更是如火烧那般,她需要水来润润。跟着,又有清冽的水被喂了进来,那水比她平时喝过的都要好喝,还夹杂着股香料的味道,那香料,很熟悉,非常的熟悉。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喂她水喝,想确认是不是就是她所想的那个,可是她太无力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两唇交叠,单纯的喂水已经变了味,温暖的双唇在经过一番滋润后,亦不再那么粗糙了。心宿拥着她的身体,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   他阅历过的女子无数,倒贴过来的女人也不计其数,而这次,是他主动去亲一个女人,即便最开始不过是因为喂水这个单纯的理由。   温暖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吻她,托着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极尽温柔的那种。   入夜,天空闪着璀璨的星子,弯月高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给这夜景蒙上了一层纱,使远处和近处的景物都变得朦胧。   红南国皇宫的廊子,少年背靠着栏杆,抬头仰望头顶那轮弦月,年轻的脸透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平日里一直闪着光芒的眼,如今也变得深沉。   “鬼宿。”   肩膀被搭上一只手,鬼宿回头,见温柔少年披着月光站在他身边,半边光明半边阴暗的脸勾勒出他本来就不俗的样貌。   “怎么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鬼宿点头。皇宫那么多名贵的药材,补的、滋养的、强身健体的,怎么可能好不了?   “平安无事回来,怎么感觉你不开心?”少年在他身边坐下,“你……是在想那个女孩子吗?”   鬼宿看着他,沉默了会儿点头。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和青龙巫女认识的,而且看样子,你俩的交情似乎不浅。”见他不说话,少年笑笑,道,“如果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   “在认识美朱之前,我就认识了她。”良久,鬼宿才幽幽开口,将他和她的经历如同叙述别人的故事那般一一道来。“我以为我够了解她,我以为我们将会是一直的好朋友,可是……”话语一顿,鬼宿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她明明是个善良的人……”   明明他们说好,是一辈子的朋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难道当初两个人的约定,都已经不做数了吗?夜风带着凉意吹来,鬼宿觉得他的心比这风还要冷。   “鬼宿,你觉得她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成这样?”   鬼宿思考好一会儿才开口:“张宿,我不知道。”   “不,其实你知道,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被称为张宿的少年替他接口,“你们一个是朱雀七星士之一,一个是青龙巫女,即便撇去这两个身份不说,红南国和俱东国的战争是永远不会停止的,何况你们又有特殊的身份。”   “所以……为敌那是迟早的事。”鬼宿沉声接续张宿的话说完,表情无奈而落寞,“张宿,你说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如果没有战争该有多好,没有战争就没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没有战争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没有战争就没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为什么要有战争?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张宿静静看着鬼宿,眼底一片黯然。他抬头看向空中那个即将被乌云吞噬的银月,叹息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贪欲吧,人心不知足,总想把什么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其实我想,哪怕这个世界没有人类,世界也会照常运转,并且相安无事,是我们这些人破坏了它。”鬼宿的声音带着几分悲伤,“可是有时又会觉得不甘心,如果没有人,就没有我,那么我也不会遇见我现在所遇见的,你看,人就是这么的自私,这么的贪婪。”   悠扬的笛声在耳畔响起,张宿闭着眼,认真地吹他的笛子。乐曲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搭在肩膀上,拂去心头的郁结。   “但愿这首曲子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他笑着站起来,“差不多我也该走了,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我再不走怕是会打扰你们。”   越过张宿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少女笑眯眯地朝这边慢慢走来,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如同太阳,耀眼而夺目。   “张宿,谢谢你。”张宿离去前,他低声说。   “可是鬼宿,如果有一天,让你在青龙巫女和美朱中间选择,你会选择谁?”他转过身,看着鬼宿认真道,“你不能一直把问题看得很简单,我想青龙巫女就是明白得比你多,所以也就比你……狠心吧。”最后三个字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张宿不给鬼宿有思考的机会,快速离去。 ☆、第二十六章:   三日后,温暖在日上三竿的时候醒来。当时桃儿刚采摘了些花瓣进来,见到坐在床上那个虚弱的脸色苍白的少女,手中的篮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头的花瓣更是倾撒了一地。   “温暖小姐,您总算醒来了——”桃儿哭着奔过去,跪在床前,“您都不知道您整整昏迷了快七天了,大将军发了好大的火,如果您再不醒过来,给您看病的大夫还有奴婢和梅娟都要跟您陪葬,大将军说到做到……”   温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她需要清静,可是一醒来就是桃儿的嚎啕大哭,还那么凄惨,她还真是脑袋快爆掉了。直到梅娟进来,把桃儿从地上拉起让她去吩咐厨房做米粥,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还是你懂得我需要什么。”温暖感激地看着她。   梅娟上前,把外衣披在她单薄的肩上,“桃儿也是担心你。”   温暖点头,“嗯,我知道,对了,我昏迷期间有没有谁在我房里单独来过?”   梅娟看着她,摇头道:“没有,都是我、桃儿和尾宿几个轮流看守您的,不曾看到谁单独来过。”   温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失落,她低低应了句,垂着首不说话。   难道是她做梦?可为何那个梦是这么的真实呢?真实到即便是现在,她也能感受到那嘴唇相触的感觉。   心宿是在桃儿给温暖喂粥喝时进来的,他听到大夫说她醒过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到她房里来。   “将军大人。”桃儿站起身,面有惧色。   心宿看也不看她,径自走到温暖的床边坐下,“怎么还是这么虚弱?”他语气不善,吓得桃儿手一抖,碗差点从手中掉落。   “刚醒来,又不吃不喝,哪能一下子就好的。”温暖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超人。”   超人?对她的措辞有疑问,心宿却不去探究,而是转头让桃儿把粥给他,用调羹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   温暖受宠若惊,惊讶地盯着他俊美的脸。他这是要亲自喂她?脑袋晕乎乎的,一醒来就有这么好的待遇,她羞涩地张开嘴,下一秒却一声惊呼。   “怎么了?”心宿放下调羹。   “将军大人,粥很烫,需要凉掉才能喂给小姐喝。”桃儿在一边好心解释。就算再希望小姐的病情好起来,也不能这么心急啊,粥那么烫,又不吹,当然会烫到了。   心宿横了她一眼,意思是他知道了,不用她多嘴。   带着警告的眼神果然令桃儿安静了下来,还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他相当满意她有这样的表现。   这一次,他学乖了,把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差不多觉得可以了,才送到温暖嘴边。这是他第一次照顾别人,动作生涩得别扭,可温暖却感动得无法言喻,眼里心里只有这个男人。   “怎么了?不好喝?”见她呆愣愣地盯着他看,他低头嗅了下粥的味道。这是野菜粥,很清香,而且她刚大病初愈,也不能大鱼大肉的补。   “不,”温暖摇头,“很好喝,就是……”   “就是?”心宿皱眉。   “没什么,真的很好喝。”由衷的笑容从眼底满溢而出。她失去了一个朋友,而上天却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带了过来,弥补了她心底的缺失。   这场病,还真是生得值得。   对着那纯真的笑容,他的眸光变了变,心底有什么被触动,声音也不自觉地变软,“好喝那就多喝点,身体要紧。”   “嗯!”温暖连连点头。   神啊,若是可以,请让这样的时间拉得更长一点吧,就算让她以性命为交换条件,她也乐意之至。   心宿走后,桃儿一个劲儿地说她的惊讶。温暖后背枕着枕头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簇拥在枝头的白色小花瓣,嘴角轻扬。   接下去的日子,不论心宿是空还是忙,他都会到她屋里坐坐。有时不说话,他听她读书,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有时他在一旁看他的书,或者看角宿和她斗嘴,然后默默陪她一个下午;有时也只是几句安慰的话,就马上离开。   桃儿说,大将军变了,变得有人情味了。   温暖觉得,“人情味”这三个字,是他最大的变化,虽然表情还是淡淡,甚至冷酷,还会因为角宿太吵而责罚他,但是他不再是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将他一个人孤立起来。   这是她过得最愉快的日子,好似她一直在祈祷的期盼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蒙了应允。   她的住处变得热闹起来,不仅是角宿和尾宿俩冤家常来玩玩闹闹,氐宿还有房宿也会过来窜门,特别是当角宿和尾宿打得不可开交、鸡飞狗跳的时候,他不但不去劝架,还火上浇油倒戈一耙。至于房宿,多半是为了找心宿有事商量才过来的。   日子飞速,她的身体在吵吵闹闹中逐渐恢复,厨房里撤了清淡的,天天给她换大鱼大肉,还有饭后点心。这不,今日的午餐是红烧猪蹄、清炖兔肉和爆炒腰花,一看到那油腻腻的菜肴,温暖连动筷子都没有动力了。   心宿过来时,见她对着桌上的菜发呆,小小的脸皱成一团,筷子还完好地放在她手边。   “怎么不吃?肚子不饿吗?”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温暖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闷闷道:“天天吃这么油腻的十全大补菜,我都快变成母猪了!”   心宿一愣,表情有些古怪,想笑却又还没到笑出来的那个点。他看着盘子里的肉,再看看她日渐好转的脸色,说:“补身子的,你体质不好。”   “体质不好不是靠吃的,到时吃出个三高还矮矬圆,”温暖捧着她的脸,惊呼,“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矮矬圆?淡金色的眼里闪过些许光彩,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变。   还确实是母猪……   “那我让厨房给你换一桌吧。”他恢复往日的冷漠,低声说。   她欣喜地看着他,随即表情又黯淡下来,“算了,既麻烦又浪费,就先这样吧,下次再换好了。”   对着她有些失意的脸,心宿喊了声尾宿,只觉一阵风过,尾宿端坐在他俩面前,吐出粉红色的舌头。   心宿把桌上的兔肉扔给它,“赏你的。”   尾宿精准地一口叼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三五口就被它解决得干干净净。它又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猪蹄、鹅肝都进了它肚子里,尾宿吃饱后满足地趴在温暖脚边,还时不时地用舌头舔去沾在嘴巴周围的汤渍。   “去,绕着练习场跑五十圈,没跑完翻倍。”   尾宿猛一激灵,抬头看向心宿。它刚吃完,都没消化呢!   “吃那么多,不锻炼,会变矮矬圆的。”心宿停顿会儿,又说,“不跑也行,把你养肥了炖了吃,味道应该不错。”   尾宿呜呼一声,夹紧尾巴窜出屋子。它才不要成为炖狗肉,绝对不要!   温暖愣怔地看着他和尾宿的互动,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心宿,我好开心。”   “饿不饿?让厨子另外准备一桌吧。”他扯开话题。   她摇头,对着他温柔地笑,“现在还不饿,若你无事,留下来陪我可好?”   “好。”   和风吹拂,吹得伸在窗口的树枝沙沙作响。深绿色的树叶之中,点缀着一簇簇一团团嫩黄色的小花瓣,如同孩子们的脸,迎风招展。   温暖因为犯困,手中的书本掉落,听到声音,心宿回头,见她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表情很安详,这样的睡颜他极少看到。   他走过去,手分别穿过她的腋下和腿弯,将她抱到床边轻轻放下,又替她理顺额前的刘海。   “心宿……”睡梦中,她呼唤着他的名字,嘴角上扬。   他静静凝视着她,眼里流露的丝丝缕缕的柔情,连他都不曾发觉。手指描摹着她小巧的五官,一分分一寸寸地移动。   “哟!看来你的目的即将要达成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手指猛地缩回,他直起身子,头也不回,“没人告诉你,进屋不敲门是极其不礼貌的么?”   来者对他的问话满不在乎,而是笑嘻嘻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不会知道我已经进来了,心宿,这样子可不好啊,万一是敌人,你又留给对方你的后背,当心毙命哟!”话音刚落,他前进的脚步一顿,知觉脸颊微微刺痛,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   “记住你的身份,氐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的时候。”说完,他越过他,大步流星离去。   苍白纤细的手指摸上伤口,黑色的指甲与殷红的鲜血成了禁忌之美。氐宿望着床上的人儿,听着她睡梦中的呓语,眼里一片嘲讽。   少女,快点梦醒吧,梦醒了一定会很好玩的。趁现在好好享受,要知道一旦真相大白,以后再享受,也是没有的了。   少女,让我看看支离破碎几近毁灭的你吧,一定很精彩。    ☆、第二十七章:   四天后,天气晴朗。   温暖坐在走廊的栏杆上遥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如同两把小扇子。日光晒得她脸颊红红,在药物的调理下,她的身体日渐好转,虽然那些药苦得要命,但是每次当她不想喝时,心宿总会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面前,在他的注视中,即便她不想喝药,也不得不把药喝掉,不然他就会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投降为止。   今日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应该说自从她醒过来之后,天气一直都很好,气温适宜,距离那个雨天好似很遥远的事了。   算来她从昏迷到现在,也快有十来天了,而鬼宿的伤势估计也恢复得快差不多了,朱雀七星士们以为他们已经到齐,这也就意味着……   “温暖。”   一张放大版的俊颜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近得对方的呼吸都喷在她脸上,温暖“哇”地叫了起来,猝不及防中身体直直往后倒。   完蛋了!她心里这么想,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   “万幸!”角宿笑说。   明媚的阳光倾落在他身上,那张和亢宿一模一样的脸近在咫尺,她的身体被他托着,才不至于让她很狼狈地跌倒在地。而此刻,她和他的距离更加近了,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开朗明媚,比起哥哥亢宿,他更符合他现在这种孩子的心性。   日光在他眼底流转,衬得他的双眸异常的明亮。透过角宿的眼,她却想起了远在红南国的亢宿。   假扮张宿混在朱雀七星士中,无疑是等于羊落虎口,他凭一己之力,绝不能打赢他们。   “温暖……”   温柔的声音拉回她游移的心思,她回过神,这才发现角宿的眼光变了。不同往日的透彻,此刻他的眼神多了些令她心悸的深沉。   “角宿,你在做什么?”   一抹冰冷的声音穿□□来,温暖的心猛地一颤,即便看不到那人,她也知道是谁来了。正要解释,角宿却先她一步了。   “心宿,我只是想和温暖开个玩笑而已。”说着他扶正温暖后举起了手,一副『我真的没做什么』的表情。   “温暖小姐是你随随便便可以开玩笑的吗?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心宿的表情有点冷,而他的话更冷。角宿僵在原地,也不晓得他哪里得罪他了,以前他也经常跟温暖开玩笑,心宿顶多瞪他一眼,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说话半句却足以能令他却步。   她是巫女,他是守护她的青龙七星士之一,是她的属下,那又如何呢?谁规定巫女和属下不能玩?明明温暖自己说当他是朋友看待。   “你哥哥那边怎样了?”心宿走过去,站在叶温暖面前,替她挡掉些刺眼的阳光。   角宿嘿嘿一笑,“我正要来说这事呢,只是你不在所以我才来找温暖玩的。”   心宿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哥哥说朱雀七星士他们对他没有一点的怀疑,相反很信任他,而且三日后他们将会举行召唤朱雀仪式。”   “召唤朱雀仪式……”慢慢复述了这句,心宿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温暖小姐,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他们的召唤仪式。”   愣怔地望着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的心宿,温暖一阵心惊——这才是心宿,为了破坏对手不择手段的心宿,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的心宿,他的愿望不能实现别人也休想的心宿。她以为这些天,心宿已经有一些变化了,然而到头来发现,在他心里,他的欲.望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温暖小姐你怎么了?看你似乎不开心的样子,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他注意到温暖愣愣盯着他看,低头问。   “不……”温暖摇头,敛去眼底的黯然,“我只希望亢宿能平安回来,其他的怎样都好。”   角宿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才说完,就觉得周围一股森冷,抬头见心宿目光如炬,特别是看向他搭在温暖脑袋上的手,似乎那眼光能把他的手锯下来似的。他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缩回手。   “心宿,我想……去红南国见见亢宿,可以吗?”她实在放心不下,虽然在亢宿临行前,她对他说了要他活下去的话,但是选择在于他,他的心思那么缜密,又背负超过他这个年龄所背负的。   “温暖小姐,如今是紧要关头,亢宿潜进红南国得到其他朱雀七星士们的认同,这是破坏他们召唤朱雀并且一网打尽的最佳机会,你若去了非但帮不了他什么,还很有可能会把他的身份暴露,到时对他也是极其不利的,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的好消息吧。”   “是呀,温暖,哥哥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不用我们去操心,如果你真想他了,可以来找我啊,我帮你联系他。”才说完,角宿就解开缠绕他左臂的绷带,右手并指敲击左臂,“嘿嘿,我已经转述哥哥了,说你想念他,你看吧,他一会儿就会回复过来了。”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话那般,没多久角宿吃了记痛,抬起左臂解读,“我一切都好,谢谢温暖小姐的关心,之前您被抓我没有帮您脱险,一直心感内疚。”   “温暖小姐不用担心我,只管好好养伤,等事情一办完我就回来见您。”角宿抬起头对温暖骄傲地笑,“我说吧,哥哥他很聪明的。”   “温暖小姐,请您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在暗中帮助亢宿了,可以说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心宿的表情势在必得,“到时候只要有朱雀七星士们中死掉一个,或者他们的四神天地书被烧毁,而只要等我们找到最后一个青龙七星士,我们就不足为虑了。”   万无一失吗?可是心宿,人心是最难掌控的啊,你若能明白这一点,也许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一直留守的小天使们,真的很抱歉,因为一直在更新75同人的缘故,这文一拖再拖 有人离开,也有人继续留下来;很感谢那些默默无声却不离不弃的天使们,也很感谢提醒我更新的天使们,虽然我一次次失信了 第三部分还有两三章左右结束,接下去是第四部分,打算等75写完了填这本,放心哦,75也只有五六章了,所以会很快 这文是我进JJ的第一篇文,也是很用心的一篇,即便被人骂的不少,可是我还是会按照我自己的设定写下去的,本身同人文就是为了圆读者心里的一个梦 第四部分看过漫画的天使会知道是寻找宝贝的旅程,节奏会有所加快,剧情也会更加跌宕起伏,女主和心宿的感情、鬼宿的友谊、亢宿的去向都会一一展开 我很想让每个人都幸福,可是发现这点很难办到,必须要有人牺牲,至于谁先领便当就先不剧透了,大家请拭目以待哦! 最后再次谢谢默默支持的天使们,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下去最大的动力 ☆、第一章:   亢宿失联了,就在朱雀七星士召唤朱雀的那天。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心宿让亢宿装扮成朱雀七星士之一的张宿,取得其他六位战士的信任,等着召唤朱雀那天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在这中间,由他弟弟角宿与他密切联络,从而得知红南国那边的进展。   只要破坏召唤朱雀的仪式,或者杀掉朱雀七星士之一,那么朱雀就永远也无法召唤出来。换言之,俱东国便会是天下的雄霸。   然而心宿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亢宿出现意外的时候,不但朱雀七星士的最后一名战士——真正的张宿出来,而且青龙七星士还损失了一个好战士。   “哥哥——”角宿绝望的声音如雷般在温暖的房间里炸开,好似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正在和亢宿联系,途中不过和温暖说了几句话,走了个神。然而就在这空隙,他和亢宿失去了联系,并且他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都说双生子之间有微妙的联络,一旦其中有一个人受伤或者遇到什么不测,另一个就会有感应。现今他俩就是如此。   “哥哥——啊啊啊啊啊——”   他抱住脑袋跪在地上,如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绝望将他紧紧笼罩。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断地用拳头砸向地面,没多久他的手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角宿!”温暖扑过去抱着他的身体,心如刀割,“角宿,你不要这样子,停下来,你会伤到你自己的!”为防止他再次伤害自己,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   “哥哥啊——”泪如泉涌,这个拥有阳光般明媚笑容的男孩,此刻已经掉入深渊中,正在被黑暗吞噬。   他和亢宿自小相依为命长大,五岁那年,战火夺去了他们的双亲,年幼的他坐在废弃的房屋前,浑身是血的哀哭。他不明白前一刻双亲还对他微笑,怎么到了现在,双双倒在血泊中?他不明白之前他还吃着香喷喷的白米饭,如今米饭撒了,汤也撒了,一片狼藉还肮脏污秽。   父亲将他交给比他早出来一会会儿的亢宿照顾,所以亢宿是他唯一存留在世的亲人,而如今,这仅有的血脉也离他而去,留他一人独活,他怎能不悲怆?   亢宿是他的依靠,如同父亲般包容他照顾他,可是亢宿走了,剩下他一人苟延残喘。   什么是切肤之痛?什么是绝望?这便是了……   “哥哥、哥哥——”   “角宿,角宿!”温暖于心不忍,抱着他的双臂不断收拢。她也尝过亲人离去的滋味,所以角宿的心情,她能感同身受。   手臂突然被一口咬住,她闷哼,只见双目通红的角宿抓着她的手臂咬紧了不放,鼻腔里还发出嘶嘶的如同野兽的声音。他尖锐的牙齿刺破她的衣服,刺入她的肌肤里,痛从手臂处传来。   可是比起他的痛苦,她这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呢?他此刻所承受的,乃是她的千倍万倍啊!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你就尽情地咬吧。”眼泪从眼角涌出、滑落,他的悲伤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那里,那么的肝肠寸断,那么的痛彻心扉。   雪白的衣袖被鲜血染红,如同飘落在冬日里的雪地上的红色腊梅,鲜艳而妖冶。   她拥着他,咬着牙不让呻.吟声逸出嘴角,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呜呜——”尾宿闻到血腥味,猛地窜进来,见角宿咬着温暖不放,它四肢着地拱着背,背上的毛竖起,对他露出森森白牙。   这个可恶的家伙,竟敢伤它最爱的人儿!不可原谅!   “尾宿,不要——”知道这是它准备开展攻击前的预兆,温暖对它摇头。“不关他的事,不关角宿的事。”   尾宿不明就里地望着温暖。   明明是他在伤害她,为何她还说不关他的事?它都见到她的血滴落到地上了,被咬得那样用力,怎么可能不痛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角宿。”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的声音缥缈而无力。   口腔里满了血腥味,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令角宿慢慢清醒。他放开她的手臂,抬头怔怔看着温暖,眼神里透着迷茫和无助。   “温暖?”好久,他才唤她的名字。   她笑着点头,却是那么的牵强,“嗯,我在这里。”   “这里……是我咬的?”盯着她还在冒血的伤口,他问,“我……我……”   “我没事,角宿。”   “我……”他愣神地瞅着她,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我怎么会伤害你,我怎么可以……”   “角宿!”她猛地拥住他,“没关系的,我没事的。”   “我……我……”他手足无措。   “哭出来吧,不要压抑自己,哭出来吧。”   怀里的人在一阵僵硬之后慢慢开始啜泣,很小声的那种。渐渐地声音由小转大,情绪也愈发地高涨,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哭声,一直持续好久好久。   屋外,闻讯赶来的心宿停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晓得亢宿遭遇了不测,而角宿的反应,八成证明了亢宿死在朱雀七星士手中。   青龙七星士一个没找到如今又缺了一个,召唤青龙成了不可能的事。   他那堪称完美无瑕的计划,他那缜密的计划,想不到却……   “亢宿……”他握紧拳头,气在拳头上萦绕,令他周身都被一股森冷之气笼罩,让人无法靠近,“没用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是全面进入虐阶段。。。我其实不想当后妈,所以尽量不那么虐 ☆、第二章:   三日后,温暖被召进皇宫。   这次的会面地点不是在皇帝的寝居,那个令温暖面红心跳、尴尬得只想逃离的地方,而是一个祠堂——祭拜神兽的屋子。   当温暖和心宿被侍从领进屋时,只见皇帝背对着他们站立。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披在他身上,头上戴着垂挂十二白玉珠的冕旒。听到声音,他转过身,玉珠后面是一张严肃的脸,即便身体肥胖,可那股浑然天成的天子风范也依旧令人无法忽视。   在他身后,是一方黑色的墙壁,墙壁上雕刻着口衔明珠、吞云吐雾的青色巨龙,一对铜铃大的眼睛直视前方,两根龙须飞扬。它的周身被祥云环绕,长长的身体弯曲,身上的鳞甲都清晰可见。鹰爪似的足强劲有力,似乎钢铁在它面前都如一堆粉尘。   温暖直盯着它看,心里惊叹雕刻者的心灵手巧和智慧。突然,她觉得那龙眼一闪,有凶恶之光从那对眼中透出,直逼向她。   那样的杀伤力让她惊得后退了步,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跳着,身上都惊出了冷汗。   “怎么了?”见她有异,心宿低声问道。   收回目光,温暖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没事。”   “巫女可是被这神兽给吓到了?”皇帝开口问。   温暖觉得,那一刹,皇帝的表情变得有些许高深莫测。她诚实地点点头,引得他一阵大笑。   “朕第一次见它时也被它吓了一跳。”他说,表情变得有几分深远,似乎在回忆他初次见到它时的场景,“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亦正亦邪之物,而它竟然还是我俱东国的守护神。”   “只要一召唤出它,俱东国就会成为霸主,其他的国家都要对我们俯首称臣,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可惜——青龙七星士死了一个。”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与轻蔑,“堂堂青龙七星士,被区区几个红南国的杂碎干掉,真是丢人现眼!不过这也好,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俱东国不要懦夫,更不要拖后腿的人。”   “他不是懦夫!”温暖上前一步说。   皇帝正眼看她,“你说什么?”   温暖挺起胸膛,“我说,他不是懦夫,亢宿他不是懦夫!”   皇帝的脸有点抽搐,温暖觉得她都能看到他脸上僵硬的肥肉和挑得老高的浓眉了。然后她听见他说——   “你竟敢用‘我’来称呼你自己,在朕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温暖不为所动,下巴抬得更高,“青龙巫女!”   只四个字,就令皇帝沉默。   她是俱东国的青龙巫女,只有被四神天地书选中的她才能召唤出青龙,为这个国家实现三个愿望。而没有她,青龙也就召唤不出。如若让红南国顺利召唤出朱雀的话,那么对俱东国必定是个大灾难。   红南国虽已全部招聚起了朱雀七星士,但是他们已经过了召唤朱雀的最佳时间,所以即便朱雀七星士都在,巫女也在,也无济于事。   同样的,青龙七星士到现在尚未全部聚集,如今又损失了一个,不论是俱东国还是红南国,召唤各自的守护神成了一件难事。   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希望了,这一点温暖很清楚。她对《不可思议的游戏》这本书耳熟能详,里头的场景甚至各个细节她都了若指掌。   而皇帝今次将她召见,还是在祭拜青龙的地方,想必他早已有了对策,否则也不会让她来此地。   皇帝的表情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不同于之前那个只沉湎于女色的昏君,这一刻的他让温暖觉得,这个国家,这个君主,并非是不可救药。然而知道剧情的结果就是,她明白每个人的最后命运。眼前这个帝王,即便现在聪明,那也只是一时的。   他的残暴,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冷酷,他的自高自大,他的目中无人,他的草菅人命,都成了毁灭前的预兆。   上帝要毁灭一个人,必定会让他先癫狂。   而一个国家一旦没了君王,那比昏君治理还要糟糕。有君王至少比没有君王的好,哪怕那个君王昏庸无能。   所以,现在这个皇帝至少还能起到镇压的作用,不会让这个国家乱了套——即便底下的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起义不断。   因此俱东国需要贤君!这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温暖的目光变得清澈无比,“皇上召我到这里来,想必一定是有了召唤出青龙的方法了,不然也不会急着召我,是吗?”   皇帝在短暂的愣怔后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里透着愉悦之情,声音在幽静的屋子里回荡,一波一波的,好似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颤抖。   “巫女,你很聪明,朕没有看错人。”他顿了顿,又说,“的确,青龙七星士即便死了一个,也有办法召唤出神兽,只是前途艰险,困难重重,你可愿意……”   “我愿意。”温暖抬起下巴,目光坚定,“不论如何,也要召唤出青龙。”   “好!”皇帝连连拍掌,“不愧是我俱东国的巫女,有魄力有气势!”   “待会儿朕会把地图命人交给心宿,朕听说红南国那几个毛头小子也出发了,你们务必要赶在他们前头把宝贝弄到手,哪怕被他们先得到,也要想尽办法抢过来。”   “只要召唤出青龙,我俱东国称霸的时候指日可待!”   面对皇帝的高言大志,温暖低下头,将眼底的光芒尽数敛去。   回到将军府,温暖刚进屋,就看到放在桌上的一封信,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是角宿写给她的。不知怎的,她觉得有股不安袭上心头。   角宿一向是有话直说的人,从不会拐弯抹角,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从来不会用写信这种委婉的手段。   等等!温暖猛地抬头,信从她手里滑落。   该不会是—— ☆、第三章:   “温暖小姐,您急着召我有事?”心宿站在温暖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将一部分日光阻隔在他身后。   温暖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他的眸色变成暗绿色,她想他的眼睛已说明一切。   “带我去红南国,鬼宿家,找角宿。”   暗绿色眼里快速闪过惊讶,又瞬间恢复平静。   “您在说什么呢?角宿怎么会……”   “心宿,你不会不知道,”她直视他的眼睛,“若你当我是青龙巫女,就照我说的去做。”   心宿垂下眼睑,“温暖小姐,恕我直言,那是角宿的决定,他正处在愤怒中,您觉得您能阻止得了?”   “心宿,我以青龙巫女的身份命令你,带我、去、角宿、那里!”   红南国境内。   十几户人家围绕着一座小山建造,因为土地很多,空间很大,所以每一户之间都分隔得比较开。   茅草的房顶、土黄色的泥墙,窗户用纸糊作为遮挡物,来挡风避雨。这是这些房屋的样式,有些还在房子周围弄了篱笆,用来点缀房屋,增加一点观赏。   小山上多栽种茶叶、竹笋,这十几户人家就靠这座仅有的山来维持生计。   山脚有一条羊肠小道,原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踩出一条路来,路边还放养着些牛羊鸡鸭,对山里人来说,牛羊是一笔财富,舍不得吃,要将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老死或病死了才会杀了一家家分着吃。   村人多淳朴,不论是来自近处或是远处的陌生人,他们都会拿出家中最好的来招待。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家中的孩子亦懂事,帮忙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帮着做家务。   本该是平静和谐的生活,却被一个年轻的不速之客打破。   “喂!宗鬼宿家是哪一户?”   日光下,裹着深灰色披风的少年如一棵笔直的苍松站立,他的口鼻都被一块黑色布盖住,只露出一对冷漠的凝聚着仇恨的眸子。那眼神如同千年冰窖,与他对视不过几秒就让人莫名感到周身一股冰冷,让人不寒而栗。此刻阳光灿烂,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使人不得靠近他半步,好似一旦靠近,就会被冰封住,动弹不得。   中年男子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到他右手上,在他的右手中,有一个高速旋转的小球,虽不晓得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是看这少年,明显不是好的。   “你找他……”中年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腹部一阵撕扯般的剧痛,痛得他弯下腰来。视野中,他的腹部多了一个窟窿,有风从那里穿透过去,空荡荡的。又有许许多多的殷红的鲜血流出,一下染湿了他满是汗臭味的衣衫。透过那个洞,他都能看到里面的其他内脏,还有一直在运作的胃。   “啊——啊啊啊——”与他一起的另一个男子见状,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手中的锄头被他扔掉,他拔腿往后逃,竭尽全力的。   他不过是和同伴一起出来锄地,好播种,谁会想到竟然遇见这样的事。   村子里的人一向和睦共处,即便有争吵也会很快过去,从来不会结怨,对待外来人员也是极尽所能的招待,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残酷的人?   他杀人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在对待不听话的遗弃的牲畜,又似来自地狱的冷酷修罗,寻索无辜人的性命。   “宗鬼宿家在哪里?”   衣袂飘动,少年已在他面前从天而降,拦截了他的去路。   男子吓得都不敢大口喘气,一直拿恐惧的视线看眼前这少年。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还不想死,在他家中有妻有子,还有刚出生不久的丫头,他还没好好陪伴他们,还没享受完人生,还没看着两个孩子长大,自己成家立业,所以他不想死。   少年抬起头,冷漠地扫了男子一眼。   “我知道哪一家是宗鬼宿的家!”男子想起少年的问题,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都变得疯狂了。他举起不停颤抖的右手,指着不远处的隐在一棵大树后,烟囱里还冒着烟气的茅草屋说,“就,就是那家,就是那家……求求你,不要杀我!”   回头看了眼那间不算大的茅草屋,少年又再次注视着男子,从鼻尖发出轻蔑的冷哼,一撩披风朝着那茅草屋走去。   平地挂起一股冷风,与这温暖的四月天有点不符。   男子瘫坐在地上,迎着瑟瑟冷风,只觉得两股之间早已湿透。   还好……总算是死里逃生,可是……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男子身体后仰躺倒在地。   头顶的日光很明媚,可是他却没觉得日光照进他心底,内心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吞噬着他,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全部。   只怕从今往后,他都只能生活在罪疚感里了……   离开那男子后,少年径直朝茅草屋走去,及至近了,便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   透过大开的木门,他看到里头的情景。   一个男人和六七个孩子围坐在一张有点残破的桌子上吃饭,碗是有残缺的,菜也是自己制作的腌菜,还有一盘研磨的豆渣。那么多人只吃两盘菜,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是的,满足而幸福,那么的闪亮,好比是在吃着人间美味。而这样的笑容落在他眼里却成了令怒火燃烧得更旺的油——火上浇油,只会使他的怒火越烧越旺,仇恨满腔。   “……就是这里吗?”手中的流星锤高速旋转,比起之前更快了,就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哥哥,今日我就用这些人的性命来陪葬你吧!”   “爹,好像有客人来了。”   稚嫩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他看到那个穿深蓝色麻布衣裳的男人转过头,脸上的笑容逐渐转为警惕和不安。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勾起嘴角,莫名地兴奋起来。 ☆、第四章:   一匹黑色骏马,驮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高大威猛又长相俊美,女的娇小玲珑,面上却笼罩了深沉的焦虑和不安。   骏马在树林里奔驰着,四只马蹄踩着落叶,把叶子踩进泥土里。   快点,再快点!温暖在心底里呐喊——把我带到那间茅草屋里,希望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能有回转的余地。   夕阳渐渐西下,空气里掺杂了些许森冷,两只乌鸦停栖在枝头,冷漠地望着远方。   “到了!”见到村人所指的那间草屋,温暖的眼里透出了一些光彩,表情也释然起来。   草屋的门半开着,看不到里头的情景,温暖从马背上手脚并用地翻身下马,站在篱笆墙前止了脚步。   头顶的火烧云吞了大半个天空,血色残阳尚弥留在天际不愿下山,周围安静得可怕,连过耳的风都成了股喧嚣。   想起那村人忌惮的眼神,温暖深呼吸,然后推开篱笆门,走向草屋的正门。不知为何,她每走一步,就感觉走在刀尖上一样。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她当看到里面的境况时,她只觉得寒意在周身涌动。   屋内一片狼藉,饭菜被撒得到处都是,本就有缺口的碗或滚落在一旁,或粉碎或分为两半。   朱红色的血四处蔓延,混着黄土染湿了脚下的地。   空洞的眼神,被开了个窟窿了身体,血色的余晖穿过窗户照进屋子里,照着一张张没有生气的脸庞。   “啊——”温暖抱着脑袋跌坐在地,情绪一下失控。   她,还是来晚了。   “温暖小姐,”心宿从她身后遮住她的双眼,声音冰冷,“我说过不用来的。”   你偏不听!   “啊啊啊——”惊恐、惧怕、绝望,如洪水猛兽席卷全身,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几近崩溃。   最不愿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最不愿看到的也还是看到了。   她该怎么面对鬼宿?即便早知道他俩最后会为敌,可是这样的结局,她宁可不要。   “哥哥……是哥哥回来了吗?”   虚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温暖抬起头,只见一个不过三四岁的,扎着俩丸子发髻的小女孩吃力地朝她看来。有血不断地从她嘴里往外冒,她的一条手臂已经不知了去向,露出连着筋肉的森森白骨。她身上那件衣服已经被染湿,红色变成了朱红色。   见到温暖,她眼底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不是哥哥啊……结莲以为是哥哥回来了呢……还有那位漂亮的姐姐……”   结莲?!是鬼宿最小的妹妹!   温暖迅速跑到她身边,不顾她衣服上的血将她轻轻抱起来,却见她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结莲,没事的,你哥哥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温暖一边把她往自己身上贴,一边轻声哄。   “真的吗?你不……骗我?”   温暖一阵哽咽,努力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柔声道:“姐姐不骗你,姐姐和你哥哥是好朋友,他就在我们后面,让我们先回来看你们……他还说他要买好多好多礼物回来。”   见结莲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又说:“所以结莲不要睡觉,乖乖等着哥哥回来,好吗?”   结莲喘了口气,“结莲很乖的,结莲要……要等到哥哥……哥哥回来……”   “嗯!”温暖重重点头,回头看着身后的心宿,眼里带着哀求,“心宿,求求你救救她,快点救救她!”   心宿只看了小女孩一眼,摇头,“温暖小姐,此事是属下不能及的。”   温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不是最厉害的青龙七星士吗?!你的力量那么强大,怎么会连这点事都不会?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救她?!心宿,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她救活!”   望着温暖那张有点狰狞的脸,心宿敛下眼睑,“温暖小姐,她是失血过多……”   “那就用我的!用我的血!”   心宿的眉峰轻轻挑了挑,“温暖小姐。”   一个称呼,所有的话都包含在其中。温暖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失神地盯着结莲那苍白的脸。   “姐姐……结莲好累好累……”   温暖紧紧抓着结莲的手,企图给她一点温度,强作欢颜道:“结莲乖,别睡,你哥哥他很快了,很快很快了。”   “可是……我真的好累啊……大姐姐,结莲也许等不到哥哥,回来了……”   “不,不会的,结莲你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结莲好冷……姐姐,结莲好痛……”   泪如雨下,最可悲的事莫过于看着有人在自己怀里流逝生命,自己却无能为力。   “爸爸!我回来了!忠荣!春敬!”   门外响起少年欢快的声音,温暖猛地回头,只见少年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两只手里还各拎着一袋东西。   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   “温暖,你怎么会在我家里?你怎么……”声音在见到屋里的境况时戛然而止,他手中的小皮球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一旁。   “爸爸?忠荣?玉兰?”注视着一屋子的狼狈,鬼宿的瞳仁紧缩。在他身后,是紧紧捂住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夕城美朱和同样震惊的柳宿。   “哥……哥?”   “结莲?!”鬼宿扔下袋子,旋风一样地跑过去,用力推开温暖将结莲抱在胸口,“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哥哥……结莲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结莲!哥哥给你去找大……”望着结莲手中的羽毛项链,鬼宿颤抖着去接。   “这个,是给……给美朱姐姐的,真希望……真希望能看到她戴上的样、样子……”沾了血的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第五章:   “结莲——!!”   屋外栖息在枝头的乌鸦,被这悲怆的喊声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孤单地落在地面。   屋内,鬼宿紧紧抱着结莲逐渐冰冷的躯体,整个人呆呆坐着。他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美朱站在门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脸颊,柳宿低下了头,满脸的哀痛。   温暖跌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心宿走到温暖背后,大掌搭着她的肩膀,“温暖小姐,我们走吧。”   将心宿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推掉,温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温暖小姐?”心宿猛地一震,望着她没有生机的脸噤了声。   伤害太大以至于心如死灰了么?   这……应该是好事吧?   忽略掉深处那突显的异样,他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   伴着身后那一记悲怆的怒吼,一团巨型火焰如同怒龙呼啸着席卷而来。把温暖护在怀里,心宿一个旋身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只听见“轰”一声巨响,泥土堆砌成的墙壁被烧出一个大洞来。   原本干燥的泥土被烧成了灰烬,风一吹,灰飞烟灭。   “不准你伤害温暖!”角宿破了屋顶一跃而下,挡在温暖面前。   “这不关温暖什么事,你的敌人是我!”   “是你?!”见到他手中的流星锤,鬼宿顿时怒火中烧,“就是这家伙对不对?就是这家伙把爸爸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孩子?残忍?呵呵!”角宿挑着嘴角嗤笑,“那么我哥哥呢?我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相依为命的亲人,是你!还有其他朱雀七星士!是你们杀了他!把我唯一的亲人夺走!所以,我也要让你尝尝亲人被夺去的滋味!”   流星锤在他手中高速旋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角宿狰狞着脸,把力量全部集中到流星锤上,吼道:“受死吧!鬼宿!今日我就让你和你的家人在黄泉路上相见,用你们的血祭奠我死去的哥哥——”   “鬼宿,拿命来,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流星锤带着巨大的威力向鬼宿飞去,瞬间,鲜血四溅,那血却不是鬼宿的。   怔怔望着站在中间的少女,鬼宿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少女的衣裳瞬间被染成了暗红色,整条右臂看起来就跟被打断了那般,毫无活力地垂挂着,鲜血流到她右手的手指尖,又“嘀嗒嘀嗒”地滴落到地上。   “温暖!”角宿连忙奔到温暖身边,查看她的伤势,“你怎么样?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替他挡?不值得你知不知道啊!”   “角宿……够了,已经够了。”温暖低着头,任由额前的刘海挡住她的脸,“我只是让你杀鬼宿至亲的亲人就好了,没有让你伤害他……既然他至亲的亲人都死了,那么也就祭慰亢宿的在天之灵了,至于鬼宿,就让他生活在孤独和悲痛里面吧。”   “其实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没了活着的盼望,却仍然活着……所以角宿,对敌人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孤老一生,至死都活在痛苦里。”   “温暖?!”角宿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明明不是你让我杀鬼宿的家人,明明是我自己的决定啊!   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   为什么要这么说?那不关你的事啊!   “心宿,目标达成,我们走吧!”   从一开始就持着旁观态度的心宿被点名后,收回探究的目光,说:“好的,温暖小姐,一切全听您的吩咐。”   一件外袍盖在她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紧跟着一只粗壮的手臂将她揽入怀里。   若是以前,她定会心跳加速,也期待着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可是现在,她非但没有怀春少女的雀跃心情,反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并且越快越好。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你指使他杀我的家人?”   颤抖的尾音夹杂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温暖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她转过身,看向鬼宿,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   “是的,是我让角宿这么做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良久,鬼宿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悲伤又那样的绝望。   “杀人偿命……好一个天经地义啊……”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冷酷而决绝,“如果说之前我还当你是朋友的话,那么现在起,我们就是敌人了!青龙巫女,请你好自为之,下次的见面,也许就是决战时期了。”   温暖勾起嘴角,声音冰冷,“琮鬼宿,好像你忘了一点,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当你是朋友。”   有雨水落在头发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头发瞬间被打湿,湿漉漉地贴着头皮,雨水从头顶流下,顺着脸颊的弧度滴落到下巴,汇成一道细小的水流,冰冷的毫无温度,甚至连身上的最后一点暖意也被带走。   “心宿,我累了。”靠在心宿胸口,温暖说。   “嗯,我们这就回去。”   窗外,雨还在下着,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温暖靠坐在床头,任凭大夫给她检查伤口。   大夫说最深的伤口在右肩,若是再偏差一点,整条手臂都废了。因为伤口太深,几乎能见到白骨,除了止血还要缝伤口。   没有麻药,没有止痛药,当消了毒的针刺入肌肤,又狠狠抽出时,温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失神地望着窗外。倒是她的侍女桃儿,一直提醒大夫要轻一点。   等伤口缝好时,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大夫交代应注意的事项,又开了些外伤的药,才背起药箱离开。   “温暖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去准备点吃的?”见温暖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坐着,桃儿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开口。   虽然她家小姐回来后一直挺安静的,但是她觉得这并不是正常的,这样的安静让她心慌,让她不安。   她不晓得她家小姐发生了什么,可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就好像全身的生机都被吸干了,只留下一具披着人皮的躯体。   披着人皮的躯体?桃儿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呸呸呸!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小姐?”见她不回答,桃儿伸出手在温暖眼前晃了晃。   温暖回过神,没有焦距的双眼逐渐明晰起来,“我不饿,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我想休息一下。”   “哦……”桃儿摸摸鼻子,有些放心不下地离开。 ☆、第六章:   日出之后,皇宫大门缓缓打开,小太监打着哈欠,双眼朦胧还泛着泪花地跨出殿门,并长长伸了个懒腰。   本该是各个官员进殿觐见的时候,宫门外却空空荡荡的。   寒风瑟瑟,吹得他的后颈一阵冰冷,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困意顿时被吹没了。   “什么鬼天气!”他搓了搓双臂,望着头顶的日头嘀咕。   明明阳光灿烂着,却是这么的冷,那大太阳纯粹是摆设的么?忽而,他感到比之前还要冷的寒意涌来,猛地一个激灵,转眸时有人远远地走近来。   一头显眼的金发在风中飘摇,银白色的铠甲反射着日光,晃得几乎能亮瞎人的眼。他走路似乎自带着风,将披在他后背的那件披风吹起。   阳光很灿烂,可是这个太监感觉不到温度,只有彻骨的寒冷。   “陛下呢?”那人走近后问,高大的身形将太监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的声音也很冷,好似他一出现,热度都被逼退好几分。   太监仰着脖子,张了张嘴,嗓子却好像被卡住一样讲不出话来。然后他见他轻蔑一笑,又自言自语。   “我知道了。”   说完,金发男子大步离去,留下瘫软在地大口喘气的太监。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是他总觉得有野兽蛰伏在暗处,伺机等着发动攻势。   要……变天了……   日上三竿,气温稍稍有点回暖,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忙碌地劳动,好换取点生存所需。   突然,少年震惊的声音吓跑在屋顶上啄食的麻雀,伴随而来的还有茶杯被打碎的声音。   “温暖,你确定要去北甲国?那里可是很冷的地方啊!”角宿说得手舞足蹈,无非是想让温暖知难而退。   什么神宝座,这些事让他们几个青龙七星士去找就好了嘛!干嘛要以身范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他自己的!就算是要叫出青龙也不用这么拼命啊!   “角宿,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温暖交握着手,望着窗外红如火的枫树,目光悠远,“如今亢宿不在了,青龙七星士缺了一个,也只有集齐神宝座才能召唤出青龙,不然就会让朱雀七星士们捷足先登。”   “若他们召唤出朱雀,两国交战,俱东国一定会败,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是家破人亡了。”   “那也不用你亲自前去啊!”角宿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青龙召唤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们青龙七星士怎么办?”   温暖回神,怔怔望着少年俊美的脸庞,直到把他看得满脸通红。忽然,她嘴角上扬,笑出声来。   “角宿,你长大了呢。”   少女甜美的笑靥如同绽放的花朵,让人移不开视线。少年的脸更红了,就跟那枫叶似的。   我就只有你了,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呢?望向温暖那对弯弯的笑眼,他在心里默默道。   温暖收敛了笑容,盯着他的眼睛,“角宿,你希望亢宿能活过来吗?也许召唤出青龙,这个愿意就能实现了。”   角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眼,震惊得不能自己,“什么?复、复活?”   “也许……不试怎么知道呢?”   不心动是假的,他最爱的兄长,相濡以沫的亲人,他怎会不希望亢宿能复活呢?如果这愿望真能实现……   手指动了动,他抬头,“我知道一旦你决定了的事,不论别人怎么劝你都不会改变……”   “但是,请答应我,一定要让我陪在你身边,让我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少年坚定而勇敢的眼神是那么的璀璨,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温暖怔愣地注视着他,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淌过。   她眼底里刹那的温柔令角宿为之一动,挡不住的爱意汹涌而来。他不能对他自己撒谎,他到现在还喜欢她,即便她当他是朋友,即便在她心里,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个冬日,其实也并没有多冷。   “属下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门外响起的金属质感的声音让屋内二人纷纷转过了脸,门口,俊美的男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身铠甲的心宿就跟他身上的服装那样,冷得教人心寒。   “心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温暖她决定去寻神宝座了。”角宿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冷漠,而这句话也成功地引起了心宿的注意。   碧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心宿看向温暖,以眼神询问她。   温暖点头,“是的,只有找到神宝座,才能召唤出青龙。”   “你来……也是告知我这事吧?”她扬起嘴角,却没有笑容,“我们竟然不谋而合了呢,心宿,你说这是因为心有灵犀的缘故吗?”   心宿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温暖小姐英明,来日我俱东国必定称霸天下,属下一定誓死追随您。”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角宿问,“既然红南国的几个杂碎也去找,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前头才行。”   温暖看向还跪在她面前的男子,幽幽开口,“心宿,你觉得呢?”   “一切全听您的安排。”   用过晚膳,温暖早早洗漱之后坐在廊子上吹风。去北甲国定在了明天,虽然角宿一直抗议,说她身体还很虚弱,但被她反驳掉了。   有些事可以等,但有些事,一刻也等不了。就如寻找神宝座这事,她必须要赶在鬼宿他们前面,先把北甲国的神宝座弄到手才行。手轻轻按在右肩上,那里的伤口还没全好,大夫告诉她不能乱动,免得伤口崩裂。她这么做,还真是不顾后果呢。   无奈笑了笑,温暖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望着头顶的天空。   正是日落西山时候,天边的云如同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云彩。橘黄色的霞光照耀,周遭一切都被染得金灿灿的。   晚风吹得脸颊冰冰冷,一下子就把身上的温度带走了。冷风从领口里灌入,温暖却毫无知觉。   一旦做了决定,哪怕是错的,她也要做完。   后背被罩了件外衣,还带着人的体温,暖暖的熨烫着肌肤。温暖没有转头,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她。   “东西都收拾好了?”   温暖点头,“嗯,也就那几件而已。”   “那早点休息吧,角宿说您还很虚弱,要多休息,养精蓄锐。”心宿稍稍停了会儿,又说,“红南国那几个小子,您不用太去当一回事,我自有安排。”   “心宿,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太高估朱雀七星士了?别忘了,我们俱东国七星士都是勇士,还怕他们吗?所以不用你那么煞费苦心,”温暖摇头拒绝,“这次我们就公平竞争,看看谁会最先拿到神宝座。”   “答应我,他们几个,谁也不要伤害。”   不伤害是因为您对那个鬼宿还有感情吗?   脸突然被一双手捧住,被迫下压,他低头看她,只听她说。   “我一定会拿到神宝座,为了你。” ☆、第七章:   连续三天两夜的赶路,马车往特兰乌的方向急驶,车轮滚滚,碾碎掉落在地上的枯叶。   越往北气温就越低   特兰乌在北甲国境内,时值冬季,是北甲国最冷的季节。   温暖坐在马车车厢里,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整个人都陷在狐皮软垫里面。即便如此,她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视线,耳边马蹄得得,在这空旷的道路上显得尤为刺耳。   车窗的帘子被风吹开,一阵寒风灌了进来,扑在脸上令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真的好冷啊!   掌心的温度急剧下降,指尖都快冻麻木了。她吸了下鼻子,却被灌入车厢的冷风呛到,咳得整张脸都红红的。   因为是她的命令,所以车夫就轮班赶路,一刻也不停歇。   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她算是体会到了。   连坐三天的马车,真的是活受罪。即便车厢里有厚厚的坐垫,她也被颠簸得腰酸背疼,更不要说有个好的休息了,完全就是奢想。   突然,帘子被拉下,少年笨手笨脚的动作差点踢翻圆凳。温暖抬起头,见到角宿赧然的笑容。   “我想把帘子拉下来,想不到吓着你了。”   温暖摇头,眼睛弯成两轮月牙,“没事,谢谢。”   角宿呐呐地涨红了脸,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穿着厚衣服的温暖看起来好娇小啊,有种想把她拥入怀的冲动。   马车一个剧烈的颠簸,角宿站不稳,身体直直朝前倒去。紧跟着,落进耳里的是少女的惊呼,掌心底下是软绵绵的触感,幽幽香味窜进鼻子里,那样的让人脸红心跳。   “角宿,你的手……”温暖整张脸都红了,胸前的那颗头颅令她心慌,想推开又怕太过用力。   角宿抬起头,与温暖的眼睛对上,只觉得在烛光映照下的那对因受惊瞪得大大的秋水翦瞳是这么的惹人怜爱,让他舍不得起来。   车厢里的空间因着堆积了很多东西而变得狭小,出发之前他还抱怨带了那么多东西,此刻他该感谢。   温暖的脸就在距离他不到一指的地方,她的睫毛颤抖得有些厉害,也更惹人怜爱了。   什么朋友,友情,此刻全成了云烟,他是那么的喜欢她,哪怕她只把他当做朋友来看,也抑制不住他那颗喜欢她的心。   心脏在剧烈跳动,他该感激他不会骑马这件事,也感激那个丑陋的抠门的好色皇帝老头,否则也没有机会与她坐同一辆马车。   “温暖……”他听到他暗哑的嗓音,喜欢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角宿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她身后是墙壁,她被困住,逃脱不了。温暖快哭了,角宿眼里的情感那么赤.裸,以往她还能装傻充愣,可是现在,她逃无可逃。   谁也没有注意马车停了下来,直到门帘被掀开,一只体型庞大的动物忽然窜入并一个泰山压顶压在角宿身上。   “嗷呜——”   温暖眨眨眼,面前那张毛茸茸的,还带着讨好的笑容的脸让她的情绪有点跟不上节拍,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嗷呜——”求摸头、求摸头!尾宿晃着长长的尾巴,眼睛亮晶晶的。   车厢外响起响亮的口哨声,氐宿站在心宿背后,一脸的看好戏,“心宿,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他这么一起哄,温暖的脸更红了。她不安地望着向心宿,摇头急于解释,却被他抢先了。   “温暖小姐,车轮坏了,看来我们今夜得宿在这林子里。”门口,心宿面无表情道。   “或者说,我尊贵的巫女大人想在里边休息?”   温暖慌忙站起身,脑袋一下撞在车顶上。她抱着脑袋痛呼,咧嘴道:“没事,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大家是挺累的,那就在这里住宿吧,难得可以野外露营,以天为被以地为铺的。”   “温暖,我们有被子的,拿了很多,再多几个人也够的。”刚把尾宿推下身的角宿以为温暖怕被子不够,连忙接口道。   温暖暗暗吐舌——这家伙,还真没幽默细胞。   “角宿,我觉得你可以不用睡了。”心宿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就跟他那冷峻的面容一样。   “为什么?!”角宿大叫,“我也很累的!不应该是尾宿守夜吗?”   心宿眉毛也不动,依旧冷着脸说:“只有你还有吼的力气。”   角宿差点没吐血——什么破烂理由!存心欺负人嘛!   虽然心里有诸多不满,但他还是乖乖照做去了。   对心宿的反抗只能有一次,这点他还是懂的,不然以后他会很麻烦的。   吃过干粮后,温暖等人选了块比较空旷的地方,打算就地休息,等着车轮修好了再出发。   温暖坐在火堆旁,盯着那堆烧着的柴火发呆。心宿就坐在她对面,她却没有抬头看他的勇气,她想之前她与角宿靠那么近,一定是被他看到了。   那样的画面,那样的尴尬……   他会不会觉得她对他不忠?当时实在太过突然,她被惊吓到,完全忘了要把角宿推开……   温暖紧紧环住自己,一言不发。尾宿靠在她脚边,眯着眼打盹。刚刚它吃了好几只兔子,若不是心宿不给它吃,它还可以吃个十几只。好几天没吃肉了,难得吃上一回也不让它尽情享受,不过后来温暖也偷偷喂它兔子腿过,果然还是巫女大人最好了。   它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最后盖在身上。   “温暖小姐,时候不早,赶紧休息吧。”心宿站起身说。   “心宿!”温暖猛地抬头,话语到了嘴边又急刹车刹住。烛光下,他那对碧色的眼眸被染上淡淡的橘色,即便如此,这样的温度也融化不了他眼底的冰霜。   温暖摇摇头,说了句“没事”,懊恼地咬住下嘴唇——他一定生气了,怪她没有及时推开角宿。不……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在意,反倒是她,自寻烦恼。   是呢,他一门心思都只在神宝座上,怎么会在意别的事呢?   “睡吧,您需要多休息。”   心宿冰冷的嗓音与冰冷的夜风一同送来,温暖用厚毯子裹住身子,幽幽道了声晚安。   身上突然一重,一床棉被覆盖住她,她惊讶地抬眼,却见心宿已经朝着他休息的地方走去了。   她认得这棉被,他的专属物,从来不让人碰的。   可他却给了她。   有种……想哭的冲动,只为这无声的足够暖化她的举动。   是否代表他不生气了呢?   其实生气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即便这个时候,他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神宝座,为了让她对他死心塌地、掏心掏肺,她也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了。在他还没有爱上她时,她就已经对他爱得深沉,只要他回报那么一丁点,都会让她开心很久很久。   “心宿,最爱的就是你了……”嘴角上扬,温暖缓缓闭上了眼。   不远处,房宿静静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静默无声。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丹凤眼里一片冷凝。   “看来心宿对我们的巫女大人不是不心动的哦。”氐宿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阴阳怪气道,“你发现没有,心宿对那丫头与对别人越来越不一样了。”   房宿看也不看他,“哪来就回哪去,别用你那张脸出来吓人。”   “我这是艺术!艺术懂不懂啊?!”一说到脸上的图腾,氐宿就开始跳脚,“好心帮你反被咬,不识好歹!”   “有心挑拨离间不如想想怎么拿到神宝座。”   见她走远,氐宿赶紧跟上去问:“你去哪?”   “我自有我的任务,与你无关。”   氐宿连连摇头,“啧!你就是这么凶心宿才对你冷冷淡淡,你应该学学巫女大人。”回答他的却是从天而降的雷球以及脚下焦黑的还冒烟的窟窿。 作者有话要说:  独自带娃的作者桑不起啊…… 争取今年年底把这篇完结了,真是愧对大家,一拖再拖 也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和不离不弃 ☆、第八章:   翌日,温暖被一阵瘙痒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尾宿在她头顶对她笑。   阳光穿过层层树枝照射下来,刺目得睁不开,她坐起身,身旁的火堆早已熄灭了。角宿在她另一边呼呼大睡,眼睛下方一片黑色,显然是累坏了。   “哟!尊贵的巫女大人,您终于醒了呐,猜猜现在是什么时候。”氐宿站在不远处,阴阳怪气道,“快到巳时了哦,您睡得可真香甜,口水都流了一地。”   “啊?!”温暖脸一红,第一想到的就是她这副丑样子是不是被心宿看了去。   “放心,将军他一早就去探路了,如今车轮已修好,就等着您一声令下。”   听到心宿没有看到她流口水的样子,温暖这才放下心来,“心宿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了。”说着,氐宿走到角宿身边,见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提起脚横扫过去咆哮,“臭小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去?快给我起来!”   正在睡梦中的角宿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脚,完全没有防备,他痛得大叫,等完全醒过来时,那个扰他清梦的人早已躲在安全线外了。   “氐宿,你混蛋——”角宿愤怒地冲上去,准备好好教训他一下。   温暖背靠着树干,望着那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人,不由得笑出声。   心宿一回来,一行人即刻启程。心宿说,从这里到北甲国,还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虽然路途遥远,但是温暖一想到神宝座就在前方,身上的疲惫也就随之退去了很多。   “对了,房宿呢?怎么没见她?”话才出口,温暖想到书中的情节。   这个时候,鬼宿和夕城美朱他们也一起去找神宝座了,房宿受心宿的命令前去阻挠。她怎么就忘了呢?满脑子都是神宝座的事……   “从昨天开始心宿就和她商量着什么,应该有事出去了吧。”角宿揉着发青的眼角说。该死的氐宿,出手那么狠,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哼哼!   马车的门帘被风吹起,温暖望着不远处,马背上那个一身铠甲的男子,她咬着下嘴唇——虽然她知道鬼宿他们会平安无事,但事实上,她也是自私的,也许对她来说,有房宿拖住他们的进程,给了她更多可以去拿到神宝座的时间。   对不起了,鬼宿,我知道你会越来越恨我,我别无选择……   马车外,心宿和氐宿一人一匹马行在马车前。氐宿的羽毛头冠歪歪斜斜地戴在他头上,原本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如今也变得毛毛躁躁的,他的衣领破了个大口子,寒风从那口子里毫不留情地灌进去,冷得他打了个打喷嚏,瞬间鼻涕水从鼻子里流出来。   他吸了下鼻涕,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下次再收拾你!”   五日后,北甲国,特兰乌。   大雪纷飞,片片鹅毛大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飘落,地上、树枝上、房檐上都是纯白色的雪花,就跟盖了曾厚厚的天鹅绒被子似的。   虽然外面冰天雪地,但是街上的人不少。每个人脸上都是淳朴而满足的笑容,即便身上的棉衣是缝缝补补比较破旧的。   温暖一行人来到一家客栈前,鱼贯进到里头。   此刻正是饭点,来用膳的客人不少。看到与他们打扮不同的人,立刻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老板,四间上房。”角宿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   他身后的氐宿不乐意了,踢了下尾宿的屁股,意思问它睡哪里。   “它负责给温暖看门啊。”   听他这么说,氐宿这才满意。只要不和他一个房间就好,他最讨厌这种丑陋的巨型畜生了,完全拉低他的颜值好不好?走在一块儿都觉得丢脸。   申初的时候,雪停了,地上是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咔兹咔兹作响。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那样没有一点污染的纯白色,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净化了。天上的云层还很厚,日头的光正努力穿过云层透出来。   温暖站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深呼吸了口,让那沁凉的寒气冷醒她的脑袋。   “尾宿,要不要一起去玩?”她低头,对趴在脚边的尾宿笑问。   有孩子被那清脆的笑声吸引,纷纷从屋里探出脑袋来,想看看是谁在玩好玩的。笔直的道路上,少女骑着一头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动物在奔跑,雪白的道路上,留下一串的脚印。虽然那大家伙大张着嘴,吐着舌头还留着哈喇子,但是看这少女非但不惧怕它,还和它很要好的样子,完全将它当宠物来对待。   少女明媚的笑容如同初升的太阳,明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那只大家伙似乎心情也很不错,不厌其烦地载着她来来回回。   也许是太忘乎所以了,大家伙不小心撞倒了行人,那行人本欲破口大骂,在看到它那两排尖锐的利牙时,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少女坐在大家伙的背上抱歉地笑,“我们不是故意的,放心,它很乖很听话,不会伤害你的。”少女骑着它远去,一路上都是她的笑声。   心宿站在客栈二楼,凭栏远眺,见尾宿驮着温暖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温暖两手紧紧抱着它的脖子以防摔下来,嘴里尖叫声不断。路上的行人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停下脚步目光紧随着她,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过巫女大人这么开心了呢,”氐宿来到心宿背后,视线跟着温暖跑,“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并不快乐呢?也不知道这种快乐能持续多久,等拿到神宝座……”   “你去哪?”见心宿大步离开,他连忙喊住他。   “我没你那么空闲,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要做的事……”氐宿嗤笑,“你啊,是越来越心急了。”   温暖玩累回到屋里,刚躺下没多久,角宿就过来传话说心宿有事找她。她应了声,起身对着铜镜整理了下衣服和发型。   刚才玩疯了,发型都乱掉,她可不能邋里邋遢地去见心宿呀。   等过去,才推门而入时,便听到一阵惊恐的令她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抬眼看去,见一个穿粗布衫的瘦弱中年男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在他面前是龇牙咧嘴的尾宿。   “尾宿,停下!”温暖一个箭步上前,挡在那男子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温暖小姐……”   “你是俱东国的巫女吧?哼!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神宝座的下落的!而且你找到了也拿不到的!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们俱东国害我们北甲国还不够惨吗?想得到神宝座简直是痴人做梦!”   听到他这么说,温暖心里明白过来。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心宿,说:“放了他。”   心宿睁开眼,直直望着她,“温暖小姐?”   “我说,放了他!”温暖大声道,“我说过不要再伤及无辜了,别把我的话不当回事!”   盯着她看了会儿,心宿打了个响指,让氐宿放人。   “对不起,多有得罪。”温暖向那人道歉,对方却不领情,叫骂着他们是得不到神宝座的。   “得不得得到不是你我说了算,我只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得到神宝座就让你们俱东国来侵犯我们和其他国家吗?告诉你,门儿都没有!”男人挥着拳头,完全没有之前的惧怕,那愤怒的样子似乎恨不得能把温暖给撕碎了,“何况就算你们这次得到了又能怎样?呵呵,还是召唤不出神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嫌欺负我们北甲国不够,还想欺负其他的吗?!别开玩笑了!”   温暖低着头不说话,她身后的角宿听不进去了,给尾宿使了个眼神,让它吓唬吓唬他。果然那男子一见龇牙咧嘴的尾宿,就吓得噤若寒蝉了。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其他人杀你的。”温暖叹了口气,“你若想活命,就快点走。”   男子一听,猛地推开温暖,朝门口奔去。   “氐宿,抹去他的记忆,就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   氐宿微微诧异,见温暖神色坚定,说了句遵命,指头往那男子的头上点了下。   “据说北甲国的神宝座在黑山山顶,明日一早,我们立刻出发。”望着突然倒地的男子,温暖坚定道。   已经来到这里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后退,也没法后退。 ☆、第九章:   两千多米高的黑山山顶,积雪不化,加之海拔高地形陡,又恰逢大雪天,积雪厚到膝盖,所以极少有人上来。   一路上都是白雪皑皑的景色,气温很低,即便身上穿了厚厚的棉服也不觉得暖。   温暖趴在尾宿背上,这一路上幸亏有它,她才能来到山顶,否则就靠她那两条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到了,前面就是了!”见到一块巨石,温暖伴着尾宿的脖子兴奋道。   心宿等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黑色的巨石立着,走近了才发现巨石上繁复的花纹,以及正中间的一只神兽像。   “这是……”角宿盯着那只被巨蛇缠住的仰头摆尾的龟说。   “玄武神兽。”心宿替他回答。   “玄武……神兽?”角宿喃喃道,“那它也有巫女了?”   “据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温暖从尾宿背上下来,走到巨石前,摸着上头有些模糊不清的图案。   因受不了神兽的力量,被她的亲生父亲杀了,也许这也是玄武巫女想要的结局吧。活着太痛苦太折磨了,不如一刀了断。   “这么大的石头,谁能搬来啊?”氐宿怪叫。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他不想弄乱他的发型还有衣服。   心宿喊尾宿,尾宿啊呜一声冲到巨石前,抱着巨石使劲,然而巨石却纹丝不动。好一会儿,尾宿累得大口喘气,看了眼后面的心宿,意思是它没办法。   “尾宿,你的力气不止这么点吧,”心宿面无表情道,“看来跟着温暖小姐这段日子里,把你给养懒散,以至于你忘了从前的日子了。”   一句话让尾宿猛地激灵,然后跟打了鸡血一样,狂奔到巨石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搬。几次下来,它的指甲被掀翻,血肉模糊的,也才把巨石勉强挪移开,留出一道仅能通过一个成年人的缺口。   尾宿累得半死,见温暖走到身边,赶紧弯下腰求安慰。   “辛苦了,尾宿。”温暖摸着它的脑袋说。   尾宿仰天嚎了声,大尾巴晃来晃去,已经完全忘了之前心宿的威胁。   温暖等人点起了火把依次进到山洞里,走了约有一刻钟的路程,只觉得里面比外面更冷,还是侵入骨髓的森冷。   “什么鬼地方!”角宿搓了搓发冷的双臂抱怨,“怎么那么冷?冻死我了!”   “因为这里是鬼住的地方啊,当然冷了。”   温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角宿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氐宿差点和他撞上,气得氐宿破口大骂。   “温暖……你说什么?鬼?”   “是呀,”温暖回头说,“没发现这里的冷透着股阴森么?而且你觉得神宝座不会有守护的人?既然玄武巫女是很久以前的人,那说明玄武七星士已经去世,除了鬼魂守护神宝座,还有谁呢?”   角宿怪叫一声。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怪这一类的了!温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呢?难道她不害怕么?   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他低头,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脚下的东西。   一堆白森森的死人骨头。   “看来曾经有不少人到这里来过呢。”他身后的氐宿说,“都是为了神宝座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或者为了宝藏吧。”   “温暖,你不害怕吗?”见温暖那么淡定,角宿问。   “怕啊,”温暖回过头,对他笑笑,“可是怕又能怎样呢?还是要尽快得到神宝座啊,或许是为了得到神宝座的意念太强,超过了心里的恐惧吧,而且……有句话叫活着的狗比死了的狮子还强,这些都是没有气息的死人骨头,你还担心他们会起来害你么?”   听她这么说,角宿觉得有些惭愧。他身为一个男人,竟然不及一个女子的胆量,还有什么资格称他是青龙七星士,还怎么保护她呢?   这么想着,他的胆子大了些,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几个人又继续往前走,突然,一阵阴风吹来,角宿手中火把上的火暗了下,他直愣愣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角宿!你干什么?”氐宿骂道。第二次停下来了,这是想干嘛?欠揍么?!   “鬼……鬼……”角宿指着前方说。   氐宿狠狠踢了他一脚,“鬼你个头!这你也信?”   “是真的……”他的话才说完,就有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这里!”   “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温暖抬起头,氤氲的雾气中,两抹模糊的人影在晃动,辨不清那二人,却能从轮廓看出那是两个男人。   雾气渐渐消散,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立在他们面前,怒目看着温暖他们。那冷冰冰的眼神似要把他们冻住一般。   “我们是……”温暖刚想说话,却被角宿打断。   “呿——我道以为是鬼怪呢,原来……喂!快把神宝座交出来!”   温暖不悦地皱眉,开口责备他,“角宿,不得对前辈无理!”   “你们想要神宝座?只可惜……只有死人才能得到。”左边短发的男子说完,他右手中已经出现一把弓,他把弓拉满,二话不说就对温暖他们发动攻击。   “温暖,当心!”角宿往温暖身上一扑,与她一同躲避那人的袭击,“混蛋,你们竟然连女的都不放过,是不是男人?有本事报上名来!”   “哼,死到临头,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名字也无妨,省得你们连被谁杀死也不知道。”左边的短发男子说,“我叫斗宿。”   “我叫虚宿。”   “我们是玄武巫女神宝座的守护者。”   “对于擅闯此地的人——诛杀!”虚宿刚说完,嘴里念念有词,霎时,许多条白色的蛇大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缠着温暖他们扑来。   尾宿挡在温暖面前,一拳打断两条,氐宿和角宿纷纷加入到战斗中。面对劲敌,氐宿尚能勉强抵御,可是角宿却很吃力,好几次差点被那冰蛇咬到。氐宿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他,而尾宿负责保护温暖,心宿又是那种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出手的人。   突然,角宿惨叫了声,不知何时,他被一条冰链缠住,动弹不得。   “这条冰链会越缩越小,直到把你拦腰切成两段。”虚宿面无表情道。   怎么办?面对因痛而大声喊的角宿,温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能允许有谁在这里牺牲,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可是她却无力帮助角宿。   就在她快哭时,只见心宿动了下手指,缠着角宿的冰链啪一声裂了。重获自由的角宿猛地跌坐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心动魄大口喘息,冷汗从他额头滑下,他吞了口唾沫,惊魂未定。   “心宿,我的幻术对他们不起作用,”氐宿面色沉重,他打得吃力,行动也不再那么敏捷,“他们……不是人。”   “没错,他们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温暖说着,抢到尾宿前跪了下来,“恳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我是青龙巫女,我必须得到神宝座。”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等到儿子睡着了才能更新,才能写小说,累啊 求花花,求鼓励,求抱抱,求留言,求长评……让我知道我不是孤单一个人 ☆、第十章:   “青龙巫女?”斗宿与虚宿对看了眼。   “既然是青龙巫女,这神宝座就更不能给你们了。”虚宿正色拒绝道。   “是的,就算是毁掉也不会给你们。”斗宿的情绪有点激动,肩膀被虚宿轻轻拍了下,他才恢复之前的平静。   温暖跪在地上,不愿起来。   她知道在两百年之前,俱东国与北甲国就已经是宿敌,那时因为有玄武巫女的到来,北甲国才免去被俱东国吞并的危险。然而两百年过去了,昔日的玄武巫女早已离开,玄武七星士也多有去世的,没了神兽庇护的北甲国,国力一年不如一年,加之这两百年来,天灾人祸,而俱东国从未停止对北甲国的侵略,使得北甲国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北甲国对俱东国已经是恨之入骨,恨不能吃肉喝血,以此泄愤。   他们不愿交出神宝座也是应该的。   角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叫嚣道:“温暖,跟他们废话什么?不给我们就抢过来,还怕两个死人么?”   “心宿,你先带着他们离开这里。”温暖沉声道。   心宿望着她倔强的背影,不说话,反倒是角宿,叫着喊着不愿出去。“温暖,不用怕他们,我用我的流星锤把他们捅出窟窿来!”   “角宿,这件事必须我一个人解决。”她话语坚定,透着不送抗拒的威严。   “我知道了。”心宿说,然后带着氐宿和尾宿往洞口走去。见角宿没跟上来,他低声喊,“角宿,不得抗命。”   “一炷香之后,若我没有出来,你们再进来救我。”   温暖沉重的声音从心宿背后响起,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眸光刹那微闪。   山洞外,阳光明媚,周围的雪多有消融的。下雪不冷化雪冷,角宿一边抱怨着一边烦躁地来来回回,时不时地往洞口探视一下,心烦时还会把气撒在尾宿身上,最后当然是被尾宿追着跑。   “角宿,你能不能安分点?吵死了!”氐宿被他弄得烦躁,对他大声吼。   “我怎么能安静下来?温暖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管他是人是妖,若敢伤害温暖,我绝对会撕碎他们!”   氐宿嗤笑,“就你?连尾宿都打不过你还想去打败他们?也不知在洞里是谁差点死掉。”   “你闭嘴!”角宿一个雪球砸过去,“要是温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放过你!”   “关我什么事?”氐宿翻白眼,“我也担心巫女大人呀,但是像你这样只会关心则乱,什么不会就知道给我们添麻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幼稚!”   “都闭嘴!”一旁的心宿发了话,眼神凌冽,“角宿,等日影偏斜十度,我们进去。”   听心宿这么说,角宿才乖乖闭上了嘴。当树影快到脚边的时候,他喊着可以了,便一马当先地冲进山洞里。   “温暖!温暖你怎么样啊?”越过那些森森白骨,角宿边跑边喊,“温暖,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温暖……”话语消失在面前的冰人中,角宿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少女被透明的冰完全封住,她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在她脚边,还有一堆刚脱下的衣物。   怎么会这样?   “……温暖——”   角宿悲戚的声音响彻在山洞里,闻讯赶来的氐宿看到之后亦震惊非常。   “你们……是你们杀了她——”角宿怒目而视,眼里的仇恨如波涛汹涌,“她只是个女孩子啊!”   “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斗宿说,“要拿到神宝座,必须经过这一关。”   虚宿接着说:“被冰封在里面,就算不是被冻死也会窒息而死,她知道后果,却义无反顾。若她真是青龙巫女,她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角宿愣愣地望着那尊人形冰雕,大喊温暖的名字。   时间一点点流逝,对温暖来说,哪怕只是一秒都是极其重要的。没有人知道被冰封住的她是死是活,可是每个人都清楚,越是往后,她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小。   “什么神宝座,什么青龙,你怎么那么傻?温暖,温暖!你快回答我啊,温暖!”   “来不及了。”虚宿摇摇头,无不惋惜,“为了神宝座她做到这一步,也是勇气可嘉。”   “虚宿,你看——”一直盯着冰雕的斗宿突然说,“你看看,那女孩身上是不是有光在发出?”   听了斗宿的话,虚宿看过去,只见有一缕微弱的青白色的光在闪烁,那光逐渐变大变亮,及至整座冰雕都被那光包围。   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喀啦喀啦几声,冰面上出现了裂纹,哗啦一下,碎成无数的冰块。   “哈啊——”温暖跪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对此刻的她来说,平日里觉得免费,习以为常的空气,在这时是那么的珍贵。   好险,差一点就闷死了。   “温暖!”角宿回过神,正欲上前,却被人抢先一步。   心宿脱下他的外衣,罩在温暖肩上遮挡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双手按着她发抖的肩膀,发现即便是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她冰冷的体温。   竟然比他的掌心温度还要低。   “我……成功了?”温暖看向面前的两位玄武战士问。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   “是的,你成功了。”   “按照惯例,我们应该把神宝座给你。”虚宿的话说完,在他背后有石门打开,几千道的白光穿透而出。   “这就是神宝座。”虚宿把玄武神宝座交到温暖手里,盯着那神宝座好久好久,眼里有不舍,也有解脱,“两百年了……”   “是啊,两百年了,”斗宿拍拍他的肩膀感慨,神情有点恍惚,“我们的使命完成,也该回到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和其他人汇合了。”   角宿跑到温暖身边跪下,喜极而泣,“温暖,我们……我们可以召唤出青龙了么?这么说的话,哥哥……”   “喂,小子,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召唤出神兽了吧?”斗宿挑起眉毛,“神宝座总共有两个,只得到其中一个,还是召唤不出神兽的。”   角宿一愣,呆呆转过头,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懵逼样——神宝座有两块?他没听错吧?谁可以告诉他?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啊。”虚宿摇摇头,“青龙巫女,另一块神宝座在西廊国,你若要过去,穿过那片沙漠是最快的捷径,不过沙漠里凶险,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抱着得来不易的神宝座,温暖抬起头,表情异常冷静,“谢谢前辈的提醒,不过我已经有了决定。”   “那……祝你好运,善良的女孩儿,你的善良,会得到老天的眷顾的。”   斗宿与虚宿的身形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心宿,等明天,我们就出发去西廊国。”   “什么?!温暖,你才捡回一条命啊!”角宿哇哇乱叫,“就算是找神宝座,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温暖小姐,不急一时,您的身子要紧。”   氐宿抬眸,望向温暖身后的心宿。   “您还很虚弱,需要疗养,若是您倒下,另一块神宝座找到也没用。”   “将军说得没错,巫女大人,您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吧?”氐宿在一边帮腔。   “可是……”温暖还想说她身体可以,氐宿已经抢在她前头说了。   “我尊贵的巫女大人,即使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们大家想,为将军想想是不是,今天这大起大落的都整得我们神经衰弱了。”   环视了圈青龙战士,又端详了会儿怀里的神宝座,温暖最终点了下头。 ☆、第十一章:   回到客栈的当夜,温暖发起了高烧,脸蛋红通通的,整个人也呓语不停。   角宿请来了当地的大夫,大夫看了之后,说是寒气侵体,即便这次病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角宿大怒,以为对方不过是庸医,准备出手教训他时,却被心宿喊住。   大夫开了几帖药,背起药箱有些生气地走了。   望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温暖,角宿又气又急,神宝座拿到手,换来的却是温暖的健康,这样下去她还有体力去拿最后一个神宝座吗?他当初怎么就答应她一定会帮助她,直到拿到神宝座为止呢?那么危险的事……   “房宿,你去煎药,其他闲杂人都离开这里。”   “那心宿你呢?”氐宿挑着眉梢问。   “不关你的事。”   他嘻嘻一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留下来照顾巫女大人吗?不过心宿啊,你可别趁人之危,对巫女大人下手哦!”话才说完,他只觉得有一股力道如同针一样直刺向他的门面,他连忙偏了下头,听见喀一声响,回头时身后的木门已经多了个小拇指大的洞眼了。   心宿冷冷警告,“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好怕怕哦……”他捂着胸口,然后走到床边,拎着角宿的衣领,拖着他往门口走。   “人妖,你干什么?!”角宿边破口大骂边奋力挣扎,“我要留下来照顾温暖!快放我下来!”想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少年,被氐宿像拎小鸡似的拎着走,面子一点也没留。   简直是不要太丢人了好不好?   “就你这么大的嗓门,巫女大人能好好休息?再说,你留下来只会碍了别人的好事,别瞎掺和。还有你,”氐宿指着尾宿,毫不留情道,“笨狗,你也给我滚出来!”   尾宿啊呜一声,看看还昏迷不醒的温暖,又瞅瞅一脸冷若冰霜的心宿,最终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跟在氐宿身后。   “心宿,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巫女大人吧。”等氐宿他们离开后,房宿道。   “你留下来药谁去煎?”   “可以让店小二……”   “别人做的事我不放心,房宿,这是命令。”   冷冰冰的声音令房宿一僵,她愣愣注视着一直看向温暖的心宿,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到伤心,最终默默地拎起药包离开。   门被关上,屋里一下午变得安静,更凸显温暖浓重的呼吸声。他走到床边,弯下腰,大掌捧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拇指压迫着她的下巴,使她张开嘴。   有什么从嘴里进来了,顺着喉咙进入身体里,很暖很暖……可是,唇上的触感又很冰冷,就跟……冰一样。   温暖的眉毛深深地拧起,她不安分地动了下身子,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被人抱得更紧了。太过沉重的倦意和身体上的虚弱让她不能挣脱开,她又气又急,她不想被心宿以外的男人碰,哪怕是角宿,也不可以。   “没事了。”   低醇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认得这个声音,那是她最熟悉,也最愿意听到的声音。   身体渐渐安静下来,仿佛找到了让她心安的港湾。   与此同时,客栈天井里,正准备煎药的房宿突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温暖所在的房间,丹凤眼里盛满了不信和受伤。   “心宿这家伙……”望着正在吃手里的谷子的白鸽,氐宿自言自语,“为了召唤出青龙不惜做到这一步,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翌日,雪停了。   外面冰天雪地,银装素裹。   温暖休息了一天一夜之后,精神和身体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复。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雪白的世界,温暖心里痒痒的。   她并不是贪玩想出去,只是纯粹地想看看这个国家,这里的百姓。   听说心宿不在,她正好可以带上尾宿出去看一看转一转,作为最后的道别。   这次的出门不像第一次那样引起大骚动,可是身后的大型犬还是会吸引着众多的目光,特别是来自小孩子的。对于这样的注目,温暖已经习以为常。   走在大街上,望着打雪仗的孩子,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温暖张开嘴,对着双手哈了口气,转头对尾宿说:“尾宿,我们做雪人吧!”   雪人?尾宿歪着脑袋。可以吃吗?   当高过常人一个脑袋,还露出两颗獠牙,面目可憎的巨型犬对你做出歪脑袋的姿势,又是一脸的懵逼样,试问那是种什么感觉?当一些路过温暖身边的路人见到露出这种表情的尾宿,不知道该大喊怪物并拔腿就跑还是停下来看这对奇特的组合。   温暖叹了口气,决定身体力行告诉尾宿什么是雪人。当她把一个袖珍版的尾宿捧在手里给它看,并解释这就是雪人时,却见某只早已口水横流的巨型犬啊呜一口,直接吞了她做出来的雪人。   呸——尾宿把嘴里剩下的冰渣子喷了出来。   ……就是一滩冰水么,一点也不好吃……   温暖白了它一眼,“笨狗,又不是让你吃的!”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温暖?”   温暖准备做下一个雪人时,身后的呼唤声迫使她停了下来。   “温暖,真的是你?”   她不敢回头,也不愿意回头。   尾宿见到陌生的男子,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紧接着就跟想起对方是谁似的,四肢踩在雪地里,朝他龇牙咧嘴。   它脖子上的毛一根根竖起,温暖知道这是它准备攻击的姿势。   “尾宿,教训一下就够了,留着力气做有意义的事。”   鬼宿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啊!他已经清楚他的家人绝对不是温暖指使角宿杀的,这背后一定有隐情,所以他决定若能遇见她,要把话讲清楚啊。   难道,她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难道她真的要与他为敌?   不给他太多的思考,尾宿的利爪已经横扫过来了。鬼宿边躲避,边对着温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   “叶温暖!我知道那些事不是你下的命令,可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你身上?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所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的叶温暖呢?”   前进的脚步被迫停下,温暖抬起头,回身望着与尾宿纠缠在一起的少年。   “从我成为青龙巫女起,最开始认识你的那个叶温暖就已经死了,如今,我是青龙巫女,俱东国的青龙巫女。”   “不!你骗人!我不信!”鬼宿一脚踢中尾宿的脸,甩开它,“你看着我说话,告诉我那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温暖勾了下唇,“鬼宿,何必呢?早晚你我之间必要有一人死……啊!是啊,迟早我们都要战斗,并且你死我活,倒不如今天就解决了……”   “尾宿,他是你的晚餐,好好享用吧!”   一听面前这人即将是自己的晚餐,尾宿来劲了,口水从嘴巴里流出来,沾湿了嘴巴周围的那一圈毛。   看了眼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七星士,温暖转过身,准备离开。   积雪从树梢上落下,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却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会被卷进去,只能远远站着观望。听到温暖说她是青龙巫女,内中有不少人怒气填胸,又见她身边没人,便壮着胆子靠过去。   “她说她是青龙巫女哎!”   “该死的俱东国,是要来窥探这地吗?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还不够惨吗?!”   “就是就是!”   “只要这青龙巫女一死,那么也就召唤不出青龙了!”   “杀巫女?那……不好吧?”   “难道你想让我们没有国没有家?!他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妄想召唤出青龙统治我们么?!我们还想过好日子?!”   众多的人朝着温暖围拢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愤怒或者仇恨。即便他们手无寸铁,满腔的仇恨也已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面对离她越来越近的群众,温暖面无表情地冷漠注视着——如果是以前刚来书里那会儿,她会害怕到尖叫起来吧。   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何时起,她的心冷了,麻木了?   瞥见陷入危险境地的温暖,鬼宿边与尾宿交缠,边朝它吼:“笨狗!还不快去救你的主人,她有危险!”   啊呜——『小样,温暖让我教训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让你逃走!』   “你?你这条笨狗——”鬼宿气得大吼。   包围圈愈发变小,四周都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们。那一张张咬牙切齿的脸,似乎恨不能就此把她碎尸万段。   她,已经无处可逃。 ☆、第十二章:   “我亲爱的巫女大人,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召唤我的么?”氐宿穿着他那身骚包的彩衣,顶着他那插着五颜六色羽毛的头从天而降,落到温暖面前。“你啊,一出来就惹事,真不让人安心。万一你有个什么意外,就算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啊!”   “这个人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娘腔谁?”   “管他是谁,一看就知道和这女的是一伙的。”   “俱东国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人……”   “他戴着那么难看的发冠,脸上还涂成这个样子,不觉得丢脸么?”   “若是他爹娘知道他现在是这个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他生下来啊?”   “如果是我,一开始就把他扔进水里了,省得出来祸害人间!”   面对叽叽喳喳的指指点点声,氐宿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越是到后面,他越有想要发泄的倾向。   这群没有审美观的愚民,自己穿戴得那么土不拉几的还敢嘲笑他?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氐宿,这些人和鬼宿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待他们就怎么待他们。”   氐宿一听温暖的话,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闪闪的,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巫女大人,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愚民们,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连你们那嘲笑我的份一起算上。”   而另一边,正和尾宿打得难舍难分的鬼宿往温暖那里瞅了眼,惊骇发现那些原本包围住温暖的百姓,此刻正在自相残杀。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衫,可是他们仿佛不觉得疼痛似的,依旧攻击对方。温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眼底的冷漠如同万年冰山,即便阳光再明媚,也融化不了她眼底的冰雪。   “怎么会?!”   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女,还是他最初认识的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如今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围的哀嚎声、厮杀声不断,到处都是鲜血,浸透了脚下的积雪。   “温暖!停下!快停下——”鬼宿大声嘶吼,想要以此来唤回她的心神。   他不敢相信,不愿意去相信,他希望所看见的都是幻影,全部都是他的幻影。   “鬼宿——”   夕城美朱的尖叫声尖锐地划过他的耳畔,鬼宿回头,只见一双利爪朝他过来,他虽极力后退,也仍然感到左肩钻心的痛。还没站稳,尾宿的利爪再一次向他袭来。   “鬼宿,不要——”   夕城美朱的声音戛然而止,鬼宿惊恐地瞪大眼,瞳孔骤缩。   视野中,有鲜血飞溅,利爪离开后带出的血珠好似一颗颗大大小小的瑰丽的红色珠子,飞扬在空中,最后又落在雪地里,染红了那片白雪。白与红的交汇,仿佛是盛开的曼珠沙华,美得诡异而触目惊心。   少女的头发散开,一如她身下蔓延开去的鲜血。   “美朱啊——啊啊啊啊——”   鬼宿悲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他失去最爱之人的哀歌,心如死灰。   温暖转过身,不去看不去关注,而是把这一切都交给氐宿,默默离开人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叶温暖——”   巨型火焰带着少年的满腔仇恨,从温暖身后呼啸而来,那火焰好似怒龙,凡是遇着它的都化为灰烬。   “温暖——”   “巫女大人——”   “嗷呜——”   角宿惊恐地望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切,想要出去救温暖,却无能为力。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那火焰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他恨,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跟在温暖身边,没有尽好他的本分。   神啊!求你降下神迹吧——   就在众人都绝望时,一身铠甲的心宿仿若天神降临,将温暖紧紧搂在怀里,他抬起一根手指,火焰在他身后爆破,可还是避免不了的,他的后背被灼伤。   “心宿!”角宿兴奋地大叫——他的祈祷被听见了,并且得到了应允!   真是及时雨啊!那个胆敢伤害温暖的家伙,他一定要让他好看!   “温暖小姐,您没事吧?”   低醇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脸贴着对方冰冷的铠甲,他每说一个字,温暖就能感觉到他那起伏的胸膛。鼻子里有股焦糊味,温暖这才想起心宿为她挡下了鬼宿的一击。   “心宿,你?!”你受伤了!为了救我……   “属下没事。”心宿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残忍,“那点攻击……”   温暖拽着他的胳膊,“心宿,我们回客栈,回去让大夫给你看伤口,快点!”   “温暖小姐。”   温暖急得大吼:“这是命令!”   心宿回头瞥了眼身后发愣的鬼宿,回了句是,以披风裹住温暖的身体,消失在大街上。   客栈里。   房宿站在心宿背后,给他缠上绷带。   幸好有铠甲,否则这后果就不堪设想。想不到鬼宿那小子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朱雀巫女么?   可是,让心宿受伤,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   “房宿,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吧。”   拿着剪刀的手一顿,房宿抬眸看着一脸冰冷的心宿,又快速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温暖,最终端起全是血水的铜盆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掩上,温暖望着心宿的左肩,心里猛地一刺。   那白色的绷带太过刺眼,那是他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明明他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明明他不用替她受那一击……   她缓缓走到他背后,手摸着他的伤口处,从上往下滑。“房宿的手很巧呢……”   “嗯,我们受伤都是她包扎的。”   “……很疼吗?”   “不疼。”   怎么会不疼?当她看到房宿拿着匕首,把他那被烧焦的肉一点点割下来时,她都觉得那是彻骨的痛,他竟然说不疼……是因为不想让她操心吗?不想让他内疚?   深呼吸了口,又慢慢吐出,温暖坚定道:“心宿,你的伤不会白挨的。”   前面的铜镜里,映出少女冷漠的脸庞,她的眼神亦是冷冰冰的,仿佛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塑,冰冷无情。   脖子被圈住,少女弯下腰来,与他脸贴着脸。她的脸就跟她的眼一样冰冷,她的手比她的脸还要的冷,一丝温度都没有。   对着铜镜里心宿那张俊美非凡的容颜,温暖轻声说:“今后……换我来保护你吧。” ☆、第十三章: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本该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季节,温暖却没有心思顾及周围的景色。   走过这片树林,再经过一片草原,他们就进入沙漠了。据附近的村民说,从俱东国到西廊国,最近的路就是沙漠了。虽然路途近,但是沙漠环境凶险,加之进去之后就辨不清东南西北,所以凡是进到沙漠里的人往往都是有去无回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现在就是这情形。   一开始她的决定遭到了角宿和氐宿的反对,前者是怕她会有个三长两短,而后者则担心他脸上的妆会花,皮肤会缺水,头发会变枯燥等等。在大伙投票时,结果明显一边倒。   心宿听温暖的决定,房宿跟着心宿,尾宿赖着温暖,四比二,任凭氐宿再怎么抱怨,最后也在房宿的雷球攻击下乖乖闭嘴。比起被炸成灰,他更倾向于性命,命没了,其他都白搭。   走出林子再往前走了近一个半时辰的路,温暖他们便瞅见几户住蒙古包的人家,花了点钱问他们买了几匹骆驼,准备在这里住宿一晚,明日启程。   主人见了体型庞大,面目可憎的尾宿也没有害怕,因为他家里也有只类似的巨型犬,只是比尾宿小了点。夜间的温度有点低,主人家很客气地把家里的被子都拿出来给温暖他们盖,还特意为他们烤上了条肥大的羊腿。   青稞酒、酥油茶、糌粑,面前的火苗舔着架起来的羊腿,任凭羊油滴落到烧着的柴里,更点旺那团火焰。清香醇厚的酒香和浓郁的肉香在空气中蔓延,尾宿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只冒油的羊腿,哈喇子流了一地,被角宿嫌弃地踢开。   他虽然也饿得慌,但他才没有尾宿那么没出息呢!这样全神贯注地盯着羊腿,一副唯恐不给它吃的样子,真是丢脸!   说来这也是他们此次出来的最好最丰盛的一餐了,但愿吃了明日启程,能一路顺利抵达西廊国。   吃过晚餐,温暖见外头视野宽阔,头顶星空辽阔,就带着尾宿一起去外面玩耍。角宿见她出去,也跟着去了。   夜里没有一盏灯,而星辉和月光成了最好的照明。露水从天而降,每呼吸一口就能闻到泥土的芬芳。   主人家习惯在餐后拉起胡琴,唱着草原上的歌,粗犷的声音和着热情奔放的曲调,又置身在这广阔的草原上,温暖只想随着歌跳舞。   星辉之下,少女时而转圈,时而踏步,时而双手举过头顶,她的笑容似是绽放在黑夜里的夜来香,紧紧抓住每个人的视线。主人家的才五岁的男孩出来,见温暖在独自一人跳舞,就蹦蹦跳跳地上去拉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共舞。   尾宿围着他们二人转,兴致高涨时还会仰天长啸一声。   二人的欢声笑语吸引了屋里的其他几个青龙七星士,氐宿靠在门柱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狂欢了。   “心宿,你知道吗?那场混乱,是假的。”氐宿眯着双眼,比出大拇指和食指,将温暖圈进指框里。   “你违抗她的命令?”   “违抗?”氐宿笑着转向他,“你真以为巫女大人的心意是让我杀了那些人?心宿,与她相处的这么多日子以来,你还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我只知道她说什么我们就要去做什么。”   “不不不,”氐宿伸出一根手指在心宿面前摇了摇,“命令归命令,命令不等于真实心意。”   “倘若我没有揣摩到她的真实想法,而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你觉得她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跳舞?”   “什么时候起,你那么多管闲事了?”心宿冷冷问。   氐宿轻笑了声,说:“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你不觉得太过冷血无情了么?”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吧,巫女召唤出神兽,若她不能胜过神兽带来的痛苦,那么她,就会被神兽吃掉,你觉得这样的事,巫女大人会不知道?”   “那又如何?这是她的使命?”   “明知自己可能会死,却依然要去做,这世上不怕死的人能有几个?何况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死。你觉得呢,心宿?”   蓝色的眼眸微缩,心宿闭口不言。   “所以她活着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何必要给她多留些痛苦呢?”   心宿冷哼,边说边转进屋里,“这么仁慈,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倒叫我惊讶。”   “那是因为你不晓得,这样做会有更多的人内疚痛苦,一个人痛苦和一群人痛苦,你觉得哪个来得更划算更好玩呢?”   掀起门帘的手在听到氐宿的话后停顿了会儿,随即心宿又若无其事般走了进去。   门帘被放下,隔绝外头的欢声笑语,只留细细碎碎的歌声从门帘的缝隙里偷偷溜进来。   心宿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并不急于宽衣解带,而是坐在床沿,望着桌上那燃着黄豆大小火焰的蜡烛若有所思。   心情莫名的有几分郁躁,却偏偏还找不出原因。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氐宿那番乱七八糟的话上,什么为自己死为他人而死,一个人的存在就要有存在的意义,哪怕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异世巫女的天职本来就是召唤出神兽,若召唤不出,她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结果是死是活,也全看她的意志而已。不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在他的目标没有达成之前,他是不会让她有事的,至于最后如何,与他……无关。   猛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他反手一出,扣住那人的脖子,“谁?!”   “心宿大人,是我……”房宿因呼吸不顺畅,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涨得紫红。   心宿一把放开她,神情冷漠,“你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您被红南国那小子伤了,我来替您疗伤。”   房宿这番话说得很轻,心宿还是听见了。他这才发现棉被下的她不着片缕,青丝披散,丹凤眼里尽是羞怯。   “我来……服侍您吧。”见心宿没有动作也没有拒绝,房宿大着胆子说。   所谓疗伤,就是男女之间透过最亲密的结合将气运给对方,化作他的气。对七星士来说,气是宝贵的,也是重要的,气若消耗了,不但身体会虚弱,而且要花很长时间去追回来,加之在运气过程中若出现差池,极有可能出现一死一伤的惨烈场面,所以没有哪个七星士会将自己的气输送给别人。   可是她不在乎,只要心宿想要的,就是她的命,她也愿意给。何况,她的命早就不属于她的了。   当心宿的里衣被褪去时,精壮的胸膛呈现在她眼前,虽然那样的事他们已经做过很多回了,但是每次遇见他完美的躯体,她总是禁不住心跳加快。   “心宿大人……”指尖之下是贲张的肌肉,完美得如同造物主亲自的雕琢,让人挪移不开视线。   双手搭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对碧色的眼,脸上火辣辣的。   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目光却不在她身上。心里明知道他想让她快一点给他疗伤,送气给他,可还是贪婪地希望,他能更多注意到她,哪怕只是比平常多了一点,她也心满意足了。   火热与火热的碰撞,令她为之战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他是属于她的。   心宿的目光越过房宿头顶,从一开始他就沉默。   对这样的沉默,房宿并不是陌生的,然而今日,她感到他的沉默有别于以前的。仿佛心里装载了些事,让他的冷漠里隐藏了些许彷徨。   你在看谁呢?又在想着谁呢?心宿……   “心宿,心宿你在吗?”角宿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门外,还没等房宿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   “我说啊,明日……”他的话就此停住,目瞪口呆地望着屋里赤条条的两个人,他忘了他接下来该说什么。   “角宿,你怎么不进去?”温暖站在他身后好奇地问。   “温暖,别……”   来不及了,他来不及阻止,温暖就已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   房宿连忙把脸转向床里边,俄顷,她身上已多了件外衫。   “温暖小姐找我们可有事?”心宿淡然问,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喉咙仿佛被卡住一般,吐不出半个字,面对那张俊美无瑕的脸,温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第十四章:   心宿一手搂着房宿,一手扯过被子,盖住他俩。他的表情很是冷淡,仿佛对于突然被打扰这一事非常的不满。   “温暖小姐找我可是有事?”   “我……”满腹的话语如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温暖最后道了声歉,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离开。   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她扑进被子里,眼泪肆意地流。   即便她晓得他们二人是在做何事,可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胸口仿佛被一把很钝的刀,一下下割着,每一下都让她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角宿在外面拼命捶打着门,让她开门,他听到她的哭声,那么的悲伤又那样的凄凉。他听着揪心,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   “角宿,你走吧,我没事的,过了今夜就好了。”温暖抽噎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今晚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角宿心知温暖的脾气,便不再敲门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那我在这里守着你。”   与此同时,在现世,市图书馆。   这里是最大的图书馆,也是藏书最齐全的地方。   叶温淮坐在椅子上,一目十行地寻找书中的内容。自那次温暖在他眼前消失,进到书里的世界之后,距离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这四天以来,他和周俊扬跑了无数的大小书店,包括去网站浏览,所得到的信息却很少很少,除了那本把温暖吸进去的诡异的《四神天地书》,就再无其他。   该死!他一拳捶在底下的书面上,满腔的懊恼、不甘和失望。   本以为市图书馆的资料会更齐全,想不到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借了那么多的书也是白借了!   “温淮,你快看!”   肩膀被拍了下,叶温淮转过头,见周俊扬把书递过来。是他一直在看的《四神天地书》。   这些天这小子不看别的,就看这本书,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要知道他的妹妹叶温暖还在里面,万一因为他们的不小心,让她遭遇不测怎么办?这也是他一直不敢碰这本书的原因。   “你看看,快看呀!”周俊扬不耐烦地催促,“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内容!”   他狐疑地接过,目光扫视到一处——   『异世巫女的职责就是召唤出神兽,一旦召唤出,那么她的任务也就完成,而面临她的,就是两种结局——』   『抵抗住神兽带来的痛苦,从而回到现世,反之就被神兽吃掉。』   “什么?!”叶温淮猛地站起身,震惊地望着书里的内容。   他发现里头本来空白的纸张,如今正不断地出现文字,而这些文字,与温暖所遭遇的息息相关。   “嘘——”周俊扬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提醒他这里是图书馆。随即带着叶温淮去到男厕所,从他手里抽过那本书。   “俊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叶温淮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他所看到的,倘若那是真的,倘若温暖真的会遭遇那样的事……他不愿想下去,也不敢想下去。   面对周俊扬严肃的脸,叶温淮彻底慌了。他对着书大吼大叫,喊着温暖的名字。   “没用的,”周俊扬说,“你忘了温暖进到书里之前说的那句话了?”   思念是最好的连接。   也就是只有当两个人同时思念着对方时,才能被连起来。   “该死,那怎么办?”叶温淮一拳打在瓷砖墙壁上,懊恼地问。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了。”   他也很着急,可是现在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周俊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等温暖想你时,自然就能联络上她了。”   “怎么能这样?她会死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她召唤出神兽。温暖!温暖你快回答我!”   面对对着书本嘶喊,引人注目的叶温淮,周俊扬无奈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温暖召唤出神兽之后的命运呢?可是她那么倔强的脾气,一旦打定主意的事,不论谁的劝说都没有用,这个时候即便他们喊破了喉咙,声音也传达不到她那里,只是白费工夫而已。   只是只要叶温淮一直心系于温暖,只要她思念这里,那么他们与她之间就能连接上了。如今,也只能等她那边的回应……   哥哥?!温暖从床上惊醒。眼角冰冰凉的,她用手一摸,还有泪痕。   原来她哭着哭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刚刚就在一刹那,她仿佛听到叶温淮在叫她。   说起来她回到书里那么久,哥哥他一定找她找得急了吧。她还真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呢,为了她爱的人而放弃哥哥,甚至掐断思念的心。   她不能思念啊,一旦思念,她和他的连接就会接上,叶温淮一央求,她一定会被动摇的。   她就叶温淮一个亲人了,他们相依为命,可她却决绝离他而去……   若是被在天堂的双亲知道,不晓得他们会多么的伤心。   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不能回头,也决不允许回头,为了心宿,即便是赔上她的性命,她也心甘情愿。而这样做,注定要有人伤心。   对不起了,哥哥……我答应你,召唤出青龙后,我一定努力抵抗,不被青龙吃掉。   清早,温暖收拾好心情,向那家人道别。男主人一听他们要进到沙漠,就极力拦阻。他见到过很多去了沙漠就再也没出来的旅客,哪怕他们认识时间那么短,但是在危险面前,也流露出人与人之间的无条件的关爱。   温暖很是感动,只不过她已经决定的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男主人知自己劝不动,就让妻子把做好的饼和酥油茶交给他们,让他们拿着在路上吃。   面对他们的馈赠,温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是没有流出来。   “小姑娘,若是遇到白毛风,记住要么待在原地不动,要么找个背风的高土坡待着,记住,千万千万别跑。”   温暖点点头,骑上和男主人家换来的骆驼,前往沙漠里去。   行了近两个时辰的路,房宿突然牵住骆驼不动。她望着远方,一脸的凝重。   “不能再往前了,”她突然说,“我们要往西南方绕道去。”   角宿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顺着她的目光远眺,见到一条黑龙似的怒吼着往他们移动过来的东西,脸色苍白,“那是什么?” ☆、第十五章:   黑龙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振聋发聩,灌木被连根拔起,更不要说那些黄色的沙子了。   身下的骆驼不安地发出声音,四只蹄子也不停地踏着地,偏偏却不愿走,即便温暖他们极力抽打,也不能怎样。   “该死的!”氐宿气得想要杀骆驼了。   眼看着那龙卷风越来越近,温暖一声令下,让每个人弃骆驼逃离,能逃到哪是哪,能活一个是一个,做最后的一搏。   黄沙漫天飞舞,打在脸上钻心的疼,看不清前方的路,都不能张嘴,嘴一开就是满嘴的沙子灌进来,呼吸都变得困难。温暖极力奔跑,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陷进流沙里,眼看着身子如同坠入无底洞般,她吓得不知所措。   双手被紧紧抓住,她停止了继续下坠,抬头是角宿惊慌的脸。他见她看着他,忙装作镇定,说:“温暖别怕,我抓住你了!不要松手,我想办法把你拉上来。”   陷入流沙最忌讳的就是被陷的那个人挣扎,因为他越挣扎,陷得就越深,速度也越快,而且施救的那个人必须用绳子之类的工具去救人。所以角宿一边安慰温暖,一边去解身上的带子,然而带子还没解开,他就感到身后有排山倒海的势力逼近,那势力的声音振聋发聩。   温暖让角宿一个人逃走不要管她,角宿却置若罔闻,好不容易把温暖拉上来,两人正准备逃跑,却被刮到天上。   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样,两只拉住的手抵不过那巨大的力量,被迫分开,温暖感到她被抛到了空中,整个人如同破败的柳絮,除了脑子在运转,其他的肢体好似都被拆散了,四分五裂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又被重重摔在地上,她动弹不得,即刻昏死过去。   天放晴了,风沙也停了下来,沙漠回归平静,好似刚才那场灾难只不过现在幻影。   “心宿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房宿踉踉跄跄地走到心宿身边问。   巫女大人和角宿被那场怪风刮走了,生死未卜,这样的话,就一定会被红南国那帮人捷足先登的。   望着茫茫无际的沙漠,心宿的眉头一皱,说:“房宿,你和氐宿拖住红南国那小子,必要时杀了他也无妨,尾宿,你去找温暖小姐,找不到不用给我回来了。”   “角宿呢?”氐宿问。   “有神宝座,他生或死都没差。”   氐宿微微一震,转而说了句“你真冷血”,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北甲国边境,鬼宿坐在草地上,迎着风远眺。   视野前方,是一群绵延起伏的群山,只要翻过那些山,就能进到西廊国了。其实去西廊国还有一条最近的路,就是沙漠,只是沙漠凶险,有去无回,所以他决定还是翻山越岭。   此刻,西边的太阳收敛起金色的光芒,恋恋不舍地慢慢往下坠落,晚霞成了此刻的主角。色彩瑰丽的晚霞如同一群刚出嫁的新娘,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霸占了大半个天空,将整片草原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美景当前,可是他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徒留的只是无比的沉重和悲伤。   “鬼宿,你在想什么呢?”夕城美朱走到他身旁坐下,转头看他。   其实她注意他好长时间了,从他走出营外时,她就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以他的警觉性,他是不可能不会察觉到她的,可是他现在……   那样大的心事,几乎淹没了她的存在。   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次的混乱,本以为会死伤惨重,谁想那些在混乱中本该死掉的人第二天竟然毫发无损地在做着自己的事。包括她自己,原以为她被氐宿伤得很重,几乎要死,后来才发现,一切都是氐宿制造出来的幻影。   而鬼宿,对叶温暖却存了想要杀死她的心。   对鬼宿来说,当他所经历的都成了一场局,一场荒诞的骗局,一场只是为了要让彼此决裂的骗局。   他对叶温暖的愧疚,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的请的。   而最糟糕的是,她却不晓得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小伙子,你们也是去西廊国吗?”男主人的老父亲拄着拐杖出来。   也?鬼宿抬起头,“老人家,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去那里?”   “有啊,”老人点点头,目光有些混浊,“就在前两天,有一队人去西廊国,走的还是沙漠。哎!虽然沙漠是进到西廊国的最近路线,但是路途凶险,灾难重重,我儿子劝他们绕别的路,可那小姑娘啊,就是不肯……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非得……”   鬼宿不等老人的话讲完,就跳起来。夕城美朱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知道他一心挂念着叶温暖,酸楚之余也是忧心忡忡。   “老人家,他们进了沙漠?”   “是呀,那日我见天那边变了天色,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样了,但愿有神灵保佑他们,一路平安无事。”   “美朱!”鬼宿看向夕城美朱。   “我知道,”她对着他微笑点头,“我们也进沙漠吧。”   老人一听他们也要进沙漠,急得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千方百计地拦阻。   鬼宿谢过他一片好意,说:“我有重要的朋友进去,我必须要确保她一切都好,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他又看向夕城美朱,欲言又止。   夕城美朱善解人意地笑道:“你放心,井宿他们我会说的。”   “美朱……”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翼宿他们,不会有事的。”话语顿了会儿,夕城美朱吸了下鼻子,咧开嘴,“说好了,我们到西廊国碰面,你可要平平安安过来呀!”   鬼宿静静望着她,眼里有感激也有愧疚,“谢谢你,美朱。”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还真是不多不少 ☆、第十六章:   是夜,天下起了雨,点点雨丝落在地上,浇灌着正欲茁壮成长的树苗。   西廊国边界的一个村庄,村民们在吃过饭后早早进了被窝。虽说已是春天来临,但是夜晚的时候温度还是有些冷的,躲在被窝里是再好不过的御寒方式,加之手里端杯茶,趁着脚上还有泡脚之后的温度,整个人懒洋洋的,简直就是快活似神仙。   村庄靠东南角的一户人家,门还敞开着,老妇人站在门口,垫着脚翘首以盼,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儿子吃了晚饭,突然说有事要出去趟,眼看着夜深了,天还下着雨,他却还没回来,这叫她怎么不担心呢?   “老婆子,外面风大,你快进来。”   老伴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摇摇头,说:“怀可还没回来,我要等着他。”   “你放心吧,怀可他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的。”   听老伴这么说,老妇人摆起了脸责备他:“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冷血?就算怀可不是小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   老伴忙不迭回道:“是是是,我们还得感谢老天爷给我们送来了个儿子,让我们有生之年还能老来得子,不至于孤孤单单。”   老妇人不说话了,嘴巴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继续扶着门扉等待。突然,她见到不远处有火光闪烁,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明亮,没多久,少年一脸雨水地出现在老妇人眼前。   是儿子!老妇人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准备迎上去,却被老伴拉住。   “外面风大还下雨,你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反正怀可快到家了,也不急那么一时半会儿。”   老妇人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老伴说的对,她不能让她有什么事。   及至少年进屋,老妇人上前,忽而瞥见少年背上昏迷不醒还衣衫褴褛的少女,她惊讶地瞪大了眼,“怀可?!你这是……”   “娘,我待会儿告诉您,您先帮我收拾出一张床,这姑娘伤得很严重。”少年几乎不作停留地走进里屋。   老妇人见他这般焦急,也不再问什么,转身去收拾房间去了。   收拾完,见他把少女轻轻放到床上,并再三交代他们不要把今夜的事说出去。老妇人的心里纵然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也只能等以后再说,因为她看得出来,他很在意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女。   三天后,清晨。   蔚蓝色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农家小院里的菜苗从地里冒出脑袋,对着这个世界新奇地望着,迎风招展。清风拂面,仍让人感到几分凉意。   日头渐渐挪移,明媚的日光穿过木窗格子,照射进狭小的屋子里,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少女被阳光刺得眼睑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头顶是打过布丁的蚊帐,身上盖着有些旧的棉被。   屋子里除了身下所躺的床,就只剩一张桌子和两条长椅作为摆设了。   她挣扎着起身,发现浑身上下酸痛得厉害,而右腿更是被木片包裹着。   这里是哪里?她环顾四周想着。那次她和角宿被龙卷风卷走,本以为她会因此而丧命,想不到老天爷不肯收她的命,让她活了下来。也不知道角宿怎么样了,但愿他能大难不死。   “你醒了。”   门被推开,少年一手端着瓷碗,惊讶地望着已经坐起来的少女,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亢……宿?”温暖不敢相信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他不是角宿,她很清楚,即便他们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还是知道哪个是哪个。   少年的表情变了变,却问:“亢宿是谁?你朋友吗?”   少女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看着他。   她知道他并没有失忆,而他这么问,她也不会去点破,因为,现在的样子就是他所向往的生活啊。   “嗯,”她点点头,“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我……很想他。”   眼光微微一闪,亢宿忙端起瓷碗,说:“先吃药吧,你身上还有伤,需要多休息。”   见她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就把药喝完,亢宿眼里刮过一丝动容。要知道,那药比黄连还苦。   随即,他接过她手里的碗,站起身说:“我一会儿还要帮你换药,你最好再休息休息,不要乱走动。”   “喂,我叫叶温暖,树叶的叶,温暖的温暖,谢谢你救了我。”   “我叫怀可。”亢宿回头,望着脸色苍白的温暖,“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门轻轻被关上,温暖对着那扇门,神情恍惚。   怀可……是啊,他被他现在的养父母收留了,看样子他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平静、安宁。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吗?她的到来只会破坏他的现状,只会令他回忆起不好的过去,她……应该要离开。   午饭和晚饭都是亢宿送过来给她吃的,吃过晚饭,老妇人给她上了药,并扶着温暖躺下,才离开。   睡了一觉,温暖透过木窗,见那已经升到中天的明月,知道夜已经深了,便挣扎着爬起来。她的右腿十有八九是折了,谢天谢地,她捡回一条命,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只有一条腿完好,那她只能依靠拐杖了。   借着月光她惊讶发现门背后有一根粗木棍,便下床蹑手蹑脚地跳过去。木棍刚好到她腋窝下,有她手腕那么粗,足够支撑她全部的体重了。   上天待她不薄,她缺什么,就有什么。   拄着拐杖,她轻轻开了门,又穿过客厅,开了客厅的门。   外头月华如水,没有火把,月光成了最好的照明。她本身就没有行囊,如今要离开,也是一身轻松。   跳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回头望着那间木屋,轻声道了谢,转身欲离开。   黑夜里,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森森盯着她看,以为遇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温暖被吓得叫了声,那东西倏地从黑暗里窜了出来。   是一只成年的夜猫。   温暖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过真的是吓到她了。想不到没有角宿他们的她,竟是这么的胆小懦弱。想到这儿,她不禁苦笑。   拄着拐杖往前走,这回她不敢再停留,只想着越快离开就越好。   眼看着快要离开小院了,脚突然被绊了下,温暖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往前栽去。   没有英雄救美,有的只是右腿钻心的痛,以及掌心火辣辣的刺痛。似乎伤势比之前更加严重了,真是雪上加霜。   身后有光亮了起来,她一动也不敢动,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喘,心里拼命祈祷着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屋里传来对话声,似乎是关于她的。温暖更加紧张了,却无济于事。灯光熄灭,又再次恢复安静,她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夜深露重,你这样趴在地上,不怕感冒么?”亢宿站在温暖身后问。   “我……”温暖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本以为她可以成功逃脱,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还是他早就料到她会擅自离开?   “莫非,你想要如厕?”   温暖一愣,随口应了。如今,即便不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了。   一双手从腋下穿过,温暖感觉她就好像小孩似的一下被人从地上扶起,只是眨眼间,她就靠在一具温暖的胸膛上。   “哈哈!真是抱歉,家里只有夜壶,我忘了要给你准备痰盂了,我扶你去茅厕吧。”   茅厕在屋后,要绕过去才可以。   这一路上,温暖被亢宿坚定却不失温柔地半抱着前进,他的气息喷在她头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到了,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亢宿说。   进到茅厕里,温暖就后悔了。   擦!这也叫茅厕?   面对黑漆漆、臭气熏天,墙壁上还有蜘蛛网,还敞开天的茅厕,温暖欲哭无泪。   什么借口不好说,偏偏说上厕所,以后打死她也不说要如厕这样的借口了! ☆、第十七章:   清晨,微风和煦,阳光明媚,村庄里的男人们早就扛着他们的农具,下地干活去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对朴实的村民来说,春天是撒种的好时节,种子撒在泥土里,今年若能风调雨顺,等到收割时必有三十倍、六十倍乃至一百倍的收成。所以当种子撒进地里之后,村民们都会自觉发起祭祀,由选出来尚未出嫁的少女成为天女,来执行典礼,向天帝献祭,以保佑今年能有一个大收成。   献祭完之后,便是大伙儿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到了晚上还有篝火晚会,男女老少的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温暖坐在院门口,望着那长长一队的人,抬着被挑选出来的天女往村口的祭坛方向走,表情有些落寞。   她到这里快七天了,还只能拄着拐杖走路,古代的医疗设备完全不能与现代相比较。不能打石膏,只能用木板固定,好几次都会有细小的木刺扎进肉里。即便亢宿在给她换之前用刀削磨平整,也还是避免不了有木刺冒出来。   也不知道心宿他们怎么样了,走出那片沙漠没有。   虽然她被龙卷风刮跑,还折了腿,但是也因祸得福,到了西廊国边境的磨汗村。听亢宿的养母说,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就能抵达西廊国了。   还有角宿,他为了救她,也被龙卷风刮上天,真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是死是活……   但愿上天保佑,让他们这群人能在西廊国相聚。   听着从远处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她默默地回到房里去。   是夜,一轮明月悬挂在黑鹅绒般的夜空中,它周围的星子已被它明亮的光辉所淹没,只留下距离它很远很远一些星星闪着微弱的光。   到了夜里,气温骤然下降许多,温暖吃过家主端进来的饭菜,准备早早歇下。   这会儿,家里估计就剩下她一个了。家主说晚上他和他老伴要去参加篝火晚会,会晚点回来。老年人不比年轻人精力旺盛,可是这种每四年举行一次的仪式却是难得,何况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过几个四年。   煤油灯亮着黄豆大的火焰,照得屋子里有些昏暗,外头的歌声不绝于耳,更显得房间里安静而寂寥。温暖呆呆地望着上方的横梁,没有一点的睡意。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而狂欢则是一个人的孤单。可是,一群人总比一个人的好。   就像现在,她觉得她快要被某种力量给吞噬了。什么叫做独在异乡为异客,她总算是感同身受了。   “温暖,你睡了吗?”亢宿站在屋外扣门问。   “还没,”温暖回道,“有什么事吗?”   “方便进来不?”   温暖看了看,她还没脱掉衣裳,而且现在也早,就允了他。   亢宿站在门口,见她坐在床沿,走过去说:“要不要出去玩玩?成天闷在家里也不太好。”   “不了,”温暖摇头说,“我这个样子,就算出去了也不能好好玩,弄不好还给别人添麻烦,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看了眼她的右腿,亢宿摸着下巴,有些为难道:“嗯……好像是挺不方便的,不过……”他的双臂分别穿过温暖的腋下和腿弯,一把将她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笑得开怀,“不过,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要不我暂时充当一下你的双腿好了。”   不容她拒绝,亢宿抱着她走出屋子,向篝火晚会的地点出发。温暖在他怀里挣扎几下无果,也只能由了他去。   微凉的夜风拂面,也送来远处的歌声。温暖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亢宿,见月光倾洒了他一身,只觉得托着她的双臂强壮有力,而他刘海之下的那对眼,仿佛钻石那般熠熠生辉。他的嘴脸轻轻上扬,本就英俊的一个人,如今更多了些沉稳。   “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会脸红的。”   温暖一愣,以为她听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确信是亢宿说的,继而噗嗤笑出声来。   “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我以为你还是跟以前那样严肃呢。”   “以前那样?”亢宿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她。   温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转开视线,看向别处,并转移话题,“你怎么停下来了?你不是要带我去参加篝火晚会吗?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吧?”   她这个笨蛋,怎么就突然提起以前的事了呢?他现在活得那么开心,她干嘛要把他的生活打乱?   “放心,晚会会一直持续到子时,有好酒还有肉,够你吃好喝好玩好的。”说着,亢宿大步流星往晚会那边走。   抵达目的地,温暖从他怀里抬起头,只见已经有许多人围着火堆跳起舞来了。因为是有意义的日子,大家都穿戴隆重,有的姑娘还抹上了胭脂水粉。旁边有乐师弹奏乐器,歌唱的是个留着山羊胡戴帽子年过花甲的老者,他闭着眼,手拿树枝,边敲打边随着节奏吟唱。   自从来到书中的世界之后,温暖还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之前也顶多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何况大部分也是现代人根据自己的猜想编剧,也不晓得古代庆祝节日到底是怎样的光景。如今能亲眼所见,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好奇。   她单只脚跳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坐下,安安静静地望着村民们载歌载舞,专注于他们脸上那满足欣慰的笑容。   亢宿走到她身旁,把刚烤好的羊肉串递到她眼前,“来,趁热吃,很鲜美的。”   “怀可,你说这个世界要是没有战争该有多好。”温暖拿着羊肉串,神情有些恍惚,“我以前在读书时,听老师讲过一句话,他说这个世界唯一不缺的就是人,倘若全人类都消失,那么这个世界只会更加美好。”   “最开始听到时,我还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我觉得他讲得很对。”她停了会儿,又说,“我见过树木被破坏,草坪被破坏,还有围湖造田、滥杀滥捕的,我以为人类已经够可恶的了,想不到那仅仅只是皮毛。战争带来的饥荒、贫穷、瘟疫,还有许许多多,明知道战争不好,可是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挑起战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亢宿静静听她讲,也不打断,唱歌的人换成了个姑娘,她的声音清脆嘹亮,好似流过山涧的清泉,一下下敲打在心坎上。   “国要攻打国,民要攻打民,多处必有饥荒,而这……却是灾难的起头。从古至今,战争从未停止过,有时我会绝望地想,倒不如全人类都同归于尽的好,就像一把火,烧烬这个罪恶的世界还有全部的不义……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转头看着温暖,她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她眼底的黯淡如同一个深渊,显得她异常的无助。他正准备回应,却听得她接下来说。   “但是啊,即便人这么自私自利,却也有温情的一面,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十恶不赦那么的坏,也有人因为爱去帮助别人,救助不认识的人,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把酒言欢,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让人只想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什么也不去想,好的坏的,统统都抛下,然而只要人活着一天,就有烦恼和苦难围绕,躲不掉避不开。”   “既然如此,那就逆流而上,因为乌云总有散去的时候,你说是吗?”   所以,你才一直想要召唤出神兽,是因为你心底的信念?亢宿的嘴巴动了几下,终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现在的他不是亢宿,而是怀可。   温暖突然把脑袋枕在膝头,“啊!这么好的歌,竟然不能跳舞,好忧伤……”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转换弄得一愣,继而笑容跃在脸上,“你若不嫌弃,我带着你跳。”   温暖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他从地上拉起,并拥入他怀中。她的双脚踩在他脚上,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牵着她的,跟着音乐的拍子起舞。   歌声缥缈,穿过夜幕传向远方,温暖仰望着头顶的星空,任由亢宿带她跳舞。   黑夜再漫长,黎明也终将会来到。 ☆、第十八章:   清晨,鸡鸣桑树颠。第一缕曙光破云而出时,磨汗村的村民们开始新的一天的劳作。   村子的上方炊烟袅袅,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地瓜的味道。麻雀在屋顶上或者树梢间觅食,叽叽咋咋得引的野猫伺机抓捕。   本该是平静祥和的一天,却被一阵惊呼声打破。   “怀可?!怀可你怎么了?”老妇人蹲下.身,抱着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少年人,慌乱得不知所措,“出去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怀可,你不要吓娘啊。”   “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声音,老妇人抬起头,泪眼见到亢宿完好无损地现在不远处,不禁愣住。   怎么又来了个怀可?两个一模一样的怀可,那哪个是她的怀可?如果那个喊她娘的是怀可,那怀里这个受伤的是谁?   两天后的正午,温暖望着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角宿,陷入沉思。   角宿的到来,令她喜忧参半。一半是他还活着,让她很是欣喜,而且还误打误撞来到磨汗村,也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她运气好,让他们都好好的。可这也是她的担忧,角宿被送进来时,她分明见到亢宿的养母脸上那复杂的表情。   她知道这对老夫妻没有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上天给他们“送”了个孩子来,如今这孩子以前的友人突然的到访,老妇人肯定会害怕亢宿是否记起以前的事而离开他们。   怎么办?似乎她又给别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了……   “温暖……温暖……”角宿无意识地喊着她的名字,“快跑……”   温暖心里一软,伸手给他的被角掖好。他身上的伤是亢宿给包扎的,也换上了干净的贴身衣服,角宿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亢宿不会不震惊的,即便他掩饰得很好,可他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曾经她还向他保证,她会保护好角宿,可是现在呢?他会怪她不守信用吧。   屋外响起敲门声,门被推开,老妇人捧着药站在门口,看着她问:“我……方便进来吗?”   温暖笑笑,说:“嗯,进来吧。”   “我看你午饭没吃什么,就给你下了碗疙瘩汤,你趁热喝了吧。”走到温暖身旁,老妇人看了眼还睡着的角宿,她又说,“这个少年人伤得很重,看得出来你很担心他,可是你再怎么担心也要先照顾好自己,不然你怎么照顾他呢?”   听她这么说,温暖心里有了些安慰。   “趁热喝了吧,冷了就失味了。”   “嗯。”从她手里接过碗,温暖对着里头吹了吹,用汤勺舀着喝。还没喝一半,她突觉腹绞痛,好似有一把刀子在绞着她的肠子。“咣当”一声,碗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她亦重重跌倒在地。瞥见老妇人惊恐的表情,她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闻讯而来的亢宿见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温暖,连忙将她搂抱在怀里,“温暖小姐?温暖小姐?!坚持住!”   温暖觉得,她耳边那焦急的呼唤正离她越来越远,而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好似从高处掉落的冰块,摔成了无数的碎片,拼凑不成完整的一块。   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在冰里,一会儿又被火烤似的。这种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让她想要咬舌自尽,好以此来结束这可怕的痛苦。   “别咬自己。”   温柔的声音传进耳朵,她感到有东西伸到她嘴巴里,她不假思索地一口咬住,狠狠地咬,只有这样她身上的痛苦才能缓和一些。   口腔里是浓郁的血腥味,不是她的血,那么是谁的?温暖昏昏沉沉的,想不起有谁在帮她。   “身体抖得厉害呢……很难过吧?”   温暖听到那人在讲话,因为注意力都在痛上,她只听到只字片语。   “幸亏你只喝了一半不到的疙瘩汤,否则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跟着,她感到有谁将她轻轻托起,然后有柔软的物体贴着她的唇,紧接着一股温暖的气流自口而入,涌遍她的全身。   亢宿?!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不要救她,不要用气救她——   “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见温暖抵触着他,亢宿连连出声安慰。   忽然,温暖感觉到有力量从深处涌上来,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那种被火烧的难受也如潮水般退去。接着身上一沉,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上身赤.裸的亢宿就这样压在她身上。   “你醒了?太好了,烧退下去了。”   “呃……”温暖面有难色,可她却没有力气推开他。   亢宿吸了口气,抱歉道:“对不起,我没力了,请允许我靠着你休息一下,很快的。”   闷闷的声音响起在耳畔,热气喷薄在耳朵上,温暖想要逃离这尴尬的亲密,但转念一想,亢宿救了她,她却不能应允他所求的,未免也太过河拆桥了。何况他是真的没有力气。   等等!他发气救她,那么他的存在一定会被心宿知道了,而接下来,平和的磨汗村也会被俱东军袭击。若真是这样,那她想要逃走就不可能的了。   本来还想偷偷溜走,还他一个清净呢,现在看来,她除了给他带来麻烦就还是麻烦了。   “温暖,留在这里吧,这个村子很和平,村里的人也很热情好客,你一定会喜欢上这个村子的。”力气恢复一点后,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注视着她,认真道,“和我一起,一起生活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亢宿,还记得我昨天对你说的那番话吗?”她叫他亢宿,是相信他早知道自己是谁。他的记忆,恐怕在她还没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恢复了。   亢宿怔愣了会儿,神情严肃。   温暖摇头,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即便自己会轻松一点快活一点,可等过了之后,能问心无愧吗?”   他猛地看向她,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把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   “我是青龙巫女,即便上天选召我成为你们的巫女,那么必定有托付在我身上,我不想因为一时的胆小懦弱而退缩,更不想我被自己的良心天天责备。”她看着他的眼,无比郑重说,“也许这也是一种机遇。”   “什么……机遇?”   “啊——谁知道呢,只有天知道了。”温暖故作轻松笑了笑,“不过,你还想赖在我身上赖到什么时候去?你很重哎!”   话落,她就瞧见亢宿那张俊俏的脸一下涨红了,就连耳朵也粉粉的。   “哥哥……温暖?你们?!”   听到声音,温暖和亢宿一起转头,只见角宿一脸震惊地盯着他们,眼里的情绪各种复杂。   亢宿看看裸着上身的自己,又看看衣衫不整的温暖,知道角宿误会了,正要解释,却见他不知何故,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十九章:   春光灿烂,窗口的那株桃花树开了花,粉白色的花朵迎风招展,好似少女娇羞的脸蛋,衬得那天愈发的纯净湛蓝。   可是此等美景,温暖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亢宿的养父母站在她面前,不安地看着她。他们是向她来赔不是,因为之前差点害死了她。而   若不是她制止,这两位年过半百的人都要向她下跪以显诚意。   温暖叹口气,她明白他们的心情,还是失了独生子的,特别是亢宿的养母。   十月怀胎,血与肉的相连,如今,上天虽夺走他们唯一的儿子,但同时也给他们送了一个来。这叫他们如何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恩典呢?越是珍视的,就越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就越不想失去,哪怕因此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也只是为了那一份的爱。   何况当事情发生后,他们还遭受着良心的责备。   “没关系,伯父伯母,”温暖抬起头,笑看着他们,“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们不用自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是我不该闯进这里,还打乱你们的生活。   “姑娘,你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我看怀可挺喜欢你的,”老妇人望着温暖,有点期待地说,“村子里好几个媒人给他说过媒,都被他拒绝了,对女孩子也是彬彬有礼不做越界的事,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让怀可那么尽心尽力照顾的人。”   “这个村子很和平,村里的人也都很和善,我知道你和怀可都不是普通人,可是……不论是做长辈还是怀可的养父母,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们能平平安安,活得好好的。”   温暖抬起头,有些震惊地注视着老妇人。对于才认识没几天的他们来说,亢宿的养母能放下对她的戒备并讲这一番话,就已经证明她完全接纳她了。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或者是什么背景。心里有些感动,而更多的是冷静之后的沉淀。   “伯母,很感谢您的热情款待,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老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她却还是应了声,问:“比怀可还要好吗?”   温暖一愣,转而笑了,歪着脑袋说:“他们没有可比性,因为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我心里装满了那个人的全部,已经留不出空位给其他人了。”   心宿,你……应该已经发现我的存在了吧。   我好想你、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现在在哪?我只想飞到你身边去!   俱东国的军兵应该已在搜寻她的路上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这里找到她,那么……   不行!她绝不能允许有流血的事件发生,必须要赶在悲剧发生之前去阻止。而且最后一个神宝座,她能不能得到还是一个未知数……与其不能确定得到与否,倒不如……她看向老妇人,神情有些复杂。   “伯母,倘若有一天,我问您借怀可一段时间,等过了之后再把他完好无损地交给您,可以吗?”   “哎?”老妇人愣神,不明白温暖所说的意思。   “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他的帮忙,就算是……赎您害我的罪吧。”   她知道她这么说很卑鄙,明知亢宿是这对老夫妇的命根子,可她还是要强人所难。但她别无选择,为了召唤出神兽,她不得不违背她的初衷。   老妇人紧张地盯着她,嘴巴开开阖阖的,即便心里不情愿,但她差点害死她,仅这点而言,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温暖!”房门被大力地推开,门撞在墙上,一下就印了痕迹在上头。角宿笑容满面地出现在门口,后头跟着同胞兄弟亢宿,“你好了?怎么样?还哪里不舒服吗?”他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通问题,什么饭吃过没,药喝了没,睡得好不好等等。   温暖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你问我那么多问题,让我回答哪个?”   角宿一愣,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他径自绕过老夫妇,搬了张凳子坐下,笑嘻嘻看着温暖,“瞧你还有说话的力气,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他说这些话,眼睛不曾看向亢宿的养父母。虽然他们对他的哥哥有救命之恩,但是他们却害得温暖差点香消玉殒。   他不能原谅。若不是来之前,亢宿替他们说好话,他才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爹、娘,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好。”   老妇人看着他,迟疑着不肯走,最后还是被丈夫给拉走的。离开前,她再次朝里面望了望,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暖,你怎么样?那个恶毒的老太婆没把你怎样吧?她要是再敢欺负你,我让她好看!”角宿扬起拳头,虚空做了个揍人的动作。却不想脑袋上挨了一记,他委屈地看着揍他的温暖,嘟着嘴,“温暖,你打我做甚?”   “打你是因为你口没遮拦,”温暖白了他一眼,教训说,“每个人在做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他的动机,就像你,想要教训伯母是为了要替我出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伯母为何要害我?如果她是真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就不用等到你来这里,更不用在我昏迷不醒时悉心照顾我,为我找大夫。”   “那她为啥害你?”角宿提高了声音,又不满地嘟囔,“她害你那么惨,差点死掉,你还替她说话。”   “那我死了吗?”   “你死了我一定会让他们给你陪葬的!”   “包括亢宿?”温暖指了指他身后的温柔少年。   角宿瞪大眼,叫道:“关哥哥什么事?”   “因为他们是他的养父母,也是救命恩人啊。”   “这……”   摸摸他脑袋,温暖说:“所以,收起你的怒气吧,如果没有他们,你也见不到我和亢宿。”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角宿一把甩开她的手,却不敢太用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看看有什么吃的。”   等角宿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亢宿两个人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少年才走近她,面有愧色,“我不知道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希望你不要介怀。”   温暖笑笑,说:“已经过去了,而且他们也过来道歉过,我能理解伯母的心,要生气也气过头了。”   亢宿被她佯装愤怒的语气给逗乐,凝视着她微笑的脸,目光变得深沉。“你还是那么善良……温暖,倘若可以,你留下来吧,你、我、弟弟,还有我的养父母,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远离战争,远离痛苦。母亲给你下药,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可是我又自私地想,这样也挺好,如果你醒来,能忘掉过去的话。”   鸟儿从枝头跳到窗口,叽叽咋咋地叫着蹦哒,它一会儿歪着脑袋看屋里的少男少女,一会儿用喙去梳理羽毛,一点儿都不惧怕比它高大威猛的生物。   清风从窗户里偷偷溜进来,吹起温暖额前的刘海。桃花瓣被送进屋里,飘飘扬扬地乱飞,落到温暖的发间。   亢宿伸手过去,很自然地摘了下来。他的眼底柔情似水,就如手中的花瓣。   “亢宿,你觉得现在我们还能逃得了吗?” ☆、第二十章:   可能吗?亢宿注视着温暖的脸,眼里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在他与温暖重逢后,他就隐隐约约知道他所谓的平静生活即将要走到尽头,只是他不愿相信,不肯去面对罢了。而弟弟角宿的出现,让他惊喜的同时又无尽恐慌。   他该怎么跟角宿解释?他失忆了?   若他如实相告,角宿会不会怪他?甚至会不会厌烦他?即便在最开始,他用万无一失的办法来保全弟弟的命,可是上天却给了他再生的一次机会,让他遇见了现在的养父母,让他有了个温暖的家,让他有了他想要的生活。   “亢宿,你真觉得只要你闭眼不看充耳不闻,就能躲过一切吗?”   温暖尖锐的问题直击他的内心,那些包围他心脏的土坯就像被外力狠狠撞击,瞬间瓦解。   他是知道的,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只要他还是亢宿,还是青龙七星士的一员,他就逃不掉。   见他有所动摇,温暖朝他伸出手,轻声却坚定道:“亢宿,请你跟我一起战斗,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也为了我们。”   “我……”   屋外突然响起惊呼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马蹄声。温暖和亢宿二人面面相觑,连忙跑到外面。   “怀可,外面来了许多官兵,你快点进屋里去!”老妇人一边拦阻亢宿前进一边说。“外头危险,你不能出半点事。”   亢宿望着门外焦急地问:“爹和弟弟呢?”   “放心,他们都……”老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流箭射中后背。她猛地瞪大眼,被巨大的力道带着扑倒在亢宿的怀里。   “娘?!”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在老妇人身后,是身穿铠甲的俱东兵。   手中一片温热,他展开手心,是触目惊心的红。   “娘——”他从怀里抽出笛子,放于唇边开始吹奏起来。   尖锐的如同黑夜里的荆棘的笛声从横笛里流出来,仿佛手握黑色巨镰,横行人间的死神,企图冷酷无情地去收取人的灵魂。   “啊啊啊——”那个俱东兵捧着脑袋惨叫连连,那声音似乎昭示着他正承受无尽的痛苦。没多久,他的脑袋“噗”一声爆裂,鲜血和脑浆四溅。无头尸体轰然后倒在地上,巨大的碰撞扬起无数的灰尘。鲜血从那巨大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染湿了脚下的黄土。   亢宿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而是继续吹着笛。他的八根手指快速跳动,刺耳的乐曲好似一把把锋利的飞刀,直直扎进人的脑袋。随着好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俱东兵都惨死在笛声之下。   “哥哥——”   “亢宿!”   温暖与角宿同时喊他。   亢宿猛地惊醒,望着周围凌乱不堪的一切,目光冷漠而清明。   这便是亢宿的另一面。温暖怔怔望着一脸平静的俊美少年,想着之前他能眉头也不眨一下,就把自己国的人杀死,与她所认识的那个温柔沉稳的人形成一个巨大的反差。   他,也是被逼急了。   谁都有自己的底线,亢宿也是。当他所向往的生活被打破,他的梦也随之破碎,他不得不醒来。一旦越过那道线,即便是再温和的人,也会跳起来。   角宿望着周围死去的俱东兵,嘴巴张了张却不说什么,可他眼中的复杂则说明了一切。   “亢宿,伯母没死,只是需要止血。”温暖搂着昏迷不醒的老妇人说。   “止血草!后屋有,我这就去拿。”亢宿的养父一听老伴要止血,立刻想起家中还剩着止血草,就连忙去后屋了。   “哥哥……”   温暖用另一只手扯住角宿的衣袖,对他摇摇头。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啊。   三个人俱都无言,只听到的彼此的呼吸声。而后屋响起的瓷器打碎声,惊起了三人的注意力。角宿和亢宿同时冲到后屋,见后屋的墙壁已经被毁,一群俱东兵站在他们面前。   “亢宿大人,刚刚的笛声真的是您吹的,您……”   “放开我父亲!”亢宿目光如炬,厉声道,“还是你们也想和那些人有一样的下场?”   为首的那个俱东兵在短暂的惧怕后,壮着胆子说:“属下们,是奉心宿大人的命令来请巫女大人去西廊国的,亢宿大人若能好好说话,属下们也不至于用强的。”   温暖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下明亮起来——心宿他们已经在西廊国了?那如此说来,最后一个青龙七星士也就找到了?!   “请巫女大人?”亢宿冷笑,脸上尽是嘲讽的神色,“既然是请,用得着你们那么多人还带着兵器?到底是请还是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俱东兵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说:“心宿大人有命,一路上要保护好巫女大人,不能有半点的损伤,属下们若不能遵行,心宿大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呀!”   “所以你们就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人?”   听完,俱东兵低下头去,也不知是被良心谴责还是另有原因。   “亢宿,你们退后。”温暖扶着已经醒过来的老妇人进来,对亢宿说,“我已经替伯母做了简单的包扎,不过只能撑一会儿,还是需要止血草。”说着她看向那群士兵,挺起胸膛,“把伯父放了。既然是请我,那么有些事该做的就得做完。你们的到来给村民带来损失,该照价赔偿的赔偿,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否则就一直等到你们完成的那一天。等你们完成了,我自然而然就会和你们一起去西廊国,不然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缉拿亢宿养父的俱东兵知道自己没有商量的余地,和为首的对视了一眼后,放开了亢宿的养父。   申时的时候,角宿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回来,对温暖大谈特谈他所见的。   “温暖,你看到没有,那些人真的在好好遵照你的话去行哎。这可是我头一回见到,你不知道这些人平时有多嚣张,如今却被别人支使着干活做事,不要太爽啊好吗!”他虽是青龙七星士之一,可在俱东国的他似乎并不是很受待见,加上出身清贫人家,被别人欺负也不在少数,要不是他现在变强了,没人敢欺负他了,只怕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你真厉害,就一两句话而已,让他们乖乖去做事……你,收我为徒吧!”   见角宿以崇拜的眼神望着她,温暖哑然失笑,给老妇人喂下最后一口药汁,她起身往外走。   俱东兵是受了心宿的命令来找她的,那么他们就不能拖延时间,而她也必须赶紧回去。若是去西廊国,就要翻过村子30公里之外的山,她一个人还好,可是这么多的军兵一起,就会有分歧和问题发生。   第二天,温暖留下三四个忠厚可靠的俱东兵,打发其余的回去,就跟角宿商量何时启程。   “你若想什么时候出发就什么时候。”这是角宿的回答。   对温暖来说,当然是越快越好。可是自从昨天那一场混战,亢宿已经相当于把他与心宿甚至是俱东国对立起来了。虽然她让人带话给心宿,说一切责任在于她,她会去承担,但是凭心宿的聪明,他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何况亢宿在红南国执行任务时,他已经完美无缺地对抗心宿过了。   如今,只剩下以唯有召集青龙七星士才能唤出神兽这样的理由保全亢宿的性命了。   温暖心事重重地走出屋去透透气,恰好碰见正准备给老妇人送药的亢宿。二人对视一阵,却不言语。温暖往旁边让了个道,意思是要他先过去。   “谢谢……”   在她前脚刚跨出门槛时,她听见亢宿这么说。   垂在腰畔的手圈成拳,温暖转身叫住亢宿,问他:“亢宿,如果我为了这个世界没有战争而拼命,你,会不会同我一起并肩作战?”   亢宿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好久,轻声问:“……可能吗?”   温暖勾起嘴角,说:“看,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不可能没有战争,那你又为何逃避,为何自欺?”   “我不强迫你,不过我明天就要走了,至于角宿,一切看他自己的意愿。”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听不见,端着药碗的手在这一刻突然抖了起来,剧烈到差点把里头的药水都晃出。亢宿一把抓住手腕,不断收紧手上力道,及至手的颜色变成了紫红色。   又次日,天还未亮,温暖收拾好包袱,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她轻轻开了门,小心翼翼地不让木门发出声音,好不容易关上,她舒了口气。   星辉倾洒,三月末的气温还有点低,即便她穿了厚外套,也总觉得冷。   最后望了眼木屋,她朝山地走去。   “巫女大人,那两位大人不和你一起吗?”一个俱东兵见亢宿兄弟俩没有跟上来,就走到她身边问。   “他们还需要处理点事,过几天再去西廊国。”   是的,她做了个卑鄙的举动——把角宿留下。她深知角宿不会不顾她的安危,哪怕她身边有俱东兵。她用角宿去牵制住亢宿,让他挣扎让他动摇。她清楚明白,亢宿那颗爱弟弟的心。面对角宿责问的眼神,只怕他再不想去面对,也是不可能了吧。   曾几何时,她为了目的也开始不择手段了呢?明明之前许诺的那么好,如今却要反悔。   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还真的是让人恶心啊…… ☆、第二十一章:   日头平西,夕阳的余晖将远近处的房屋染成了暖橘色,温暖站在山顶,眺望远方,金色的土地、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物,入目的的景色美如画。   那便是西廊国了,只要翻过这里,就能和心宿他们汇合。   一想到能马上见到心宿,温暖就觉得她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着。   “巫女大人,请小心脚下。”   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温暖转头,见到那个年轻的士兵脸上紧张的神色,不禁吐了下舌带着歉意笑道:“对不起,我似乎……太开心了。”   “那不是氐宿大人?”   不知谁这么喊了句,温暖循声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顶招摇的彩色羽毛帽子,以及他那头乌黑亮丽的长直发。莫名地开心起来,仿佛不安的心瞬间踏实了,温暖把双手拢在嘴边,深呼吸了口。   “人妖——”   氐宿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他转过身,受到外力的撞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步,脚尖点地,才不至于狼狈倒下。   竟然有人投怀送抱!还是个女人!   嗷——该死的!他最讨厌被别人碰了,尤其是女人!   啊啊!他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人妖你敢偷偷溜出来,我回去告诉心宿去。”   “巫、巫女大人?”氐宿有点晃神。   ——还有,他什么时候起变成人妖了?他是纯正、正宗、真的假不了的男人好不好?!   “说,你出来干什么坏事?”温暖说着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见到他身后的少年,猛地一震,“鬼……宿?”   鬼宿的身体呈现不自然的扭曲,仿佛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他的脸色惨白,衣不蔽体。   “温暖……呼呼——”鬼宿喘着粗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找到她?他在找她?   “对不起……哈啊!我误会你了,我……为那天的事,向、向你道歉……那个时候,我、我对你起了杀意,归根结底,唔——还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温暖,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温暖的表情有些僵硬,以至于她连鬼宿的异样都没察觉。“鬼宿,你在说什么呢?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们之间还有哪来的误会呢?”   鬼宿愣神地望着温暖,夕阳的光照着她的脸庞,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   “氐宿,我们该走了吧。”   “走?”氐宿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盯着鬼宿,说,“巫女大人,若是我们就这么走了,那我不好向心宿交代啊。”   温暖这才想起心宿对氐宿下达的命令——杀了鬼宿。   “既然如此,那你就照着去做吧。”说着,她背过身去,不再面对那张英俊的脸。   氐宿打了个响指,说:“包在我身上,您就先随房宿一起去到心宿大人那里吧。”   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声的房宿走了过来,对着温暖点了下头,就往前走。   见温暖等人要离开,鬼宿用力喊:“温暖,为何你要这么做?你明明不是那样想的,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前进的脚步一顿,温暖望着天边渐渐没下去的夕阳,刻意忘却心头那排山倒海的悲伤,不愿回头。   “喂,你的对手是我。”氐宿阴测测地笑,细细长长的五根手指迅速舞动,他一边看着鬼宿一边啧啧道:“琮鬼宿,下了黄泉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实在太碍眼,放心,我会陪你好好玩玩的,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我怎么舍得一下就杀死你呢?”   数不清的羽毛绳子从脚下的泥土里钻出来,仿佛有生命那般,朝着鬼宿袭去。鬼宿那一声声的惨叫窜进耳朵,犹如一根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刺进了掌心,她浑然不知。   “鬼宿——”少女的尖叫响起,同样衣不蔽体的夕城美朱见正在遭受痛苦的鬼宿,不顾扎进脚底板的稀碎石子,快速跑向鬼宿,“鬼宿,你振作点!”   “叶温暖,他是为了找你才进的沙漠,鬼宿为了向你道歉,不顾危险包括他的性命安危,你怎么能……”见鬼宿对她摇头,夕城美朱又生气又心疼,“叶温暖,即便我们现在是敌人,难道你也不给鬼宿向你道歉的机会么?亏我以为你心地善良,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温暖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一脸愤怒的夕城美朱,笑得凄凉,“我有说过需要他的道歉吗?你也说了我们是敌人,既是敌人,哪来的和解,又哪来的道歉与对错?”一番话堵得夕城美朱哑口无言,温暖看着鬼宿,继续说,“这一次,我可以放你们一马,可是下次再见面时,便真的是最终的对决了。鬼宿,请你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巫女大人,这就放过他们?”氐宿问。   温暖笑笑,冷冷道:“他这个样子,不死也是残废了,朱雀七星士的主力军,如此一来,也就无法战斗,你若不放心,废了他的手脚便是。”   夕城美朱震惊地望着温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口里而出。接着,她听到鬼宿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夕城美朱的呼救声。   风呼呼地吹过耳畔,眼睛进了沙子,她眨巴几下,努力想把沙子给挤出去,却只觉眼睛火辣辣的疼。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涌出,连带着眼睛也稍微好点,可是这心里的痛,怕是任何方法都没有用。   温暖不知道是怎么进到西廊国境内的,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一间寺庙前了。   庙顶的圆塔指向天际,金色的塔顶和灰色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   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他见到房宿,连忙往旁边让了个道。   “巫女大人,心宿大人等候您多时了,您是……”   “不,先带我回房吧。”温暖摇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连续赶路太累了,而且我也不能以这个样子去见他。”   房宿看了她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而是点点头带她去她的房间。   两人正欲进门,感到头顶上的风有异,并且有一个黑影笼罩下来,温暖抬头,只见尾宿张着嘴吐着舌,从高处往她这边跳来。它那透明的哈喇子在空中乱溅,威武雄壮的比藏獒还要威风八面的一头巨型犬瞬间化作蠢萌蠢萌的二哈。   这样……会砸死人的!温暖吓得眼睛紧闭。只听见“轰隆”的巨响,紧跟着还有尾宿的哀鸣,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毛发被烧焦的味道。温暖缓缓睁开眼,见尾宿趴在距离她三尺外的空地上,后背处的毛一片焦黑,还冒着烟。头顶的乌云散去,日头重新出来,她回望房宿,才知道是她帮助她免于变成肉饼的悲惨下场。   “自从我们到这里之后,它一直在围墙上等着您的到来。”房宿面无表情地说着与她的冰冷气质所不相符的暖心话。   温暖鼻头一酸,久违的归属感,还是来到这里的头一次。   只不过还来不及感动,后背猛地一沉,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垮。尾宿趴在她后背,两条前腿挂在她脖子上,头枕着她的脑袋,呜呜叫着。   “……尾宿,你……好沉。”   回到房间,温暖吩咐站在门外的房宿,让她守着,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心宿大人也不可以?”房宿问。   温暖一愣,停了会儿又坚定摇头。   “好吧,那这家伙……”她踢了踢脚边的尾宿问。   拒绝的话在对上那双可怜兮兮带着祈求的眼睛时,怎么都出不来。她叹了口气,对着尾宿点点头,让它进屋里。 ☆、第二十二章:   清晨,日头从东方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一寸寸地从远处往近处爬,所过之处,黑暗消散。   温暖站在寺庙的顶端,眺望着周围的一切景色。   这里是整个西廊国最高的地方,西廊国的百姓崇尚佛教,国王更是敬虔的佛教徒,所以寺庙是西廊国最豪华的建筑物,来寺庙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也不少。只是听说自从换了新住持之后,庙里的香油钱越来越贵,是普通老百姓所承受不起的,加上僧多粥少,不少僧人借用职位谋取便利,所以来寺庙拜佛的人就少了很多。   她记得氐宿回来后跟她抱怨,说他为了能进到庙里,可是花了不少的铜钱,哪怕之前,他已经见过这里的住持——青龙七星士的最后一位,披着小孩子皮囊的箕宿,也不能通融半分,气得他都要打人了。   阳光照在她脸上,风吹起的鬓发摩挲着她的脸颊,仿佛情人的手,说起来到这里之后,她还没见过心宿呢,没见面时发疯一样的想他,而可以见面时,她却选择了闭门不出。   想想都觉得她矫情得要死,可是……能怎么办?昨晚她一夜无眠,鬼宿的惨叫声一直回响在他耳畔,就如在斥责她的冷血和残忍。   “就知道你在这里。”   温暖转过头,见氐宿朝她这边走来。不同于往日的形象,他放下了头发,脸上也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这么仔细看着,倒是美男子一枚。   “怎么大清早地就跑这里来?有心事?”他站在她旁边,手撑着下巴问她,“喂,干嘛直勾勾看我?”   温暖笑笑,说:“有没有人说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   氐宿脸色一沉,“好看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   “我没说你阴柔已经很不错了。”温暖摊手道,“找我什么事?”   “只是好奇角宿那小子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他可是那么在乎你。”   “他啊……会回来的,”温暖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说,“带着亢宿一起。”   氐宿呵呵笑说:“那个胆小鬼果然还活着。”   “他不是胆小鬼,他只是厌倦了战争而已,”温暖替亢宿辩解,“谁会喜欢厮杀?你喜欢?”   氐宿倚着看台,仰望头顶的天空,回道:“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习惯了而已,当习惯变成自然,有一天不做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痒痒的。”   “我习惯折磨对手,并不代表我喜欢折磨,可是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就会让我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他越是喊得大声并且求饶,我越来劲。”   温暖斜眼瞅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和厌恶。   “你别这么看我,其实你也有你的阴暗面,只不过还没被挖掘出来,不是吗?如若你的阴暗被挖掘出来,指不定会让我自叹不如呢,若是把每个人的阴暗面都拉出来画成画,我想那就是人们所说的地狱了。”   温暖怔怔地望着他,发现她没有一句反驳他的话。诚然如他所说的,人心比万物更诡诈,坏到极处,只是每个人所释放的阴暗不同,也就造成了所谓的善与恶。   也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什么可标榜的高尚呢?   “听说你来这里后就没见过心宿。”   温暖脸色微微变了变,低着头说:“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我也不能风尘仆仆地去见他。”   “身体累还是心累?以你对心宿的感情,会在意那些东西?”氐宿挑着眉,一眼就看穿她的遮遮掩掩,“是鬼宿那小子吧,怎么,你喜欢他?”   温暖一愣,刚想反驳,又听得他说。   “你若真喜欢上那小子也好的,这样心宿就由我来爱护,我可以不计后果地爱他,而不是像你,还有那么多的牵绊,不能心无旁骛。”说这话的时候,氐宿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眼睛冒光的。   “怎么,你不信任我?那你看看你自己,放在以前,不论你多累多疲惫,你都会第一时间去见他,可是现在呢?你却在这里看风景,即便说你昨晚真的太累,不想蓬头垢面去见他,那你现在在干嘛?怎么不去见你的情郎?你还能信誓旦旦地说,你最爱的是他吗?”   “我……”温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氐宿啧啧出声地摇头说:“我认识的巫女大人可是为了爱奋不顾身的啊,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但如今呢?”   氐宿一个又一个的质疑好似呼啸而来的飞刀,直直刺入她的心脏,令她招架不住,微凉的风吹过来,让她发昏的头脑冷静下来。   “不,氐宿,你不懂,对我来说,我爱心宿与我和鬼宿的关系不能做比较,两个都是独立的,就如左右臂,缺了任何一只都不行。”   “是吗?”氐宿笑了起来,笑容里有几分轻视,“看来我们的巫女大人挺贪心的。”   “不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特别是如今你和那小子处在对立面,而他和心宿又彼此为仇,这么说吧,倘若哪一天,要你在他们两人中做选择,你会选择谁,又会舍弃谁?啊!我想这个时候即将要来到,是吗?”氐宿话语一顿,看到不远处的金发男子,“啊”了声,“说曹操,曹操到,这里就留给你们啦!”   温暖转过身,只见心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心跳加快了些,她不晓得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对她和氐宿之间的谈话又听到了多少。   经过心宿身旁时,氐宿对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他冷漠的眼神中离去。   “一大早就不见您。”   “我……”明明心宿用的不是质问的语气,可温暖却感到一阵心慌。   “该下去用早膳了,顺便见见箕宿。”   一直到吃完饭,心宿都没有和温暖说什么话,而温暖更是满腹的话语无从对他说起。房宿带着她去寺庙的池子里洗澡,下水之前,娄宿突然凭空出现,告诉她节约用水,原因是沙漠里的水金贵着。   温暖快速洗完了澡,湿着头发从池子里上来。这里不比将军府,即便她是青龙巫女,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得不谨慎着。   就这样,过了两天,亢宿和角宿也没抵达这里,她想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角宿喝了那忘却草汁了。   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温暖打定主意,去找心宿。她刚出门,恰好见到与箕宿在谈着话,并朝这边过来的心宿。心宿看到他,对箕宿点点头,就迎了上去。   “温暖小姐……”   “心宿,最后一个神宝座在哪里?”   心宿看着她,说:“正好,我来就是告诉您这事的。”    ☆、第二十三章:   寺庙的密室前,温暖站在一面墙壁前,静静注视着上头的飞天仙女图。   若不是箕宿说这面墙壁之后扣押着玄武七星士的娄宿,她还真不知道这墙隐藏着玄机。尾宿坐在她右边,也和她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副图,虽然它不知道那画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骨头来的那么香脆。   它今早不过是去觅食了而已,回到屋里就不见了温暖,幸亏后来遇到氐宿,它才知道温暖在哪里。   分别有过一次就够了,它可不想再来一次。   伴着一阵隆隆声,墙壁一分为二,温暖随着心宿走进去,方察觉这是个牢房模样的屋子。摆放在东北角正燃着木柴的火盆成了唯一照明的工具,在这密不透风的牢房中,显得额外的干燥。   “谁?!”   极度不友好的声音从右前方响起,即使彼此之间尚未见面,这种被侵入领地而深深不善的情绪让温暖有些手脚发凉。她望着那个被粗铁链绑着的绝美男子,完全不能将他与那个冰冷的声音联系起来。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温柔的才对。   “青龙巫女?”   温暖看着他,点头道:“我们未曾见过面,你竟然认识我?”   他笑了笑,眼底的光彩比那团火还要耀眼万分,“穿着异世服饰的少女,举止言谈都与这个世界不符。”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温暖单刀直入。   娄宿叹了口气,语气坚定说:“可惜,我不能给你。”   “巫女大人,我就说过他是不会交出神宝座的,若是能交出,他早就交出来了,我也不用把他关在这里。”箕宿有些忿忿地说,“老不死的,都一把老骨头了,用刑也不能让他屈服。”   “箕宿。”温暖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拍完就发现有所不妥。虽然箕宿的外貌是小孩子的样子,但是依照心宿说的,他的年龄是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年长,搞不好他和娄宿同岁也不一定呢……她这样拍他的脑袋,不但不礼貌,而且还以下犯上,冲撞长辈,这这这……   想到这里,温暖顿觉尴尬得要死。而箕宿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被这么对待,不禁愣住了,接下去要讲什么也不知道了。   “哈、哈哈——哪里是老头子,明明长得很好看啊……”温暖掩嘴而笑。   “我还蛮想讨教前辈的,您是用什么方式来保养肌肤的?感觉您的皮肤比我的还要好……”而这话并没有带来什么效果,反倒让这气氛更尴尬了。   面对这突然将至冰点的气氛,温暖叹了口气。   “前辈不想交出神宝座,我想是因为守护吧。”   因这话,娄宿有些震惊地望着温暖。   “很简单,七星士爱上来自异世,拥有神秘色彩的巫女,那是不可避免的事,你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你自己来守护神宝座,我想不仅仅只是因为责任那么简单吧。”   娄宿不可置否地点头承认说:“没错,我爱她,即便我们最后不能在一起,即便她也许已有了属于她自己的丈夫、儿女,我也依然爱她。”   “那么,同是出于爱的目的,你能不能把宝座给我呢?”   “你……”娄宿有些疑惑地盯着温暖。   “巫女大人,不用跟他多费口舌,他不给我们就用抢的,我倒想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宝贝们硬。”说着,箕宿双手合十,口里念着咒语。不知何时,有许许多多蛇一样的怪物从他身后飞窜出去,露出历牙企图将娄宿撕成碎块。被束缚住的娄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身上的衣衫一下被咬破,怪物的尖牙刺入他身体,他吭都不吭。   “箕宿,停手。”温暖出声制止,并让心宿和他先离开这里,“接下来是私人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能进来。”   心宿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便默默退了出去。箕宿虽是不情愿,却也不能怎样,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温暖让他给娄宿松绑,还命令他拿包扎的东西进来。   包扎的东西?给谁包?那个老不死的?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老不死的,如今巫女大人不仅要他放人,还命令他做帮助老不死的事,这简直是……   “箕宿,你就照着做就是了。”   心宿的话一下浇灭他心底的怒气,箕宿有些错愕地仰视着一脸冷漠的心宿,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   “你照着做,那是命令。”   牢房里的火苗舔着木柴,发出啪啪的响声,火光明灭,照得温暖的脸有些模糊。她直起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说:“终于包好了,虽然样子有点丑。”   “青龙巫女,您不用白费心机的,神宝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您的,不过还是谢谢您替我包扎伤口,虽然您做了多余的事。”   “我并不觉得那是多余的,”温暖说,“我承认于私而言,我确实很想得到神宝座,可给你包扎,我并没有想用我刚才的行动来交换,那太不自量力了,我这么做,纯粹只是不想看到你流血而已。”   “得到神宝座,我自然有其他的办法。”   娄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又见一向凶神恶煞的尾宿竟然如驯良的家犬,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脚边,还时不时地用尾巴给她扫去空中的灰尘。他不禁感到惊讶,在他印象里,青龙七星士与玄武七星士一样不合,只是比起后者,青龙七星士更好斗,加之俱东国君主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所以对青龙七星士,他向来是抱有很大的敌意的。   而如今这呈现在他眼前的祥和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他又细细地端详起温暖来,对于她和尾宿之间的互动,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动作。   “我该称您一声前辈,”温暖向前一步,说,“前辈,您所守护的神宝座对我而言真的非常非常的重要,您视它如同性命,我也是。”   “俱东国野心勃勃,周围的小国早就怨声载道,交出神宝座,不就是加速他们的痛苦?我虽没有心怀天下那样的慈悲心肠,但也不想给别人带来痛苦,成为人人所不齿的千古罪人。”   “前辈,您真以为不交出神宝座,天下就能太平么?”   少女的声音在这封闭的囚牢里显得有些飘渺而空灵,却在娄宿心里激起千层浪。   囚牢外,心宿倚着窗台,望着窗外的一切。清风吹起他金色的头发,碧色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情绪,而他的心绪却早已飞过天边那片云了。   终于来到这里,他离他的梦想……又近一步了。从此,他终于可以抛下一切,做他想要做的,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他了!   “巫女大人还没出来?”   一道声音打破他的思绪,他没有转头,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还真拼啊。”氐宿走到心宿身边,背靠着墙,“喂,你不担心她?万一她遭遇什么……”   “闭上你的乌鸦嘴。”   氐宿乖乖闭上了嘴,可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叽哩哇啦起来。   囚牢的墙壁突然被打开,温暖站在门口,弯着腰对里面的娄宿说了句“打扰了”,就后退着离开。刚一转身,她便撞到一具硬邦邦的胸膛。 ☆、第二十四章:   “我亲爱的巫女大人,即便我再怎么有魅力,您也不能几次三番投怀送抱呀!我可不想让心宿大人产生误会,怀疑我对他的真心。”氐宿不正经地调侃着,涂满颜色的脸也掩盖不住他的戏谑神情。   温暖揉着撞疼的鼻子,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你若出个声,我也就知道你在我后面了,你就算被撞残了也是活该!”   “脾气那么暴躁,看来是没有拿到神宝座了。”   氐宿一语中的,温暖有些不安地望了眼心宿。她的确不能说服娄宿给她神宝座,而且实话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可是在见到心宿,她还是觉得很愧疚,她知道他那么渴望神宝座,而她何尝不是?   “没有拿到也是正常,那么简单拿到才有问题。”   虽然心宿这么安慰,但是温暖还是觉得羞愧难当,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都低着头不说话。   接下去连续五天,温暖都照常去见娄宿,和他说说话,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娄宿也会告诉她有关他和白虎巫女之间的点点滴滴。可是一旦有关触及神宝座的,娄宿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让她回去。   温暖一筹莫展,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神宝座就在眼前,可是她却得不到。   “温暖小姐,恕我直言,您明知您所侍奉的国家是怎样的国家,其君王又是如何的残暴,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国家?”温暖突然笑了起来,“我才没那么伟大,我的心那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人,怎么能装得下整个国家及里面的人?我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娄宿看着她问:“那您觉得什么对他来说才是幸福?”   “被爱,被接纳,有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爱着他,想着他。”温暖停了会儿,有些自嘲地笑道,“前辈,你说我是不是最不称职的巫女?巫女不该是心系天下和苍生的么?可我……只要他好就够了,这就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为什么要别人爱他,而不是您自己?”   因为娄宿这番话,温暖忽然悲伤起来,“倘若可以,我也想,可是前辈,您比我更清楚这里的的规则,巫女一旦召唤出神兽,并许下三个愿望,她就必须回她原来的世界,不然,您和您的挚爱早已在一起了,不是吗?”   “对我来说,只要他幸福,谁爱他都无所谓,只要以后,他偶尔想起曾经,有个女孩爱过他就够了。这……就是我那么想要得到神宝座的原因,替他抹去记忆中所有的不愉快,忘记所有的悲伤,放下仇恨,能自由自在地活着,能勇敢活着。”   “我很喜欢您的坦诚,可是对不起……你的故事再动人,我也无法交出神宝座。”   “只因我是青龙巫女,您所厌恶的俱东国?”   娄宿沉默着不说话,而从他的沉默中,温暖便知道了答案。   是的,对他而言,神宝座既是守护,更是不让它落入坏人手中,任其为非作歹的宝物,即便她理由再充分,他也不能冒这个险。   “战争虽说是国与国之间的抢掠,但是说白了,真正挑起战争的,是统治者的野心和骄傲,”温暖站起身,说,“前辈,我改日再来看你。”   娄宿的叹息从身后传来,温暖的心紧紧揪了下,脚步却没停下来。   囚牢的墙壁被关上,温暖沿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冰凉的走廊时,只觉得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   “巫女大人,要不要我替您杀了他?”   面对不知何时出现的箕宿,温暖着实被吓到了,她抚着胸口看着一脸严肃的他,知道他言出必行,加之他嗜血的性格,更是热衷于此事,身上的疲惫一下被震光。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牵出个僵硬的笑容,摇头婉拒。   “其实他留着也没用,”箕宿阴沉着脸说,“以前是念在他有神宝座,还有那么点用处,不过现在,我们人已经到齐,神宝座不要也罢了。”   听他这么说,温暖猛地抬头,盯着他稚气未脱的脸。他说神宝座不要了?他们人已经到齐?青龙七星士?那么角宿和亢宿……还没等他说完,温暖起身跑着离开。她知道现在的他们会在哪里。   “哎呀,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巫女大人……”氐宿才开了个头,就有一阵风吹起他的头发,头发遮住了他的眼。他有些愠怒地站在原地——那可是他精心理顺的头发,竟然,竟然……   “心宿!”温暖推开心宿房间的门,一眼就瞅见那两个跪在中央的双胞胎兄弟。   还好,他们没事。她松了口气,当她箕宿说角宿他们也到时,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即将遭受的惩罚。她深知心宿的脾气,若是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他必定重罚,更何况亢宿是他最不受控制的一个。对于不受控制的,不能驯服的他一律毁灭之。亢宿,他能放过吗?   “温暖小姐,您来得可真是及时。”   “温暖!”角宿回头喊她,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异常明亮。   看清他的脸,温暖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房间里严肃的气氛也一扫而光。他那对熊猫眼格外的醒目,使得他那俊俏的脸看起来滑稽不少。除了那对熊猫眼,脸上其他地方也有淤青的,好似和谁打了一架。   “温暖,你没事,真好。”角宿几乎是蹦跳着来到她面前,笑眯眯道,“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对不起,是我一时疏忽大意,不过现在解决了……温暖,我来晚了……”   心里有暖流涌过,温暖感到眼眶热热的,她仍然咧开嘴笑,“不,你来得很及时。”   “心宿,既然青龙七星士都到齐了,那么是否该举行召唤仪式了?”   一直沉默的心宿嘴角微微一扬,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个微小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温暖面前,微微低下头,“只要温暖小姐您愿意,随时都可以。”   温暖深吸一口气,眼里一片透彻,“那么……就后天这个时候吧,角宿他们连续赶路,也一定累了,我不希望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差错,更不想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有事。”   心宿那双蓝绿色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却又很快被他隐藏好。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是时间有所推迟而已,不过那也很快的事,他急了也只怕会带来反效果。这一切都在他原定的计划中,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啊。   是呀,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激动……   “你的计划终于达成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等屋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氐宿走到心身边道贺说。   “少刷嘴皮子。”心宿冷冷回复。   氐宿见他这样淡漠,摇头道:“怎么是耍嘴皮子呢?我是真心祝贺你啊,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结果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氐宿边摸着下巴边说:“只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愉悦和激动。”   深蓝色的瞳仁微微一缩,心宿冷哼一声,嘲讽,“不要觉得你能摸透我的心思,你那点小把戏奈何不了我。”说着,他大步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氐宿自言自语,“我可没有使用幻术哦,因为我若对你用了,只怕会死得很难看。” ☆、第二十五章:   月华如水,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带来阵阵沁凉的触感。   房间的窗户是空的,没有屏障用来挡风,西廊国不常下雨,所以这里的百姓没有按木窗的习惯。窗户很大,窗台刚好到她的腰部位置,温暖轻轻一跃就跳上窗台,倚着窗看天边的圆月。   原本守在她屋子里的尾宿已跑去天台,今晚是月圆之夜,此刻的它怕是在对着月儿诉说情愫吧。   听,那一声声的狼嚎悠长绵延,和它平时那威风凛凛的声音完全不同。   门突然被叩响,紧跟着是心宿那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   “温暖小姐,您休息了吗?”   温暖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门边打开。房间外,心宿换上棉麻的长袍站着,一米九多的他俨然一座大山,他的阴影笼罩住她,将她圈起来。温暖有一瞬的错觉,好似她正被他圈住那般。   “温暖小姐?”见她不说话,心宿又喊了声。   温暖回过神,身子往旁边让了让,说:“啊!进来吧,我正愁没人陪我欣赏月儿呢。”   “那看来,属下来得还挺及时的。”   温暖笑笑,回道:“是啊。那么……你能不能抱着我,陪我一起看美景呢?”   “恭敬不如从命。”   月儿渐渐升高,气温也稍微有所下降。温暖往后靠了靠,躲进心宿的怀抱里,双手抓着他结实的手臂。   从心宿进屋之后,他俩就没怎么说话了,而是静静地望着那轮圆月,看着它被乌云遮住,又在云彩飘走之后重新恢复它的明亮。她知道心宿过来是有事,也知道关于什么事,可她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去回答,也不想去思考,只想就这样靠在他怀里,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温暖小姐,属下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温暖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晓得的,心宿。我之所以选择后天,是因为想多一点时间和你在一起,所以,请你不要打破我最后的宁静好吗?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在这仅剩的时光里,我不想谈别的,你只要陪着我,就这样抱着我就好。”温暖更加往他怀里靠过去,“就请你让我享受当下吧,以后谁会知道怎样呢?而且……等我的使命完成,我们就真的永远不能见面了吧。”   晚风吹起怀中少女的头发,比起她刚来到这里那会儿,她的头发长了很多,都能遮盖住她的耳朵了。月光倾泻在她脸上,即便是背着他,他也能从上头瞅见她脸上的哀伤——深深的浓浓的哀伤,就如这夜色,浓得化不开。   “心宿,你……可曾爱过我?”   还没开口,心宿就感到怀里的她摇了摇脑袋,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爱这个字太沉重了,还是喜欢吧。心宿,你喜欢我吗?你喜欢过我吗?”   少女稍稍仰起了脑袋,她的眼睛明亮,好似那天空中的明星。可为何,他在这一片明亮的背后看到了些许落寞和疑惑?她的眼神,似乎不再是那么坚定了。   曾几何时,她懂得了隐藏她最真实的感情?在他不晓得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事令她改变着,并且是不明朗的方向。   耀眼的星星也终将要陨落了吗?   即便陨落,也决不能在这关键时刻!   “爱,我当然爱您。”   温暖注视着他的眼,嘴角翘起,“看,我都说不要对我用尊称了……心宿,对不起,不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温暖到你,更不要说走进你的心里,我实在是不配叫这个名字……”   “若可以,我还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着你,继续爱你,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大可能了呢……当我以为我稍微走近你时,却发现,我仍是在原地踏步。”   “呐,心宿,不论如何,我都爱你,爱你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爱你的全部,我想我就是为了你而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吧,只可惜……”   话语消失在两唇相叠之中,温暖瞪大眼,望着头顶这张放大版的俊美脸庞,脑海一片空白。   “你的心意,我早已知道,我怎么体会不到你的爱?”心宿盯着她的眼缓缓说,“我爱你,就如你爱我那样。”   唇与唇再一次接触,只不过这次与之前的蜻蜓点水不同,而是辗转研磨。仿佛此刻,他们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用亲密的接触来感受彼此的存在,将内心的心意通过亲吻传递过去。   眼泪从眼角滑落,她闭上眼,敛去眼底的悲伤,双臂环住他结实的肩膀。   泪水从脸颊滚落,在月光之下晶莹剔透,掉在窗台上碎成无数细小的水珠。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已被内心波涛汹涌的悲哀所湮没。   最终,她的爱还是无法传递过去,也终究,她成为不了那个叩响他久闭的心门的人。   然而——她已经尽力了……   屋外,房宿婀娜的身影被月光照在墙壁上,垂在腰畔的手圈成拳头,后又无力松开。挺直腰背,她转身离去,任由孤寂在夜色中恣意弥漫。   ************   “前辈,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来看你了。”坐在娄宿面前,温暖盯着那盆火说,“明天就是召唤神兽的仪式,神兽一旦被召唤出,我也必须要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了……”   娄宿抬头看着她,见她的脸在光与暗的交错中有点模模糊糊的。   “虽然他们已经到齐,但是我还是想有个保障,能顺顺利利召唤出神兽,所以……”   “为了他的愿望,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娄宿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可是你这么做值得吗?我不是瞎子,你的心意,他接收不到。”   温暖咧开嘴,笑容牵强却坚定。   “我知道,昨晚我想明白了,即便我不能敲开他的心门,总有一天也会有人敲开的。现在看来,我所做的好似石沉大海,一点不见起效,不过我想通了,也许我做的是浇水、除草、施肥这些杂活,近期看来没什么现象发生,但只要在我之后有人和我一样哎他,甚至比我更爱他,那么迟早有一天,那粒种子会破土而出,开花结果的。”   “你的意思?”   温暖再次笑笑,这次她笑得轻松而豁达,仿佛看穿了一切,也放下了执念。   “就像前辈您说的,爱他并不一定要在一起,有时候默默关注他,哪怕他和别的人在一起,只要看着他幸福快乐,那就够了,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他幸福就好。”   “你……”   温暖耸耸肩,又说:“我晓得这一次我也未必能拿到神宝座,但我还是想努力争取一次,不努力不争取,就真的没有了。”   娄宿沉默着与她对视,最后他叹了口气,神情释然,“你的执念,和我很像。”说完,他闭上眼,十指大张,嘴里念着一串咒文。   这是——   温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几乎以为她产生了错觉,直到娄宿把最后一个神宝座交到她手中,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谢……谢谢!”温暖捧着神宝座,有些懵,她不晓得是哪句话打动了他,让他愿意把比性命还重要的神宝座交给她,原本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我知道我不能强迫你许下怎样的愿望,但我想,善良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温暖的心被什么击中,感动之余更多是那种被理解的欣慰。她重重地点了下脑袋,郑重其事道:“前辈,我叶温暖对天发誓,我绝不辜负您的信任与托付。”   从密室里出来,她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带上尾宿,她循着那笛音走去。   寺庙的天台,笛声就是从那个塔顶传来的。微风徐徐,温暖往远处站了站,把手拢在嘴边,顺着风吹的方向喊亢宿的名字。   须臾之后,那个温柔清俊的少年从高塔一跃而下,向着温暖走来。若不是他那张布满淤青的脸,真真是个美少年。   “谢谢你能来。”温暖笑着对他说。   亢宿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勇敢。”   “你若真没那么勇敢,你会和角宿一起回来?”话语一顿,她笑着在他面前弯下腰,仰起脸来看他,“你不是不勇敢,你只是在找可以推着你前进的契机,你就把赌注压在了角宿身上,是吗?”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你虽给角宿吃了一定计量的忘却草汁,但你做赌若是角宿能记起来,你就和他一起回到我们这里,我猜得没错吧?所以当角宿记起以前的事,又发现我不在,就气得狠揍了你一顿,对不对?”   “亢宿,谢谢你能来,也谢谢你能信任我。”   召唤神兽的当天,巫女在举行仪式之前要行洁净之礼。沐浴完换上干净的巫女服之后,温暖和心宿等人一起上到寺庙的天台,准备举行召唤神兽的仪式。   心宿等人按照各人的位置排列好,风从西南方向吹来,正中央的青铜炉里,火正熊熊燃烧着。温暖接过氐宿递过来的卷轴,念完上头的咒文准备扔进火炉里时,却听到一声怒吼。   “烈火——神焰!”   卷轴被点燃,瞬间成了一团火球,温暖吓得大叫,手一甩就把卷轴扔了出去。众人抬头,只见墙垣上站着个红头发的少年,他一手叉腰一手扛着柄大纸扇,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哎呀呀!看来我来得还是很准时的嘛!”   “你?!”心宿眉头紧皱,杀气顿现在双眸里。   尾宿见卷轴烧成了灰烬,大吼一声朝着翼宿扑去,一下与他纠缠在一起。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就能实现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坏他的好事,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住持大人不好了,有一群人杀进来了!我们的人都无力招架。”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跑到众人面前说。   “一群人?定是红南国那几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角宿气得跳了起来,“该死的,竟然在这个时候。”   “亢宿,你带温暖小姐躲起来,其他人随我去迎战。”   “心宿!”温暖挡在他面前,说,“今日之事,我早已料到,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心跳漏跳了拍,心宿急切地望着温暖,说:“您是说……”   温暖点点头,“所以请你们务必拖住他们。”   “您放心吧,这几个杂碎,您不用担心,您只需做好您的即可。”说着,心宿留下亢宿保护温暖,而他则带着其他人前去迎战去了。   天台的风刮得大了,把裙摆都吹起来了,温暖从怀中掏出神宝座放在脚前,准备举行召唤神兽。   “温暖,不可以——快停下——”鬼宿边与心宿搏斗,边喊住温暖,“难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真的回不去了吗?!”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阻止她召唤神兽,他不能允许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小子,已经来不及了,你的动作太慢了,处处都是破绽,”心宿一脚踢中他的胸口,继续说,“与其有那个闲情逸致关心别人,倒不如多为你自己打算打算吧,不过……你也该差不多了。”他高高举起右臂,蓝绿色的眼眸里惊现嗜血的情绪。   “心宿!答应我不要杀他!”   手在距离鬼宿的脑门一指的地方生生停了下来,心宿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手,却又补了一脚,踢在他的腰背。鬼宿被踢得往后滚了十几丈,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撕心裂肺的痛逼得他呕出好大一口鲜血。头破血流,鲜血流到眼睛上,迷糊了视线,可他还是看到温暖念完了咒文。   静静注视着神情慌张的鬼宿,温暖对他微微一笑——   “开——神!” ☆、第二十六章:   一团明亮的青光将温暖包围,有光芒从温暖的额头闪现,随之而来的是撕裂般的痛楚,疼得温暖喊出声来。   一条巨大的青龙出现在寺庙的上空,在它面前,温暖觉得她如同蝼蚁般渺小。   青龙徐徐降低了些,它低下头,铜铃似的眼睛看向温暖,嘴巴一张,露出两排尖利的巨牙。   “青龙巫女,你召唤了我,如今你有三个愿望可以许,那么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呢?”   只在电视里见过龙的特效,现在她却真真实实地见到了真龙,不禁心有畏惧起来。想到她还要许愿,温暖就强迫自己去面对那青龙,挺起胸膛说:“青龙,接下来我会连续许三个愿望。”   “许愿的方式由你自己来决定,若你一直许,我也就一直在你面前。”   温暖翘起嘴角,“好,那么我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让一个贤明的满有智慧、行公义、好怜悯的人做俱东国的君王。”   青龙点了下脑袋,说了句“这个我答应你”。   才许完,温暖就感到身体一阵剧痛,特别是后背,仿佛有火在灼烧,痛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她强忍着剧痛,抬头坚定道:“那么我的第二个愿望是……”   鬼宿,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但愿你能幸福。   正在与心宿对战的鬼宿似乎感到有声音传进耳朵里,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少女,大喊她的名字。   “温暖——”   随即,他看到她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有释然也有满满的歉意。他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只是还来不及体会那股慌乱是什么意思,胸口便被狠狠地踢上了一脚。身子如同被甩出去的石头,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以及美朱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后背撞上墙壁,又狠狠摔在地上,胸口痛得好似有好几把刀在刺他,痛得无法呼吸。身体失去了知觉,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他的头发被人一把抓起,迫使他抬起头来。   “虽然温暖小姐让我不要杀你,但是废了你,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心……宿……”   如同任人摆布的玩偶,他也实在没有回手的力气,只能任凭心宿处置。即便如此,鬼宿也一直望着温暖的侧脸,努力让他自己保持清醒。   “鬼宿,你这个样子看温暖小姐,只会让你的女人心痛哦!啊,对了,既然你对温暖小姐这么情有独钟,倒不如我成人之美,等一切结束后替你尝尝你的女人的味道,如何?”   听到这话,鬼宿瞪向心宿,目眦尽裂,“心宿——”   见他这个样子,心宿略有惋惜地摇头,“嘘——好戏才刚刚……”他的话还没说完,左手被什么捆住,凝聚在掌心的气打偏了方向。   谁?!心宿下意识地回头。寺庙的塔顶,男子长发飘飘,衣袂猎猎,仿若刚下凡的仙人。心宿眉头一皱,自言自语:“莫非她把愿望许给了那女孩?不,不可能,青龙还在,那是怎么回事……”   才说完,他发现包括他在内的其他青龙七星士和朱雀七星士都被绿色的藤条给捆住,一场恶斗被迫停止,对于这不速之客,没人知晓他来的目的。   “箕宿!”鬼宿的师傅奎宿看清男子的面貌后喊。   “温暖,快趁现在,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箕宿,你?!”奎宿无比震惊地望着他,“你怎么可以帮助……”   箕宿静静看了奎宿一眼,说:“相信我,奎宿,我们也要相信她。”   相信她?青龙巫女?哈哈——   “箕宿,你疯了!”话才说完,奎宿感到他所处的空间晃了晃,就连天空都变得扭曲起来,“这是……”   周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寺庙不见了,沙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色的稻田和一个不算大的小村庄。   日光明媚,稻田里有穿着粗布衣衫的人在种稻,他们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即使穿着粗布衫,也是难挡他们与生俱来的那股神秘气质以及张扬的美。   “这、这里是……”奎宿惊讶地话都说不好了,活了几百岁,他还没到过这样的村庄。   宁静祥和的村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幸福而知足。这里的每一帧都是画,哪怕只是停在树枝上觅食的鸟儿,也是极美的。   金色的头发,碧色的眼睛,雪白的肌肤,还有那颜色瑰丽的奇特服饰……   “奎宿,他们好像是……”昴宿环视着周围的一切说,接着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目光放在心宿身上。   金发碧眼,深邃的五官以及白皙的皮肤,果然是……   “嘻嘻,娘,你看我抓到了什么?”一个金发小男孩高举着手,欢笑着奔向不远处的年轻美妇,并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娘,你看你看,这个是我刚抓到的哦!”   美妇瞅了眼被他抓住的青蛙,弯下腰替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道:“心宿,娘不是说了不要到处乱跑的吗?水稻田里不安全,万一被蛇咬了或者被水蛭吸血了你怎么办?”   小心宿非但没有被这话吓唬到,反而嘻嘻一笑,回道:“娘,你该担心的是它们而不是我。”   美妇无奈地摇摇头,一面警告他不许乱跑,一面又用手充当扇子给他扇风。   奎宿张着嘴巴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青龙的能力,将他们带到过去,可是青龙巫女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许下这个愿望有什么目的?   “心、心宿!”房宿也是无比的震惊,她虽然对心宿的过去不是全部知道,但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一些的,特别是他和他的村子在遇到俱东兵的那一天。   她不解地看向塔顶的温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许下这样的愿望,明知道这是心宿最不愿去触摸的过去,而她却……   “娘,听说这个青蛙肉很好吃的,等心宿长大了,心宿天天给你抓青蛙吃,好不好?”   美妇弯下腰,拥抱着小心宿小小的身躯,笑着说:“傻孩子,娘不用你为娘做太多,你只要自己开心就是娘最大的幸福了。心宿,你要记住,你是娘的全部,娘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娘只要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是给娘最好的安慰了。”   “你是娘的骄傲,也是我们整个族人的骄傲……你的幸福快乐就是娘最大的心愿,心宿,你是因为被爱而存在这个世上的,也许娘不能一辈子陪着你,也没有人能一直陪你走下去,但是不论何时,不论怎样的环境,你都要记得,你的存在是为了被爱。”   “娘,我不懂……”   “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也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能让你明白的。”美妇抚摸着小心宿的脑袋,忽然看向心宿,笑着说,“心宿,你是为了被爱而生在这个世上的,娘怀着你,冒死生下你又养育你培养你,都是因为爱,娘不希望你背负着仇恨生活,那不是娘希望看到的,心宿,那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   “你太累了,不要再逼自己累下去,休息一下吧,孩子。”   “娘和族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好好活着,和一个爱你并且也是你爱的人相濡以沫……心宿,答应娘,放下吧,你太累了,娘从不怪你,也从来没有冤过你或者恨过你,不论你做错过什么,对我或者对谁,娘都不会记恨你,心宿啊,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因为被爱而出生的,也是因为被爱而成长着……”美妇搂着她的儿子,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坚定。   空间再次扭转,转眼间,村庄和那些人全都消失不见。   周围是一片断壁残垣,昭示着方才的打斗是多么的激烈。在亢宿的搀扶下,温暖来到心宿面前,跪着捧起他俊美的脸庞。   “心宿。”她呼唤他的名字,直到他涣散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心宿……”   “心宿……我要回去了,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走完一生的路,但是我相信,总会有人替我来爱你,”她笑了笑,眼角弯弯,“忘了我,也忘了你的过去,你还活着,还有许多的人等着来爱你,答应我,不要放弃,好吗?”   “我花尽心思来找你,就是为了爱你,对于现在的结局,我已经很满意了,至少上天给了我可以爱你的机会,我也相信,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她会一直爱着你,不离不弃。”   “温暖?!”闻讯赶来的角宿见到她流血的后背,想叫大夫过来,却被她制止。   “不了,角宿,比起心宿所遭受的,我这点痛算不了什么,可是心宿啊,我若不经历疼痛,就不能感受你的感受吧?”   她拨开心宿额前的刘海,手指在他的眉心写下“心”字,边写边说:“心宿,你知道心这个字的意思吗?世间的任何事任何情感,都可以用言语编织谎言去骗人,甚至欺骗自己,可是唯有心,欺骗不了。因为心是最纯粹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才需要和它一样脆弱,可又坚强无比的肋骨来保护它。”   “心宿,即便你不想承认,不想面对,你的心也会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一直以来,你所拒绝的爱与关怀,它们从没断绝过……呐,心宿,我要走了,我还是很遗憾,我不能够给你更多的爱,只能到此为止,但是我相信,在我之后,以后的以后,一定会有人来爱你,比我……更爱你,最后,请允许我再拥抱你一回。”   少女柔软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有滚烫的液体滴入脖子里,又迅速被衣裳吸收掉。等分开时,她还是那张温柔的笑脸。   “鬼宿,谢谢你,也真的很抱歉,我对你的伤害以及所有一切的一切,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就私自替你许了愿……”因为后背伤口的迸裂,她猛地吸了口冷气,又剧烈咳嗽起来。   “温暖,你不要再说了!”角宿从身后拥住她瘦弱的身躯,痛苦道,“你的伤口……”   “我没事,”温暖摇摇头,深呼吸后继续说,“青龙告诉我,那个愿望非它能力所及,不过真正能让愿望成真的,是人的意志力,所以会鬼宿,我相信只要你和美朱真心相爱,你们一定能结合在一起的。”   鬼宿和夕城美朱同时看向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温暖伸出手,翘起小指头,说:“呐,鬼宿,拉钩,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望着那纤细的手指良久,鬼宿咬了咬牙,颤抖地伸出手与她的钩在一起,“温暖,我从没怪过你,也没有怨过你,你是我琮鬼宿的朋友这件事,更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温暖露齿一笑,眼角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她环视了下周围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箕宿身上,“前辈,依您的意思,我达成了,谢谢您的信任。”   “你做得很好。”箕宿说,“你所做的一切,包括你的心意,我们都了解了。”   “嗯。”她坚定地点点头,泪水滑落眼角。   长久以来封闭对哥哥的思念,如今终于可以开启,当思念一连接,她就听到哥哥叶温淮焦急的呼唤,两个时空的连接,打开时空之门,天地变幻,每个人都感受到分离的前兆。角宿紧紧抓着温暖的手臂,几乎用尽全力不让她消失,她抬起手,轻触心宿的脸颊,呼地一声,青龙七星士、朱雀七星士,都消失不见,留她一个人在自己家的书房里,碰触一个虚无的人形。   “温淮,我去书房找找看,我想那本书应该落在里面了。”   门被推开,周俊扬欲抬起的右腿被定住,他望着跪坐在地板上失魂落魄的少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俊扬,你怎么了?”叶温淮见他神情异样,走过去问。然后,他也同样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少女,他望着她,以为见到的是幻影,是他太过想念形成的,直到她开口,轻声唤他“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这一章节的内容 接下来就是最终章了,很抱歉食言了,主要是我生病了,一直在休养中,写文也就断断续续 最终章之后也会有番外陆陆续续放上来,谢谢各位小天使的等待,爱你们! ☆、第二十七章:大结局   黄昏,夕阳西下,薄暮渐渐升腾,将天染成瑰丽的颜色。   窗外的景色美如画,即便有画笔在手,也难描摹这天地间绝美的景致。   少女只着一条深蓝色娃娃领的连衣裙,赤脚坐在靠窗的书桌上,怀抱着膝盖倚靠墙壁眺望。微风吹过,露出她苍白的脸蛋,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   自从她回来之后,她变得寡言少语,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仿佛满腹的忧愁无人倾诉。不是无人倾诉,而是她不愿讲,关上了与人交流的那扇门,哪怕那个人是她最亲密的哥哥。   “温暖,吃饭了。”叶温淮敲着门说。   温暖转过头,回道:“哥哥,你先去吃吧,我暂时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稍微吃点,你看看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叶温淮走过去,略带不满地责备。   她的确瘦了,比起之前瘦了不止一点点。整张脸尖了许多,眼睛都凹陷下去了,带她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医生只配了些药,就让他们回来了。可是不论怎么看,她都是病得不轻的那种。他也在网上查询过这方面的资料,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且他发现,最近她越来越嗜睡,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好几次他都担心她是否会长睡不醒。   “温暖,你真的不要紧吗?”他摸着她的额头关切问。   “哥哥,我真的没事。”温暖摇摇头,宽慰似的对他笑了笑,“青龙被召唤出来了,我也平平安安回到现世,你不是也带我去检查过了么,我并没有出现反噬现象,说明我不会被青龙吞掉,放心,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真的是这样么?望着她那巴掌大的脸,叶温淮叹了口气,说了句去吃饭吧,便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夜空中亮起一条银色的星河。今夜没有月亮,星辰成了夜空中的主角,无数的星子在黑鹅绒似的夜空里闪闪发光,比灯光下的钻石还要璀璨夺目。   时间尚早,温暖却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她本来想复习英语的,可是才看了没多少,眼皮就直打架,还沉重得要死。抵不过汹涌而至的睡意,她想就休息个五六分钟吧,一会儿等头脑清醒了再看。然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一休息便是她最后清醒的时刻。   五天后的午后,天下起了漂泊大雨,乌云布满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翻滚着席卷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雨点肆虐着整座城市,马路上积满了污水,行人和车辆都寸步难行。   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外边的天气阴沉,病房内的气氛也很阴沉。   少女睡在洁白的床上,胸脯有规律地地起伏着。她神情安详,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那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让她看起来病得不轻。她的右手手背上插着针管,营养液透过针管输到她体内,维持她虚弱的生命。   “温淮,你快去休息吧。”门被推开,周俊扬脑袋探进来说,“我给你叫了外卖,你吃完了就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   叶温淮摇摇头,说:“不,我不累。”   周俊扬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走到他身旁,“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办法,你想想如果她醒来,你却倒下了,那谁来照顾她?”   “俊扬,我……”   “好了好了,听我说的,快点出去吧!”周俊扬边强推着他往门口走去边劝他说。   等叶温淮走后,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发现温暖回来是在他去她书房找《四神天地》书时,那段时间,他透过书中的内容得知,巫女一旦召唤出神兽,许下三个愿望后,若能抵抗得了身体上的剧痛,就能平安无事,反之便会被神兽吞吃掉。他不敢把这事实告诉叶温淮,温暖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他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那会是巨大的打击。   好在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也没有出现反噬的现象,说明她战胜了身体上的剧痛。可为何会陷入昏迷?医生也查不出什么问题,身体的各项指数也是好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么,《四神天地》书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俊扬哥哥。”病房的门被打开,探进一张娇俏的脸庞,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映衬着她青春的气息,“我来看看温暖,她怎么样了。”   周俊扬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朝她挥挥手,“进来吧,她一直睡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少女推开门进去,把刚买的鲜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后,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端详着病床上的温暖,“还是老样子吗?”她是前天才知道温暖住院的消息,要不是那天她和姐姐一起去找温暖玩,也就和其他人一样不清楚的。   “嗯。”周俊扬点点头,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拢起。   “想不到暑假还没过完就出了这样的事。”她说着说着,表情哀伤起来。   周俊扬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医生说除了昏迷,其他一切都好,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也许温暖她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可是休息也不用陷入昏迷吧?”   周俊扬停顿了会儿,又说:“我记得医学上有一个这样的现象,就是病人突然陷入昏迷,而身体各方面都好时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是他的身体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太累了,又不肯好好休息,所以身体只能暂时罢工,大脑陷入休眠期让主人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以备醒来时有精力去做事。”   少女愣愣地望着他,眼里有几分不确定。   “别忘了,我大伯是美国着名的医生。”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但愿她早点醒来吧,这样睡着只靠营养液来补充营养也不是个事。”   正说着,门被突然打开,进来个气呼呼的少女。她和之前来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的一举一动更外向而已。   “静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碰翻了个疯婆子。”张静姝边说边把水果放在地上,“脑子有坑,说她认识温暖,也清楚知道温暖陷入昏迷的原因,还让我带她过来,称她有办法治好温暖。”   “有病吧?穿得那么破破烂烂,肯定是要饭的,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静姝,那个老婆婆怎么会认识温暖?”   “我怎么知道?”张静姝翻了个白眼,“也许她听到什么呗,温暖家那么有钱,她就想从中捞点好处喽!”   “静姝……”   “静妤你别瞪我,这年头坑蒙拐骗的太多了,连七老八十的老人都会上演碰瓷、讹诈人这些戏码,像你这样心地单纯的人可得长个心眼,别让你的善良成为不法分子利用的工具。”说着,张静姝喝了口水润喉,“对了,叶温淮呢?怎么不见他?”   “我让他休息去了,”周俊扬说,“对了静姝,你说那婆婆长什么样的?”   “能什么样?就那样喽!”张静姝样椅背上一靠,伸长了双腿,还没调整到最舒服的姿态,她指着门口站起来说,“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想钱想疯了是不是?你若敢进来我就报警了啊!”   听她这个样子,周俊扬和张静妤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花白了头发,精神饱满的老妇人走进来,她的眼一直盯着病床上的温暖,好像盯着块稀罕物似的。   “喂,你出去,别以为你是老人我们就不敢动你!”张静姝有些生气了,她做了个捋袖子的东西,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径自走到病床边。   “喂,你?”手臂被拉住,张静姝抬头看去,见是周俊扬拉住的她。   “这位老婆婆,请问您……”他还没问完,就听见她说了句“故事还没结束”的没头没脑的话。   故事还没结束?周俊扬皱了皱眉。   “是我把她带到那个世界去的,那么理应由我来救她。”   “婆婆,您在说什么啊?”   “静妤,不用跟她废话,快点报警,这种人八成是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静姝静妤,你们都先出去,这里由我来,你们去找叶温淮,找到后麻烦你们回温暖的家帮她拿几件衣服过来。”   张静妤看着周俊扬,不放心说:“可是俊扬哥哥……”   “没事,”周俊扬对她笑笑,“我认得这个婆婆。”   十分钟后,叶温淮匆匆忙忙赶到病房,他刚推门进去,就见到一个老妇人抱起温暖站在病房中央,他连忙冲了上去,想夺过温暖,却被周俊扬一把制止去。   “俊扬你干什么?!”话才吼完,他感到眼前有白光一闪,那个抱着温暖的老婆婆忽然变成了高大英俊,穿着古代衣裳的男子,病房里没有风,他的衣摆却自动飘起来。   这、这是……   “我是太一君,引导温暖进入书中的引路者。”男子自我介绍说,“她的使命已经完成,而我也该履行我当时的承诺。”   “什么承诺?”叶温淮和周俊扬二人异口同声。   “既然是我和她的承诺,旁人也无需知道,等她康复,我自然会把她带回这里。”说着,一团白光从他脚底乍现,将他和温暖包围,只是眨眼的瞬间,他们就消失在叶温淮二人眼前。   “温暖!温暖——”见他们要消失,叶温淮上前急欲抓住太一君的衣角,却被周俊扬拦住,“俊扬,你?!”   周俊扬对着他摇摇头,指着床尾的那本书说:“温淮,我们等着吧,相信温暖会平平安安回到这里的,因为……新的篇章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知道这个结局会让很多小天使不满,甚至向我扔臭鸡蛋烂菜叶,更或者——寄刀片 其实我之前构思时还不是这么想的,其实……对手指,我最开始的想法是BE,不过呢,如果按照原定计划,估计会引来更多的不满吧。好怕怕…… 而最终的这个开放式结尾也是写着写着突然想到的,怎么说呢,结尾就让给你们去发挥想象吧! 我想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主人公的感情问题,这实在是一个很严肃也是很重要的问题啊,毕竟大家都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尾,又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物在 其实我还是留了蛮多伏笔在的,比如心宿怎么样了,俱东国怎么样了,心宿是不是跟氐宿在一起了(开玩笑)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咱还是留到番外里再说吧,总之呢,正文就这么完了,不要不甘心啦,还有番外呢! 对温暖的感情问题,我也是慎重考虑的,所以番外会有彩蛋哦!别扔我臭鸡蛋! 目测番外也是个大工程啊……呜呜呜……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写文终于完结啦啦啦啦啦!对那些从一开始就追,追了两三年的小天使,着实让我感动,你们的不离不弃是我写作最大的动力,虽然写文确实不咋地……55555~ 那么,大家请期待番外吧,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